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

第3章 ：擁抱孤獨

“啊？昨天，昨天一早，暴風雪過去後我們就在最後一次下潛鑿的冰洞附近找到的你。”成研對于冷千秋驟然冰冷的發問有些不知所措，他一向神經大條的很，只是眼下手腕即便隔着層衣袖也被小秋抓得生疼。可冷千秋現在頂着一副較之往常顯得更加冰冷嚴肅的面孔吓得他不敢那開口，只好一邊扭捏的回答着一邊隐晦的拉扯着自己快要被捏碎了的脆弱手腕。

“小秋的力氣怎麽這麽大啊！！！”成研在心底痛苦的哀嚎。

“那個……小秋，松手，快松手！”龇牙咧嘴了好久，他終于還是忍不住抛下了生為男子漢的最後一點尊嚴求饒。

“啊，抱歉！”冷千秋淩然回過神，視線下移到成研痛苦的根源，緩緩的松開了緊繃的手指。看着眼前男子奪命似迅速抽回的手腕和他衣袖下的一片青紫，顯得有些深沉而不知所措。

“抱歉！”縱然內疚冷千秋也只能再次輕聲的道了一聲歉意，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只能再次呆愣愣的看望着自己的修長的手指發呆。

“沒事沒事！女孩子力氣大點挺好，尤其是幹我們這一行的，在實驗室裏還好，一出來實地考察才知道有個好身體才不容易吃虧，身體好還能保命呢！”成研樂呵呵的拍拍手，一邊故作無謂的忍者痛，一邊企圖吸引回“深陷內疚中脆弱女孩”的注意。

說實話，進所一年多，成研還從未見過小秋摘下那副黑框眼睛披散着頭發的模樣……小秋本就性子有些冷，個子又細長高挑，在僧多肉少的研究所裏是個地地道道的冷美人。

奈何平常小秋總喜歡盤起頭發帶着的黑框眼鏡，長年的高領暗色衣衫配上那襲她怎麽穿怎麽好看的白大褂，真是怎一個凜冽了得！即便小秋平時在所裏待人親切，可周身那股實施彌漫着的生人勿進的氣息也着實叫人難以親近。

可眼下，在傻乎乎的成研眼裏 ，剛剛睡醒的小秋正低着頭看着她洗白的手指，幾縷長發肆意慵懶的披散在身前，那雙未加掩飾的明眸裏夾雜着的細碎的星光，雙頰泛紅，隐隐失神……那個脆弱迷茫的柔弱樣子，哎呦喂，簡直融化了他那一顆脆弱的心髒，于是心跳“噗呲噗呲”徐徐爆表的某研究員開啓了不知所措話唠模式。

“小秋你可不知到！你都快要吓死我們了！我就眼睜睜的看着你的聲吶光波從雷達上消失不見了，你不知道當時我心有多慌！”

“直到我在冰面上發現的你，你就那麽靜靜的躺在那裏，我看着他們都圍在你身邊，可我卻一句話都不敢說，什麽都不敢做。我突然怕你是我的幻覺，一碰就碎了！”這是前輩傳授的追女生第一步，表忠心。成研覺得小秋和自己一樣一畢業進了研究所，想來也是單純的未經什麽事是，肯定外面那些女孩子一般狡猾得很，自己怎樣一番坦露真心，小秋怎麽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意。

“你失蹤的時候，正好趕上夜裏的暴風雪，我們搜索了你三個多小時，所長像瘋了一樣，可暴風雪就要來了，所長不得已才……才讓我們回去。”“可你不知道我們窩在船艙裏心裏有多着急，知道你沒事的時候又有多開心……。”他說着說着就真的紅了眼圈。一個整日泡在研究所裏的書呆子，雖然情商低了些可到底一顆真心不會騙人、大概是又連帶着回憶起這三個月失去的那些同伴，他到是真的很傷心又為冷千秋的奇跡生還而高興。

在這片冰冷的海域裏，失去的從未回來，更何況冷千秋是他在雷達上眼睜睜的看着消失不見的。當他手忙腳亂的守在冰面上看見其他隊員一個一個的浮出水面帶來小秋被突如其來的洋流卷入深海的噩耗時，他的确也曾發瘋了似的想要去尋找那個孤獨的女孩。

他知道小秋身邊從不缺乏關心，親人、朋友、還有護花使者，可即便小秋不缺關心，即便她對別人的好意也會坦露笑意，成研卻依然覺得她從來都是一個孤獨的女孩。

成研知道自己只能依靠機器，或者說，只會依靠機器。深埋研究所的研究員們往往身體都弱，甚至連這次跟随所長出海的機會都是自己好不容易央求來的。他知道，除了引以為豪的高超技術外他一無是處，可在這片冰冷的海域裏，從前萬能的機器能做到的事太少太少……所以小秋失蹤的時候，他只能趴在冰面上看着冰冷的雷達滴答滴答閃爍着光束，然後再一次明白自己什麽都做不到，什麽都做不好。

“幸好你回來了！幸好你回來了！”成研喃喃自語，“一定是小秋運氣好，老天都在保佑你！可能是碰巧遇到海豚了，它們把你當成自己的幼崽馱出了海面……”他發揮着研究員的本性固執的想給自己一個答案。

可這般漏洞百出的答案恐怕連他自己都不信，更何況是當事人冷千秋。

哪有那麽湊巧的事，有海豚路過。要真是海豚救的自己，她冷千秋一早就該浮上水面，考察隊的人又怎會搜做不到。再者，極夜的低溫下，海上得冰層近乎是全面封鎖的，自己沉入深海，海豚又能把自己馱到哪裏去？

就算海豚湊巧把自己馱到了冰面之上，恰巧夜裏又起了暴風雪，她一個脆弱的人類又如何能毫發無傷的存活下來，被人找到。

海下是高壓和窒息，海上是低溫和暴風雪，在她失蹤的這十幾個小時裏到底是如何度過的，又有誰能說得通？連她自己都不能。

腦海裏缭繞的就只有那一個不可思議的夢境……可那是真的嗎？冷千秋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

“小秋醒啦！”成研進來時慌裏慌張的看見冷千秋坐在床上一個激動，忘了關門。于是現在由硬漢形象恢複成慈眉善目模樣的所長樂呵呵的邁了進來。

“所……所長來啦！”守在床邊的成研一轱辘的爬起來，直挺挺的站在一邊給所長讓座。破冰船上設施簡陋，除了必要的考察器械其他的一切從簡，床前就一只破木板凳，所長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了下去，探尋的目光卻一刻也未曾離開冷千秋。

“身體感覺好嗎？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一會讓船醫再來看看。”所長看着冷清秋眼底泛出濃濃的慈愛。成研眼巴巴的瞅着所長，再看看床上吶吶的冷千秋，突然覺得好生羨慕。羨慕所長，也羨慕小秋。

“沒什麽，我……感覺很好，不用再檢查了。”冷千秋坐在床上依舊淡淡的回道，清秀的眉峰微微皺起。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很不對勁，需要一次精密的檢查來确定一些事情。可不知為何，面對一向對自己關愛有加的所長伯伯的關懷，她卻拒絕了他的提議 。

冷千秋家的父母與所長是世交，她從小就認識見多識廣的所長伯伯，也知道以自己現在這個情況，自己心裏的那些疑惑對所長傾吐才是最好的選擇。可機智啊她擡起頭迎着所長期許的目光，準備一吐為快的時候 ，卻突然發現自己心裏泛出了一些抗拒。

腦海裏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道瑰麗的身影，那片冰藍色的海洋，那個荒誕的夢境，那些不可思議的猜測，她竟是一絲一毫不願與別人說，好像一說出來她的珍寶就會被人搶走了一樣……

她的……珍寶嗎？冷千秋為自己脫口而出的想法微微失神。可一想到自己現在連那個“珍寶”是真是假都不知道，又有些失落的嘆了口氣。

“我沒事的，所長。”看着冷千秋不知所措的垂下的頭，所長微不可查的閃爍着眸光，“既然沒事就好好休息吧！昨天的風暴檢測出來了，我先去看看，成研你小子跟我去檢測室，別偷懶打擾小秋。”

所長走了，還帶着戀戀不舍得成研。

随着“砰”的艙門關合的聲音，呆愣在床上的冷千秋直直把自己裹進了被子裏，雖然她現在覺得自己活力四溢，好像有上山下海用不盡的力量一般，卻也不想再動上一分一毫。腦袋裏一團亂麻，心裏也很疲憊，她緩緩閉上眼睛覺得自己需要靜靜地思考一會兒。

是夜，船艙外雜亂的腳步聲終于安靜了下來，即便是身處北冰洋極夜下的研究員們也需要按時休息才能好好工作。轉眼就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可躺在休養了一天一夜的冷千秋卻怎麽也睡不着。

終于，她放棄了最後一絲掙紮輕輕起了身，邁出了漆黑的艙門。

借着稀疏的星光，冷千秋走到甲板上，她剛才出來的有些急忘了穿上外套，可在氣溫零下30多度的冰冷空氣裏她一絲一毫都未察覺寒冷，單薄的衣襟獵獵作響，凜冽的極風呼嘯的切割向她暴漏在外的細嫩皮膚，未留下一絲痕跡。

冷千秋靜靜地擡起手不着痕跡的握向身前冷硬的欄杆，緩緩松手，留下一個五指凹陷的痕跡……她擡頭望向那以周身為基點蔓延向整個世界的漆黑海洋，覺得自己很渺小很渺小。

“咕咚咕咚……”是冰層下海水翻湧着擊打冰面的聲音，借着破冰船山探照燈稀疏的光芒，冷千秋隐隐覺得遠處的冰層上有海水在翻湧着星光。她沉思了片刻，轉身回到船艙裏翻出了她備用的潛水套裝。

意外地，卻又不出所料的，她輕飄飄的拾起了那些從前對她來說近乎重如千斤的設備，輕快地踩着浮梯沿着船舷爬下，一步一步漫步到遠處的冰洞前。迎着下一秒掃射而至的探照燈，冷千秋轉身一個漂亮的魚躍，如一尾矯健的游魚翻身躍入水中，寂靜無聲。

下沉，在漆黑的水下，她好像和夢中一般無盡地下沉……在這片寂靜的水域裏，時間都仿佛停駐了下來，殘留的只有漆黑的無盡的平靜。

冷千秋覺得自己被溫暖的海水包裹着，得到了數不盡的溫柔和自在。有一個瞬間她想把頭上礙事的頭盔和身上無時無刻不在緊緊束縛着自己潛水衣脫下，徹底的融入這片汪洋中。

身下的深淵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到來，似是為了歡迎，水流在悄無聲息中再一次暴躁的加速，卻又萬分溫柔平靜的将漂浮的人向下拉扯。冷千秋緊閉着雙眼沉浸在這一日來難得的放松中，如一尾游魚，安閑自在，卻也對周遭的危險無知無覺。

她靜靜地下沉，下沉……

“你不要命啦？”“怎麽又是你？”直到一個聲音打破了她的寧靜，冷千秋悠的睜開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告，海底一家人。

據說做一個高冷的作者會有留言……

但饅頭還是忍不住的碎碎念，下一章想要寫的很歡樂。鋪墊初步完成，兩個主角正式上線，劇情君千盼萬盼着重于可以開始發揮饅頭清奇的腦洞了~~

饅頭知道自己前三章寫得很沉重啦~也知道好多孩子都不樂意看這樣的。但沒有辦法嗎~一切都是命運石之門的偉大指引！由于這篇文的內涵設定，就算吃力又不讨好，饅頭覺得還是要這樣寫的~嘿嘿嘿~~諸位多多見諒！多多見諒~~

所以不知不覺，好像又唠叨了一堆……那就這樣吧！

感謝諸位今日的閃光，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