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亡魂重生
推開教學樓大廳的門,學生們正圍在一起交頭接耳,一個女生對着地上指指點點:“人沒事吧!剛剛他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可吓死我了。”
宋譯深深吸了一口氣,向前走去,錯過幾名擋路的學生,他看到趙宇正扶着老腰,被好幾個男生用擔架擡着,叨叨說:“哎呦卧槽,可摔死我了,你們這幫狗小子,看我那麽久沒上去,都不知道下來瞅瞅?”
趙宇目光錯過人群,隐約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晃而過。
“宋……”
他正要大喊,手機鈴聲乍然響起,一看電話號碼立即接起來大罵道:“你到底過不過來?就你一個電話,害得我上樓走神摔慘了,暈在樓梯底下連個管的人都沒有,我不管,你要賠我誤工費!宋譯……喂……喂……喂……”
“真tm沒良心!”
趙宇對着電話狂吼幾聲,這才依依不舍地挂掉。宋譯站在背光處,遠遠看着趙宇被衆星捧月地擡出了教學樓,一直等到人群都散去。
很長一段時間,他像是被吸掉了所有力氣般動彈不得,渾身的毛孔在噴張,抽得他難受極了。看着大家逐漸消失的背影,心中的委屈如藤蔓一樣滋生、漫延,然後十分沒有出息地紅了眼眶。
劫後餘生沒有竊喜,只有無盡的蒼涼和沮喪。
突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聲音冷然卻充滿磁性:“那麽着急就是為了他?為什麽不上去看看?”
李昭淩明顯感覺到宋譯的身體抖了一下,可是轉身的時候,這人又似乎和平時沒什麽兩樣,甚至更加淩厲。他看着李昭淩棱角分明的臉,赤黃的雙眸格外冷漠:“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比起裝好學生時候的無辜,李昭淩反而覺得眼前這個準備随時咬人的小豹子更加有趣,剛才明明委屈地都要哭了,結果一轉眼就怒氣沖沖怼起人來。他摸了摸下巴,忍不住觀察起來。
死亡通知單上無端消失的姓名,被幽冥纏身的詭異體質,能夠看得見領魂使領路,還有和那個人一樣的黃色眼眸。這個小崽子身上,究竟還有多少違背常理的地方?
宋譯覺得打量在身上的目光越來越緊,有那麽一瞬間,仿佛要把他生吞一樣。他在腦中迅速回憶,想起和李昭淩分開時候的那句“早點回宿舍”,瞬間覺得信息量爆表。這位李老師絕對是一準就知道有事發生,可又揣着某種态度不能言明。
宋譯思索,怎麽辦?明問嗎?
李昭淩腦回路炸裂,真是他嗎?不行!!!
冷顏驟然變成了厭惡,李昭淩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宋譯着急伸手,抓住李昭淩的肩膀要攔住他,李昭淩肩膀一抽,向後微傾,頃刻間宋譯就直直地飛了出去,後腦勺着地摔在地上,十分争氣地直接暈菜。
碰瓷……嗎???
李昭淩看宋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用鞋邊碰了碰他的大腿,地上的人十分皮實地歪過腦袋毫無意識。他忍無可忍,蹲下來拍拍宋譯的臉,喊道:“喂!”
“……”
天色早就全黑,馬路邊的大樹下,赫然傳來一個女生的聲音:“那邊怎麽回事?好像有個人躺在地上,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男生說:“我的寶貝真單純,肯定和我們一樣正親熱呢!走,換個地方,我好好伺候你!”
“……”
世風日下,道德淪|喪!
他嫌棄地看一眼宋譯,嘆了口氣,站起來由上至下慢慢解開扣子,脫下西裝外套搭在左肩上,再把襯衣的袖口解開,挽起袖子。他彎腰拽起宋譯一只胳膊,動作利索的把整個人扛在肩上,沿着小路向醫務室走去。
看着被扛進來的人,校醫室的黃色波浪頭大姐徹底傻了眼,她顫抖着手推一下眼鏡框,結結巴巴地說:“這……這位同學要實在嚴重的話,進醫院急診是不是保險一點?”
李昭淩倒手把宋譯扔在床上,幫他脫了鞋說:“你先看一下,我覺得不嚴重。”他自帶威嚴态度篤定,根本沒有辦法拒絕。
波浪頭大姐不死心,還想推脫:“可是……”
“放心,死不了。”
大姐被李昭淩一句話怼嘚噎進喉嚨,再仔細瞧瞧面前的他,胳膊上露着肌肉塊,快頂上她的小腿粗,雖說是衣冠楚楚,可就剛剛扛人扔人那兩下,絕對是行家老手才能幹出來的事!猶記得上個月才有個籃球隊的大高個被人揍到三天下不了床,這會時間也不早了,還是少惹事的好。
經過激烈的思想鬥争,大姐一臉不情願地走過去,翻了翻宋譯的眼皮問:“怎麽弄得?”
李昭淩面無表情地答:“被我摔得。”
“……”
她掰過宋譯的臉看了一眼,眼珠子立刻驚得要瞪出來。這小夥子長得實在太好,屬于過目難忘那種,因此記憶也特別深刻,上次把人揍得住進校醫室三天不下床的混小子,就是眼前這人啊!最後聽說家裏有關系,連個口頭批評都沒有!
現在……居然有人能把他搞成這樣,用腳指頭琢磨也知道,眼前這個絕對是個更狠的角色,大姐撇着眼睛偷偷觀察李昭淩,調整下語氣顫巍巍地問道:“那,你是……”
“我是他老師。”
波浪頭大姐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立刻熱絡起來:“早說嗎?是同事啊!這我就放心了,你貴姓啊?你叫我劉醫生就行。”
“李。”李昭淩答完,又問,“他怎麽樣了?”
劉醫生全面開起話唠模式,說:“李老師啊!我這可得說你兩句,這教學生歸教學生,你看看把孩子弄成什麽樣了?你們是摔跤還是打球?下手也忒狠了!”
李昭淩拿起外套抖了抖,優雅地搭在胳膊上說:“我教古代史。”
“古代史?”劉醫生愣了神,尴尬地假咳一聲,摘下聽診器吩咐道,“你過來搭把手,幫我把他的衣服解開。”
“……”
李昭淩抿了下嘴唇,看上去有些不樂意。
劉醫生一邊去桌子上找聽診器,一邊不耐煩地催促說:“還愣着幹什麽?瞧這臉色都什麽樣了?趕緊的!”她見着同事,專業的優越感直線上升。
李昭淩俯下身體,幫宋譯把襯衣解開,結果才開到第二顆扣子,宋譯就迷迷糊糊晃一下頭,緊緊抓住李昭淩的手。他順着宋譯的脖頸向上望去,這人原本白皙的臉頰正泛着潮紅,眼皮緊緊地閉着,隐約可以看到眼珠在滾動,嘴唇薄薄的有些幹裂,抿着嘴幹吞着口水,喉頭一動一動。
李昭淩的心髒頓時露掉一拍,臉上燒得熱辣辣的。他生怕宋譯下一秒直接醒來,那實在是太尴尬了。等了會,看宋譯好像沒什麽反應,這才小心翼翼把宋譯的手拿開,繼續解起扣子。這小崽子雖然看着瘦,可襯衣下面的胸|肌|健|碩|緊|實,再往下應該還有腹|肌。
李昭淩忽然覺得嗓子有點幹,沒出息地咽了口吐沫。
“愣什麽呢?”
劉醫生走過來把聽診器架回到脖子上,聽完心跳再把個脈,量了體溫說:“沒什麽大事,營養不良,有點發燒,腸胃弱。我去配藥,給他輸點液先退燒。”
宋譯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身體側到一邊蜷在一起,把胳膊墊在上腹的位置。李昭淩想幫他把衣服穿好,剛要伸手,宋譯的眼皮就突然動了下,好像下一秒随時會睜開,吓得李昭淩趕緊停了手,警惕地看着宋譯。
劉醫生帶着液體走過來說:“身體正過來,按住手腕。”
宋譯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半睜一下,再緩緩閉上。李昭淩深呼一口氣,把他放正系好扣子,手扶上額頭摸了摸。
劉醫生說:“不用摸了,輸點液一會就退燒。”
一句話說得李昭淩渾身僵硬,紮好針後,他小心翼翼把宋譯的胳膊放平,還特意調慢了點滴的速度。
黑暗的病房裏,點着一盞床頭燈,此時,已經接近十點。
李昭淩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雙手環抱在胸前,一動不動地盯着。屋裏實在太暗,模糊了所有的表情和那人的眉眼。可即使這樣,他還是得出很多結論。
這小子臉白的過分,下颌的線條太過柔和,耳垂上還有個釘子總反光,特別像小流氓,還有這頭毛,黑不黑,黃不黃,棕不棕,長不長,短不短,實在差太多了。
只有眼睛……思路回時,他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
戰鼓齊鳴,血光四射。
戰馬赫然長嘶,他一聲大喝橫掃千軍。紅色的鬥篷,總是浸透在血泊裏,铠甲金光閃耀,手持着戰天戟厮殺怒吼銳不可當。
他是以一敵百的戰場殺神,是讓所有人聞風喪膽的英雄!
再看看眼前……是啊,就算是宿主,物是人非,也根本找不到半分原先的模樣,對着這樣一個人,憑什麽懷念呢?
宋譯胳膊突然動了一下,想要翻身。李昭淩趕緊站起來,按住他的手,迫使他停了動作。他摸了摸宋譯的臉,掌心之下,是屬于活人的溫度,一個真正的生命。
前塵念念不忘,不知不覺,原來已經過去三千年了。等,原本就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熬的事情,當期待變成了渴望,熬過一個又一個春夏秋冬之後,渴望也會變成恐懼,滋生出無盡的膽怯。
宋譯尋着溫度,輕輕的在李昭淩手下蹭了蹭。霎時,李昭淩渾身像是中電一般,一動也不敢動,端着足足有十分鐘,确定宋譯沒有了動靜,他才敢放下手靠回到沙發,揉揉發酸的胳膊。
冷靜之後,李昭淩立刻沉下臉色、這種小心翼翼卻又忍不住想要靠近的感覺,實在太熟悉了,熟悉到一如往常地讓人生厭。
燈泡晃了一下,李昭淩皺了下眉頭。
奇怪?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小子的呼吸聲開始放緩的?他看着宋譯的側臉,心裏苦笑,真是個會算計人的小崽子!
一道白光閃過,金色的卷軸赫然出現,由上至下蛻出了整個形狀。
李昭淩揮了下手臂,卷軸緩緩打開,幾個金色的大字飛快閃現:趙宇,男,22歲,明日11:00取魂。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輪撩騷終于開始了,來來來散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