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1)
頒獎禮正式開始時, 周文安收到梁司寒發來的微信。
他在人群中尋找梁爸爸的身影,正在舞臺正下方看到鶴立雞群的男人,此刻他似乎正在跟一名年輕的男演員寒暄。
周文安想, 有時候人就是要比較的,單獨看梁爸爸是風華正茂的模樣,但在年輕演員面前, 他又有一種年歲沉澱下來的沉穩成熟, 舉手投足間都充滿了成年男性的魅力。
他有些遺憾地想,可能自己一生都無法變成這等模樣吧。
只看了一眼, 他快速收回視線,查看那條微信。
梁司寒:「無聊嗎?跟遠恩說說話,聊八卦他在行。」
周文安想, 梁爸爸怎麽可以這麽溫柔這麽體貼?竟然還想到關心自己會不會無聊。
他回複:「還好。」
發完後,想起其他事情,繼續發送:「對了,伯父剛才打電話給我,說帶着噸噸一起看頒獎禮。」
梁司寒:「要是沒拿獎,噸噸會失望的。」
周文安眼尾瞥向遠處, 卻被來往的人擋住視線, 他回複:「如果沒拿獎,你會失望嗎?」
梁司寒:「不會,習慣了。」
周文安想, 果然如羅遠恩所說,演戲演足十年有餘, 梁爸爸已經算是拿獎非常多的男演員,但盡管如此也難免會因為各種原因而錯失一些獎項,可能期待值都已經變得很低, 尤其是如今已經不需要獎杯來證明他的演技,那真的是“習慣了”。
可他就是很希望梁司寒拿獎。
正當想着措辭時,梁司寒又發來一條信息:「但是今天小周爸爸在,噸噸也在看,希望能拿獎。」
周文安看着這行字句,是說他和噸噸很特別嗎?瞬間心裏充滿各種甜蜜與喜悅。
Advertisement
「嗯!」
他發了一連串雙手合十的小表情,為梁爸爸祈禱。
家中,噸噸乖乖地守着電視屏幕,和爺爺坐在一起,旁邊還有鄭伯伯和李阿姨、小黎姐姐,大家都圍在一起看頒獎。
走紅毯的時候,噸噸就大呼小叫地指出爸爸在哪裏,讓大家仔細看。
盯着屏幕上徐徐走過鏡頭的大青蛙,噸噸往嘴裏塞了一個葡萄,鼓鼓囊囊地說:“爺爺,爸爸好帥好帥哦!”
梁忠年得意:“爺爺生的嘛。像爺爺!”
噸噸不可置信地擡頭看面前兩鬓斑白的爺爺,以他的小眼光,還真是沒有發現大青蛙像爺爺呢。
但他沒有說,晃蕩小腿,大眼睛仔細盯着電視屏:“爺爺,爸爸以前也拿獎哦?你也在家裏看嗎?”
梁忠年望着屏幕上的英俊潇灑意氣風發的大兒子,頓時感慨萬千。
這是他這麽多年第一次看大兒子的頒獎禮,或者說,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正視兒子是個演員的事實。
他已經到了五十知天命的年紀,卻還是在兒子當年選擇去演戲這件事上,耿耿于懷。
他靜靜地看着身旁的小孫子,不無遺憾地想:也許當年自己真的做錯了,如果支持大兒子演戲,是不是後來他們就不至于形同陌路?
更讓他心生愧疚的是,從頭到尾,從十幾年前到現在,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問過大兒子,為什麽喜歡演戲,為什麽堅持要去演戲。
好像大兒子的喜好在他的潛意識裏,是那麽的不重要。
梁忠年想起那天,周文安對自己說過的那番話。
父母幫孩子做的選擇,究竟是應該做對的決定,還是做孩子喜歡的決定呢?
時過境遷,面對着功成名就的大兒子,梁忠年想,自己當年如果能退一步……
電視在放其他演員的畫面,噸噸仰頭看向沉默且失神的爺爺:“爺爺?你怎麽了哦?你是不是也想吃葡萄?”
噸噸乖乖地伸手摘一個最大的葡萄送到爺爺嘴邊:“爺爺,你吃葡萄。”
梁忠年滄桑的面容上露出和藹的笑容:“乖,爺爺不吃葡萄,噸噸自己吃。”
噸噸“嗯嗯”地點着小腦袋,把大葡萄塞進嘴裏。
梁忠年看着碟子裏的葡萄都快吃完了,提醒道:“噸噸啊,不可以再吃了。你爸爸說了,你晚上睡覺吃太多會想上廁所的。再吃兩個,就好了,好不好?”
“哦。”
噸噸嘟嘟嘴,看了眼剩下的好幾個葡萄,生怕自己後悔似的,連珠炮似的說:“小黎姐姐李阿姨鄭伯伯,你們快幫噸噸吃掉葡萄吧。噸噸要忍不住了!”
他扭頭,傷心地撲在爺爺懷裏,不想看到葡萄被吃完,好難過哦。
大家都笑了,趕緊拿了葡萄吃掉,李阿姨把空碟子都撤掉:“好了,噸噸,吃光了。”
噸噸在爺爺懷裏露出一只大眼睛,看一眼空空如也的碟子,心塞不已。
李阿姨卻立刻往他嘴裏又塞下一個,噸噸驚喜:“最後一個嗎?!謝謝阿姨!阿姨真好!”
小黎在旁邊道:“明明是我們一起給噸噸留的呢。”
噸噸笑眯眯地沖小黎姐姐和鄭伯伯都說:“謝謝小黎姐姐和鄭伯伯!”他看向李阿姨,小聲央告:“李阿姨,我明天還要吃葡萄,可不可以的?”
“好的,明天再吃。”李阿姨摸摸他的小腦袋,去廚房放碟子。
梁忠年拿起手機,給韓蕙真發了一條微信:「大兒子今晚上電影節頒獎禮,你看不看?」
韓蕙真:「稀奇,你居然還惦記這事兒?你三十年終于醒悟過來要看看你大兒子了?」
梁忠年:「呵呵」
韓蕙真:「別給我發呵呵!」
頒獎禮現場,人聲鼎沸,時不時因為頒出獎項而掌聲連連。
周文安的手機屏幕閃了閃,跳出微信群通知的消息。
原來是韓蕙真組建一個微信群,拉了梁忠年、梁司寒和周文安,另一個是厲誠駿,梁司寒同母異父的弟弟。
韓蕙真@梁司寒與周文安,提醒他們記得拍攝現場照片,此外她還特地道:「我都沒看到小周,司寒你都不帶小周走紅地毯嗎?那你帶他去,讓他看你走?不像樣子了吧?」
梁司寒:「太招搖,低調。」
周文安看見這幾個字,慢慢往後靠,悄悄看向斜後方的梁司寒,沒想到他也心有靈犀般回頭,兩人的視線意外撞在一起。
他緊張地快速避開,生怕被旁邊的人發現,心中忐忑驚喜:梁爸爸也在看我嗎?
周文安再度慢慢地往後靠了些,傻傻地再次望過去,見他還是望着自己,才抿着唇兀自害羞地笑。
群裏梁忠年和韓蕙真閑聊,厲誠駿偶爾發表看法。
周文安收到梁司寒的私聊微信:「在看誰?有喜歡的明星在場?」
周文安默默地想,當然是看你啊,還有誰比你更好看呢?
可他不敢這麽回複過去:「沒有。」
梁司寒:「臉紅什麽?」
周文安看到這幾個字,下意識地捂了下半邊臉,紅了麽?好吧,是有些發燙。
「可能有點熱」
可是現場的冷氣明明足到女演員們都要披外套和戴圍巾。
周文安扯謊完畢,心虛不已,把手機反過來,不敢看他回複什麽,但心裏急切地想知道他會說什麽,看了一眼,卻沒看到任何消息。
心裏有什麽似的,既期待未知又害怕未知。
此時,羅遠恩提醒他:“周先生,要頒最佳男主角了。”
“嗯!”
周文安挺了挺上半身端坐好,望向舞臺上徐徐出場的兩位頒獎嘉賓,一位是評委會主席大導演陳建雲,另一位是資歷深厚的知名女演員李如婉。
評委會主席居然在最佳男主角就要出來頒獎了?
難道不是給最佳導演頒獎?
周文安琢磨,可能正如羅遠恩所說,《第十一把刀》的林廣炆很可能會拿到最佳男主角,再由評委會主席頒出獎項,算是這一屆評委會對新人新作品的重點鼓勵。
可是這樣一來,梁司寒拿獎的概率豈不是非常低?
周文安眉眼耷拉着,好生失落。
臺上,李如婉雖然年過四十,可保養得意,連聲音都顯得極年輕,她先請觀衆欣賞入圍的五名男演員的出色表演片段。
這五部電影,從商業片、文藝片、懸疑感情片再到搞笑喜劇片,并沒有出現類型上的撞車。每個男演員都完成得非常出色,從片段上看,不分伯仲。
周文安看過梁司寒主演的《困獸》,講述的是兄妹感情,梁司寒的表演是收着的,一直在為飾演妹妹一角的蘇桢擡戲,最精彩的反而不是獨角戲;反觀林廣炆在《第十一刀》裏的兩場獨角戲,每一場都很有爆發點。
他聽見身旁有人同另一人閑聊:“梁司寒很可惜,沒遇到最好的本子,《困獸》裏蘇桢的戲份也很吃重,男女主之間本身撞戲。接下去是蘇桢入圍的影後,她拿獎的概率比梁司寒高。”
另一人低聲道:“我聽說最佳導演要給《困獸》了,那影帝估計要給林廣炆,應該的,林廣炆不差。”
周文安默默地轉過臉:不聽不聽!
憑借他的觀影經驗分析,林廣炆的确很優秀,但話劇舞臺出身的演員有一個通病,演戲的時候略有些端着,腔調上不夠那麽自然,顯然是梁爸爸的演技更收放自如。
周文安望着舞臺上的兩個頒獎嘉賓默默地祈禱:如果今天梁爸爸可以拿獎,那他就戒半年的海鮮。
五段精彩片段播放完畢,李如婉笑着提了提話筒,對大導演陳建雲道:“陳導,我有個疑問,如果在五個男演員中選出一個您下一部戲合作對象,您選誰?”
這個問題勾起臺下衆多人的好奇心,畢竟這種場合要真正做到一碗水端平相當考驗功力。
陳建雲佯裝惱怒地點了點臺下:“誰請李老師來跟我搭檔的?問這麽難回答的問題,這不是讓我為難?”
觀衆席上給面子地發出一陣笑聲。
李如婉笑着等答案,陳建雲繼續道:“我下一部戲呢,非常不巧,沒有男主角,只有女主角。李老師,要不要賞光來試試?”
李如婉流露出極為驚訝的神情:“真的?”她對着鏡頭挑眉,“那我今天是來對了。邀請我來做嘉賓的那一位工作人員,你很有眼光,李老師給你一個大拇指。”
全場爆笑。
李如婉捏着話筒細杆,又問道:“陳導,我還有個問題。”說完她自己都笑起來,“我怎麽像是趕着來做采訪的?”
又掀起一陣掌聲。
“咳咳,我想問問陳導,梁司寒算不算您的愛徒呢?”
大屏幕上頃刻放大梁司寒的面容,他自在放松地靠在椅子上,雲淡風輕地笑着,氣度從容,端的是圈內前輩的風範。
周文安匆忙拿起手機拍了一張照片,快速發到微信群中。
韓蕙真的響應極快:「誰兒子這麽帥呢。得意.jpg」
臺上,陳建雲刻意地扭頭看了看後面大屏幕上放大數倍的臉孔,搖搖頭誇張地道:“愛徒有什麽用?上一部電影讓他來當主角,他居然要片酬!”這位陳導一改嚴肅,換了一種臺灣腔,“拜托,我們十幾年交情,你跟我要片酬?”
屏幕上的梁司寒也抿唇淡笑。
李如婉适時捧哏:“哦?那敢問梁司寒跟陳導要了多少錢的片酬呢?”
陳建雲揮了揮一根手指頭:“一萬。”說完,做一副痛徹心扉地模樣,“一萬吶?太貴了,請不起。李老師你也知道的,我的電影沒人投資的嘛。”
陳建雲早年以文藝片為主,和市場行情有悖,多數投資是收不回成本,叫好不叫座,因而“沒人投資”也算是一項自嘲了。
全場繼續哄笑,梁司寒旁邊的人還對他笑着點了點頭,表示同情。
陳建雲繼續問:“李老師你還考慮來我電影當女主角嗎?”
李如婉擺擺手,立刻拒絕:“那我們還是趕緊開獎,開完我得去別的劇組報到。您的電影我可去不了。”
她一邊笑言,一邊将寫着獲獎名單的紅色卡遞給陳建雲。
陳建雲略一推辭,請李如婉開出最佳男主角的獎項。
屏幕重新回到五位男演員并列的狀态,其中第一次入圍的男演員頗為期待地望着臺上。
李如婉打開後,做驚訝狀态:“我上臺之前還存了一個疑惑,為什麽陳導跑來頒最佳男主角,現在我明白了。看來那一萬塊的恩怨,至今還在陳導心裏沒去呢。”她揚了揚手裏的臺卡,宣布道,“恭喜——”
“梁司寒!”
周文安聽見這個名字時,激動地轉過頭去看梁司寒,可是他被旁人抱住,好像是劇組的導演。
此刻的他瘋狂地嫉妒那個中年導演,他想如果可以名正言順地坐在他身旁多好?他就能陪着他緊張激動期待,也可以第一時間對他說一句恭喜。
周文安想到這裏,快速拿手機給他發微信:「恭喜梁爸爸!」後面跟了一堆的小煙花和一束束鮮花。
他擡頭時,梁司寒正往外走,眼神望了過來,他用力地點點頭,努力地想笑得好看些。
周文安想:真好,在梁爸爸的高光時刻,自己也在。
梁司寒步态自如地徐徐上臺,和陳建雲與李如婉握手。
陳建雲伸開手擁抱住這個比自己還高的學生。
梁司寒将話筒提了提,把獎杯擱在桌上:“感謝《困獸》劇組導演、編劇、攝影、造型,每一個為片子付出過心血的同仁。感謝蘇桢,蘇桢在片中貢獻了非常精彩的演技。感謝陳導,沒有陳導當年的鼓勵,就不會有一步一步到今天的梁司寒。”
陳建雲适時道:“下次片酬不要喊這麽高,一百塊也就差不多了,來回公交車夠了就行,是不是?”
引發滿場大笑。
梁司寒點頭,恭敬道:“下次0片酬出演,希望陳導可以賞我一個小角色。”
他在圈子裏多年,出了名的客氣,不少人也清楚他今天是特意來支持當評委會主席的陳建雲的。
梁司寒緩緩道:“從前,我嫌少在領獎的時候會感謝家人。”他的情緒很深,像是有許多話要慢慢地從胸腔裏流淌出來,“不過現在不同,我的身後站着默默支持我的家人,感謝你們。”
當臺上的男人望過來時,周文安迎上眸光,聽見他一字一頓地說:“我愛你們。”
周文安心裏酸酸的,竟然有一種想要哭的沖動。
他想到了在電視前面看頒獎的梁忠年、韓蕙真,不知道他們此時此刻會有什麽表情,會怎麽想。
他只替梁司寒覺得委屈,心酸,也為他感到無比的驕傲。
一路荊棘,孤獨前行,終贏得榮光滿身,這是一個令人敬佩的男人。
家裏,噸噸聽見大青蛙這麽說時,高興地在沙發上蹦跶:“爸爸說愛我們哎,爺爺!”
緊随其後,電視畫面上一閃而過出現周文安和羅遠恩的身影,導播好像是跟着梁司寒的眼神切過去的。
噸噸瞪大眼睛:“爸爸!爸爸好帥啊!羅叔叔也好帥啊!”
今天他們都是西裝革履,羅遠恩也比平時要幹練。
梁忠年一直繃着情緒,他聽了這些話五味雜陳,一邊護着亂蹦亂跳的小噸噸,一邊想:大兒子肯定愛的是你們,不是我這個糟老頭子。
爺爺心裏痛,但是爺爺不說。
噸噸興奮地讓梁忠年發微信,他對着手機拼命喊:“爸爸你好帥哦!爸爸拿獎了!噸噸也愛你!噸噸為你驕傲!爸爸是最棒的!”
梁忠年想:這小孩還真是會甜蜜話,他到這把年紀就有點難以啓齒。
可是細細一想,他明白自己應當坦然地承認,在大兒子從幾個演員中脫穎而出,獲得獎項的瞬間,自己的确是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噸噸把手機推給他:“爺爺,你也跟爸爸說話好不好?”
他眨巴一下眼,充滿期待地看着他。
梁忠年咳嗽兩聲,有幾分尴尬和不自然,但也對着手機說:“兒子,爸爸也很驕傲,恭喜你。”
發出去不到兩秒,韓蕙真回複:「喲喲喲,學噸噸的呢吧?還不如我們小孫子可愛呢。兒子,恭喜啊,過兩天你們都來媽這裏,請你們吃飯。」
梁司寒:「謝謝。」
統一回複,沒有指定給誰的謝謝。
其後,梁司寒又發了一條:「噸噸,爸爸晚上跟你打電話。」
梁忠年把消息告訴噸噸,噸噸也沖着手機語言道:“好噠,爸爸我等你哦。”
周文安悄悄地靠向椅背看梁爸爸,見他低眸,好像是在看手機,看不清楚情緒。
他的心已然變成一只翩然輕巧的小鳥,渴望飛向梁爸爸的肩頭,想要蹭蹭他溫暖的胸懷,想要被他緊緊擁住。
緊随其後的是最佳女主角,毫無懸念,蘇桢憑借《困獸》中的精彩表演拿到最佳女主角;而評委會主席陳建雲再度上臺,将最佳導演頒給了《第十一把刀》的新人導演。
周文安想,今晚的确算是沒有爆冷,《困獸》斬獲最佳男主、最佳女主,而《第十一把刀》奪得最佳導演和最佳原創劇本,真正是平分秋色。
這一碗水,的确算得上是穩。
對周文安而言,最重要的是,梁司寒拿獎了;同時,也看到了拿最佳原創劇本的著名編劇。
他能聽到上臺的導演、演員們對好劇本好故事的渴求,也明白自己應該再加倍地努力,他才走上編劇這條路,未來還有很多機會。
至少,他也想站在舞臺上,獲得一次重量級的獎項。
頒獎禮結束後,是大型的嘉賓酒會。拿獎的、沒拿獎的明星嘉賓不少都在酒會上交流應酬。
周文安被羅遠恩先帶到車裏,等候梁司寒過來。
羅遠恩收了個消息道:“一會兒蘇桢跟我們一路回酒店。她也住在我們定的酒店。”
“嗯?”周文安瞪瞪眼,那怎麽解釋自己的存在?
要不然他就裝作是梁爸爸的助理或者造型?反正的确好多明星身後都跟着好些個助理。
他往後座的角落裏挪了挪屁股,翹首期待梁爸爸的到來。
幾分鐘後,梁司寒和蘇桢分別坐進後座和副駕駛的位置。
周文安怯怯地看了眼裹着黑色披肩的蘇桢,不知道如何跟梁爸爸說話,只是在昏暗中朝他眨巴一下眼睛,嘴角禁不住地要笑起來。
看到他能得獎,真的發自內心地高興。
梁司寒怎麽沒看到他這幅可愛又羞于表達的小模樣,眼底滿是暗笑,攬着他的肩膀把他抱在懷中,柔聲說:“介紹你認識朋友,別害怕。”
蘇桢從副駕駛扭頭過來,她出來前先摘了滿身的珠寶,挽起的長發也已經異常随意地披在肩頭,不像是舞臺上時光芒四射,顯得平易近人。她聲音溫婉:“周先生你好,聽司寒說,周先生是編劇?你看我有機會跟你合作麽?缺女演員麽?”
她是典型的江南人,但有一顆爽氣的心,語調雖柔和,可話卻很幹脆利落。
周文安坐直身體,一只手還搭在梁司寒的腿上,面對着影後,他有些羞澀地道:“我現在寫的是甜寵偶像劇這類的。”
蘇桢笑道:“正好,我可想演偶像劇了。回頭你跟你們導演說說,有合适我的,就讓去客串個幾集。”她伸出手來,“來吧,咱們認識一下。”
周文安意外她這樣開朗,他才往前伸手,規規矩矩地說:“您好,我叫周文安。您叫我小周就行。”
車裏燈光暗淡,蘇桢現在才看清楚周文安的模樣,抿着唇直笑:“你好帥啊。”她仔細端詳這位小帥哥,視線不佳也抵擋不了的俊俏風流,跟梁司寒完全是兩種類型,特別容易勾起心中的保護欲。
她道:“我叫你文安吧,你叫我蘇桢就行,別喊我您,我雖然比你老吧,但我永遠十八歲。”
她笑起來爽朗,坐回去後,擺擺手:“你們倆聊吧,忽略我跟老羅兩個電燈泡。”
周文安聽了這一串話,默默地笑。
梁司寒湊近了他,低聲問:“笑什麽?”
聲音缱绻,就在耳旁。
周文安見前面還有兩人,不自覺地往後退,紅着臉搖搖頭。
卻見他忽的開始解自己的西裝,他有些不解,而下一秒,只看他動作流暢地脫下西裝,罩向自己。
周文安視線一黑,不明所以間居然被他抱在腿上,他扭了扭,怕發出聲響,引起前面人的注意。
但男人的手按在他膝蓋上,輕輕撥開,他便跨坐在他兩腿上。
而後,周文安見梁爸爸也藏進西裝裏,灼熱的呼吸拂面而來,他羞得都忘了推開他。
他正想說什麽,被梁爸爸點住了唇。
鼻尖相蹭,耳鬓厮磨。
在西裝下的狹小空間中,周文安幾乎忘記全世界,只知道面前的男人。
呼吸是熱的,肌膚是燙的,渴望是真實的……
周文安蠢動着,焦灼着,也不知道應該做什麽,雙手落在他胸前,魂不守舍,可是心底是幸福的,也是柔軟的。
梁司寒托住他的腿,掌心是西裝褲包裹下的肌膚,耳邊是他軟綿綿的呼吸聲。
他發出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性感低沉的淺笑聲,在圓潤的小耳垂上親了親,啓唇将耳垂抿進嘴裏去,感受到懷裏小兔子的扭捏與羞澀,慢慢地用舌尖來回碾,
周文安抱着他的頭,羞得沒地方躲,在他肩膀輕輕敲了一下以示抗議。
梁司寒停止這個危險游戲,揉着他的腦袋,安撫似的把他抱在懷中。
扯開西裝,蓋住懷裏的人,他問蘇桢:“真要去客串?小周有一部偶像劇,我有三集戲份,你來?”
“真的呀。我還沒演過偶像劇呢,我黑粉還說我沒有青春,一張老臉,只能演後媽。”蘇桢一邊刷手機一邊憤憤不平,“老相怎麽了?姐姐我這麽多年不整容不線雕,現在臉還這麽上鏡,哼。”
周文安聽了在梁司寒胸口悶悶地笑,不敢發出大的聲響。
開車的羅遠恩道:“別人吃青春飯,你吃老年飯,挺好的。”
蘇桢同羅遠恩也是不能再熟悉的老朋友:“你可別趁機擠兌我。真缺客串麽?文安,你是編劇,你覺得呢?有合适我的角色麽?”
周文安想了想,從西裝領口探出腦袋:“女主角有個姐姐,兩集不到的戲份,就是人物有點單薄,屬于給女主角使絆子的反面角色,類似于工具人。其他的話可能不合适,都是婆婆和媽媽這類。”
蘇桢滿意地笑了:“就那個姐姐了。我就喜歡反面角色,單薄沒事,我給你演出深度來。文安,你怎麽做編劇去了?演戲吧,讓司寒帶帶你,我們圈子裏現在缺乏你這種長得花美男一樣的男主角,真的,都是老臘肉,沒眼看。”
周文安聽見“老臘肉”三個字,笑得都輕顫起來。
結果屁股上被梁司寒拍了一下,他才瑟縮着僵住。
怎麽這樣!?像是他教育噸噸似的。
他嗫嚅着嘴唇,小小地控訴。
抵達酒店底下停車區,蘇桢的助理已經在等候,她解開安全帶對後座的人道:“那我先走了,我跟助理經紀人約好去隔壁餐廳吃夜宵。等過幾天,我空下來跟你們聊劇本的事,我認真的啊。”
周文安已經坐在梁司寒身側,紅着臉點頭:“好的。”
蘇桢下車前,又想到什麽似的,笑眯眯地挑眉問:“文安,你會打麻将嗎?”
“額?”周文安有些懵,不太懂面前蘇桢詭異的眼神,“一點點,不是太會。”
“行,下次我們湊一桌!走了,再見老臘肉。有空你帶文安來我們家吃飯,我們家那口子惦記着跟你玩兩把高爾夫。”蘇桢推開車門下去,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
周文安默默地佩服這個姐姐的率性,他疑惑地問:“她喜歡打麻将嗎?”
羅遠恩笑着道:“何止啊,打起麻将來戲都不要拍了,老公都不要了。我給她當經紀人的時候,天天打。我活生生地從不會變成了精通,什麽廣東麻将四川麻将,都會一點。她身邊的經紀人、助理、老公、婆婆,全是她教會的麻将。”
“……”好神奇的影後。
周文安正想為什麽梁司寒要介紹蘇桢給自己認識,帽子和口罩便齊齊招呼到自己頭上臉上。
寬大的手掌在頭頂按了按:“戴好。”
“哦。”周文安默默地整理好口罩,看他也只是簡單地戴了個口罩,小心腹诽:到底誰才是明星?
進電梯後,周文安拿着手機看群裏說的話,梁忠年錄了好幾段噸噸在家裏蹦蹦跳跳的小視頻,他一個一個點開來欣賞,盡管內容都差不多,可是看着兒子這麽高興,不免也跟着翹起嘴角。
梁司寒眸光犀利,一眼就看到他在偷偷地笑着。
電梯門開,羅遠恩抵達他所在的客房樓層。
電梯裏只剩下兩人。
周文安沒意識到,還在看手機,忽然手機被男人按滅。他擡眸疑惑地看他:“嗯?”
梁司寒沒什麽表情地彎腰打橫抱起他。
周文安一只手拽緊手機,另一只手本能地繞在他的胳膊上。他都被自己熟練的動作吓一跳,尴尬地問:“怎麽了?”
梁司寒緊緊抱住懷裏的小兔子,低頭抵住他的額頭,輕聲道:“小周爸爸笑得真好看。”
周文安難以置信:自己明明戴着口罩好麽?他怎麽看得到?而且還突然抱自己,如果有人的話豈不是羞死了。
他悄然看向電梯上方的角落裏。
一個黑色冰冷的攝像頭正虎視眈眈。
周文安立刻收回眼神,把臉轉進他的胸口,只聽見他的淺笑,聲音低沉性感極了。
常見人形容,好聽的聲音能把人的耳朵聽懷孕,可不就是梁爸爸的笑聲?
走出電梯後,周文安被梁司寒一路抱回客房。
他好像能隐約感覺到,梁爸爸今晚心情格外的愉悅,是因為拿獎了嗎?
進門後,周文安落地,摘掉窒悶的口罩帽子。
他看向開始脫西裝外套的男人,颀長的身姿不管是在舞臺上遠觀還是此刻的近看,都如此迷人,尤其是西裝脫去後,白色襯衫包裹出肌肉線條,每一寸都那麽恰到好處。
等到男人單手扯掉領帶時,周文安才從花癡中清醒過來,猛地意識到另一個問題:今晚只有他們倆,沒有噸噸在。
遠遠地看向那張雙人大床,所以,今夜他們要睡在一起嗎?
周文安呆呆地站在玄關處,手裏還拿着口罩和帽子,拘謹地不知道怎麽辦。
梁司寒丢開領帶,解開領口的一粒扣,側過身走上前伸手欲要拉他進來,卻見他低眸明顯地往後退了一步,喃喃:“我自己來。”
聲音輕得像是一陣風,倏忽一下消失了。
梁司寒有所了然,淡笑着揉他的頭發,靠過來挨着他的耳朵輕聲說:“別怕,我今晚睡沙發。”
周文安被他銳利的眼神看穿,越發不安,他怎麽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以及,他睡沙發麽?
那套沙發是兩人座,怎麽睡得下?
周文安打定主意,還是自己睡沙發好了,畢竟他比較矮,應該塞的下。
梁司寒推他的肩:“去洗澡,早點休息。明早我要去跟陳導做一個訪談。”
“哦。”
周文安想:那我要一個人呆一上午麽?盡管還沒有到來,卻已經開始有點小失落。
心裏有所挂礙,他磨磨唧唧地走向洗手間。
梁司寒怎麽沒看出來他那張小臉上的情緒,連眼神都不亮了,垂落的發絲更是顯得無精打采。見他要開門直接進去,他上前按住了肩膀說:“把外套脫在外面?”
周文安這才傻乎乎地頭看了眼正裝,想起來要解扣子,而梁司寒的手也探過來,靈巧地挑開西裝扣,幫他剝掉外套。
周文安站在他胸前,忽然覺得心口悶悶地酸疼,不曉得為什麽,好像有很多話堵在喉嚨處,想說說不出來。
他自暴自棄地埋怨自己的蠢笨,但也大着膽子,小聲地央告:“梁爸爸,我不會解這個領帶,你幫我?”
像是幹壞事,語調無辜極了,唯恐他不相信。
梁司寒慢條斯理地欣賞他粉撲撲的臉孔和溫馴純良的表情,握住他的手指慢慢地教他:“綠寶石後面有一顆暗扣,按一下領帶會松掉,可以像戴項鏈那樣從頭上取下來,也可以像領帶那樣抽掉一端的細帶,直接打開。記住了嗎?”
“嗯?”周文安不懂,為什麽要記住?“下次還要戴嗎?”
他看着自己手掌心裏略有些沉甸甸的綠寶石領結,從款式到質地都是很特別的存在,好像是歐洲中世紀推崇的奢靡配飾風格。
梁司寒按着他的手指輕輕壓在寶石上,把它整個握住:“這是小周爸爸的了。”
他注視着周文安浮現的訝異神情,愉悅地淺笑,逗弄這只小兔子永遠都能帶來一種強烈而奇異的滿足感。
他低頭,用額頭抵在周文安的額頭上:“不說謝謝嗎?”
被這雙深邃的眼眸牢牢凝視,周文安的心髒徹底亂了節奏,額頭燙得宛若高燒一百度。
怎麽回事?
剛才在車上跟他抱着都沒有這麽大的反應,現在他只是送個項鏈給自己,為什麽自己要這麽反常?
可是梁爸爸現在真的又溫暖又撩人。
周文安懵懵地往後仰,避開他帶着深沉笑意的眼眸:“謝謝梁爸爸。”
梁司寒推他:“乖了,去洗澡吧。”
周文安又忘了把領結放下,就這麽緊緊拽着進了洗手間。
合上門,他後背頂在門上,對着虛空長長地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