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阮沅感覺, 他和沈樓之間,好像自話說開之後,就有點不對勁兒。
可他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兒, 他倆一樣一起上學,他照舊穿沈樓的衣服裝酷,脫下來的髒衣服懶得拿回家洗, 索性就扔沈樓家,和沈樓的衣服一起扔進洗衣機,最後挂在陽臺上。
阮沅脫掉自己的衛衣,換沈樓的衛衣時,原本在卧室取東西的沈樓,會突然離開,并且帶上門。
阮沅扒拉着門框,上半身挂着衛衣, 探頭望出去, 奇怪道, “你怎麽走了?”
沈樓站在離他很遠的地方,背着他喝水, “我再呆在裏面不合适。”
“這有什麽不合适的...”阮沅碎碎念一句,以前兩人換衣服時,從沒有避過對方的啊。
只是餘光瞥見自己半.裸着的上半身,阮沅一僵, 連忙退回卧室,又下意識地将房間門反鎖。
等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後, 阮沅用手背貼在發熱的臉頰上, 皺眉撇嘴。
這一天天的, 都是在幹嘛呢?
都是男生, 換個衣服又怎麽了?
第二天下午,阮沅來沈家找小狗玩。沈樓在書房刷題,阮沅摟着小狗剪指甲,小狗不配合,在阮沅懷裏扭來扭去,舉起粉嘟嘟的小肉墊,奶兇奶兇地朝着阮沅臉上砸。
阮沅按住小狗,強迫給小狗剪指甲,邊剪,他邊夾着嗓子,委委屈屈地和小狗講話道,“小狗,你都不知道哥哥我現在有多窮,都窮到買不起罐罐了。所以你不要怪哥哥,哥哥只能剪掉你的指甲去換罐罐,一個指甲能換一個罐罐,嗚嗚。”
小狗罵罵咧咧,“喵喵喵!”
阮沅你個大騙子,說狗還是你更狗一點。
剪到中間,阮沅發現小狗有個指甲很短,不用剪,他大手一揮,霸氣發言,“今天店主哥哥心情好,送你個罐頭,就不剪你這個指甲啦,你就偷着樂去吧~”
沈樓出來取東西時,正好聽見的就是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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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笑了下,不着急回去,倚着牆面靜靜看向阮沅。
對上沈樓的視線,阮沅心裏莫名一亂,他忙不疊地閉嘴,并且坐直身體,努力保持端莊。
見沈樓半天還不走,阮沅高舉起小貓,擋在自己臉前,他躲在小貓身後,垂眸眨眼。
哎呀。
怎麽他每次丢臉的時候,都會被沈樓發現啊?
不過就算他以前被沈樓發現犯傻,他也沒有像現在這麽兵荒馬亂和心虛過。
到底為什麽啊?
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周一早上,沈樓騎車載阮沅上學。
現在阮沅不用裝高冷人設了,心裏沒什麽顧忌後,他懶洋洋地坐在沈樓車後座,拽着沈樓的衣角,一路暢通無阻地到學校。
看到這一幕,不少同學紛紛側目,笑得一臉八卦,默認阮沅沈樓早就在一起了,高調的不行。
話音傳到阮沅耳裏,阮沅撇撇嘴,懶得解釋了。
他和沈樓沒有在一起,沒有在一起,這話他說八百遍都沒人信。
無所謂了,随緣了,就這樣吧(攤手
到了學校後,沈樓去放車子,阮沅先回教室。
一進教室,阮沅就見趙景林,正就沖他擠眉弄眼,“你倆可真高調,生怕大家不知道是吧?”
他剛剛在樓上可都看到了,阮沅坐沈樓的車上學。
阮沅冷漠臉,“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勿cue,謝謝。”
“還真找你有點事兒。”趙景林忙攔住他,他在兜裏摸摸,找到一張運動會的報名表,送到阮沅面前,“運動會,給個面子,報個名?”
阮沅是個運動廢,除了會跳舞以外,對其他運動項目一竅不通,“不報,我不擅長這些。”
趙景林是體育委員,管得就是這茬子的事兒,一個個的都不報名,他還怎麽交差啊?總不能他一個人包攬了這些項目,自己上吧?趙景林咋舌,“給點面子撒,哥們求你了。”
阮沅為難,“可是我真的不會這些,上去除了丢臉,給大家拖後腿,我還能幹什麽?”
趙景林拽着他的袖子不放手,“又沒人指望你得獎什麽的。你就當上去玩了,要是實在不行,距離校運動會開始還有一周,你現在練也來得及。”
“還是算了吧...”說真的,阮沅是有點心動,但又擔心成績太差,會出洋相。
“在聊什麽?”沈樓剛進教室,就見阮沅和趙景林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兩人離得很近,趙景林的手還搭在阮沅的胳膊上。
沈樓不動聲色地靠近阮沅,他單手撐在阮沅身前,擋住趙景林去碰阮沅胳膊的手。沈樓微微傾身,陽光灑在他身上,落下的陰影将阮沅整個給籠罩起來。
阮沅将報名單拿給他看,和沈樓解釋了事情原委。
沈樓問,“你想參加麽?”
當着趙景林的面,阮沅不好意思說自己的真實想法,他看一眼沈樓,“就是趙景林想讓我幫他湊個人頭。”
沈樓垂眸看兩秒阮沅,阮沅先是目光閃躲,随後沖他點了下頭,笑了下,移開視線。
想去湊熱鬧,但害怕拖後腿挨罵,最好能有個人和他共同分擔責任。
沈樓了然,他拿起報名單簡略掃了兩眼,找到一個群體項目,4x100男子接力跑,沈樓指着那個項目,“這個?”
阮沅湊近一看,是個群體項目,群體項目就不需要一個人擔責,他之前怎麽就沒有看到這個呢?
阮沅點頭,眼珠亮亮,來了興趣,“好诶!”
沈樓利落地在報名表後簽下兩人的名字。
阮沅的下巴撐在他的胳膊上,“你說我到時候跑第幾棒啊?”
沈樓放下筆,把表格還給趙景林,他揉了把阮沅腦袋,起身走回座位坐下,“二或三。”
為什麽會是二或三號的位置?
阮沅歪頭想了想,懂了,一號作為領跑位置,萬衆矚目,壓力大;四號是壓軸位置,必要時候要能力挽狂瀾,也是高壓位置,剩下壓力小一點的位置,就屬二號三號劃水崗了。
“好,就這麽說定了。”阮沅笑眯眯地應了聲沈樓。
而全程目睹了一切的趙景林,一臉的老子不幹了的表情,他戳着阮沅肩膀,陰陽怪氣道,“為什麽剛我讓你來報名,你不來,沈樓一說,你就直接來了?”
“你這人怎麽還帶看人下菜碟的呢?”
“我代表組織鄙視你!”
阮沅絲毫不覺得哪裏有問題,“沒有啊...”
他本來就想報名了,只是沈樓剛好來了罷了。
趙景林雙手抱胸,抛給他一個貓貓不屑的眼神。
因為已經和趙景林混熟了,阮沅直言不諱,“你這個表情好醜哦。”
猛地中了一槍,趙景林西施捂胸,阮沅則被沈樓勾着脖子拉了回去。
趙景林裝模作樣地演了會兒,見沒人捧他的場後,趙景林聳聳肩,拿着表格起身,拿着運動會的表格起身,四處化緣,求爺爺告奶奶得找人幫他報名去了。
好在化緣成功,趙景林湊夠了參加運動會的人。
趙景林又拉了一個男生,兩人一起報名了4x100接力賽。
最後,确定下來,趙景林跑一棒,新來的男生二棒,阮沅三棒,沈樓跑壓軸。
因為報名了運動會的事兒,阮沅晚上想去練習一下,放學後,他約沈樓一起去操場跑步。
放學後的操場人很少,夕陽将整個操場染成金黃色,宛如一顆正在流心的鹹鴨蛋。阮沅脫了校服,斜搭在單杠上,屈膝蹲在地上做拉伸。
他穿着沈樓的黑色T恤,做拉伸時,繃直的脊背,像是搭在弦上待發的箭。
沈樓脫下校服和阮沅的搭在一起,他穿着和阮沅同款的白色T恤,站在阮沅身邊,一起做準備工作。
阮沅很少做田徑訓練,他一口氣地速跑了一百米後,便已累得氣喘籲籲,躬腰扶膝喘着氣,額間隐隐滲出汗珠。
“別一上來就這麽快。”沈樓小跑到阮沅身邊,他扶起阮沅,“先從慢跑開始。”
阮沅嘗試跟沈樓一起圍着操場慢跑,确實這樣跑會舒服很多,晚風輕拂過兩人面頰,吹走一身燥氣,留下的只有從頭到腳的舒爽。
“這個方法好诶!”
連着慢跑完一圈,沈樓還在跑第二圈,阮沅體力不支,跟在他身後,兩人之間漸漸拉開距離。
沈樓想要等阮沅一起,阮沅不想打亂沈樓的節奏,“你先跑,不用管我,我等會去追你。”
跑着跑着,阮沅看着自己同沈樓之間的距離,如果不是沈樓願意停下來等他,兩人之間的差距只會越來越大。
一直以來,阮沅都明白,沈樓學習優異,之所以一直待在普通班,只是為了陪着他。
不過沈樓天資聰穎,就算在普通班,他的成績也足夠吊打重點班的尖子生。
是沈樓一直在放慢腳步在等他。
可是未來呢,以後呢?
到了大學時,他還能讓沈樓等他嗎?
阮沅突然問道,“沈樓,你以後想去哪個大學?”
沈樓轉身,面對着他,倒着跑,“怎麽突然問這個?”
阮沅聲音變小,“就是突然想到了這裏。”
“那你呢?”沈樓反問她,“你想去哪裏?”
阮沅的學習成績一般,加上才又是高二,還沒有到緊張的高三階段,所以他從未對未來有過清晰的規劃,沒想那麽多。
不過,現在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想和沈樓分開,但他不能再讓沈樓停休腳步等他,他也應該更努力地追上沈樓的步伐。
阮沅深吸一口氣,努力加快速度,跑到沈樓面前,笑道,“我們以後去一個城市吧。”
要他和沈樓考一個大學,這顯然不現實。
但去一個城市,他努努力,應該還是可以的。
夕陽的餘晖落在阮沅臉上,能看到他臉上立起的薄薄一層的小絨毛,他站在光中,靜谧柔和地像是幅油畫。
沈樓喉結上下滾着,想起很多年前在梧桐幼兒園時,小小的阮沅拉着他的衣角,哭唧唧地和他說我們要一直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沈樓點頭,“都聽你的。”
去一個城市,永遠不分開。
說了要一起努力,去一個城市讀大學,阮沅是真的上了心。
又練習了幾圈跑步後,直接拉着沈樓回家,要挑燈夜戰,要努力學習。
沖過澡後,兩人并肩坐在書房,沈樓看着阮沅看不懂的書,阮沅做着自己的題,偶有不會的題,就去戳戳沈樓,沈樓便放下課本,探頭過來給他講題。
兩顆腦袋湊得很近。
一路折騰到了後半夜,阮沅實在撐不住了,他懶得挪窩,一腦袋砸進書房的床上,哈欠連連。
“睡吧。”沈樓伸手擋在他眼前,幫他擋住刺眼的臺燈。
阮沅往被子裏鑽鑽,“你什麽時候睡?”
沈樓看一眼表,十二點還很早,他基本要到後半夜一兩點才睡,“你先睡。”
阮沅感覺他今天上了一天學,跑了幾圈操場,回來又拼命學了幾個小時,早就筋疲力盡了。
怎麽同樣是人,沈樓和他做了一樣的事情,卻一點都不累,還那麽有精神,不着急睡覺。
這人怎麽這麽卷呢!
阮沅憤怒,生怕被沈樓比下去,他撲騰着要翻身起來,要和沈樓一起繼續學習。
可他實在太困了,困到都難以支棱着坐起來,眼皮一個勁兒地在打架。
沈樓被他這模樣逗笑,他将阮沅按回被子裏,随手在書桌前取了一本書,“這樣,你躺好,我讀給你聽。”
也算是學習了,只不過是躺着版。
這算什麽道理,阮沅幽怨看他,“沈樓,你哄小孩呢?!”
沈樓面不改色,低頭翻開手上課本,同時一本正經地胡謅道,“這叫睡眠學習法,科學家證實,這種學習方法比普通學習法,效率至少有效提高34.76%。”
這怎麽還有零有整的?
說得跟真的似的。
就算知道知道是假的,阮沅心情卻很不錯,有種被讨好的喜悅。
他哼哼兩聲,将腦袋掉個頭,拿着枕頭放在沈樓凳子旁邊。
他的頭抵在沈樓的腿旁,虔誠無比,“好哦,我準備好接受知識的洗禮了。”
沈樓颔首,輕聲讀起書上的知識點。
他拿的是本化學書,朗讀的部分是晦澀難懂的有機化合物的反應原理。只是那些繞口難記的名詞,到了沈樓嘴裏就跟玩似的,幾乎毫無卡絆,出奇的流利,一絲褶皺都沒有。
反應方程式仿佛化成實物,虛虛幻幻地飄散在空中。
阮沅無意理會方程式。
他睜着眼睛,枕在枕頭上,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樓。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沈樓坐在燈下,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冰絲長袖睡衣。哪怕是在家裏,他也永遠一絲不茍,袖子的扣子被系到最上面一顆,露出纖長流利的脖頸線條,很硬朗很好看。
迷迷糊糊中,阮沅想,沈樓只能這樣讀書給他聽,不可以讀給別人聽。
一只溫熱大手貼在他眼前,熟悉的聲音淡且輕,“閉眼。”
阮沅無意識地蹭蹭他手心,乖乖照做。
大約在五分鐘後,沈樓發現阮沅睡着了。
他放下手裏的化學課本,盯着阮沅看了很久後,他站起身,走到書櫃前,抽出裏面一本書,找到之前做過标記的那一頁,重新回到阮沅床前。
他單腳點地,坐在椅子上,視線停在阮沅熟睡的臉上,将書向後翻了一頁又一頁。
阮沅第二天醒來時,書房門是關着的,房間裏只睡了他一個人。
阮沅打着哈欠爬起來,發現在他枕頭邊有本倒扣着的書,書封上的标題是《情人》,作者是杜拉斯。
阮沅不記得他看過這本書。
所以這本書只能是沈樓的。
但這是什麽書?
阮沅好奇地拿起書,一目十行地閱讀下去。
很快,他目光一頓,将書中間的一句話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
-我遇見你,我記得你,這座城市天生就适合戀愛,你天生就适合我的靈魂。
阮沅身上披着羽絨被,心跳倏地加快,繼而擡眸看向大門方向,他拉了拉身上的羽絨被,唇邊挂着怎麽壓都壓不下去的笑意。
藏在羽絨被下的身體扭成一條麻花樣。
哎呀,究竟是巧合巧合還是巧合捏?
時間過得很快,運動會正式開始。
阮沅和沈樓這段時間加強了訓練,跑100米對阮沅來說,不再是多麽難和排斥的事兒了。
不過他的爆發力最多也就能堅持一圈100米,再多就不行了。
運動會開始那天,阮沅難免緊張。
趙景林反複地同他說,沒事兒,就是玩兒,沒人在乎這個成績。
阮沅表面嘻嘻哈哈,心跳卻一下比一下快。
沈樓将他拉到角落,沈樓坐在凳上,阮沅站在他身前,興致不高。
四周沒什麽人,沈樓側眸望了眼後,碰碰阮沅的手,“我是最後一棒,要是輸了比賽,他們要罵也是罵我。”
“這是集體比賽,憑什麽最後怪罪你一個人?”聽到沈樓要被審判,阮沅第一個不樂意,“而且,你也盡了全力,我們都是普通學生。他們要是真想贏,為什麽不去找專業體育生呢?!”
沈樓偏頭忍笑,将阮沅的手抓得更緊,道理阮沅不是都懂嗎,怎麽還會這麽緊張?
阮沅不理解他為什麽笑,但很快他反應過來後,兇巴巴地瞪着沈樓,“好啊,你耍我!”
沈樓捏了下阮沅的臉,“怎麽敢?”
看他這樣子,哪裏像是不敢的?
阮沅也跟着笑起來,他抽開自己的手,按着沈樓的肩膀,借力跳到他身後,用雙手去掐沈樓的臉,“沈樓你現在真的很混蛋,以前你都不是這樣的,快點把之前的沈樓還給我!”
這邊兩人還在打打鬧鬧,那邊操場上響起吹哨聲。
趙景林朝着他倆揮揮手,讓他們快來。
阮沅不依不饒地挂在沈樓肩上,沈樓拖着他走。
趙景林一看阮沅現在開心的樣子,翻了個白眼,“合着我哄就沒用呗,還是得其他人哄你,你才開心喔。”
阮沅有點不好意思,“你別多想。”
“我多想什麽?”趙景林白眼上天,“沈樓是你男朋友,你當然得聽你男朋友的話了。”
阮沅咋舌,他和沈樓真的沒有在一起,這些人怎麽就不信呢還!
眼見阮沅和趙景林又要拌上嘴,沈樓攬着阮沅先走了,撂下一句淡淡的,“我們先去準備了。”
沈樓的氣場壓制擺在那裏,趙景林縮縮肩膀,不敢再胡調侃阮沅了。
誰讓阮沅有個好男朋友呢,他沒有呢。
咦嗚嗚,想找男朋友了。
伴随着一聲槍響,4x100米接力賽正式開始。
趙景林跑第一棒,他個高腿長,又是體育委員,100米對他來說自然不在話下,他始終保持着遙遙領先的速度,一路将身後衆人遠遠甩開。
站在第三棒位置的阮沅,一瞬不瞬地看着趙景林的身影,右拳不自覺攥緊,心髒提到嗓子眼。
意外發生在趙景林和第二棒選手交接的時候,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原因,是太緊張或者不夠默契,總之交接的時候接力棒意外掉落。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情況,第二棒和趙景林一亂,兩人慌忙撿棒子時,被身後的隊友給反超了。
盡管二棒不留餘力地在追,但之前的差距已經造成,這并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追得上的,他只能不斷縮小同大家之間的距離。
看着隊友越來越向自己靠近,阮沅得做好接棒的準備,雙腿微微打戰。
隔着很遠很遠的距離,沈樓的視線一直落在阮沅身上。
好在接棒順利,阮沅拿過接力棒後,便拼了命地往前跑,看臺上傳來陣陣高呼聲,班上同學齊刷刷地喊着阮沅加油。
風聲伴随着歡呼聲吹進耳膜,阮沅身前衣服鼓起一坨。
他的視線所到之處只有沈樓。
沈樓一直站在前面等他,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這樣。
阮沅腳步加快加快再加快,他迎着風,努力超過一個又一個的對手,終于将手中的接力棒送到了沈樓手中。
沈樓接過接力棒向前跑去。
按理說,阮沅将手中接力棒交給沈樓後,便可以停下腳步。
但這一刻的他,選擇了跳出跑道,他站在操場內圈,緊緊跟着沈樓步伐,陪着沈樓一起向最終的終點沖刺而去。
已經跑了一圈的阮沅,第二輪體力明顯不足,雙腿像是灌了鉛般的沉重,肌肉僵硬發麻。
不過他像感受不到的似的,竭力向前沖刺,盡管他和沈樓之間仍有差距。
不止沈樓會永遠等他,他也會努力地跟上沈樓的步伐。
在所有人的努力下,最終沈樓成功沖刺終點,阮沅所在的班級獲得第一名的成績。
現場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和慶賀聲。
就在其他運動員跑過終點,撲通一下癱在地上休息時,沈樓沒有多加猶豫地選擇了掉頭。
他越過奔向他要同他慶祝的趙景林,大步跑向正在操場外圈的阮沅,甚至沈樓的腳步比之前還要快上幾分。
觀衆席上的同學站起來,都在好奇,怎麽比賽結束了,沈樓不去休息,這又是在跑什麽呢?
直到下一秒,在萬衆矚目下。
沈樓腳步停下,迎面接住飛奔而來的阮沅,慣性使然,兩人向後倒了一下,差點跌在草坪上。
阮沅喘着氣,眼睛亮亮地看着沈樓。
就在沈樓以為阮沅會說,他們贏了時,阮沅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沈...沈樓,我....我追上你了。”
“不用讓你再...再等我很久了。”
結合上次在操場上的談話,以及阮沅最近發憤圖強學習的表現來看,沈樓不難猜出來阮沅在想什麽。
停頓兩秒,沈樓按住阮沅的後腦勺,将人按進自己懷裏,眼睛微眯着,“嗯。”
“你很厲害很厲害。”
阮沅興奮勁兒還沒過,嘿嘿笑着,“我們贏了!”
“是,贏了。”
而這一幕落在觀衆席上,這就跟當衆秀恩愛沒區別了。
四處傳來各式各樣的起哄聲,此起彼伏,嘻嘻哈哈,一聲高過一聲。
逼得教導主任拼命吹哨子,提醒沈樓。
快點放開那個男的,這是在學校,不是在你家!
你有什麽困難和心事,可以和老師說,不許欺負男同學!
因為上午拿了比賽的獎項,中午班上以趙景林為中心的同學,喊着阮沅和沈樓一起吃飯。
沒什麽能拒絕的理由,阮沅答應一起吃飯,衆人勾肩搭背地向學校門口走去,阮沅和沈樓被圍在中心。
而讓人沒想到的是,阮沅和沈樓剛離開校門,就在校門口見到了一輛熟悉的黑車。
沈明危正站在車旁,看向學校方向。
沈明危似乎比從前更滄桑了幾分,阮沅第一次見沈明危時,沈明危正直盛年,西裝革履四件套,頭發锃亮,俨然一副精英做派,要帶走年幼的沈樓時,整個人說一不二,氣勢唬人。
但這次的沈明危卻是胡子拉碴,領口松散,連領帶都沒有打,面目表情是肉眼可見的疲憊,一個勁兒地在抽煙。?
阮沅腳步一停,看向沈樓。不管他見到沈明危多少次,內心對沈明危仍有忌憚,仿佛沈明危的出現就是為了從他身邊搶走沈樓。
沈樓蹙眉,“你和他們先去吃飯,我等下就過來。”
阮沅擔心,“你一個人可以嗎?”
沈樓垂眼,“放心。”
阮沅看看沈樓,再看看沈明危,低低應了聲好,然後和趙景林他們一起去吃飯了。
沈樓目送他們走開,等人走遠後,他走到沈明危車前,淡淡道,“有事兒?”
沈明危吐出一個煙圈,低笑一聲,轉身上車,“車上說。”
關于沈家最近內鬥的商業新聞,沈樓一直有在關注。
沈家分支多,沈老爺子即将駕鶴西去,衆多沈家人為了沈老爺子手上的股份,各個殺紅了眼,各種端得上臺面,端不上臺面的手段,全都使了出來。
沈樓上車的時候,留意到沈明危的車前燈凹下去一點,上面還有些劃痕。
他斂眸上車,沈明危坐在駕駛位上,今天是他自己來的,而不是蘇秘書送他來的。
沈樓大概能猜出最近沈明危都經歷了些什麽,只是他沒有說出來,等着沈明危開口。
“三天前,蘇秘書開車出了車禍,現在人在醫院icu。”
沈明危用最平淡的語氣,複述着三天前驚心動魄的一幕。
“當天我開會出來晚了點,不然現在在icu的,就是我。”
沈明危一直期待着沈樓的反應,而沈樓臉上始終沒什麽表情,恍若置身事外。
沈明危頓了頓,補充道,“我要是進了icu,你沈樓就沒老子了,徹底孤兒一個,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任何人和你有關系了。”
“你媽不要你,我又死了,你以後只會得的很可憐。”
阮沅他們最終敲定吃飯的地方,就在學校外的一處川菜館內,從沈樓身側的窗外看去,正好可以看見那家川菜館。
車內沉靜了兩三分鐘後,沈明危發出一聲認般地嗤笑,他放低姿态。
“沈樓,我身邊沒有能再信得過的人了。”
“回北城,幫我,條件随你開,最終到手的股份拿多少由你定。”
沈樓眉心一跳,他看了眼沈明危,繼而轉頭又看向窗外。
沈明危點燃第二根煙,他這些年雖和沈樓相處得少,但沈樓是個什麽樣的性子,是否甘心平庸的過一輩子,沈明危比誰都清楚,“不跟我走,不回北城,你以後想怎麽辦?”
“就算你考上國內最頂尖的大學,畢業後撐死年薪百萬,然後天天996。沒有背景,沒有家世,你混到三四十歲,混到管理層,也不過年薪翻個十來倍,這就已經到頭了,算是你走上了人生巅峰。”
“再想往上爬,你覺得你還有機會麽?”
“而現在,就有沈家這個跳板放在你面前。搭上沈家的快車,不到三十歲,你就能達到你這輩子都到不了的高度,你可以實現一切你想實現的抱負。”
“這個賬,你不會算不明白。”
沈明危話糙理不糙,能到年薪千萬,在某五百強企業混到中高層,似乎就是普通孩子的巅峰成績了,再往上走,便是難上加難。
沈樓眉心微不可察地下壓了下。
沈明危觀察到沈樓的表情,他挑眉,補上自認為最關鍵的一句,“還有你那個小男朋友。”
“你手上沒有權利,你想拿什麽護住你的人...”
他的話還沒說完,沈樓的目光便向尖刀般地掃了過來,他淡聲道,“現在叫我回去,是讓我幫你當人.肉.炸.彈,替你扛雷麽?”
“你憑什麽覺得,在你樹敵無數的情況下,我會跟你回去,給你當死士?”
“就算到時候你拿到股份,你讓你的律師團隊,随便找個理由,或者在合同裏做點什麽手腳,一腳将我踢出權利中心,你正好坐享其成。”
沈明危還要說什麽,話頭再次被沈樓搶過去,一錘定音,“別解釋了,你幹得出來這種事。”
這些年,沈明危是如何在商場上爾虞我詐,使盡手段,沈樓在看商業雜志時,裏面都會提到一二。
不僅沈明危了解他,他也了解沈明危。
能為了上位出賣婚姻,能将他送到安城,幾次三番想接他回北城,不是因為什麽父子感情,單純的是看他是個聰明好用、且和他有血緣關系的人罷了。
說是人。
更多的不如說是個工具,是個物件。
沈樓下車時,沈明危抽到了第三根煙、他搖下車窗,沖着沈樓的背影喊道,“既然你知道我的想法,跟我回去,說不準你還能和我掰掰手腕,你贏了也不一定。”
“但不跟我走,你一輩子就只能這樣。”
“你真的甘心?”
沈樓轉過身,正要說些什麽時,就見阮沅急匆匆地從對面跑了過來。
阮沅舉着手機,臉上挂着驚慌失措的表情,目光在尋找着些什麽。
沈樓上前,“怎麽了?”
見到沈樓後,阮沅急切道,“沈樓,奶奶突然摔了一跤,暈了過去,剛被送到醫院搶救。”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5-07 20:01:18~2023-05-12 01:44: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喜歡變态狗狗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