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幼兒園醫務室裏。
帶阮沅來的老師被校長叫了出去,兩人有話在外面說,獨留阮沅和醫生在室內檢查。
醫生檢查了阮沅的頭傷,發現沒什麽大問題。
阮沅還在生大黑的氣,他想讓大黑意識到這次事情的嚴重性。
阮沅指指醫生姐姐的托盤裏的白紗布,再戳戳自個腦袋,“姐姐,可不可以給我頭上貼一個這個?”
醫生姐姐笑道,“為什麽呀?你又沒有受傷。”
阮沅不好意思說是要吓大黑,只好害羞低頭,含含糊糊,試圖一筆帶過,“因為...因為我覺得這個很好看。”
這是什麽審美?
醫生被阮沅逗笑,她最後依了阮沅的意思,給他腦袋上貼了塊誇張的白紗布。
她揉揉阮沅腦袋,讓阮沅好好坐着等老師來接,她先去照顧其他生病學生。
阮沅坐在椅上,腦袋上頂着塊白紗布,一雙小短腿無所事事地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冷不丁的,阮沅想到什麽,嘴巴張得大大的。
大黑他之所以推開自己,之所以會改名叫沈樓。
是因為大黑他!失!憶!啦!
不記得他阮沅,也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
電視裏的人,經常失憶後,也會改頭換面,不認識身邊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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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沅眨巴着眼睛,越想越覺得就是這個理由哇。
不然他的大黑怎麽會兇他呢?
大黑以前就是流浪狗,沒有媽媽爸爸。
現在大黑現在變成了小朋友,為了能找到自己,肯定吃了很多的苦吧。
就像三毛流浪記裏的小三毛一樣,是個孤兒,被人欺負折磨,可可憐憐。
阮沅已經在腦子裏寫好了一部苦情劇,整個人差點就要哭出來。
大黑為了找到自己,都失憶了,都被人欺負了。
他怎麽還好意思和大黑生氣呢?
他得保護大黑呀!
大黑現在就只能靠他來保護了!
阮沅覺得這一刻自己從小男孩蛻變成了成熟男人。
肩上有無數的重擔。
阮沅對着空氣露出一個堅毅的眼神。
以前玩過家家時,他總是扮演兒子。
現在也是時候該輪到他來當爸爸了!
肩負起一個成熟男人的重任。
(狠狠握拳。
思及至此,阮沅連忙從病床上跳下,他推開醫務室的大門,邊扯着頭上的紗布,邊大步往教室跑去。
大黑,我來啦!
阮沅像一陣風似地從門口飄過,站在門門口的老師和院長面面相觑。
等兩人反應過來,是阮沅跑了後,園長回憶着阮沅腦袋上的紗布,“阮沅剛受傷的這麽嚴重?”
老師也被阮沅頭上紗布吓到,“不至于吧...”
園長皺眉看一眼老師,老師也慌了,碎碎念着,“都受傷了,他還能跑這麽快...”
兩人對視一眼,一起往出跑去。
“那還等什麽?還不趕緊去追!”
小男生們多少都有些英雄主義情節,阮沅的英雄情節雖然來的晚了點,但也是有的。
阮沅在大步往奔向教室時,已經在腦內勾勒出了一整部的英雄電影,電影裏,他将大黑藏在身後,自己擋在大黑身前,和怪獸瘋狂battle的畫面。
簡直不要太酷!
而就在阮沅剛跑出醫務室沒兩步路時,他就被從後面趕上來的園長,攔腰拔地給抱了起來。
留下阮沅一雙小短腿在空中瞎撲騰。
園長和老師一面仔細地檢查着阮沅的腦袋,一面念叨着,“早上看來上學時還悶悶不樂的,這會兒你怎麽又突然興奮起來了?”
這當然是因為大黑了,不過現在大黑失憶了。
阮沅覺得這事兒就沒必要和園長說了,說了園長也聽不懂。
成熟男人都是有自己的小秘密的。
他沖園長比了個wink,眯眼笑的狡黠,“因為我最喜歡上學了呀。”
園長也摸不清這個鬼小子腦袋裏又在想什麽東西,“小騙子。”
但好在阮沅腦袋沒受傷,尤其是在聽到醫生說,是阮沅要求在頭頂上頂塊紗布的後,園長和老師都被逗笑了,園長彈了阮沅一個腦瓜崩,“一天天的,誰知道你都在想什麽?”
“行了,去教室玩去吧。”
阮沅被送回教室。
回到教室時,見沈樓也正在班裏,阮沅這才松了口氣,拍拍胸口,在門外拖下鞋子,準備進教室。
因為剛剛才出了沈樓疑似推倒阮沅的事情,大家對沈樓普遍存在敵意。
再加上沈樓長得有點兇,又是新來的插班生,班上的小團體已經形成,新人再想加入進去很難。
沈樓獨自坐在靠後排的角落位置,其他小朋友坐在前面的位置,不斷地回頭打量他,大家圍成圈,小聲議論着什麽。
就在這時,一個小胖男生出現在沈樓身前。
小胖子叫喬偉飛,是班裏年輕最大,也是最壯的小孩,同時他還是男生中的意見領袖,很有威望。
喬偉飛上下打量了圈沈樓。
沈樓比他高一點,穿着黑色的衛衣,雖然看上去沒他這麽壯實能打,但沈樓身上的氣場很強,讓他這個多年班級大哥都有些畏懼。
好像電視上的反派□□老大們,就都是沈樓這個樣子,不怒自威。
作為大哥,喬偉飛很好地隐藏了心中的恐懼。
他故作老成地點點頭,點評道,“你還不錯,是個可以培養的苗子。”
同時一指身後的小弟群們,“你要不要來當我小弟?”
“你要和我混,我就讓他們都聽你的話。”
“你只用給我當小弟。”
沈樓擡眸掃他一眼,繼續做起自己的事情。
他對喬偉飛的這些中二發言并不感興趣。
沈樓這個态度屬實氣到了喬偉飛。
喬偉飛的權威受到挑戰,尤其是他身後還有一堆小弟在看着他呢。
喬偉飛抱胸,像坐小山一樣地站在原地,“喂,你聽到沒有,我在和你說話。”
沈樓無動于衷。
喬偉飛氣着了,伸手就要去推沈樓,想給沈樓一點顏色看看,他要在小弟面前樹威風。
眼見喬偉飛就要碰到沈樓了,沈樓就要受傷了,阮沅忍不住了。
他立刻撲到沈樓面前,替沈樓擋住喬偉飛的攻擊。
他的大黑,得由他來保護。
喬偉飛差點要傷到阮沅,他連忙住手,“阮沅,你這是幹嘛呢?”
阮沅老鷹護小雞地擋在沈樓面前,“喬偉飛,你不可以欺負他。”
喬偉飛覺得自己今天出門,肯定沒看日子,不然他也不能連續受兩次氣。
一次是他主動示好沈樓,但被沈樓忽視。
一次是因為阮沅主動站對沈樓,背叛自己。
要知道他平時在過玩家家時,他沒少演阮沅爸爸,沒少照顧阮沅。
喬偉飛感覺自己的心髒都要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他強忍心痛,吸吸鼻子,指向沈樓,看着阮沅,咬緊牙關,“阮沅,要是我和他,你只能選一個,你選誰?”
阮沅不假思索選了沈樓。
喬偉飛如被雷劈,倒退兩步,“阮沅,你為了他,你不要我了嗎?”
“你還當不當我是你爸爸了!”
阮沅不理解他保護沈樓,和他玩過家家時給喬偉飛當兒子,這兩者之間有什麽關系。
他想了想,挺這張小臉,認真解釋道,“我可以先保護他,然後繼續給你當兒子呀。”
喬偉飛人都氣糊塗了,小胖胸膛一抖一抖的。
按照阮沅的意思,他以後要照顧阮沅,繼續把阮沅當兒子地喂養保護。
另一方面,阮沅還要靠着他的勢力,去保護照顧他的敵人沈樓?!
他養阮沅,阮沅養他的敵人。
哇,這也太過分了吧!
這...這...這...簡直就是認賊作父!
喬偉飛學習很爛,一天心思都用在琢磨找人打架上了,他挂腸搜肚地想出這麽個成語後,随後便罵罵咧咧地跑走了。
他得找個地兒緩緩去,今天被他親兒子給背刺了。
心痛。
阮沅不知道喬偉飛為什麽會突然跑走,他眨眨眼,想不明白。
沈樓全程目睹了阮沅和喬偉飛之間的雞同鴨講的對話。
他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成了阮沅的人。
也不理解阮沅和喬偉飛到底在争論什麽。
梧桐幼兒園的大班是沒有固定座位的,教室的地上鋪着海綿墊,大家随機坐在地上。
阮沅見喬偉飛走了以後,自己也沒什麽事兒,索性他就湊在沈樓旁邊。
角落的喬偉飛回頭看一眼阮沅,見阮沅還沒有要追上來哄自己的意思。
喬偉飛捂胸口,小心髒疼得更厲害了。
阮沅碰碰沈樓的胳膊。
沈樓去看阮沅,就見阮沅笑眯眯的,唇角漾起一顆小酒窩,“我已經不和你生氣了。”
“我知道你失憶了,所以我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大黑寶寶,以後我就是你的主人啦!”
沈樓:?
他聽不懂阮沅又在說什麽。
面對沈樓的冷漠态度,阮沅也毫不在意。
他以前剛認識大黑時,大黑也是這樣,冷冰冰的。他起初也是在距離大黑十米遠開外的地方,先觀察大黑,然後再慢慢靠近的。
在照顧小狗這方面,他是有經驗的,只要耐心就可以。
很快就到了上課時間,為了歡迎新同學沈樓的到來,老師給大家介紹了沈樓。
阮沅這才知道沈樓今年6歲半了,是目前班上年齡最大的小朋友。
阮沅扳着手指頭地數了數,他上學早,今年讀大班,快五歲了。
他和大黑之間差了有1歲,大黑居然比他大。
好神奇。
之後便開始上課,第一節 課是手工課,老師給小朋友們發了被打亂的七巧板,讓小朋友們把七巧板複原成正方形。
阮沅趴在地上左摸摸,右拼拼,但拼了半天都沒拼出老師規定的圖形,只在地上拼了個傻乎乎的聖誕樹。
他餘光瞥向沈樓,就見沈樓身前的板子早已拼好,沈樓正低頭研究着手上的魔方玩具。
阮沅嘴巴比化成o形。
他這個做主人的,怎麽還沒有大黑一半聰明呢!
阮沅趕忙認真起來,他盤腿坐好,仔仔細細盯着七巧板,研究起其中的規律來。
可惜看了半天,阮沅腦袋都要暈掉了,他也沒看出什麽規律來。
阮沅喪喪地嘆了口氣,用七巧板拍拍腦袋,耷拉下頭去。
他這個笨腦袋呦,沒救了。
不僅是阮沅,班裏大多數小朋友都沒有将七巧板拼好,老師也不催大家。
都是學前班的小朋友,要求不能太高。
放在平常,就阮沅這個佛系性子,也是不争不搶的,拼不成就拼不成了。
但今天在大黑面前,阮沅想搞點主人的尊嚴,不想被大黑看不起。
他偷偷瞥着沈樓面前的七巧板,再照着沈樓的模樣,擺弄起自己身前的板板。
剛開始都很順利,阮沅一連拼了四個板板了,就差最後三個板的位置,被沈樓擋住了,他怎麽看都看不到。
急得阮沅直伸腦袋,但仍然看不出什麽名堂。
就在這時,沈樓突然動了下,往邊上坐了坐,完整地露出了身前的七巧板。
阮沅小聲喊哇塞,他抓緊時間,對着沈樓的七巧板,迅速拼好自己的板板。
終于成功了,阮沅興奮地振臂蕪湖一聲,但很快他就發現剛剛好像是沈樓故意移開的位置,讓他方便抄作業。
而此刻,沈樓正在盯着自己看。
阮沅一下心虛,他立刻扭過身去,背對沈樓,眼睛瞪大。
完蛋啦,偷看大黑的作業被抓包了。
大黑肯定會以為他這個主人是個大笨蛋,會笑話他的。
沒一會兒,阮沅做足心裏建設,他又扭過身子,戳戳沈樓的胳膊,故意繃着臉,端出成熟主人架子,給自己找補,“我...我剛剛是看了你的,但...但就算沒有你的幫助,我也是可以拼成的!”
沈樓不置可否。
他剛要是再不挪動一下身體,露出他面前的七巧板,他都怕阮沅的腦袋直接枕在他腿上。
見沈樓半天不說話,像是早就看穿了阮沅的小心思。
阮沅嗷嗚一聲,宛如一只洩了氣的氣球,不再是剛剛的強硬成熟,立馬軟了下來。
他一腦袋抵在沈樓肩上,蔫了吧唧,連頭都不敢擡了,慢吞吞道,“好吧,我承認我就是偷看了你的。”
“可是這也是我第一次當主人耶。”
“大黑,你得給我進步學習的時間。”
“而且...而且作為寵物寶寶,你...你是不可以嘲笑主人的。”
“我會努力成為一個聰明的好主人的!”
阮沅說話越說聲音越小。
越說越沒底氣。
沈樓往前一旁傾了傾身,阮沅的腦袋從他肩膀上掉了下來。
沈樓側眸去看阮沅。
阮沅正低着頭,掀着眼皮,向上斜斜地看向他,一副又委屈又慫的樣子。
沈樓想起來他對阮沅的第一印象。
覺得阮沅像一塊白色小糍粑,輕輕一碰就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