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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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總,人已經送到了。”馮明光挂了電話後沖後面坐着的人說道。
“嗯。”
裴囿安閉着眼睛仰頭躺在椅背上,仿佛一副累極了的模樣。
馮明光是第二次見到裴囿安這種打扮了,按理說都穿成這樣了,那說明這十幾天的條件肯定是沒好到哪裏去的,但他怎麽總覺得裴總好像還圓潤了點?真是件怪事情。
“先去酒店。”裴囿安沉聲說。
“好。”馮明光又說,“夫人那邊說想盡快和您見一面。”
裴囿安沉默良久,然後說,“知道了。”
裴氏如日中天的那一年,裴雲國出車禍死了,身為Alpha長子遠在國外讀書的裴囿安連夜趕了回來,接了這個燙手山芋,往日那些事事都要沖到前面的兄弟姊妹,不是選擇做了縮頭烏龜,就是等着看他笑話。
裴囿安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證明了他自己,哪怕無所不用其極。
一向如此,結果才是最重要的,沒人會關心過程。
而且事實上那一個月都是做給別人看的,裴氏近兩年雖然都在走上坡路,但卻再達不到曾經的高度了。跟裴氏一起創立的幾家老牌企業,還有近幾年來數不勝數的新興企業,都趁着這次裴氏失勢,借力往上爬了。
他裴囿安向來是個殺伐決斷的人,這也是他為什麽能服衆的原因,但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不止外面的,還有裴氏內部的,甚至更多。
裴家是個大家族,從來不缺優秀的Alpha基因,但還是有太多人把基因血脈當作炫耀的資本。
裴囿安是基因血脈的受益者之一,生下來就淩駕于很多人之上,他欣然接受這樣的出身,因為确實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出身,但卻厭惡別人只拿他的出身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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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Alpha,但卻絕不是裴家那些只有基因的草包。
可他這次卻被草包給陰了。
Alpha的易感期和Omega的發情期不一樣,越是基因優異的Alpha易感期周期越長,裴囿安回國後靠着抑制劑安然無恙地度過了三次易感期。他從分化第三性別後就一直是這樣,除開正常的生理需求,易感期全都是自己一個人靠抑制劑度過的。
因為他這輩子最讨厭的就是失控,更何況還是這種生理上的。
可哪怕他做得再天衣無縫,也還是被人鑽了這種他最厭惡的空子。
出事的前幾個小時,裴囿安還在酒會上西裝革履地與人推杯換盞。意識到酒有問題的時候他很快就離開了,但卻在去醫院的路上出了車禍。
好在他在這之前給自己注射了兩針,才得以讓他死裏逃生,一路抄着偏僻的小道跑到了附近的城區,然後碰到了那個叫餘然的殘疾Omega。
沒有信息素——這是裴囿安選擇留在這個Omega身邊的理由。
其實如果不是餘然也會是其他人,只是恰好是餘然騎車路過了那個巷口,然後因為善良而收留了他。
實際上裴囿安并不覺得那是善良,說得更直白一點,是愚蠢。
那樣的環境,一個Omega,竟然還敢把一個受傷的Alpha往家裏領,甚至還在他易感期的時候靠近他,若不是因為他沒有信息素,裴囿安甚至都會懷疑他是否是有其他的目的。
餘然很不懂得隐藏自己,一雙眼睛裏什麽都能讓人看得清,裴囿安有時會不明白,他這樣一個Omega,甚至連Omega最有用的利器都沒有,還妄想從他那裏得到更多東西嗎?
但裴囿安一向是個不喜歡欠着別人的人,他還給他的東西,早就遠遠超過這短短十幾天生活起居帶來的花銷了。
這就夠了。
所有事情都該到此為止,按理來說。
可裴囿安不知道自己心裏那股異樣從何而來,他甚至有些訝異,僅僅只是這短短十幾天而已,竟能讓他有這樣的感覺。
“裴總,到了。”
裴囿安拉回自己的思緒,“嗯。”他睜開眼睛,“事情都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會議通知在一個小時後,所有人都通知到了。”
“嗯。”裴囿安戴上口罩,徑直下了車。
另一邊,餘然到了醫院後已經住了一晚。隔天李維康的手術也很順利,醫生出來摘掉口罩的那一刻,吳玉霞終于忍了一晚上的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
餘然一直在她身邊安慰他:“醫生說還要觀察一下術後反應呢,要不您先去休息一下吧。”手術十一個小時,餘然好歹在手術前還眯了一會,吳玉霞則是眼都沒合過。
吳玉霞哽咽着點點頭,眼淚卻怎麽也停不下來,從餘然的角度看,她頭上的白發格外紮眼。
“媽,等會康康醒了還得找媽媽呢,您這樣他看到了會難受的。”餘然聲音微微帶着鼻音。
“好……好……”吳玉霞緩慢地點點頭,“去休息……”
看着吳玉霞合上眼後,餘然去食堂打包了點吃的東西,出來的時候卻看到了李富榮正往裏走。
他心裏狠狠一跳,又回到了食堂,木讷着吃完了打包好的飯,又坐了好久後才給吳玉霞打了個電話。
“媽,睡醒了嗎?”
“醒了。”吳玉霞說話聲音帶着很重鼻音,“你去哪了?”
“我在食堂吃飯,你要吃什麽,我給你打包回去。”
“你看着弄吧,媽都行。”
餘然沉默了一會,才問道,“只要一份嗎?”
吳玉霞嘆了口氣,又笑了笑,“康康現在怕是還不能吃飯吧。”
餘然松了口氣,“好,我馬上回去。”
晚上李榮康醒了,沒有什麽不良和排異反應,便轉到了普通病房。
吳玉霞輕輕握着李榮康的手,眼裏含着淚跟他輕輕說話。餘然聽了一會就出去了。
他去樓下坐了一會,今晚的天氣很好,醫院的空氣也很好……他應該安全到家了吧?他家裏人應該會給他做一頓很好吃的飯吧,比起他那些頓甚至都不能坐着吃的飯。
第三天下午的時候,餘然已經要回去了,李榮康躺在病床上抱怨,“哥哥就要走了?”雖然一臉病容,但眼神裏卻是遮也遮不住的稚氣。
餘然笑了笑,“哥哥得回去工作了啊。”
吳玉霞接話道:“哥哥工作很辛苦的,你還不快快好起來幫哥哥分憂,嗯?”
“媽媽你放心吧,我這次肯定會好起來的,我還想回去上學呢。”
“好……好,回去上學,回去上學。”吳玉霞的聲音又開始哽咽了。
餘然站在旁邊一言不發,過了好久才說了句:“媽,我先走了。”
吳玉霞轉過來,站起來擦了擦眼睛,“走,媽送送你。”又回過頭去看李榮康,“你自己乖乖的啊。”
“好!”
醫院的走廊很長,餘然和吳玉霞并排走着,中間隔的距離明顯還能站下一個人。
“這次也算咱趕上了,事情這麽順利。”吳玉霞說,她不懂那些個,只知道有個好心的慈善組織給她把手術費交了。
餘然卻是知道的,不止是手術費,包括心髒配源,前前後後所有的醫生、專家,甚至包括那些嶄新的儀器,全是于安……不,裴先生安排的。
他也許該竊喜,短短十幾天就能換來這麽多東西。
“然然啊,以後你也就不用這麽大壓力了,知道嗎?”吳玉霞停下來跟他說。
餘然攥着手,淡淡地“嗯”了一聲。
這不是他一直以來最大的願望嗎?可他為什麽好像沒有那麽開心呢?
餘然坐在回家的大巴上,心裏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末班車,車裏反倒沒什麽人,他坐在跟來的時候一模一樣的位置,就是旁邊沒有人了。
他想起那輛送他去醫院的黑色汽車,又想起自己家那輛矮小的電瓶車,又看了看自己旁邊座位上被坐到黃的發黑的座椅。
為難他了,餘然想。
家裏還是出去時的模樣,他在玄關處站了一會,然後把門帶上了。
明明什麽都沒變過,餘然卻感覺屋子裏安靜得要命。
他走過去,打開了電視,就着電視聲洗完了澡。
他把被子抱到了沙發上,蓋在腿上,然後換了個臺,看起了電視劇。
是個偶像劇,他隐隐約約覺得自己以前可能看過。
淩晨一點的時候,電視劇早就放過了,現在是晚間新聞,餘然卻一直沒換臺。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很孤單,而這種孤單,是從于安離開後開始的。
是啊,于安離開了,以後也不會回來了,那個沉默寡言卻細心認真的Alpha回到他該待的地方去了,哪怕他再回來,也不叫于安了。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見過光明。”
他現在好像才真正體會到這種感覺。
如果他那個晚上沒有遇見于安,他的世界裏就不會有于安這個人,那他這個殘缺的Omega,也就不會妄想擁有愛情的奢望了。
從頭至尾清醒的是他,事到如今悵然若失的也是他。
他太會裝傻,卻永遠都說服不了自己。
他摸到沙發上的遙控器,關掉了電視。
屋子裏一片黑暗,隐隐有些外面照進來的光。
餘然躺好在沙發上,右手緩緩上擡捂住自己眼睛。
頭好疼,鼻子也好酸,他狠狠吸了一下鼻子,終于還是沒忍住掉下了淚來。
他好久沒哭了,久到他已經忘記了流淚是這麽暢快的感覺了。
就這樣吧,就這麽一個晚上,等天一亮,所有東西就都恢複原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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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裴總終于擁有了姓名。
一周四更,成功!
我好難,前期這種感情進展我真的寫的很慢,又想寫快一點又很在意細節,因為前面沒鋪墊好的話我到時候肯定得回過頭來改(都是經驗教訓啊)。
不過寶子們,我明天休息,準備沖一沖,能碼多少碼多少,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