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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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點,車裏人還不算多,餘然倆人找了個稍微靠前的地方坐下了,于安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車裏有些嘈雜,還夾雜着一股肉包子的味道,時間一久,餘然就開始不舒服了。
于安原本皺着眉看着窗外,餘然擡手的時候不小心蹭了他一下。他側頭去看,卻看見餘然緊閉着嘴唇,手捂着臉一副很難受的樣子。
“怎麽了?”他問道。
餘然拿開手,眉心中間甚至留了兩個紅印子,但他還是扯出了一個勉強的笑,說,“有點暈車,我一直都這樣,沒事的。”
于安又看了他一會,然後轉過了頭去。
中途大巴車在高速路上停了一會,餘然打算下車透口氣,他問于安:“我要下去透口氣,你要一起嗎?”
于安沒回頭,“不去。”
餘然便直接下去了。
天氣有些陰沉,旁邊有人在抽煙,他走遠了一些站了會。
等他再上車的時候卻發現于安換了個位置,“你……”他還沒開口,身後就有人推搡他催促他往前走。
餘然往前走了兩步,停在于安旁邊,“你不坐進去嗎……”
身後有人要過去,語氣已經隐隐不耐:“讓一下。”
于安根本沒有坐進去的打算,突然伸手拉了他一把。餘然踉跄了一下,手扶了于安後面的座椅一下,兩個人的距離一下變得很短,鼻尖都差點挨上。
雖然餘然很快就站直了,但下一秒卻連耳朵都開始發麻,他已經盡量在為身後人留出過道距離的情況下站直了身體,想着至少不要挨着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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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沒辦法,他的膝蓋依舊貼着于安的腿。然後下一秒,他還是坐了進去——總感覺于安在用另一種方式讓他就範,而他向來沒有招架之力。
其實窗戶不能開,坐在哪好像都沒什麽差別,可餘然心裏就是舒服了許多,不再那麽難受了。也許是因為他可以看看窗外,所以注意力被分散了。
于安看着面冷,但其實是個很細心的人。
餘然這麽想着。
兩個小時後終于到了地方,這裏離吳玉霞他們待的醫院還有點遠,餘然餓極了,只覺得于安應該會更餓,就打算先吃點東西再往醫院那邊走。可他回頭看,Alpha只是皺着眉,卻什麽都沒有說。
不過也是,于安應該不會主動說他餓了一類的話。
于是他主動問道:“你要吃東西嗎?”
可于安沒看他,而是透過他看着身後的另一個地方,他轉過頭也想去看看,但于安卻突然說:“去吃東西。”他指了指另一邊,“那有家馄饨店。”
餘然轉過頭看了一眼,有些疑惑:“你不是不喜歡吃馄饨嗎?”
于安卻反問他:“你不是喜歡?”
餘然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于安又說:“走吧。”
這家馄饨店明顯比他們巷子裏的那一家好多了,店面大得多,店裏面也幹淨整潔,并且只做馄饨。
他們倆一人點了碗鮮肉馄饨,然後找了個地方坐下。
店裏人有點多,他們倆坐在玻璃門的邊上,面對面坐下了。他們倆基本都是在家吃飯,所以很少這樣正常的面對面吃飯,大多數時候都是于安坐在茶幾的側邊,餘然坐在正對着電視的側面。
有些說不出的異樣,尤其是現在,此時此刻,也不知道為什麽,餘然總感覺于安一直在看着他,從剛剛下車開始他就有這種感覺了。
但餘然也不好問,可能只是他的錯覺罷了,這種東西無論怎麽問出來都太尴尬了。
“是不是要下雨了?”他只能看着窗外,無事找事地問。
于安頭都沒偏一下,點了點頭,“嗯。”
餘然輕嘆了口氣,回過頭跟他對上視線,“于安,你今天怎麽了嗎?”他覺得他可能是因為要去醫院檢查了,有些緊張。
但其實于安表情不像緊張,倒像是有些嚴肅,嘴唇也抿成平直的一條線,片刻後才說,“不是。”
“那你……”餘然又說不出話來了,兩只手在桌子底下握了握。
于安垂了下眼睛,“我去趟衛生間。”
餘然愣了一下,“……好。”
Alpha站起來,往外走了兩步突然停了下來,回過頭跟餘然說:“餘然,你不用等我。”頓了一下才加了一句,“可以先吃。”
“……好。”餘然看着他,微張着嘴,卻沒能再說出什麽話來——他心突然跳得很快,一絲一絲的酸澀順着喉嚨往上冒。
馄饨很快就上來了,散發出絲絲熱氣,白色的瓷碗,湯很清白,上面飄着淡淡的一層油,點綴着一些蔥花,看着很誘人。
餘然微微塌着背坐在那,看着馄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于安去了很久都沒回來,外面突然下雨了。
餘然轉頭看着外面雨絲打在玻璃上,逐漸變得朦胧、模糊,不止是玻璃,還有他自己眼睛的。
啊,原來是這樣啊,他是走了嗎?在這樣的一個随意的時間節點上。
周圍突然變得很安靜,餘然拿起勺子,腦子裏想起了于安剛剛說的那一句“餘然,你不用等我”。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他舀了一個馄饨放進嘴裏。
不好吃。
跟巷子裏的完全不一樣,裏面是純肉的,面皮很薄,湯的調料味也沒那麽重了,可是不好吃。
他好像只能這樣了,這輩子,永遠逆來順受,然後安于現狀,比起所有其他的,他最會的只有裝傻,裝不知情,用他這張跟性格一樣毫無波瀾的臉去粉飾太平。
那天晚上,不,是好幾天晚上,他都知道于安半夜出去了,通常淩晨時候才會回來。
于安在騙他,他根本沒忘。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問什麽,怕會打擾這原本就短暫的寧靜。
他太懦弱了,他喜歡他,也清楚知道他很快就會離開,回到屬于他自己的地方去,所以也就更不會去問什麽,企圖能多一天便多一天,能多一分鐘便多一分鐘。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那天晚上,他知道吳玉霞沒有睡着一樣。
他只希望自己的人生能順遂一點,他何曾有過什麽更大的願望呢?
可是他從沒如願過,從小到大就是這樣,所以哪怕于安一句話都不說就離開,他也只能坐在這裏,吃這碗他覺得難吃的馄饨。
雨下大了,他放下勺子,不想再吃了。
真浪費啊,餘然想,可他真的吃不下去,浪費一次也不會怎樣的吧。
他還在看着窗外發呆,突然感覺有人站到了他面前。
回過頭,是個穿着一身黑西裝的Beta,手裏拿着一把黑傘,留着一頭利落的短茬,表情冷淡。
餘然張了張嘴,“你是……”
“裴總讓我來跟您說一聲,很感謝您這些天的照顧,後續相應的一些回報也希望您不要拒絕,都是您應得的。”
“裴總……”餘然在嘴裏喃喃念叨着,“回報……”
不是真名……果然不是真名,而且他似乎,比自己想象得還要不同些呢。
“您吃完了的話我送您去醫院。”
餘然沉默了很久,然後緩緩地搖了搖頭,“不用了,替我謝謝你們……裴總。”
Beta沒有說話,只是說:“希望您不要讓我為難。”
餘然還是看着桌上已經冷掉的馄饨發呆,片刻後才終于站了起來,然後往外面走。
雨很大,他只是站在門口,雨絲就已經簌簌地往他身上飄。
“至少請您把雨傘拿好。”Beta站在他身後一步遠的地方,把傘遞給他。
餘然看了看,還是伸手接住了,“謝謝。”
他剛接過傘,Beta就已經要往雨裏走了。
“你……”餘然睜圓了眼睛。
Beta回過頭看他。
“你就這麽走嗎?”
“是。”
餘然突然覺得自己很沒勁,用這種自以為的不會給別人添麻煩的方式,給人添麻煩。
好好離開也算是道別了吧,沒有任何人、任何東西有改變,就算哪怕只是讓一個陌生人淋一場雨,他也不想。
餘然把傘撐開,走到Beta旁邊,“麻煩你了。”
車窗隔音很好,所以車裏很安靜,車也開得很平穩,餘然甚至都沒那麽難受了。
不用多久就到地方了,他就要斬斷與Alpha的最後一點聯系了,可他卻連Alpha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可以,問一下你們裴總的名字嗎?”他鼓起了勇氣問。
Beta沉默了一會,然後說:“恕我提醒您一句,沒有必要。”
餘然沉默了。
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都能看穿他的企圖——是啊,沒有必要,以後應該也不會再見了吧,知道了名字又能怎麽樣呢?
“謝謝……”
快要到地方的時候,餘然又問:“那你呢,你叫什麽名字?”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固執什麽,好像非得知道點什麽才能心安理得,才好讓自己能記得,那個他連名字都不知道的Alpha。
“我叫陳文。”Beta過了好久才回答。
到了地方,餘然下了車,撐着傘對駕駛座上的陳文說:“謝謝。”
陳文低了一下頭,“不必客氣。”
看着Omega漸漸消失的背影,陳文才拿出了手機,撥了一個電話,接通後說:“告訴裴總一聲,人已經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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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別學裴總那一套,不告而別,我t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