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校園裏的玫瑰花開了, 紫紅色的花瓣層層疊疊，熱情而飽滿，每到課間, 都會有學生駐足欣賞。
幾個高二的藝術生特意跑過去寫生, 在太陽将落未落的時候, 把花朵最燦爛的模樣描繪在畫板上。
其中一個男生似乎是累了，微微擡頭，看見上面一層樓, 有人将胳膊搭在欄杆上，正對着他, 手裏拿着一本小冊子, 神色冷淡地輕聲讀着。
“诶。”
他悄悄戳了戳同伴的肩膀，示意對方往上看。
同伴也跟着将視線投向上方。
那是一個少女, 她穿着白色的校服，黑色的長發半幹未幹，柔順地披散在兩肩，發尾微卷, 為她英氣的眉眼增添了一分柔和。
臨近期末，作為高二的最後一學期，大家都很珍惜考試前的時光，這會兒剛吃完飯，走廊上有很多學生，或靠着牆, 或走來走去, 或倚着欄杆, 背誦着各科知識點。
熱鬧之中, 少女仿佛一抹幽冷的香雪蘭, 衣着素雅，卻掩蓋不了身上的銳氣，和這溫暖的氣候格格不入，只願意待在寒涼的地方。
“那好像是三班的林嫣，你看她表情好冷漠哦，我聽朋友說，她最近瘋了一樣地學習，不知道是什麽刺激了。”
男生掩住嘴，很小聲地對同伴說道。
同伴一直沒有回應，男生不解地朝他望過去，發現對方的畫板上，已經粗略地勾勒出少女的輪廓。
畢竟這也算一道晚春的風景。
林嫣背了半個小時，聽見鈴聲響起，轉身回到座位。
過了一會兒，沈殷踩着點跑進教室，坐下後深深呼吸，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水。
點點水漬停留在少年淡粉的唇上，白皙的小臉因為跑得太急，染上了緋紅，像一朵嬌豔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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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頭看林嫣時，那雙杏眸又讓他顯得十分純情。
“看什麽。”
林嫣看他一眼，淡淡回道，屈起手指在桌面上輕敲了一下：“交作業。”
以前她需要沈殷提醒，現在老早就把作業寫完，自覺得讓人驚訝。
“這麽晚才到學校，是在幫你表舅家搬東西？”
林嫣問了一句，随手翻開錯題本，複習做過的題型。
沈殷點頭，剛才急促的呼吸終于變得平緩，找出作業本交給林嫣，又将身子轉向後方，臉上帶了點兒笑意，無聲地看着後排的同學。
“知道啦知道啦，馬上就交，好不好。”
後排的同學笑嘻嘻道。
別人的小組都是一個組長，他們組怎麽有兩個？
聽見林嫣之前的問話，同學猶豫了片刻，說：“殷殷，你下學期真的要走嗎？”
不知道從哪兒傳出的消息，說沈殷要和他表舅去首都，期末考結束後，就要離開盛川了。
和沈殷相處久了，許多人都覺得這是一個可愛的男孩子，雖然柔弱但不嬌氣，看起來白白淨淨的，對着誰都愛笑，做事認真，成績優異，即使不能說話，也并不因此自卑。
組內的同學都有些不舍。
他們有時會偷偷看沈殷旁邊的林嫣，覺得她應該是最舍不得的吧。
林嫣這段時間表現得很平靜，甚至情緒比以前更穩定，除了瘋狂學習外，和沈殷的相處模式就和以前一樣。
兩人已經分開住了，不夠能一起上學，但林嫣每天都會給沈殷買好吃的，偶爾會和沈殷一起吃飯，晚上會等他，和他一起出校門，送他上車，然後在入睡前互道晚安。
林嫣表現得越正常，沈殷的心裏就越悲傷。因為暑假他就要和表舅一起走了，屬于他和林嫣的時光進入倒計時。
正是因為這樣，兩個人才不想吵架，不想冷戰，溫馨和諧地過着每一天。
晚上最後一節課，教室內的學生都昏昏欲睡。實在是天氣比較悶熱的因素，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真的很想早點回去睡覺。
偏偏老師要拖堂。
“怎麽還不放學啊，咱們老王是不是跟隔壁班物理老師學的，我肚子都餓了，想吃泡面。”
沈殷聽到後面的同學嘀咕道。
他也有些沒精打采。今天下午表舅家在收拾東西，說去首都後，這個房子就租出去或者賣掉，所以他幫着忙活了好一陣，差點還上課遲到了。
現在他的胳膊有點酸，腰也酸，還犯困。
等老師說下課了，沈殷站起身，和林嫣一起出去。
外面的風也是熱的，他揉了揉眼睛，林嫣望着他：“困了？”
向外湧動的人群中，她牽住他的手，盡量不讓他被誰擠到或撞到，往樓下走。
又是照例的送他上車，但這次沈殷站在出租車前，沒有動。
“怎麽了。”林嫣問。
她以為沈殷有什麽事要告訴自己，結果對方走過來，偏過頭，貼近她的側臉。
唇瓣在她的臉上，輕輕蹭了一下。
林嫣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揉了揉少年的頭發。
她雙手放在衣兜裏，催他：“快進去吧。”
等沈殷走了，她慢慢踱步回家，那抹笑卻消失不見了。
回到家洗漱後，林嫣就開始做題，做很多的題，林墨從來沒看見女兒這麽刻苦過。
他知道女兒是被沈殷的事刺激了，深深地望着她埋頭苦讀的身影，給她切了兩個水果放在盤子裏。
林嫣垂眸看書，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既然殷殷要走，她能做到的只有好好學習，争取高考考到首都，再去找他。
……
沈殷回到表舅家，表舅正在打電話。
等電話打完，表舅看到沈殷，招呼他過來吃東西。
“你表哥點的燒烤，他一個人吃不完，你大表哥又不愛吃味道重的。殷殷過來，下午忙了那麽久，就只吃了點面條，現在餓了吧？”
他拿起一串豆腐幹給沈殷，沈殷接過來，咬了一口，對着表舅，眉眼彎彎。
表舅笑道：“快吃，待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你回來的也是巧。下個月要考試了吧？你也把你的東西收拾收拾，有什麽需要的讓表舅給你買，到時候咱們就直接坐飛機走了……”
表舅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聞言道：“也可以到首都之後再買。”
幾個人正在交談，沈殷的二表哥從房間裏走出來，看到桌上他最愛的，僅剩一串的豆腐幹不見了，不由的叫了一聲：“誰把我的豆幹吃了？”
他視線一轉，看到了沈殷手裏的竹簽子。
“不就是串豆腐幹，你剛才不是說吃不下了嗎？讓你給你表弟多留點，你不願意，吃得肚子不舒服，現在剩下這一串你又不吃，讓你表弟吃，怎麽了？”
沈殷的表舅不滿道：“趕緊去洗澡，剛才和你哥鬧了一通，一身的汗。”
“我又沒說我不吃，我只是暫時吃不下。放進冰箱裏不可以嗎？明天早上我還想吃呢，這是我點的燒烤，你為什麽拿給人家吃呀？”
二表哥嘟着嘴，瞪了沈殷一眼，哼道：“想吃就自己買呀，又不是沒錢。明明自己有錢，還老是讓我爸買東買西。”
表舅媽放下遙控器，看着兒子：“你在說什麽胡話，這是你弟弟，現在住在我們家，多照顧他一些不是應該的嗎？你還是做哥哥的呢，平時我就這麽教你的？”
“我只比他大一個月而已！”
二表哥更氣了，跑到他哥房間，“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氣氛驟然變得尴尬起來。
表舅說：“殷殷別理你二表哥，他就是被我慣壞了。這孩子從小就調皮，我和你表舅媽工作忙，沒時間管他，他哥又是個好性子，什麽都由着他，結果現在回國，變得越來越霸道。等到了首都，我們的生活穩定下來，表舅會教他的。”
沈殷搖搖頭，一點兒都不介意二表哥的态度，将竹簽丢進垃圾袋，把桌上殘餘的燒烤包起來，放進冰箱。
他這舉動讓表舅更愧疚了。
“表舅重新給你點一份兒。”
他拿出手機，“殷殷想吃什麽？”
沈殷指了指廚房，擺擺手，又從冰箱拿出一包速凍餃子，對着表舅和表舅媽笑了一下。
他在廚房燒水煮餃子，表舅媽嚴肅道：“老幺老是這麽對殷殷說話，就算殷殷脾氣再好，心裏估計還是會難過的。”
“我知道。”
表舅臉上浮現了一抹怒意，他把沈殷帶到家裏就是想好好照顧他，把他當做一家人，沒想到自己的小兒子會這麽排斥。
他朝着大兒子的房間走去：“我去跟他聊聊。”
房間內，二表哥正在跟大表哥吐槽父母，表舅敲門進去。
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争執聲越來越大，二表哥忽然奪門而出。
他的臉上挂滿了淚珠，外套只穿了一半，腳上穿着拖鞋，看都不看沙發上的母親一眼，徑直沖出家門。
在門口的時候，他頓了一下。
聲音帶着哽咽：“你們就是喜歡表弟，不喜歡我了。他什麽都好，我什麽都要讓着他，他沒有家了，就來搶我的家，他沒有父母了，就來搶我的父母，就連哥哥都替他說話！”
他是家裏的小兒子，從來沒受過什麽委屈，忽然出現一個比他更小的，全家人都告訴他要照顧弟弟，仿佛這個表弟是什麽玻璃娃娃，一碰就碎。
原本他對沈殷并沒有惡意，現在卻不自覺想要針對這個表弟。
二表哥跑了，動靜太大，沈殷從廚房出來。
他的臉色蒼白，望着空蕩蕩的門口，渾身發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