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行人早上從荷縣出發?, 到淮武縣時已經是夜裏。
許是第一次做如?此大的買賣，又許是外鄉客棧不?大習慣，沈栀栀失眠了, 輾轉反側到半夜才漸漸入睡。
次日起來, 她頂着倆黑眼圈去見裴沅祯。
裴沅祯正在用?早膳，餘光瞥見她身?影鬼鬼祟祟又期期艾艾地出現在門口?，淡聲問：“做什麽？”
沈栀栀讪笑：“沒什麽, 奴婢等公子用?早膳呢。”
“等我做什麽？”
“那個......”她眨巴了下眼睛，認真道：“咱們不?是要去做大買賣嗎？”
裴沅祯勾唇, 擡眼盱她：“吃過早飯了？”
沈栀栀從身?後摸出個肉包, 一口?咬進嘴裏，囫囵說：“正在用?。”
見她傍着門框就這麽毫無形象地吃早飯，裴沅祯無奈：“買賣的事不?急。”
“當然急啊。”沈栀栀說：“奴婢還是第一次做這麽大的買賣呢，那麽多?錢啊。”
想想就興奮。
“過來。”裴沅祯招手。
沈栀栀忙擡腳進去, 走到他身?旁。
“坐。”裴沅祯吩咐。
沈栀栀愣了愣，哪裏敢在他面前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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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擺手：“不?必了，公子有事只管吩咐，奴婢站着就行。”
“坐。”裴沅祯聲音重了些：“先?把早飯吃完。”
沈栀栀把最後一口?包子扔進嘴裏, 臉頰頓時鼓起個小包：“奴婢已經吃完了。”
“......”
裴沅祯睇她，視線平靜而逼迫，壓得沈栀栀不?得不?老實坐下來。
“此次來淮武縣, 我是以宋鈞身?份。”裴沅祯說。
沈栀栀乖巧點頭。
“你既然随我辦事, 就不?能再是我的婢女。”
“那是什麽？”
“寵妾。”
“......哦。”
“既如?此, ”裴沅祯說：“出門在外不?必自稱奴婢, 也不?必行事拘束, 我讓你坐你坐便是。”
“哦，懂了。”沈栀栀點頭：“就像奚神醫說的, 奴婢......我是公子的寵妾，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裴沅祯慢條斯理點頭，“唔”了聲。
沈栀栀高興起來：“這麽說，我想出門逛街就出門逛街，想什麽時候歸就什麽時候歸嗎？”
裴沅祯眸子幽幽：“你想如?何？夜不?歸宿？”
“......”
沈栀栀吶吶：“我想把整個淮武縣好生?逛逛，聽說淮武縣熱鬧繁華，有許多?好玩的呢。”
“再說了。”她讨好一笑：“我們不?是要在淮武縣做買賣嗎？怎麽也得先?了解淮武縣的情況不?是？”
見她一副老鼠跳進米缸樂不?思蜀的模樣，裴沅祯笑了笑：“準你就是，只不?過，在這之前我帶你去個地方。”
“什麽地方？”
半個時辰鐘後，馬車停在淮武縣一家?奢華的成衣鋪子。
這家?鋪子攏共上下三層，賣的衣裳精致時興，據說最受淮武縣夫人們追捧。
沈栀栀納悶：“公子帶我來這做什麽？”
“自然是買衣裳。”寧珲在一旁說：“沈姑娘現在的身?份不?同，得買幾套用?得上的。”
沈栀栀頓時明白過來，她現在是裴沅祯的寵妾，寵妾得有寵妾的行頭。
她看向裴沅祯：“我喜歡什麽就買什麽？”
裴沅祯點頭。
“那......”沈栀栀遲疑問：“這錢算公子的吧？奴婢可?沒錢。”
裴沅祯慢悠悠道：“怎麽會沒錢？我前日還賞了你十兩銀子。”
前日沈栀栀想出了買布的法子，裴沅祯承諾不?僅以前的債務一筆勾銷，還會額外賞她銀子。
是以，沈栀栀當即就得了十兩。
那可?是十兩啊！
沈栀栀還從未見過這麽多?錢！
人一旦有錢了就有底氣?，這也是沈栀栀想把整個淮武縣逛一遍的原因。
只是不?曾想，裴奸臣居然在這打着她十兩銀子的主意。
“那我不?買了行嗎？上回冰倩姐姐送給我的衣裳還在呢。”
見她防備的模樣，寧珲在一旁笑出聲：“沈姑娘，公子與你開玩笑的，公子讓屬下帶了錢出來，今日随姑娘買。”
沈栀栀一愣，扭頭去看裴沅祯，卻見他噙着點笑轉身?進了鋪子。
居然逗她！
這個裴奸臣越來越不?正經了！
沈栀栀努努嘴，跟上去。
這家?鋪子是淮武縣最好的一家?成衣鋪子，裏頭的衣服樣式繁多?，男女皆有。裴沅祯自然是瞧不?上的，他的衣物由京城專門的繡娘裁縫，用?的也皆是最好的料子。
因此進門後掌櫃熱情上來問他要買什麽樣的衣物，他指了指後頭跟着的沈栀栀：“你給她挑幾套，要最好的。”
掌櫃的扭頭一看，瞧見靈動俏麗的沈栀栀進門，頓時眼前一亮。
在淮武縣這樣的地方鮮少見到根骨靈秀的女子，她們專門做衣裳的，自然一看就明白，這姑娘不?就是現成的衣架子嗎？
有這麽個衣架子，又見裴沅祯富貴非常，掌櫃的心?裏樂開花，鉚足了勁打扮沈栀栀。
沈栀栀被她們拉去二?樓的雅間試衣。這一試，竟是覺得哪件都好看，哪件都難抉擇。
沈栀栀最後挑了件煙紫雙蝶千水裙穿下樓。
樓下大堂，裴沅祯正在低聲跟寧珲交代事情。聽見動靜，他轉頭。
沈栀栀提着裙擺笑嘻嘻地下樓來，到了近前，還歡快地轉了一圈：“公子，好不?好看？”
衣裙褶紗如?煙如?瀑，随着她腳步旋轉，彩蝶飛舞其上，像下凡的仙子，又像迷路的精靈。
裴沅祯怔了怔，點頭道：“好看。”
掌櫃的頓時上前，熱情介紹：“公子，不?是我誇，小夫人身?段極好，說萬裏挑一也不?為過。适才在樓上試衣裳，件件都像量身?定做似的，件件都好看。”
“是麽。”
也不?知怎麽的，聽見掌櫃說“身?段極好”，裴沅祯鬼使神差地瞥了眼沈栀栀。
确實......極好。
他淡淡道：“既如?此，都買了。”
“哎......”沈栀栀聽了這話，連忙攔住：“我可?穿不?了這麽多?。”
“你不?喜歡？”裴沅祯問。
怎麽不?喜歡？
沈栀栀也是愛美的姑娘，其實每一件她都喜歡呢。只不?過她清楚，此次來淮武縣待不?了多?久，買這麽多?根本穿不?完。再說了，她只是個婢女，買這些漂亮衣裙卻不?能穿，豈不?難受！
她心?痛地點頭，随意指了幾件：“我就喜歡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其他的不?要。”
裴沅祯也不?強求，點頭，讓寧珲去結賬。
等結賬之際，沈栀栀在他旁邊坐下，漫無目的打量鋪子裏其它?客人。
少頃，她指着個穿鵝黃衣裙的女子，點評道：“我覺得她那身?衣裳挺适合，穿起來很好看呢。”
裴沅祯随意地瞥了眼，沒說話。
腦子裏卻莫名?浮現适才沈栀栀轉圈的樣子。
他覺得，與她對比起來，那女子也就一般。
買完衣裳後，裴沅祯吩咐駕車去淮武縣縣衙。
到了縣衙，寧珲将文?牒交給小厮：“我家?公子姓宋，是京城來的商人。這裏有州府孟欽德孟大人的推薦文?書，還請轉交給常大人。”
淮武縣縣令常大人已年近五十，聽說是孟欽德介紹來的人，親自出來相迎。
他跟杜梁志等人不?一樣。這些年去過許多?地方做官，此前也曾任岱梁知州，後來因小人構陷，才被貶到淮武當一個小小縣令。
是以，當他第一眼見到裴沅祯時，便看出此人定非池中之物。心?下暗暗贊許，熱情接待。
“宋公子來淮武縣的目的，孟大人已在信中說明。”他說：“實不?相瞞，本官也體恤荷縣百姓。既然宋公子這次來淮武做買賣意在幫助荷縣，那本官自然鼎力相助。”
“宋公子所要的織戶以及人手，本官會安排好。只不?過......”他笑起來，臉上有幾道和善的皺紋：“本官有個要求。”
裴沅祯颔首：“常大人請說。”
常大人喝了口?茶，繼續道：“淮武縣雖富庶，但?靠的不?是本官，而是百姓和淮武縣商人齊心?協力。所以，宋公子此次想壟斷淮武縣的棉花，我可?放任一次。但?只這一次，往後可?莫要再來啦。”
他說：“本官身?為淮武縣的父母官，自然要為這裏的百姓着想。壟斷本就是不?正當手段，若是長期如?此，定會擾亂淮武縣商市，于?商人于?百姓皆不?利。”
裴沅祯點頭：“此事無需常大人提醒晚輩也自然知曉。晚輩實屬無奈之舉，孟大人為荷縣操心?勞力，出此下策也是想為其分憂。”
“本官明白。”常大人道：“荷縣缺錢，與我們淮武商人争利也能理解。”
說完，他當即便派人與寧珲交接，并告知：“凡事可?找他，有其他難處，本官可?酌情為你們通融。”
跟淮武縣縣令商談好後，裴沅祯告辭離開。
常大人站在門口?相送，等裴沅祯的馬車離去後，他目光久久未收回。
“說起來，這位宋公子很像我見過的一個人。”他喃喃道。
常夫人在一旁問：“像誰？”
常大人沒說話，暗自搖頭。
他不?确定，那人他也只是六年前站在百官中遠遠地見過。
若真是他隐姓埋名?而來......
那岱梁百姓就有救了啊。
從縣衙離開後，時辰尚早，沈栀栀還惦記着逛街的事。
寧珲已經帶人徑直去忙了，這會兒只剩下裴沅祯和沈栀栀兩人。
“你想逛哪裏？”下馬車後，裴沅祯問。
沈栀栀現在有錢了，又難得出門，她準備大幹一場。
她叉腰站在路口?，指着最繁華的一條街道說：“公子，我們從這開始逛。”
她說的逛街，是真的逛街。慢慢吞吞、磨磨蹭蹭，東瞧瞧西看看，遇到喜歡的還會停下來挑挑揀揀。
裴沅祯起初還能步子悠閑，漸漸地，他表情變得麻木。
沈栀栀一路逛一路買，跟着的兩個侍衛幫她拎了許多?東西，手腳都不?得閑。
她還慣會收買人心?：“郝侍衛，謝謝你啊，我給你們買了五香瓜子，吶這個就是。”
兩個侍衛不?好意思，忙道：“沈姑娘客氣?了，這些小忙何須挂齒。”
于?是，下一刻，兩人脖頸上又被挂了幾包不?知名?的零嘴。
有錢的沈栀栀走進熱鬧街市，就像一只忙碌的小蜜蜂。這裏飛飛，那裏飛飛，不?一會兒又買了些東西回來。
裴沅祯不?緊不?慢地跟着，見她停在一個賣香囊的小攤前，他也只好跟着停下來。
“老板，這怎麽賣？”她拿起個香囊嗅了嗅。
“姑娘好眼光。”老板說：“這是我們淮武縣特有的香囊，裏頭放着十味中草藥，挂在床頭不?僅能熏蚊蟲，還能安神。小的十文?錢，大的十五。”
“我買五個小的，可?否便宜些？”
“那就九文?給你。”
沈栀栀當即挑選了五個淺色的香囊，正要裝進布袋裏，就聽裴沅祯出聲問。
“買這麽多?做什麽？”
“當然是送人啊。”沈栀栀說：“冰倩姐姐不?日要回來了，還有奚神醫。阮烏也給它?買一個，另外寧公子也得送一個吧？不?能厚此薄彼......”
說到這，她慢慢意會過來：“怎麽，公子也想要？”
裴沅祯不?想要。
但?旁人都有他沒有，總有點心?裏不?是滋味。
他神情似笑非笑，沒說想要，也沒說不?想要。
沈栀栀默了默：“行吧，給你也買一個。”
她轉頭跟老板商量：“大娘，再送我一個如?何？你看我買這麽多?呢。”
裴沅祯嘴角扯了扯：“旁人都是花錢買，為何到我就是免費送？”
沈栀栀不?解：“不?都一樣嗎？”
“怎會一樣？”裴沅祯繃着臉，故作矜持地指着個靛青色的：“買那個，我不?要小的，買大的。”
沈栀栀不?樂意：“那個要十五文?呢。”
“你買不?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