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四班的人還沒有完全散開, 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沈殷的皮膚白，在人群當中比較顯眼, 林嫣遠遠就看見了他。
林嫣走過來, 周圍的同學有認識她的, 湊在一塊兒偷偷議論。
“原來沈殷真的有後臺。”
“你才知道？那個林嫣都幫過他好幾次了。”
“其實仔細看的話，林嫣長得也不錯。”
最後一句是沈殷的八卦同桌說的。
他偷偷帶了一本愛情小說，正津津有味地看。
擡頭瞧瞧林嫣, 再瞧瞧傻站着的沈殷。
一個盛氣淩人，一個綿軟無害, 前者連高三的校霸都要讓幾分, 後者溫溫柔柔标準好學生。
喜歡八卦、追星、磕CP的同桌頓時産生了興奮的感覺。
想起這倆住在一起，孤男寡女, 更興奮了。
這CP他要磕！要磕！啊啊啊啊！！！
“殷殷。”
自從沈殷不再和瓜子臉一塊兒玩，又和自己的關系逐漸變好後，八卦同桌就這麽稱呼沈殷。
他趕緊合上書本，趁着林嫣還沒走近, 到沈殷身邊問：“林嫣是來找你的吧？”
沈殷也不确定，但還是彎起眸子，沖他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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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我是支持你的！”
八卦同桌握緊沈殷的手，非常嚴肅，“你才是正房，其他小妖精都沒有資格跟你搶！”
沈殷：“？”
等林嫣靠近時, 八卦同桌早就溜了。
林嫣大步邁過來, 打量沈殷的穿着。
盛川一中的校服分兩款, 一款正式禮服, 一款休閑運動風。沈殷今天穿的是運動款, 雪白的外套，裏面套一件長袖衫，黑色運動褲，非常簡約。
奈何他長得乖，膚色白皙，身材纖瘦，給人一種清爽的感覺。
林嫣：“待會兒要是熱了，不許把外套脫掉，聽見沒？”
她微微皺眉：“別看現在有太陽，但還是有點兒冷，你要是出了一身汗然後把衣服脫掉，吹了冷風生病了，別指望我照顧你啊。”
林嫣見沈殷一副乖巧的模樣，有點兒頭疼：“八百米，你可真行，也不知道是被誰忽悠了。”
和林嫣熟悉後，沈殷沒那麽膽怯了，偶爾也敢表露出別的情緒。
他抿抿唇，垂下眼睫，不去看她。
林嫣擡眼：“怎麽，還不高興了？”
她輕笑：“行，那你表現好一點，要是前三名呢，我就承認你很厲害，請你吃飯，怎麽樣？”
眼看比賽馬上要開始了，她後退一步：“去吧。”
沈殷卻沒動，忐忑地望着她，一雙杏眸仿佛會說話。
林嫣不解地擡眼。
她後知後覺：“你想要我在這兒看你跑？”
“行。”
沉默良久，林嫣收回目光，眼皮向下一聳，輕聲道，“好歹也是我罩着的，正好看看你表現怎麽樣。”
很快，高二男子組八百米比賽正式開始。
其實四班的班主任也有點驚訝。
在他印象裏，沈殷是個遭遇了家庭不幸，依舊樂觀向上，認真學習的孩子，平時他也經常和同學們說，要團結友愛，對沈殷好點兒。
他和林嫣一樣，覺得沈殷是需要人保護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男孩子，每次體育課，沈殷也确實表現不佳。
沒想到他會報名參加比賽。
班主任特意上前鼓勵沈殷：“不要有心理負擔，能跑多久跑多久，大家都會為你加油。”
“還加油，明明知道沈殷運動不行，還答應他報名，這不是影響咱們班的分數嗎？真不知道體委和老師怎麽想的。”
在喧鬧的人群中，某個男生嘲諷道。
他的聲音很小，幾乎是自言自語，話音剛落，卻瞬間像是被什麽危險的生物盯上了，讓人渾身不舒服。
男生環顧四周，對上了林嫣微微眯起的眼。
她的瞳色偏棕，但又有點淺，沒有感情地盯着人時，會給人一種被狩獵的錯覺。
男生臉色一白，不太确定對方有沒有聽見，匆匆移開視線。
另一邊，季澄月圍觀完她哥的跳高比賽，找了半天沒看到死黨，發現八百米開始了，抱着試試的心态尋過來，很快找到了她。
“嫣兒，你果然在這裏。”
她攬住林嫣的肩，笑嘻嘻的：“還說不在意小可愛的比賽，沒想到啊，你這口嫌體正直的性子是越來越明顯了。”
林嫣凝視着剛才悄悄抱怨沈殷的男生：“你知道他是誰嗎？”
“哪個啊？”
季澄月往林嫣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摸着下巴努力回憶：“嘶，怎麽有點眼熟。”
她雙手握成拳錘了一下：“這不就是以前和小可愛玩得比較好的男生嗎。”
原來是那個瓜子臉，林嫣也想了起來。
她唇角微翹，還沒來得及找他麻煩，這人倒是自己湊上來。
上回和高三那個大姐頭見面，最後對方表示一切都是她男朋友作妖，還打電話向男友詢問情況。
雖然有點氣急敗壞，但校霸的男友說得很清楚，他就是不想有人坐旁邊吃飯，嫌擠得慌，被當時其中一個男生念叨了兩句後，想找人教訓他們一頓。
恰好沈殷帶了校牌，校霸男友就只記住了他的名字。
沈殷是無妄之災。
這事兒沈殷沒有跟林嫣提，但林嫣對他朋友的自保行為不太看得上，見他換了一個朋友，這才作罷。
沒想到這人反而記恨上了，以前總是親熱地喊“殷殷”，現在卻在背後說人家小話。
舌尖在上颚頂了頂，林嫣深深看了一眼那個男生，不再理會。
“小可愛加油！”
季澄月還沒從給她哥加油的興奮中緩過來，張口就喊出了她給人取得綽號。
她和林嫣都長得好，一個是多情溫柔的相貌，一個冷如雪峰，哪怕是在人群裏，也掩蓋不住殊色。
沈殷還在做準備，馬上就輪到他了，聽到聲音，臉紅了紅，往聲源處看過來。
季澄月誇張地給沈殷比了個心。
很快她就發現沈殷的眼神似乎一直落在自己身旁。
季澄月是真心把沈殷當弟弟看的，順着他的視線望向林嫣，頓時酸溜溜道：“合着你倆看對眼了，把我抛下。”
“說什麽亂七八糟的話呢。”
林嫣挑眉，“什麽看對眼了？”
這人腦子裏怎麽老是男男女女那點兒事。
季澄月搖搖頭，嘆息：“我是看出來了……”
就算林嫣沒開竅，小可愛也一定有那方面的意思。
果然是近水樓臺先得月。
八百米比賽正在進行中，很快輪到了沈殷。
監考老師在一旁吹口哨：“預備！”
沈殷系緊了鞋帶，半蹲着身子，微微擡起腳跟，認真注視着前方。
尖銳的哨聲響起，他像一陣風般沖了出去。
雖然是被哄着報的名，可是沈殷從來沒想過敷衍，更沒想過退縮。
大家都覺得他像個瓷娃娃，但沈殷知道，他不是的。
風将他的發絲吹起，空氣中有一股阻力，在阻擋他前進。
沈殷一口氣跑到了第三的位置。
“不錯嘛，小可愛看起來弱弱的，沒想到還能有這股勁。”
季澄月撞了撞林嫣的肩膀：“沒準兒他還真能奪冠。”
林嫣卻緊盯着沈殷的身影，神色沉下來：“我看不太好。”
她能很明顯地感覺到少年的速度慢了下來。
林嫣擡起腳，朝沈殷那邊移動。
跑道上，沈殷的确有些氣喘籲籲。堅持兩圈後，他就發現自己開始疲憊，呼吸也變得急促，腿部發軟，喉嚨火辣辣的。
他不是運動的料子，但他還是想證明一下自己。
沈殷用力咬了一下唇，眸子裏滿是執拗，他現在什麽都不去想，只盯着前方的選手，目标是超過對方。
沈殷開始調整呼吸，牢記之前查過的跑步技巧，盡量用肺呼吸，保持勻速，努力不讓身後的人靠近，又不斷想要往前。
旁邊的加油聲此起彼伏，他分不清是哪個班，沈殷牢牢守住了第三的位置。
跑到第三圈時，他感覺後面的選手馬上就要趕上自己。
進了前三名，嫣姐姐要請吃飯。
他心裏有點澀然，好像快要保不住這頓飯了呢。
各種各樣的聲音中，沈殷忽然聽到前方在叫自己的名字。
“沈殷。”
林嫣特有的嗓音響起。
她擡高了聲線，原本清冷帶點鋒芒的聲音此刻多了點兒感情：“沈殷，快點跑過來！”
她第一次認真叫自己的名字。
一瞬間，沈殷用力擡起頭，望向前方。
終點線旁，一個高挑的馬尾少女雙手抱在胸前，英氣的眉微挑，像平時那樣，站在原地，似乎是問他怎麽還不過去。
“小可愛，加油！小可愛，加油！”
季澄月也很熱情，在跑道一側揮着手給沈殷鼓勁。
沈殷越跑越快，臉特別紅。
沈殷想着超過前面一個同學好像也不是特別難，緊緊咬着唇，拼命奔跑，但因為體質的限制，後面的同學開始沖刺，又和他幾乎并肩。
不能讓他超過。
沈殷滿腦子都是這個念頭，也不管自己第幾了，使出全力往前跑，他感覺自己像一朵雲，腳下輕飄飄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越過的終點線，人剛停下來，就摔在了地上。
聽見旁邊的歡呼聲，似乎是在某個同學慶賀拿了冠軍，沈殷知道這個人一定不是自己。
林嫣在沈殷到達終點并且摔倒時，下意識沖到他身邊，扶起對方，聲音帶了點兒隐隐的焦急：“還好吧？”
她擡起沈殷的臉，不禁怔住。
少年的臉還是很紅，急促呼吸着，黑色眸子濕漉漉的，咬着唇無聲地哭泣。
林嫣茫然地看着他掉淚。
他在哭什麽？
動作不由得有點慌：“哪裏受傷了嗎？”
沈殷嗚嗚咽咽的，搖着頭，伸出手比劃，老半天林嫣才搞清楚他的意思。
——【我失敗了】
——【都是我不好】
還有【對不起】。
旁邊季澄月也奔過來，大呼小叫着問怎麽了，林嫣現在全然聽不見。
她望着沈殷可憐兮兮的小臉，狹長的眸子裏染上淺淺笑意。
林嫣破天荒地親近一個男生，将人攬到了懷裏，任憑他的眼淚糊到肩上，感受着對方顫抖急促的呼吸。
她真的笑出了聲：“你是傻瓜嗎？”
“你是第二名啊，哪裏失敗，第一名是練過的，你這小身板能跑第二已經很不錯了。”
沈殷呆呆擡頭愣神，淚珠子還順着眼角往下落，林嫣伸手蓋住他的臉，擦掉淚水。
平時只知道打架和兇人的少女，第一次向眼前這只傻兔子顯露自己的溫柔。
她低下頭，聲音很輕柔：“所以啊，別哭了，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