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楊思烏第二天醒來時,身邊已經沒有了人影。他直覺杜心還在,從床上撲騰起來徑直去了閣樓。
八點多的光景,陽光透過閣樓的矮窗照在木地板上,坐在窗下的人,襯衫挽到手肘,專注地畫着一幅畫。
楊思烏一直覺得,把頭發全都梳到後面的發型不适合杜心,想要裝成熟的意圖太過明顯。
此時的杜心坐在陽光下,劉海散在額前,周身散發着無可比拟的靈氣,英俊的臉龐專注而認真,這樣子,就如初見時渾身傲氣的少年一樣,時光流逝幾年,似乎也沒有改變什麽。
杜心在美術方面的天賦,是被所有人認同的,不管老師還是朝夕相處的他們,他确實可以稱之為天才,也仗着這點兒,不少懵懂少女被他騙的跟在屁股後面跑。但事實上,最可恨的是杜心并不在意甚至是不稀罕這種讓他人嫉妒的天賦,吊兒郎當的把它扔在了一邊,不用功也不理睬。
感覺到餘光中有個小影子在晃動,杜心擡頭就看見了在趴在樓梯口探頭探腦的楊思烏。
“……醒啦,早飯我放客廳了,應該還沒涼,快去吃。”
楊思烏應了一聲,卻走過去坐在了他旁邊。坐下的第一件事,是端詳起他的畫。
“五點多醒了睡不着,尋思上來看看你的畫,結果一看這窗外風景還挺好,在這兒住了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好好看看。”杜心在一旁說着,難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天不練就手生真不是亂說的,算是廢了。”
楊思烏看着他的畫,有些技法,确實是生疏了,但從這幅不大的風景上,他還是看到了杜心當年的畫風。他的畫從不細膩,但那種張力和表現力,不是所有人都能學來的。
“我要是有你一半兒的天賦,做夢都能笑醒。”杜心的作畫工具只有一把刮刀,楊思烏接過他手裏的刮刀,在右下角寫了個日期,“送我吧,你以前的畫沒一張留下來。”
“那等我好好畫一張給你,這張也太……”杜心撓撓頭,伸手想拿過來。
“不要不要!”楊思烏扭着身子躲開他,“就這張!”
杜心笑了笑,沒再跟他争。
“之前柳林泉就說過,等咱們畢業了,以你的性格,不會再從事這個行業了,那時候我們都不信,結果,還真被他說中了。”
“你們不會拿我賭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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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思烏直點頭,“賭啦,我輸了二十呢,柳林泉那狗,拿錢全給袁暖買暖寶寶了。”
杜心笑起來,“人家疼媳婦兒,幹嗎罵人家狗啊。”
“誰叫他贏我的錢。”說着說着楊思烏目光閃了閃,又在膝蓋上搓了兩下,才再開口,“其實……你肯定不知道,我之前特別嫉妒你來着,性格好,又有才華。”
“然後呢,現在不嫉妒了?”
“因為相處之後就發現你這人不怎麽樣啊,也沒什麽好嫉妒的。”楊思烏自己倒把自己說樂了。
杜心一嘆,“怎麽說呢,從小到大,有太多人誇過我了,我就像是在表揚裏泡大的,但我這人就這樣,我自己沒認準,誰逼我都不管用。人要是想弄出點兒名堂來,天賦這東西,說好聽點兒是個路基,說得難聽就是個屁,天賦可有可無,但有樣東西是真的不能少,這樣東西我沒有。”他看向楊思烏,格外認真,“但你有。”
楊思烏撓撓膝蓋,“我怎麽覺得你在拐着彎兒說我是笨鳥?”
“哭哭。”杜心突然拉過他的一只手,就只是握在手裏,“這幾年我見過太多髒事兒了,但你,永遠是我心裏最純粹幹淨的一片兒,起初我以為我每個禮拜往這兒跑幾回,我來看看你這桃花源裏的人就能不迷失的那麽厲害,我以為我把你當燈塔呢。直到那天之後,我才明白,我就只是想你,我放不下你,我把你當歸宿呢。我也特別特別後悔,為什麽非就、非就……非就抱了你之後才明白過來,我不是先性才愛,我是早就愛了而不自知……”說着說着他結巴起來,看着是緊張,“但我也不敢……我知道我那天吓着你了,我不敢再吓你,你明白我什麽意思嗎?”
聽着這些話,楊思烏的腦袋幾乎空白一片,只能感受到杜心想把他自己剖析給自己的急切和焦慮。
“你昨天給我發的信息,就只是我的名字,但你的聲音自己就在腦袋裏響起來了,響了一路……哭哭,我不想逼你……但是你不讨厭我的話,能不能別一下子否定我?或許、或許我們可以呢?”
“你酒駕?!”楊思烏的重點一向抓得好。
杜心欲哭無淚,“啊,酒駕了……”
“杜心……”楊思烏擰了擰眉頭,把自己另一只手也搭上杜心的手,“你有沒有想過,我腦子也不算靈光,或、或許……或許我也早就喜歡你了我、我自己沒發現呢。”
杜心明顯愣住了,“哭哭……”
楊思烏似乎給自己鼓了把勁兒,他微微起身,伸着胳膊抱住了杜心。
“你給我點兒時間,用不了太久,你等等我,我肯定能想清楚的……”
就這麽幾句不知方向的話,杜心都覺得自己像是把這輩子的慶幸都用完了,就算一絲希望,都是讓他放不開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