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接下來的日子裏, 林嫣和沈殷繼續過着平靜的校園生活。
之前林嫣生病，沈殷怕她不吃藥，連續兩天都在旁邊監督着。
但是輪到沈殷的時候, 林嫣根本就沒有操心的餘地, 每次飯點後兩個小時, 對方就會非常自覺的倒水，然後泡一杯醫生開的沖劑。
天越來越冷。
哪怕是林嫣，也不得不穿上更厚的衣服, 她在裏面加了一件毛衣，外面是一件長長的黑色風衣, 看起來高挑又挺拔。
沈殷則套上了棉服。那是一件白色的面包服, 口袋旁邊墜着一個毛絨絨的圓球，這件衣服是前一陣林墨帶兩個孩子去逛街時, 沈殷一眼看中的。
林嫣原本很不耐煩地等在店門口，并不想參與他們的購物行為。
但是沈殷換了衣服出來後，她看着眼前瘦瘦的男生，身上的那件衣服襯得他更加純淨, 黑色的短發，白玉般的容顏，像一只冬天的雪精靈。
不得不說，他很适合淺色系的衣服。
當他們兩個走在一起，一黑一白，加上不錯的顏值, 走在路上也會讓人回頭看一眼。
但是在盛川一中, 校服的存在讓帥哥美女都沒辦法真實展露他們的所有魅力, 只有高三的學生能夠擁有特權。
這個學校的規矩其實也蠻多的, 但規矩攔不住想要挑戰權威的學生們, 比如最近因為天氣冷，不知道從哪兒刮來了織圍巾的風潮。
整個高二，在各個教室內，都能看到男生們（甚至少數女生）在下課後，一邊警惕地望門口看，一邊坐在凳子上舞動着兩根細細的長針，編織着各式各樣的圍巾。
“殷殷你的手好巧啊，這個針法我從來沒見過。你織的好快，是經常在家做這個嗎？”
四班教室內，八卦同桌羨慕又欽佩地注視着沈殷的手，看着兩根長針上下翻飛，不一會兒就織出了小小的一段。
毛線在他的手下格外服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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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大家都愛上了織圍巾，有的是織給自己，有的是想要送給別人。
沈殷作為一個聽老師話、聽家長話的好孩子，在教室織圍巾這種事兒本來是不參與的，但是在聽說了一些同學打算把它當做禮物的時候，他也悄悄地買了針線。
八卦同桌誇贊的針法是他在季澄月家裏做客時，和季父學的，季父作為全職主夫，能在妻子常年出國的情況下，獨自将兩個兒女養得那麽開朗聰明，自然擁有很多技能。
季父并不是想讓沈殷做家庭主夫。
他告訴沈殷，并不是獨立男性，就一定不能碰男紅、廚藝、打掃等看上去很“賢惠”的事，技能本身沒有問題，偶爾使用也能愉悅身心。
況且沈殷本來就很喜歡這些。
就比如現在，沈殷一想到可以在冬至來臨之前，将自己親手織的圍巾送給林墨和林嫣，心裏就特別歡喜。
“雖說林嫣不會欺負你，但她的運氣也太好了吧，我承認她的臉是很不錯啦，但你自己也很有本錢啊，完全可以找一個更溫柔體貼、更好看的女孩子。”
八卦同桌的好朋友也加入了這個小團體，看到這個文靜的男孩子在認真學習、做完筆記後，竟然和大家一樣偷偷摸摸織圍巾，替他打抱不平。
作為林嫣和沈殷這對CP的粉頭子，八卦同桌有不同的意見：
“殷殷只是想感謝一下幫助他的林家父女，送個禮物有什麽關系？說不定收了禮物後，他們的關系還會變好！”
他一臉認真：“再說了，浪/女回頭金不換，我看林嫣并不是什麽本質惡劣的人，找對象還是要找自己喜歡的，而且林嫣每天放學都會接殷殷一起回家，說不定在他面前也很溫柔呢？”
明明沈殷半點兒都沒透露過對林嫣的看法，但是這倆仿佛認定了他對林嫣有好感，甚至開始為他出謀劃策。
沈殷忽然把織了一小半的圍巾收起來，趴在桌上。
小臉埋進胳膊裏，露出的耳朵尖粉粉的，顯然是害羞了。
他只是下意識的想要對嫣姐姐好呀，怎麽就提到找對象這個話題了？
雖然對感情比較青澀懵懂，但沈殷的養父在沈殷小時候經常會給他講一些童話故事，加上十幾年融洽溫和的家庭氛圍熏陶，沈殷對另一半也有着憧憬和向往。
如果是嫣姐姐……
他的腦海裏浮現出林嫣的模樣，一雙杏眸水潤澄澈，不敢再往下想。
八卦同桌和他的朋友還在争論。
朋友說：“林嫣一看就不是好脾氣的人啊，再說這個時候送圍巾，蘊意也太明顯了。看她那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模樣，不一定會收殷殷的東西。”
但八卦同桌見過在運動會上，林嫣拒絕了其他男生的水，只拿了沈殷手裏的，并且跟他說話的景象。
他對此很有信心。
“那我們打賭吧，看看林嫣會不會收下殷殷送的禮物。”八卦同學說。
“可以，但是先說好，如果其他異性送給她東西，她也收了，那就算我贏。”朋友不太服氣。
他望向另一側的那排座位，最前面有一個頭發微卷的黑發男生，喃喃道：“說不定別人也有這個意思呢。”
殷殷什麽都好，就是性格太軟，要是遇到修羅場，完全沒有招架之力啊。
……
十一月初，眼看快要到聯考的日子，周儀也要忙學校的事，在星期六到林家輔導過兩個孩子後，告訴他們下周自己估計不能過來。
林墨表示理解：“他們也不能一昧補習，剛好快考試了，正好複習一下前兩個月的功課。”
林嫣沒什麽異議。
周儀的水平的确不錯，這段時間林嫣感覺思維比以前清晰了一點。
之前沒有好好聽講的知識點，現在弄懂以後做題也變快了。
做完練習題後，她收拾好書本，忽然發現茶幾上有一本有點眼熟的書，扉頁寫着周儀的名字，估計是不小心落在林家了。
周儀的家并不很遠，之前他們交談的時候，對方說過他所在的小區的名字，離這邊大概兩條街的距離。
林墨打電話給他，周儀禮貌地表示下次來的時候再把書帶走，因此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不過在某天出去吃飯的時候，林嫣一行人又碰到了他。
“周老師。”
到底是自己的家教老師，而且他們相處得也不錯，林嫣還是走過去問候了一聲。
周儀正在點菜，看到他們，笑道：“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你們也是過來吃飯的嗎？不如一起坐吧，今天我請客。”
他身邊還跟着一個男生，男生在看到林嫣的時候，驚喜叫了她的名字。
林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是？”
這人認識自己嗎？
男生微笑，露出可愛的虎牙：“我當然知道了，你是三班的嘛，我在四班哦，經常看到你。”
“不過我要說的不是這些。你忘了嗎，之前我到你們小區，遇到一只可怕的大狗，是你幫了我呢！”
男生看起來很高興：“沒有想到你是我舅舅的學生。”
林嫣還在回憶，季澄月先想了起來。
“哦，你就是那個被哈士奇吓到的男生。”
之前林嫣生病去醫院，久久都沒到學校，她們就想着回去看看，結果在路上遇到哈士奇掙脫了主人的繩子，把路人吓了一跳。
這種小事，又是在回家路上發生的插曲，林嫣怎麽會記得。
她淡淡看了一眼男生：“原來如此。”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盛川真小啊，看來我們蠻有緣分。”周儀驚訝了一瞬，又笑起來。
吃飯的過程中，男生一直很熱情，想和林嫣聊天，但一直都是他在說，林嫣沒怎麽接話。
看在家教老師的份兒上，沒有嫌他聒噪，林嫣覺得自己脾氣已經算不錯了。
“吃飽了嗎？”
林嫣和季澄月吃飯要快一些，等了一會兒，見沈殷放下了筷子，問道。
沈殷點點頭。
林嫣站起來：“那我們就先走了。”
她堅持要付錢，沒有讓周儀請客，還提醒周儀，別忘了落在自己家的那本書。
這個時候男生似乎才發現了沈殷。
他很親切地和沈殷打招呼：“沈同學平時也是和她們一起的嗎，看起來關系不錯呢。我們兩個雖然在同一個班，但一個坐在前門那邊，一個坐在後門，平時都沒什麽機會說話……以後可以多交流呀，我能和你一起上下學嗎？”
他真的很熱情，但沈殷有些不知所措，畢竟兩個人平時真的沒有說過話。
這個同學叫周冰，家庭條件優渥，母親似乎是某個地方的鎮長，父親也是體制內。
在學習成績上，周冰也是班裏的佼佼者，人緣很好，身邊總是圍了一堆朋友。
但那跟沈殷沒什麽關系。
班主任一直和學生們說要多照顧沈殷，但大家也不可能因為這個就丢下以前的朋友，所以人緣很好的周冰身邊，并沒有沈殷的位置。
“可能不太方便呢，我們是因為住得近才一起走，同學你家的方向跟我們不一致吧，要是耽誤了你的時間就不太好了。”
季澄月笑眯眯地拒絕。
她對異性一向是溫和有理，哪怕是拒絕的話，說起來也文質彬彬，不惹人讨厭，“下次有機會我們再一起玩吧。”
三個人出了飯店，季澄月笑容就淡了。
林嫣嗤笑一聲：“怎麽，對他有意見？我看你剛才不是和他很聊得來嘛。”
季澄月嘆氣：“你沒發現嗎，剛才吃飯的時候，他全程都沒有跟小可愛交談，明明是一個班的同學，就算再生疏也不至于這樣。”
如果說林嫣幫過對方，那麽季澄月和這個男生本來就是一面之緣的陌生人，她當然要站在沈殷這邊了。
“倒不是說他和小可愛有什麽矛盾，只是他這麽熱情，但對小可愛是不是有點不禮貌啊？”
能玩到一起的人多多少少會帶點兒共同的特質，比如季澄月，和林嫣一樣，都比較護短。
三個人都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
聯考如期進行，林嫣這次沒有在最末尾的考室，卷子發下來後，她掃了一眼卷面，微微皺眉。
這次聯考的試題，比平常本校考的要難一些。
她又開始煩躁，但依舊耐着性子把題做完，結束後心情不怎麽好。
每次考試，她都是這個樣子，季澄月無奈道：“你好歹等結果出來再說嘛。”
她說：“別把小可愛吓着了。”
沈殷并沒有覺得害怕。
他已經不是當初對方一皺眉，就眼淚汪汪的膽怯模樣，見林嫣不太高興，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衣服。
在她轉過頭看向自己時，露出甜甜的笑容。
這段時間他跟着電視學了很多手語，用手比劃着：“沒關系，我也覺得很難，大家都一樣。”
不是嫣姐姐的水平有問題，是這次大家都覺得難。
晚上林嫣回到家，林墨問起這次考試的情況，林嫣不耐煩：“就那樣。”
林墨原本打算繼續追問，想起老王給他打電話時兩個人聊過的那些內容，沉默，轉身做自己的事。
快要睡覺的時候，沈殷敲開了林墨的房門。
“怎麽了，殷殷，找我有事？”林墨問道。
随即看到沈殷遞給他一個紙袋，裏面有一條紅色的圍巾。
圍巾的質感其實一般，樣式簡單，上面的花紋有點眼熟，像是季父的織法。不過顏色很純正，摸起來軟乎乎的，圍在脖子上一定很溫暖。
林墨臉上閃過一絲驚訝：“是送給我的？”
沈殷點頭。
在這裏住了幾個月，自己一直受到林叔叔的照顧，甚至有時候他覺得，林叔叔對他，比對嫣姐姐溫柔多了，為此還有點不安。
最近流行送圍巾，他也想趁這個機會，向林墨表達謝意。
林墨接過了那個紙袋，嘴角浮現一抹笑意：“謝謝殷殷，叔叔很喜歡，也很高興。”
最近在公司，林墨其實遇到了一些不如意的事。
一個女領導，因為自己曾經在會議上指出她決策相關的錯誤，就開始針對自己，故意卡他負責的一個項目的進度。
每天都很忙，還要時不時遭受對方的挑刺，林墨沒有退縮，反而更想完成項目，早點升職。
回到家，和女兒的溝通并不順利，本來情緒就不太好，溝通後更是疲憊。
沒想到沈殷會送他禮物。
“是你親手織的嗎？”他輕聲道。
林墨摸了摸沈殷的腦袋，這個孩子真是小棉襖一般可愛。
第二天林嫣起床，看到林墨出門時戴着一條紅色圍巾，頓了一下。
林墨很少戴這種顏色鮮豔的東西，以前都是棕色、駝色、米色，讓他看起來內斂而深沉。
不過這顏色倒是襯得林墨今天氣色很好。
出門時，林墨又向沈殷道謝：“謝謝殷殷送的圍巾。”
林嫣看了林墨好幾眼，問道：“他送的？”
“嗯。”
林墨勾了勾嘴角，瞥了一眼女兒：“你沒有嗎？”
然後林嫣就沉默了一個早上。
季澄月來找她玩的時候，還聽她嘀咕，好奇道：“你在說什麽呢？”
“怎麽悶悶不樂的，還在擔心成績嗎？”
季澄月拍拍她的肩膀，“別那麽緊張。”
“我不緊張。”
她就是有點，怎麽說呢，莫名的不爽。
她爸确實對小啞巴很好，但她對小啞巴也不錯啊，還幫過他好幾次。
為什麽她爸有禮物，自己沒有？
不知道為什麽，林嫣以前從來不在乎這些，現在卻有點郁悶。
晚上是平安夜，林嫣對同學們互送禮物的風潮不感興趣，她看着好幾個同學都送了圍巾之類的東西，哼了一聲，去走廊吹風。
“林嫣。”
忽然有人叫她。
林嫣擡頭，之前見過的和沈殷一個班，是家教老師外甥的男生，站在她面前。
他身後還有一大群四班的同學，都在看熱鬧。
“怎麽了？”
見外面忽然有點熱鬧，季澄月出去瞧，正好看到死黨皺着眉站在走廊，一個男生紅着臉送她禮物的場景。
“哇，那是四班的學委诶，竟然會喜歡林嫣。”
“林嫣其實也沒那麽差，但她和那個男生的氣場一看就不太搭吧。”
三班的同學也出來起哄，但因為林嫣的緣故，不敢太過分。
周冰臉頰微紅，手裏捧了一個盒子，遞給林嫣：“平安夜快樂，謝謝你之前幫我，這是我親手織的圍巾，希望你喜歡。”
他沒有當着大家的面告白，但其中心意誰都能看出來。
周冰身後的那群朋友也期待地望着林嫣：“冰冰費了很多時間呢，你就收下吧。”
被人家架在了熱鍋上，周冰的長相也挺可愛，四周都在起哄，加上又是送禮物，如果換了一個人，估計就半推半就收下了。
就算不收，也會安慰一下對方。
但林嫣可不是什麽好性子的人。
“我不需要。”
她淡淡道。
說完就想走。
“什麽嘛，冰冰那麽用心，你竟然不領情，态度那麽差。”
“就是啊，真是沒禮貌。”
周冰咬着唇，不太甘心，往前一步：“你就收下吧，我真的想感謝你。”
都說不需要了，為什麽還要一直糾纏啊？況且兩個人本來就不熟。
別人送，自己就一定得收嗎？
林嫣臉色發沉，看上去冷漠又充滿戾氣。
“難怪老師之前說她是差生呢，一點兒禮貌都沒有。”有人低聲道。
“算了吧，人家不想要，也沒必要一直逼她。”某個比較明理的同學道。
沈殷今天才把那條米白色的圍巾織好。
由于林墨比較忙，經常不在家，他就提前把紅色的那條送給了對方，米白色的那條他打算明天再送給林嫣。
只是沒想到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八卦同桌的朋友哼道：“果然啊果然，我就說不對勁，原來周冰真的是為了林嫣才織的那條圍巾。”
他見沈殷小臉蒼白，躲在窗邊往外瞧，推了他一把：“愣着幹嘛，再晚你就被人搶對象了。”
沈殷捏緊了手指，看着走廊上的林嫣，看見她沒有收下禮物，心裏松了口氣。
聽到那些人的竊竊私語，他低下頭，很不高興，為什麽要那麽說嫣姐姐啊。
下一秒，林嫣看到了沈殷，也看到了他手上的那條米白色圍巾。
她推開周冰，向他走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