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都在這裏圍着做什麽？”
教導主任看到一個男生渾身濕透, 以為對方遇到了欺淩，問他發生了什麽。
男生此刻只想趕緊離開現場，只說摔了一跤, 低着頭灰溜溜從人群中穿過, 衆人也慢慢都散了。
但也都在議論四班有幾個男生組團欺負沈殷的事。
沈殷站在最後, 此刻大家都離開，他的身影也顯露在林嫣面前。
林嫣一看到他，就想起昨天晚上沈殷抱住自己, 哭得那麽傷心。
她站直了身體，收起笑容, 對着沈殷勾了勾手指。
“過來。”
沈殷乖乖走過去, 林嫣把蘇蘊的手機遞到他面前：“聽到剛才的錄音了嗎？”
沈殷昨天哭了太多次，今天眼睛還有點紅腫, 林嫣望着他，覺得小啞巴現在更像紅眼睛兔子了。
見沈殷點頭，她語氣散漫：“待會兒把錄音交給你們班主任，這件事很快就能結束了。”
“是啊, 小可愛，我們不會眼睜睜看着你被冤枉的，你就放心吧。”季澄月道。
“這也多虧老大氣場十足，只是稍微吓唬了一下那個人，對方就慌得什麽都招了。”
蘇蘊不屑道：“就這膽子，還想合起夥來欺負同學？”
“行了。”
上課鈴響起, 林嫣往教室走, 催沈殷回去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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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表情淡淡的, 仿佛只是做了一件特別小的事。
沈殷望着林嫣高挑的背影, 一時間心裏覺得暖暖的。
……
剛才渾身濕透的男同學請假回去換衣服, 望着他空了的座位，那幾個一同作證的學生都很不是滋味。
“早知道就不讓他參與了，真是膽子小，那個林嫣難道還能吃了他嗎，竟然還被人套話，現在人家手裏有證據，我們幾個都逃不了懲罰。”
下午第二節 課後，天臺上，周冰和那幾個男生聚在一起。
他沒想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心裏暗暗後悔。
早知道就不答應這些人了，偷雞不成蝕把米，還把自己卷了進去。
現在有很多同學都說是他指使這些人欺負沈殷的。
可是他只不過是旁觀罷了，所有舉動都是別人做的啊。
周冰不得不給自己的父母打電話。
晚自習前，四班的班主任嚴肅地把好幾個男生叫了出去，包括周冰、沈殷、瓜子臉等人。
有瓜子臉做證，加上那段錄音，班主任現在特別生氣，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你們還搞七搞八的。瞧瞧你們，這一個個平時看起來那麽聽話懂事，結果竟然把同班同學鎖起來，還撒謊！”
班主任的态度很嚴厲，大家紛紛低頭不語。
有人出聲道：“老師，我們真的只是和沈殷有點不合，想稍微吓唬一下他，他只是在器材室待了三個多小時，不至于這麽哭哭啼啼吧。您瞧他一點皮都沒破。”
“是啊，老師，我們就是跟他開玩笑，我們知道錯了，這件事就算了吧，我們會跟沈殷同學道歉的。”
由于班主任是新來的，平時對好學生又特別和藹，大家對她沒什麽畏懼感，鼓起勇氣為自己辯解，希望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周冰是班上的學習委員，一向待人友善，刻苦學習，這會兒哭得梨花帶雨。
“張老師，都是我的錯。我只是送林嫣禮物被拒絕後，有點不高興，随口抱怨幾句，沒想到我的朋友們因為這個都想替我打抱不平。”
他說：“當時我應該阻止的，我的朋友們都是好意，但是沒想到會傷害到沈殷同學，我願意向他賠禮道歉，也願意接受處罰。”
這一番話下來，那七八個男生底氣更足了，覺得自己只是為朋友兩肋插刀，紛紛安慰周冰，說願意一起承擔責任，還說這不關周冰的事。
“老師，冰冰什麽都沒做，主意也是我們出的，有錯也是我們的錯。”
張老師嘆了口氣，問沈殷：“既然他們願意認錯，你打算怎麽辦呢？”
沈殷無措地看着班主任，衣角被他揉得皺巴巴。
要是換做別的事，他或許會接受道歉，不去在意。
但昨天下午是父母去世後，沈殷遇到過的最無助的時刻，要是沒有林嫣他們，或許他根本看不到這一幕。
他的心裏十分糾結。
正僵持着，周冰的父母到了學校。
下午的時候周母接到了兒子的電話，聽說兒子可能會被記過和處分，立刻放下工作趕來。
作為一鎮之長，周冰的母親習慣了高高在上的态度，雖然盛川一中是名校，有權勢的學生有很多，但來之前，周母臨時調查過林嫣和沈殷的家庭背景。
他們的父母都只不過是某家公司的職員罷了。
“張老師，我的兒子怎麽可能欺負同學？”
她微擡下巴，不耐地望着班主任：“就憑那條錄音？又或者是某個同學的一面之詞？”
她看向縮着脖子的瓜子臉，輕笑一聲，又瞥了一眼沈殷。
“就這樣定了我兒子的罪，有點倉促吧。”
“就是，張老師，我們冰冰那可是從小聽話乖巧，您要是處罰了他，以後冰冰還怎麽上學，怎麽參加高考？他的學生檔案會有污點的。”
周父打扮得很精致，心疼地摸了摸哭泣着的兒子的臉，他們冰冰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他看了看沈殷，不以為然：“聽說這個同學不會說話，确實是讓人同情，但也不能因此就胡言亂語。”
班主任有些兩難。
周母是鎮長，聽說和教育局副局長是親戚，她要是想為兒子出頭，張老師只是個普通教師，很擔心自己會被遷怒，工作不保。
但沈殷……
張老師為難道：“可是，證據擺在這裏，您看，究竟應該怎麽辦呢。”
這好辦。
周父掏出錢包，從裏面拿出一疊厚厚的鈔票，“啪”地一聲放到桌上。
“沈同學家裏也挺困難的，聽說現在也是寄人籬下，我們周家心善，願意幫助你，這些錢拿着花吧，以後別随便亂說……哦不好意思，忘了你不會說話。”
周父很不客氣。
瓜子臉悄悄偏過頭瞧沈殷，見對方臉色蒼白，有些不忍。
之前他逃避過一次，後來每次看到沈殷都覺得很羞愧。
“老師，我真的看到了周冰他們合謀要對付沈殷，當時我在旁邊休息，偶然聽到的。不能因為沈殷沒有父母，就這樣欺負人吧？”
瓜子臉終于鼓起勇氣，弱弱道。
沈殷擡頭望向他。
周父掀了掀眼皮，頤指氣使：“都說了，我們冰冰沒有參與，而且我們也願意給錢，你還想怎麽樣？”
瓜子臉頓時不敢出聲。
辦公室仿佛成了周父周母的一言堂，沈殷完全沒有反駁的餘地，眼看着衆人即将離開，就連瓜子臉也不再站在他身邊。
周母工作很忙，正準備出辦公室，卻被一個女生擋住了路。
她皺眉：“你是誰？”
林嫣剛才在外面聽了半晌，這會兒眸中掩蓋不了冷意。
她的腿很長，直接往門口一搭，似笑非笑地望着周母。
“就算您是鎮長，明晃晃地偏袒犯了錯的兒子，任由無辜的孩子被指責，甚至您的伴侶用錢侮辱未成年，貌似不太好吧。”
周母不想跟一個乳臭未幹的丫頭讨論這種事，沒把林嫣放在眼裏，推了推她，對方卻紋絲不動。
林嫣慢條斯理道：“您說，如果我寫一封檢舉信到□□處，上面會不會派人來查您？”
檢舉信？
周母嗤笑，現在的孩子，總是喜歡現學現賣，知道一點兒知識就以為能夠戰勝任何人。
她笑而不語。
周父奇怪地問林嫣：“你是誰？”
“叔叔，她就是……”
周冰的一個朋友立刻向周父周母介紹林嫣的信息。
周父看了一眼林嫣，撇撇嘴：“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和那個小啞巴是想聯合起來訛我們家吧？”
林嫣把沈殷拽到自己身邊，眉眼間是化不開的冰，小啞巴也是這個人能叫的？
她面無表情，絲毫沒有被周家人的氣勢壓倒，忽然揚起一個戲谑的笑容，笑意不達眼底。
“好像有些來不及了呢。”
她晃了晃手機：“雖然方式很老套，但有用就行。”
林嫣點了播放鍵，剛才周父周母在辦公室狂傲的樣子被她拍了下來，包括從錢包裏掏錢，并且表現沈殷是啞巴的行為。
看着視頻裏面的自己，周母變了臉色。
她深深望了林嫣一眼：“你一開始就在？”
她沒想到外面還會有人偷拍。
林嫣的目光一一掃過周母及其他人。
“道歉就要有道歉的樣子。”
林嫣冷冷道：“還是說您希望我把這些東西交給上面？哦，忘了提醒你們，雖然我家只是小康家庭，但我父親認識不少市內的官員，要檢舉一個小小的鎮長，又證據确鑿，還是能辦到的。”
周父周母頓時沒了剛才的氣勢。
周冰不敢置信，林嫣竟然這樣對付他家，他怔怔地望着她：“林嫣，你怎麽能這樣。”
林嫣看了他一眼，眼裏毫無感情，甚至有一絲厭煩。
周冰呆住了。
周母深吸一口氣，對周冰道：“道歉。”
“媽！”
收到這樣的打擊，周冰怎麽會願意狼狽認錯，他原本是想撇清自己的。
周母狠狠扇了兒子一個耳光：
“敗家子，看看你都惹出了什麽事！”
在為兒子撐腰和保住自己的位置和名譽之間，周母選擇了後者。
她不再管兒子，帶着哭哭啼啼的夫郎往外走，“你們看着辦吧。”
反正她還有一對外室生的雙胞胎女兒，家裏這個也不太重要。
林嫣冷着臉，看着周冰和衆人彎腰向沈殷道歉，看着周父周母臉色極差地離開。
她并沒有放過這些人，對張老師道：“集體欺淩同學，撒謊騙老師，認錯态度不誠懇，張老師，至少得給他們記過吧。”
張老師擦了擦腦門上的汗，剛才她是一句話都沒能搭上。
她再次刷新了對林嫣的看法。
之前學校調她到四班，她在辦公室裏和隔壁班王老師攀談時，王老師可沒說過，三班有這麽個硬茬啊。
很快，不知道為什麽，周冰的父母讓兒子忽然轉學了，那些曾經和周冰交好的學生也沉默了好久。
每次看到沈殷，都恨不得離他遠遠兒的。
八卦同桌啧啧驚奇道：“我還以為殷殷讨不回這個公道呢。”
八卦同桌的朋友以前老是覺得林嫣不太行，這次也承認了對方的确一直在護着沈殷。
他戳了戳朋友的胳膊，呶呶嘴，示意八卦同桌看前面。
這會兒正是晚自習放學的時候，他們的正前方有兩個人。
其中一個黑發的清瘦男生輕輕拉着身邊人的袖子，側過臉的時候，能看到他對着那人揚起嘴角，白淨的小臉上洋溢着笑容，似乎很高興。
男生旁邊的女生走得比較快，有時會忽然放慢腳步，仿佛在配合男生的步伐。
他們都穿着一中的校服，看上去青春又有朝氣。
八卦同桌的朋友說：“我覺得我也能磕了。”
“真的嗎？歡迎你加入磕CP大家庭！”八卦同桌笑道。
正前方，林嫣和沈殷什麽也不知道，正打算回家和林墨說這一天發生的事。
雪在他們頭頂上旋轉飛舞，有一片落到了沈殷的睫毛上。
林嫣扭頭，對沈殷說：“要不然你轉班吧。”
她伸手碰了碰沈殷的睫毛。
雪花融化，燈光下，沈殷的眼睛濕漉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