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亡魂重生
宋譯皺眉看着劉銘,腳下一蹬,向他飛撲過來,閉上眼睛把人護在懷裏。
汽車的喇叭聲戛然停止,宋譯擡起頭慢慢睜開眼睛,面前的黑袍男人背對着他,黑袍人的後面,是停在原地的白色小轎車。
幽冥似一道鬼魅黑霧,環繞着汽車在上空飄飄蕩蕩,黑袍人手中一道白光劈下,黑霧驟然四散又重新聚攏。
宋譯低頭看了眼劉銘,迅速站起來把縮成一團的僵硬人球拽到馬路邊,然後快步向黑霧聚攏的方向追去。黑霧四下環繞,似乎長着眼睛,看到宋譯迎上來立即将他團團圍住,帶着他一起升向天空,低吼兩聲結出一張人臉對上宋譯的眼睛。
悲傷無力的感覺霎時湧上心頭,刺耳的聲音驟然響起,狂妄無理又十分難聽:“不知死活的東西,要不是有那個麻煩在,我一定馬上了結你!”
李昭淩的戰天戟再次劈下,刀鋒赫然煥發出前所未有的冷冽白光,帶着堅定而充滿力量的怒吼:“不知死活的是你!”
“啊……”幽冥發出一聲慘叫,倉皇四散。
黑袍人一把拉住宋譯,轉個身把他攔腰抱在懷裏落到了地上。宋譯擡頭,似笑非笑地望着黑袍人,酒氣氤氲,兩頰帶紅,眼帶桃花,李昭淩看得愣了神。
半晌,宋譯的嘴角忽而揚起,他迅速擡手,扯掉了這人頭上遮蓋的黑袍,衣帽下赫然露出李昭淩徹底沒了表情的冷峻面龐。
被算計了???該怎麽辦???
李昭淩雖然一臉淡然,可心裏早就翻江倒海懵到慌了神。他慎重考慮,打昏?殺人滅口?埋屍荒野?各種靠譜不靠譜的方案在大腦裏飛速運轉。
宋譯赤黃的雙眸泛着狡黠而明亮的光,李昭淩心中的怒火卻越燒越旺,此刻,他簡直恨不得要揉碎這個混小子!這麽被戳穿身份,簡直是太丢人了!他甚至可以想到夏侯勇捂嘴大笑的混蛋樣子!
秋重夜寒,猝不及防的溫度讓李昭淩心顫了一下,宋譯的指尖帶着些許溫暖,一一滑過李昭淩的眉毛,鼻梁,最後落在唇角。他一動不動看着李昭淩,看着看着,李昭淩忽然覺得喉頭發緊,心跳加速。
宋譯笑容裏帶着些許得意,停下手,拖着長長的鼻音喃喃道:“果然是你……”剛說完,就橫在李昭淩的胳膊上打起了呼嚕。
“???”
李昭淩渾身早就如機械一般僵硬,他下意識地收了手,宋譯“噗通”一聲摔在地上,下一秒,呼嚕聲更響了。李昭淩蹲下來拍拍他的臉,看他沒反應再彈一下腦門,宋譯吧唧一下嘴閉着眼睛胡亂推開他的手,翻個身徹底睡熟了。
李昭淩終于冷靜下來,看着宋譯眼光越來越冷。他俯下身體把宋譯抱起來,輕輕放到了路邊,打個響指,路邊的車開始呼嘯而過,行人也都恢複了動作繼續往來。
馮勤一低頭,就看到宋譯和劉銘在地上睡得四仰八叉,大聲嚷嚷:“怎麽睡路邊了!喂!朱鑫,打電話叫兩個人來,一起把他們扛回宿舍……”
“啊!他們這就睡了,那我也睡!”
“???!!!”
市局特案組辦公室沙發的牆上,有一道活人永遠看不見的門。
門口鋪着駝灰相間的厚地毯,踩過地毯是一張黑紅木桌案,案頭擺放着些資料,還有一只手掌大小雕滿銀色花紋的雙耳小酒壺,案後立着一整面牆的架子,架子上以精确到秒的時間記錄方式,整齊排列着各種異事卷宗,再往裏橫着白色的大轉腳沙發,寬度足夠兩個人折騰。
夏侯勇正窩在沙發上睡得正香,朦胧間晃過一道人影,一陣夜風襲來,周圍瞬間變得冷飕飕的,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李昭淩一身黑袍泛着白光,一動不動的看着他,他“噌”一下坐起來咬着被角捂|着胸。
實話說,與“半夜醒來床頭不知道坐着誰”和“半夜醒來,床頭坐着李昭淩”相比,後面恐怖程度堪比史詩級重大災禍現場。
夏侯勇揉了揉眼睛,委屈巴巴喊了句:“窩草!要死啊!”
李昭淩面無表情,兩眼無神,冷冰冰說一句:“大半夜的,別瞎嚷嚷。”
“就準你瞎跑,不準我嚷嚷!”他伸手蹭掉額頭上的一層冷汗,拍着自己的胸口說,“李大爺!我的爺,你這是人幹的事嗎?”
“嚴格來說,咱們都不是人!”
夏侯勇套上大背心,說:“你一犯貧,就肯定有為難的事,我還困着,直說吧。”
李昭淩抿了下嘴唇,說:“害人的幽冥除了車禍現場的那個小鬼頭,還有一個,他怨氣極重,看樣子不像是我們平時抓過的孤魂野鬼。”
夏侯勇一聽,剛剛緩了的臉色頓時更加難看:“這次問題很嚴重?”說完,他故意撇眼,看了看李昭淩。
李昭淩沒有說話,搭在膝蓋上的手明顯地緊了緊。
夏侯勇本來就帶着起床氣,看他這副要說又不好好說的死樣子徹底來了氣,攥着被子怒氣沖沖地說:“你小子三更半夜不睡覺,跑到我這來就是為了談‘公事’?”
李昭淩沒有說話,身上的幽幽白光轉眼就換了紅色。
夏侯勇頓時咋舌:“你……是在難為情?”他極不自然地挑了挑眉,賊兮兮地瞟一眼李昭淩面無血色的臉,回憶道,“我記得你上次來找我徹夜長談,好像還是在營裏,非要拉着我研究先鋒騎兵營一列應該是七個人還是八個人?”
“……”
李昭淩皺了眉,身上的紅光閃了兩下,居然漸漸成了淡粉色。
夏侯勇“嘿嘿”一笑,被子一掀,站起來一把摟住李昭淩的肩膀,說:“來,跟老哥哥講講,你晚上不睡覺到底是為了什麽呀?”
李昭淩看了看夏侯勇的彩色花內褲,為難地說:“你能先穿上褲子嗎?”
夏侯勇挑了下眉,摟得他更緊了,禮貌地拒絕:“不能。”
李昭淩胳膊一閃,抓住夏侯勇的手腕就打了個轉,直接把他兩只手掰到身後,往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腳,夏侯勇直接載倒在沙發上。
夏侯勇捂着屁股哭天喊地:“哎呦,qin獸!你幹嘛啊!”
李昭淩看了看身上閃着的粉光,打了個響指黑袍盡退,瞬間換回一身西裝革履的冷酷模樣,端着手坐回到沙發上。
夏侯勇翻個身,揉揉手腕把自己藏回到沙發裏,委屈地說:“我就兩句玩笑話,你至于嗎?”
李昭淩站起來,踱步到桌案邊,随手拿起桌角的雙耳小酒壺,左手換到右手,右手又換到左手。
“別動!”夏侯勇臉色驟變,光腳踩在地上撲過來,緊張兮兮地說:“爺,我錯了,我再也不瞎問了,你愛說多少說多少,這東西放現在還真是古董,我所有的工資都用來保養它了,你千萬別激動。來!李哥,給我……我這就穿褲子去!”
李昭淩把小酒壺扔給夏侯勇,夏侯勇一把抱在懷裏,“心呀肝呀”的亂叫一通,小心翼翼地放回到桌上。
夏侯勇乖乖地去套衣服,李昭淩看着他的背影嘆了句:“你才是長情。”
夏侯勇聽到明顯地一怔,胡亂收拾了一下褲腰,坐回到沙發說:“能惦念的人只有這麽多了。”
李昭淩走到窗前,擡眼剛好看到天邊一點月牙,低聲說了句:“宋譯知道我的身份了……”
夏侯勇傻了眼:“什麽意思?他知道你是領魂使了?”
李昭淩點了點頭,說:“對,還知道我帶走了他的父親宋偉忠,還有他的同學……賈勇和趙宇。”
夏侯勇低頭搓一把臉,這回是徹底醒了,他萬萬沒想到,原來掘地三尺居然是這麽容易的事?他胡亂抓了抓自己的鳥窩爆炸頭,一臉焦躁地說:“我白天不是提醒過你了,讓你離他遠點,這小子絕對是故意的?現在怎麽辦?他是不是宿主都不一定?”
李昭淩沉聲說:“我不怕他,怕的是他不知天高地厚,還不自量力。”
夏侯勇放松臉上的肌肉,忽然想起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問道:“你是怎麽被他發現的?”
“……”
李昭淩衣袍一揮,落荒而逃。
宋譯早上一睜眼,已經八點四十五。他簡單收拾了一下,踩着點進了階五的教室,坐到靠門口的第二排。前排的短發女生一看見宋譯坐下,頓時花容失色,紅着臉把課本遞給他。宋譯禮貌地道聲謝,把書扔在桌上草草地翻了下。
上課鈴聲驟然響起,李昭淩踏着鈴聲走進教室,一身藍色西裝,第二顆紐扣處挂着一條銀色長鏈搭在胸前的口袋裏,整個人都帶着幾分精致的感覺。他脫下外套,裏朝外卷在一起,朝宋譯款款走來。
宋譯看着李昭淩,心裏頓時産生了一種極其怪異的感覺,好像渾身都被無數小毛刺紮着,癢得難受。他瞪大眼睛,看着李昭淩把衣服放在自己右手邊的空位上,解開袖口的扣子,卷起來上了講臺。他偷偷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下那人放在桌上的衣服,綢緞裏子光滑柔順藍到發亮。
李昭淩低沉的聲音驟然響起:“上課之前,我想先檢查一下作業,上次我記得有位同學遲到了。”
前排的學生一起扭頭,齊刷刷地盯着宋譯,都是一副準備看好戲的樣子。宋譯合上書,抿了抿嘴角,不情願地站了起來。
李昭淩冷冰冰地問:“完成了嗎?”
宋譯答得利索:“忘了。”
“記不記得我留得什麽作業?”
短發女生怕他不知道,扯着脖子小聲說:“三遍……”
宋譯低頭回答:“把講過的地方抄三遍。”
他慢悠悠地走到宋譯身邊,女生趕緊轉回身子坐直。
李昭淩微微擡眼,眼神裏散發着不明所以的光芒,語氣聽上去卻依舊冷得紮人:“我上次講到哪了?”
“……”
宋譯可以肯定,這人絕對是故意的!故意讓他出醜!從今天起,慕大榮譽榜上“數學小天才”将一去不複返,因為,他被一個古代史老師用最簡單的問題一擊絕殺!
“門口站着聽。”
宋譯拿着書的手緊了緊,擡起頭來剛好對上李昭淩的眼睛,他咬着牙走到門口,陰沉着臉看着李昭淩轉回到講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