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亡魂重生
趙宇皺了皺眉,囑咐道:“我聽說賈勇有校外背景,你沒事少招惹他。”
“行了,趙媽,你快走吧,我回宿舍睡覺了。”
“等等!”宋譯剛要走,就被趙宇攔住,一臉便秘表情,問,“你……你住宿舍?”
從進校門開始,宋大少爺的床鋪形同擺設,校門外不過三十米的高檔小區景泰苑,一百五十平的大開間侯着,沒事絕不會呆在學校裏,趙宇認真說:“你老實告訴我,家裏的事到底怎麽樣了?別總一個人扛着。”
所有人都覺得宋譯就是個纨绔子弟,可趙宇知道,只要宋譯認定的事沒有人能夠改變,就像數學,百分之九十九的天賦也得有百分之一的堅持,可就是這百分之一的堅持,真掙到拔尖的水平,分分鐘讓大多數人被“智商不夠”這個事實打擊到潰不成軍。可是宋譯不僅沒被打倒,還一躍成了真正的拔尖。
如今,宋譯剛回來就轉到了曾經最看不起的文科,還堅持住校,實在是有些反常。
趙宇伸手想抓住宋譯的胳膊,宋譯不動聲色後退了一步,伸個懶腰說:“別瞎操心了,你快回吧。”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進宿舍,宋譯就被男生寝室特有的臭襪子和臭腳味給熏了出去,他屏一口氣才又進門。
盡管前一天打過招呼,可這會看到光着膀子摳腳打游戲的劉銘還是有些尴尬,劉銘瞟一眼門口,仿佛沒有看到宋譯,轉過頭繼續盯着屏幕瘋狂地點鼠标。
朱鑫躺在上鋪放下書,瞥了一眼宋譯,怪腔怪調地說:“呦,大少爺回來了?”
馮勤走過來瞪了朱鑫一眼,扭頭沖宋譯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他随堂又墊底,這會心情不好,你別介意。”
宋譯把書放在桌子上,不冷不熱地回答:“沒關系。”
朱鑫從床上探出頭來,對着馮勤擠眉弄眼,滿臉寫着“讓你多管閑事,看看,熱臉貼了冷屁股吧,活該!”
馮勤擡手就把朱鑫的腦袋往床裏摁,說:“你今天怎麽沒上課?”
“轉系了。”宋譯考慮一下,又補了半句算是解釋,“轉到了歷史系。”
鍵盤聲驟然停止,屋裏所有人都默默注視着宋譯,不大的空間,三道目光都帶着溫度,毫不避諱地盯着他。慕城大學數學系王牌尖子生轉到了文科三流的歷史系,其震撼程度基本等同于轟炸三遍校內論壇!
宋譯沿着書桌邊的小梯子爬到床鋪上,說:“困了,睡會。”
屋裏三個人對視一眼,馮勤指了指外面,大家很有默契的一起退出宿舍。宋譯掀開被子,躺到床上。聽見關門的聲音,這才沉下心來。
其實,從班裏到學校,很多人都看不慣宋譯,讨厭他的自以為是,嫉妒他有自以為是的資本。所以,宋譯願意多說兩句,已經算是他人際關系中絕無僅有的讓步。
這些人實在太難相處了,他這麽想着,居然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宋譯看了看表,剛過七點。他睡得頭悶,又渾身難受。
翻個身,驟然想起白天打架時候見到賈勇跳樓的情景,就再也睡不着了。
一切仿佛又回到醫院的那個晚上,黑暗總會刻意提醒一些想要忘記的事,再順着理智把一切拽回到現實。
好歹是條人命。
想到這,他“噌”一下從床上坐起來,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出了門。宋譯剛出宿舍樓,前腳一進小樹林,後腳就被人圍了個嚴實。
賈勇大紅色的T恤配着金色的大長鏈格外顯眼,冷笑一聲,挑着半個眉毛說:“哼!等你好久了。”六個平均身高超過一米九的男人把宋譯夾在中間,一臉嘲諷的表情等着看他笑話。
宋譯搖搖頭,人啊!還真不能惦記,尤其是混蛋!
“吧嗒!”一聲,打火機火苗四散。
賈勇點了根煙,狠狠地抽一口,用煙頭指着宋譯說:“他媽的讓老子吹一晚上冷風,你真不是個東西!”
他再吸兩口彈一下煙蒂,煙灰帶着火星恰好落在宋譯白色限量版球鞋上,宋譯忍着沒有動。
賈勇歪着嘴角瞅了宋譯一眼,從後腰抽出一把匕首,用刀背拍在他的臉上說:“啊?讓我教訓人的時候別說話?媽的我不罵你兩句我教訓你個鳥!”
刀背冰涼的觸感貼在臉上,讓他瞬間清醒。宋譯匆匆掃視一眼,心中盤算起來,連上賈勇,這些人都是一米九的身高,行動緩慢,他不是完全沒有勝算。可是……他嫌棄地看一眼賈勇,一個拿着刀的二百五,其殺傷力相當于往敵我血搏戰場中央直接扔個核彈,随時可能兩敗俱傷,該怎麽辦?
“你上午不是挺嚣張的嗎?這會連個屁都不敢放了?”賈勇一只手擡起來,眼看就要朝宋譯臉上招呼。
宋譯狠下心,那就賭一把,賭他既是個蠢貨,還是個慫貨!
他的頭微微一側,剛好躲過賈勇扇來的巴掌。再反手一拳,直接打在他的嘴角,賈勇吃痛,本能地刺出一刀,卻在出手的時候猶豫了兩秒,宋譯抓住機會掰住他的手腕,稍稍使勁就卸了力氣,刀“啪”的一聲掉在地上,他快速擡腳朝着賈勇膝蓋打彎處踹出去,用手強行掰着他的胳膊逼他跪倒在地。
一切發生得太快,所有人都看傻了眼,等反應過來,只剩賈勇“哎呦哎呦”的叫着。宋譯再要使勁,遠處皮鞋落地的聲音驟然響起。
“幹什麽呢?”
來人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總覺得似曾相識。宋譯兩手掰着賈勇的胳膊,跟着聲音向樹林深處望去。
賈勇逮住機會大聲呼救:“哎呦,卧槽!老師,他欺負人!”他抖一下肩膀,催促道,“你特麽快放開我,胳膊都要擰斷了!”
“哼!”宋譯冷笑一聲松了手,望着向他們迎面走來的李昭淩,露出一個惬意的微笑,說,“準備睡覺了,幫他松松筋骨。”
李昭淩面無表情地問:“松完了嗎?”
宋譯搓搓手,輕飄飄看着賈勇說:“還沒盡興。”
李昭淩匆匆掃視一眼,心裏琢磨,一打七,這混小子還真有種。他的目光最後落在宋譯的臉上,說:“差不多就行了,我找你有事。”冷漠的眼神,命令的口吻,讓人根本無法拒絕。
賈勇看了看自己的各位兄弟,結結巴巴想要阻攔:“李……李老師……我們……”
李昭淩不說話,冷着目光瞧他一眼,仿佛能洞穿一切。賈勇這下徹底閉了嘴,悄悄用腳後跟把匕首踹進了草叢。
李昭淩看着宋譯,加重語氣:“還不走?”
宋譯被他的氣場激得愣一下神,說:“走……”
賈勇揉了揉手腕,瞅着兩個人消失在樹林深處的背影,臉色特別難看。他點了根煙,用口型對着宋譯比劃:“你下回給老子等着!”
月影斑駁,穿過樹葉的縫隙打在李昭淩的鏡片上反了光。宋譯跟着他,兩人一前一後,誰都沒有說話。
眼看要出小樹林,宋譯終于忍不住,問道:“李老師,你找我有什麽事?”
他話音剛落,天邊快速劃過一道亮光,天色驟然大黑,月亮也看不見了。“轟”的一聲響雷,吓了宋譯一大跳,風聲四起,眼看着就要變天下雨。
李昭淩停下腳步說:“手腕脫臼,得住三天院吧。”
宋譯瞟了一眼天色,無所謂地說:“拿着刀呢,這回估計得退學。”
“他……”
宋譯正了眼色,快速接話:“不是個東西。”
“你也一樣。”
“……”
再一道閃電劃過,點亮了樹上的葉子,又迅速暗下。這亮光落在李昭淩的眼底,仿若一團火苗被點亮,他神色忽變,匆忙說一句:“馬上下雨了,你快回宿舍。”說完,快步向小樹林外跑去。
“喂!”
宋譯喊聲剛落,豆大的雨滴就打在額頭上,再伴着一聲驚雷,雨水接二連三地落下來,濕了衣裳。
他向遠處凝視一眼,紅色的身影一閃而過,宋譯稍稍猶豫,快步跟上出了林子,向第三教學樓跑去。他和賈勇一起打過球,賈勇雖然步子大,可是整個人五大三粗動作特別慢,就算化成了灰他都認得。
白天看到的場景一晃而過,瞬間沖進宋譯的腦袋裏。他越跑越慢,一遍又一遍說服自己,混蛋的閑事必須少管。可停下來才往回走了兩步,就大罵一句“滾你大爺的事不關己”,繼續轉身向教學樓跑去。
宋譯踏着雨水,遠遠看見一個粉色小襖的女孩正在雨裏滾皮球。小女孩一扭頭就看見宋譯,甜甜地喊了聲“爸爸”。
是她……
宋譯停下腳步渾身僵硬,眼前的吳小夢像個小落湯雞,抱着皮球蹦蹦跳跳跑到他面前。宋譯擡起手,鬼使神差地靠近小女孩,摸摸她被雨水打濕的小臉蛋,看了眼只差幾步的教學樓說:“你怎麽在這?”
吳小夢不說話,沖他擠擠眼睛,用臉蹭了下宋譯的手,宋譯一抖,冰涼而細膩的感覺頓時席卷全身。
吳小夢忽而狂笑起來:“呵呵呵……”下一刻,笑聲越發尖銳,“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聲音像針一樣,一針一針紮在宋譯的耳朵裏。
宋譯用手捂着耳朵不住地顫抖,笑聲連成了一串、兩串,然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一起笑,散在雨裏,讓人膽戰心驚。
宋譯頭痛欲裂,他捂着耳朵,盯着小女孩血紅的雙眼咬牙切齒:“你為什麽要纏着我?”
話音剛落,兩行血淚順着小女孩的眼睛流下來,在臉上劃出兩道深紅色的痕跡,配上她慘白一片的小臉和嘴唇,越發慘烈。
她小巧的身影,一個化成兩個,二個化成四個,四個化成六個,不過幾秒鐘,小女孩已經幻化出五個和她外貌長相都相同,面上卻毫無血色和表情的小鬼。宋譯放下手,錯愕地向後退了兩步。
一陣疾風略過,低沉而富有力量的聲音砸地而起:“滾開!”宋譯快速閃躲,黑袍人略過,手持着一道白光重重劈下。
“啊——”
幽冥鬼子慘叫一聲,好像把空氣劃出一道血痕。五個小人在原地轉圈,煥發出陣陣黑煙越縮越小。唯有最中間的吳小夢,抱着頭縮成一團鑽到了地下。
刺目的光線逼着宋譯閉上眼,一道驚雷過後,宋譯才慢慢睜開眼睛,周圍依舊黑暗,只有“嘩啦啦”的雨聲在夜裏響着。一切仿佛恢複了平靜,黑袍人和小孩都消失了。
宋譯看了眼教學課,紅色的身影順着教學樓外的露天樓梯正盤旋而上,他快走幾步,站在樓梯下疑惑地望着雨幕,心跳越來越快!一種可怕的直覺正在吞噬着他:車禍不過就是個引子,所有的一切,才剛剛開始。
他狠了狠心,邁着大步上了樓梯。
宋譯身上的白襯衫早就濕透了,緊緊裹着,隐約可以看見胸前肌肉的輪廓。天臺的樓道門近在咫尺,熱氣摩擦着嗓子陣陣刺痛,他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喘着粗氣,越走越慢。
停下腳步,凝神屏息,宋譯終于推開了天臺的門,一陣疾風從門縫中穿過,寒涼細密,讓他忍不住跟着抖了一下。
宋譯手上再次使力,陳舊的門“吱呀”一聲被徹底打開,他抓緊時間鑽進天臺,一擡頭,就看見高大的身影立在房頂的邊緣上,俯瞰着樓下。
賈勇轉過身面對宋譯,臉龐的肌肉被擰在一起,露出一個詭異又猙獰的笑容,他雙手伸展,似一只鵬鳥垂直地向天臺外倒去。只是,他沒有翅膀。
一道紅色閃電劃過,天亮了一下,又猝然暗下。
“啊!”
宋譯大喊一聲,沖向天臺邊,向外探出半個身子,仔細尋找賈勇的身影。他的指甲死死扣着水泥臺邊,渾身的骨頭随着指節,咔咔作響。
可是,他什麽都沒有看到,天色太黑,站在七層高的教學樓頂,落入眼底的只有零星的路燈。
宋譯胡亂摸了一把臉,淚水、汗水、雨水,全都在臉上攪和到了一起。他彎下身體,扶着膝蓋重重地喘着粗氣,大口大口地呼吸。他想把自己暫時摘出去,讓撕扯在一起的腦神經能夠放松些。
可是,賈勇最後一抹笑容,已經牢牢地印在了他的腦海中。
宋譯頹然後撤兩步,打開天臺門,向樓下跑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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