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百辟入腑
李昭淩一開推開門,就把宋譯扔進客廳裏,他松開手後退一步,重重地靠在門上喘着粗氣。宋譯三步踉跄跌進屋裏,揉了揉被拽痛的胳膊,嘴裏念叨:“你就不能慢點?”他一扭頭,就看見李昭淩倚在角落,碎屑的短發下一臉汗津津地慘白。
宋譯上前,試探地問:“你不舒服?”
李昭淩把手背在牆上,向後挪了挪,抿着嘴唇微微低頭沒有說話。
宋譯走過去,扶上李昭淩的額頭,緊張地問:“你怎麽了?是不是剛才受傷了?”
李昭淩抓住宋譯的手腕,甩開他冷冷地說:“離我遠點。”
宋譯忍着怒氣可依舊擔心,他看李昭淩身形虛晃,想要伸手扶他:“你到底哪兒不舒服?”
李昭淩一把扯過宋譯的領子,口吻強硬道:“沒……沒有,我請你離我遠點!”
宋譯心裏又急又氣,他凝視着李昭淩的眼睛,攥着的手緊了緊,說:“我最煩的就是你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你一樣,明明都是你自找的。”
李昭淩喘着粗氣,嘴角輕彎,一臉嘲笑地看着宋譯說:“我自找的?”他慢慢松開手,靠回到牆邊,說,“宋譯,你告訴我,你今天晚上究竟為什麽生氣?因為我沒有向你坦白曾經愛過宋牧之,你就覺得這是欺騙?還是因為我要你助他重生,讓你覺得是利用?除了這些,還有嗎?你……你為什麽要說出‘我令你失望’這種話!”他忽而擡頭,看着宋譯的眼睛說,“所有的事情都是注定好的,既然這樣,曾經發生過什麽,跟現在又有什麽關系?告訴我,失望之前,你……究竟期盼過什麽?”
宋譯後槽牙根因為咬得太用力而陣陣發疼,他撇過眼睛,沉聲問:“你什麽意思?”
李昭淩看着宋譯,一抹冷笑轉瞬即逝,喃喃道:“既……既然你不願意,那就讓我來……”
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眼前的李昭淩雖然站都站不穩,可他眼睛裏帶着兇狠的光,像一個即将發狂的野獸,宋譯突然有點後悔,覺得自己好像越了界,退後一步睜大眼睛木然看着李昭淩。
李昭淩走過來,一把抓起宋譯的手徑直推開卧室的門,用力把他扔在床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扯開了自己的衣領。這人面無血色,唇色發白,眼神似迷離卻篤定。淡粉色的襯衣驟然被扯開三顆扣子,隐約可以看到結實的胸線。
宋譯顧不得肩膀上被撞擊的疼痛,吃驚地問道:“你……你要幹什麽?”
李昭淩眼睛裏像是着了火,一字一頓:“上|你。”
宋譯驚慌失措地從床上爬起來,緊張地說:“李昭淩,你病糊塗了,我可沒心情陪你玩。”他用力撞開李昭淩就要往門外跑。
李昭淩抓住他的手腕往後一拉,閃身而過,宋譯整個背重重地抵在床頭櫃旁的牆壁上,李昭淩迅速抵上去,宋譯皺眉,擡手就是一拳。
李昭淩伸開手掌把他的拳頭窩在手心,稍稍用力,宋譯頓時痛到臉變了形。李昭淩抓着他的手腕按在身後,挑起他的下巴,一字一頓,說:“看清楚了嗎?這就是你,弱小,可憐。宋譯,你知道嗎?我殺死你簡直比碾死一只螞蟻還簡單,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談判?有什麽資格願意或者不願意?”
宋譯怒極:“你卑鄙!下流!”
李昭淩笑了笑,絕望的眼神在黑色眼眸子中一閃而過,他沉聲道:“你真得這麽想嗎?”
宋譯盯着他,臉上因為用力而繃得通紅,大聲說:“你個大傻瓜!你以為你的愛感天動地,趙幽說得很清楚,是宋牧之自己不想活?你……你為什麽……你還要執迷不悟折磨自己?折磨其他人?”他避開李昭淩的目光,紅了眼眶低聲說,“三千年了?這麽等着值得嗎?”
李昭淩看着宋譯,輕輕晃了晃頭,沒有說話。
宋譯重新擡眼,看着李昭淩,說:“既然這樣,你告訴我,我是什麽?在你眼裏我是什麽?究竟是助他重生的祭品?還是宋牧之的替代品,為了滿足你現在惡劣的shou欲和從沒有得過的不滿?你給我說清楚,今天晚上究竟為什麽要招惹我?”
李昭淩閉上雙眼,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他仿佛是換了一個人,一臉兇狠地拽着宋譯的胳膊,把他扔在床上。巨大撞擊讓宋譯短暫失神,回過味來他才開始用力掙紮,大喊道:“你放開我!”
李昭淩拽起宋譯的領子,指腹滑過他的臉龐說:“這雙眼睛實在太漂亮了,漂亮到讓我心疼。”他雙手掰過宋譯的肩膀,逼迫他轉個身趴在床上。
床墊被砸地“吱呀”作響,宋譯努力把臉露出來,說:“大騙子!我怎麽會相信你,相信你能保護我,願意陪我走完這條死亡末路!我就是個大笨蛋!”
李昭淩從背後拽住宋譯的手,一把拉起來蜷在自己懷裏,說:“宋譯,你才是什麽都不懂!”此時,他一身狼藉痛不欲生,頭腦陣陣發漲,就連眼前的情景也越來越模糊。他虛晃了下身體,把頭靠在宋譯的肩膀上,低聲說,“我不是玩,我是認真的。”
宋譯扭動身子,一心想要掙脫,側過臉不屑地說:“呸!你別妄想了!我為什麽要懂你這種自私冷漠的人,一個從頭到尾只想着自己的人!”
李昭淩聲音漸弱,幽幽地說:“你是神,是睥睨天下的戰神。而我呢?不過是山林間一只低|jian的野獸,是啊!我有什麽資格要求你懂我?哪怕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回應都是奢望!我讨厭這種心情,讨厭被一個人一直牽着鼻子走,讨厭看到他笑就高興,看不到他就難過的日子,讨厭只有一個人一直默默付出走在沒有盡頭的末路。只是想不到,到了今天,你還是一樣把我輕易地推開。宋譯,我讨厭你!”
宋譯聞聲扭頭,對上李昭淩噙着淚光的雙眼,呼吸一滞。
“你為什麽要讓我想起這種心情?讓我想起那個軟弱不堪的自己。宋譯,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他手輕輕一拉,把宋譯攬在懷裏又靠近了些,伸手撫過他的唇角,說,“從動心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只能做失敗者,無論從前的你,還是現在的你,都不會懂這是一種怎樣的心情?你永遠那麽自信,那樣自我,高高在上,怎麽可能理解被這種沒有尊嚴的卑微徹底壓垮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我的愛……對你來說一直都是醜陋至極!你瞧瞧,哪怕你現在一無所有,你依舊是勝利者,一個失望的眼神就能戰勝我。”
李昭淩慢慢靠近,眼神暗淡,語氣中是從未有過的溫柔,說:“好想做個了斷,結束這沒日沒夜的黑暗。”
“李昭淩……”
李昭淩松了手,把宋譯扶起來,緊緊地擁在懷中,口中呢喃:“你……你知道嗎?從前,就連這種靠近都是奢望。”
宋譯把頭埋在李昭淩的懷裏,肩膀聳動,低聲說:“所以,你就可以仗着愛的名義,任意踐踏別人的自尊?”他慢慢推開李昭淩,說,“我現在什麽都沒有,沒有親人,沒有家,我從一個呼風喚雨的人走到現在,如今就連活命打都得依靠着你茍延殘喘,沒有你的保護,我連門都出不了。我天天呆在一個曾經熟悉,現在卻陌生到連自己都不敢認的世界東躲西藏,和這些比起來,你覺得我稀罕當這個勝利者嗎?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從來都沒有認識過你。”
一句一句讓李昭淩心如刀絞,他再一次把宋譯拉進懷裏,攬着的手更加用力。他把下巴垂在宋譯的肩頭,低聲說:“你放心,我一定會保住你的命,哪怕……哪怕沒有宿主重生,我都願意用生命守護你,讓你……活下來。”
宋譯不敢相信,輕輕拍了拍李昭淩的肩膀,問:“你說什麽?”
李昭淩的呼吸越來越重,他漸漸把全身的力量都壓在宋譯的身上,宋譯再也支撐不住,兩個人一起倒在床上。李昭淩順勢把頭埋在胳膊裏,整個人僵硬地蜷起來。
宋譯從床上爬起來,推了推他說:“李昭淩?”
他再要伸手,就聽見李昭淩有氣無力地嘟囔着:“你走吧,天就快亮了,沒人能傷害你了。”
宋譯的手懸在半空中,緊緊地握住又松開。他狠狠心,扶着李昭淩說:“你到底哪不舒服,你再不說,我就去找蘇凝紫了。”
李昭淩翻個身,背對着宋譯,把頭蜷在被子裏,委屈巴巴地說:“你……你又威脅我。我沒事,被幽獸傷到,動過靈力,才遭了反噬,你……你放心,我……我挨過這夜就好了。”話一說完,他徹底把自己扔進了黑暗。
宋譯愣了一下,越發愧疚起來。他晃了晃李昭淩,又喊了兩句,看他沒有反應,趕緊把耳朵湊到鼻息前,聽到他沉穩的呼吸聲後,這才放下心來。宋譯又費了好些力,才把李昭淩挪到床上蓋好被子,氣喘籲籲地倒在床上另一邊,盯着天花板心裏念叨:這特麽都什麽事?簡直比真刀實槍的gan一場還累,到底圖什麽啊!
宋譯坐起來,伸手摸了摸李昭淩的胸口,襯衣全都濕透了。他一個轱辘爬起來,走到衣櫃邊打開一看,半櫃子白襯衣半櫃子黑西裝,還都是一個款。這人,還真會省事……
他從最下面翻出一條黑色短褲,一件純白背心,走到床邊,看着蜷着被子縮成一團的李昭淩,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能讓我伺候更衣的這世界上還真沒有!”
宋譯看着濕噠噠的小粉襯衣和小粉下面若隐若現的肌肉群,頓時有點難為情。他順着衣領解開扣子,成熟男人的緊實線條赫然出現在眼前,成功俘獲了宋譯平庸了二十多年的小心髒,他一邊心裏囑咐自己非禮無視,一邊禮貌地抓緊時間手腳并用。從枕頭上拽了條枕巾開始幫他粗魯地擦汗,順着脖子一直到胸腹,寸步不讓。
宋譯十分實誠地咽了下口水,心裏默默亮起來了小燈牌,顏值滿分、身材滿分、氣質滿分、脾氣暴躁、性格差評,禮貌沒有,當然後三項因為前幾項分數太高,可以只做參考。他細細琢磨一下,忍不住回想起李昭淩方才說過的話,聽他的語氣,似乎對自己也有不少非分之想,那麽,這樣下去順其自然吃幹抹盡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宋譯莫名嘆了口氣。
上|半|身處理好,他把顫抖的小手伸向李昭淩的腰|帶,還沒碰到,就很沒出息地紅了臉,正猶豫間,李昭淩突然擡手抓住了宋譯的手。
宋譯的臉更紅了。
李昭淩的眼皮輕輕翻動,揚了揚嘴角,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戲谑表情,松了手,又昏昏沉沉睡過去。
宋譯這下老實了,除了狠狠地偷瞄兩眼,感慨“野獸”的尺|寸果然不一般,除此之外再也不敢轄折騰,幫着他換好衣服,再小心蓋好被子。剛剛整理妥當,李昭淩就側過身蜷起身體瑟瑟發抖,冷汗從額頭上一股一股地往下流。宋譯拿毛巾幫他擦了擦,不放心,又伸出手摸了摸額頭,一如往常的冰涼一片,沒有一絲溫度。
宋譯俯身湊到李昭淩的耳邊,輕聲問:“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哪裏痛?”
李昭淩把宋譯搭在頭上的手拿下來攥緊捂在胸口,喃喃說了句:“冷……”
宋譯抽出手,把空調的溫度調到最暖,翻身上床tuo了衣服一起裹進被子裏。他幫李昭淩退下背心,俯身貼近這人的懷抱。和想象中一樣,手感不錯,可是溫度實在太感人了,名副其實的萬年老冰棒!
李昭淩終于感受到一些溫暖,刻意往宋譯身邊靠了靠。宋譯看着他的眼皮微微顫動,好像做夢一眼,閉着眼睛的時候睫毛更長了。宋譯用指尖在李昭淩的睫毛上輕輕撫過,禁不住猜測着他夢裏的世界。
看着他沉睡的側顏,宋譯目光閃爍自言自語道:“沒有尊嚴的卑微?到底指得是什麽?”他用力抱了抱李昭淩,把頭埋進他的頸窩。
這一夜,兩顆冰冷的心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直到黎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追文的小天使們~~~寫完這章,我覺得自己又進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