第44章
沈栀栀不情不願地掏了錢。
算了算了, 看在他?賞了十兩銀子?的份上,花十五文給他?買一個香囊吧。
她如?是安慰。
付好錢後,攤販又送了個小的給她, 然後把七個香囊綁好遞過?來。
沈栀栀手上已經抱了兩包東西, 再騰不出手來接。
她看向裴沅祯,目的明?顯。
裴沅祯挑眉:“你要我幫你拎?”
“怎麽是幫我拎?”沈栀栀說:“裏頭不也有公子?的嗎?公子?拎自己?的香囊,順便幫其他?人也拎一下嘛。”
“......”
“我都願意花錢給你買了, 你拎一下還不樂意?”
“......”
“再說了,我現在不是手腳騰不開嘛, 公子?這麽看着難道就沒有一點點慚愧?”
“沒有。”
“那你拎不拎?”
“沈栀栀, 你這是在使喚我?”
沈栀栀現在可是大功臣,壓根兒不怕他?:“都說了是幫一下忙,哪裏是使喚?況且我現在可是公子?的愛妾,你不是說愛妾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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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了默, 裴沅祯接過?東西:“還要去哪逛?”
“不逛了。”沈栀栀滿意,歡歡喜喜地說:“公子?,我們去酒樓用午膳好不好?我聽說淮武縣的東坡肉特別好吃。”
“你請客?”
?
沈栀栀懵了下,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他?堂堂大曌首輔, 家財萬貫,去酒樓吃飯居然要她一個小小婢女?請客。
好意思?!
但顯然裴沅祯很好意思。
他?散漫而閑适地站着,還不慌不忙捋了捋袖擺。
“......”
吃過?午飯後, 沈栀栀領着裴沅祯去逛了幾家布莊, 了解了些當地布匹行情, 又花重金給自己?扯了幾尺綢布後, 滿載而歸。
上車前, 裴沅祯無意瞥見那藕莖色的綢布,不自在地別開眼。
回到客棧, 沈栀栀歇了一小會,醒來後伺候裴沅祯筆墨。
裴沅祯無論去何處都忙得很,恨不得有好幾雙手和好幾個腦袋。
沈栀栀見他?桌上高高堆着的邸報就覺得頭疼,那些東西她也清楚都是關于朝堂的事。
官場最是複雜詭詐,而裴沅祯卻應對得游刃有餘,也不知他?從哪學?來的本事。
她想着想着,手上的動作慢下來。
冷不丁,視線裏出現一根修長的手指,敲了敲。
“發什麽愣?取紙來。”
“哦。”沈栀栀立馬去箱子?裏抱了一卷宣紙過?來,鋪開後用鎮尺壓住。
她問?:“公子?,有常縣令幫我們,事情應該能順利吧?”
“也不一定。”裴沅祯頭也不擡:“常大人雖是縣令,可并?非淮武縣本地人,紮根不深。任何地方都有自己?不成文的沉疴規矩,常縣令幫我們也是要冒着挑釁這些規矩的風險。”
“這麽說來,常大人是個好官,明?知事情難辦,卻還要幫荷縣百姓。”
裴沅祯正在寫?字,聞言意味不明?地睨她。
沈栀栀不解:“奴婢說錯什麽了嗎?”
“倘若是旁人在我面前說這些話,定有舉薦之嫌。”
?
所以呢?
“不過?即是出自你口......”裴沅祯不緊不慢道:“暫且不罰了。”
沈栀栀撇嘴,動不動就罰,吓唬誰呢?
她現在是無債一身輕,不怕!
酉時,寧珲回來了。
“公子?,”他?歇了口氣,說:“棉花買回來了,不過?今日只買了三分之一。其餘的已經跟各大鋪子?的掌櫃們商量好,屆時直接運送到城外的倉庫裏頭。”
“城外倉庫?”
“是。”寧珲說:“棉花太多,屬下在城外租了個倉庫堆放。至于雇用織戶的事,已由官府出面去安排,想來明?日就可以先開工。”
裴沅祯點頭:“紡織棉布的事宜早不宜遲,現在有多少?棉花就紡多少?布。”
他?問?:“倉庫在何處,帶我去看看。”
“是。”
很快,幾人駕馬車去了城外的倉庫。
與其說是倉庫,倒不如?說是一個荒廢的院子?。這裏以前是用來給外來商客囤放貨物的,正好這些日空下來就被?寧珲租了。
院子?很大,有七八間屋子?。一部分棉花放在屋子?裏,還有一部分棉花放在院中?。
沈栀栀瞧過?後,說:“寧公子?,院子?裏的棉花需盡快發放給織戶,以防天氣變化,下雨受潮。”
“好。”寧珲點頭。
幾人走進屋子?裏。
寧珲讓人打開布袋,說:“這些都是從不同鋪子?裏買來的,有的鋪子?存貨不多,所以各處籌了些。”
沈栀栀聽了,她摸了摸,然後又各自拿出來對比了下。
她問?:“買回來的價錢是否也不一樣?”
寧珲笑:“确實如?此,棉花良莠不齊,價格也不等。”
沈栀栀道:“既如?此,這些棉花得捋一捋。價錢高的、質量好的堆放一處,價錢低的放一處。”
寧珲不解:“為何?反正都用來織布還分價錢?”
“這不一樣,這些棉花除了用來織布,一部分我們用來賣的。”沈栀栀說:“價錢低的用來織布,而價錢高的質量固然好,屆時賣給布莊利潤豐厚些不是?”
“原來如?此,還是沈姑娘想得周到。”寧珲撓撓頭。
“另外......”沈栀栀想到什麽,說:“還要記錄每個織戶領走棉花的數量,咱們有個底兒,以防織戶交布時缺斤少?兩。”
“好。”寧珲點頭:“我這就去辦。”
寧珲出門,沈栀栀又查看了兩袋棉花,最後把袋子?嚴實合上。
一擡頭,見裴沅祯正盯着她看。
他?的眸子?深邃而溫和,帶着些慵懶愉悅,像是在笑。
沈栀栀覺得裴沅祯這人最近像吃錯什麽藥,偶爾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看什麽看!
沒見過?這麽聰明?能幹的婢女?嗎!
在裴沅祯和沈栀栀緊鑼密鼓屯棉花的時候,淮武縣的布商們漸漸發現了不對勁。
這日,縣城裏十幾個有頭有臉的布商聚在一起,各自埋怨淮武縣棉花供應量減少?。
“我昨日去訂棉花,陳家鋪子?居然說沒貨了,要等明?年。我以前一直在他?家買棉花,他?家的貨源也向來充足,怎麽好端端的突然就沒貨了?”
“是啊,我也是,跑了好幾家都說沒貨,說是被?什麽京城來的布商買走了。”
“哪個布商胃口這麽大?居然能把咱們縣的棉花都買走?”
“是啊,到底是哪個。棉花被?他?買走了,那我們怎麽辦?我鋪子?裏還有三筆訂單都沒來得及交貨,如?今沒了棉花如?何是好?”
“誰不是呢,我手上也有好幾筆訂單,有一筆還是臨州的。已跟對方談好一個月內交貨,我真是愁得不行。”
室內靜默片刻,有人問?:“可知是哪個布商?不若我們找他?商量商量。”
鳳麟布莊的老板沉着臉,這次棉花被?買斷,損失最大的是他?的布莊。
且不說損失銀錢,就說那些訂貨的都是合作多年的老顧客,若是交不出貨,他?這布莊可要流失不少?生意。
淮武縣的商市看似一團和氣,可私底下鬥争激烈。今日他?沒生意做,明?日就會被?人嘲得擡不起頭,屆時恐怕他?連這個商會堂主都得卸任。
有人問?:“堂主,你人脈廣消息靈通,你可知道是哪個布商?”
“哪裏是布商,是來咱們淮武縣招搖撞騙的。”他?說:“我早已讓人打聽清楚了,那買布的人叫寧珲,此人前段時間來跟我買布,因手上沒錢我沒賣。誰知短短幾日不見,他?就帶着人過?來壟斷棉花。”
聽到“壟斷”一詞,衆人震驚。
“啊,這個寧珲我知道,此前去過?我的布莊賒賬,我也沒賣給他?。他?這是何意?難不成是想報複咱們,順便在淮武縣撈一筆?”
鳳麟布莊老板面沉如?水:“寧珲此人想必只是個跑腿辦事的,他?身後那位叫宋鈞的公子?,才是幕後指使。”
“宋鈞?什麽來頭?”
“從荷縣來的,跟州府同知孟大人關系密切。”
“有孟大人撐腰,難怪他?有恃無恐,連我們的利益都敢動。”
“那怎麽辦?我們就拿他?沒辦法了嗎?”
鳳麟布莊老板冷笑:“荷縣來的又如?何,孟大人撐腰又如?何?別忘了,這可是在淮武縣。淮武縣是我們的地盤,大雁飛過?都得孝敬兩根毛,何況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
“聽堂主的意思,是有法子??”
“法子?是有,不過?需各位配合。”鳳麟布莊看了看衆人,低聲道:“宋鈞身邊有個小妾,據說十分得他?寵愛。既如?此,我們不妨在這小妾身上下手......”
這日,裴沅祯在客棧寫?書信。
過?了會,他?擡頭看了看天色,問?:“她們還沒回來?”
門口的侍衛聽了,自然明?白他?問?的是沈栀栀。
沈栀栀上回在成衣鋪買了幾套衣裙,其中?一套略有些緊,便留在鋪子?裏修改。
今天一早鋪子?派人來請她去試衣裳,沈栀栀吃過?早飯後就帶着阮烏出門了。
殊料,一人一狗去了半天也未歸。
“公子?,”侍衛說:“興許沈姑娘還在逛街,可要屬下去尋她回來?”
“不必。”
裴沅祯話落,就聽得有人咚咚咚跑上樓。
須臾,一個侍衛大汗淋漓地過?來禀報:“公子?,沈姑娘失蹤了。”
裴沅祯的筆倏地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