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偷回來個啥
男人拎着三份炒面三杯奶茶回到監控室的時候,裏面擁擠又嘈雜,好幾個陌生人在用筆記本電腦查找影像,還有幾個快步穿梭,傳達各種信息。
“頭兒回來了!”
“我們想你,頭兒!呣啊。”
“奶茶!有奶茶!頭兒我們愛死你了!”
小弟們見到男人,待哺羔羊般同聲齊呼。
屋裏其他人明顯被如此直白的示愛弄得又驚又窘,一致低頭假裝專心工作沒聽見。只有原本站在角落裏打電話的人關掉手機走過來。
“你是陳暄?”那人邊說邊亮出警察證。
陳暄見上面寫着:“錢謙,中尉警官。”
“我是。呦,您看,我就出去吃個飯。怎麽?出大事了?竟然要中尉親自出馬?”
“本來就是個一級襲擊的警報。正好我今天沒什麽事情,就跟着來了。沒想到,來了才發現二級竟然沒法抵抗,芯片還被暫時凍結了。一級逃逸。”
“哪有這種事……”陳暄驚訝極了,“什麽時候發生的?”
“我也是才從監控上看見,的确難以置信。”他示意陳暄一起到一臺電腦前,按住本來要起身讓位置的工作人員,“請你打開關鍵錄像。”
錄像從病人醒來開始,按應急鍵,血無常進來,三個人發生争執,血無常制服病人,把他放上病床開始紮約束帶。
然後鏡頭切換,病床上的人蓋着白布,由兩名血無常推着出去。
“我們正在彙集他們後面的路徑跟蹤。不過你看這個。”
錢謙彎腰調出另一個影像文件。
兩名血無常推着病床進入地下二層的手術室,關門。鏡頭切換,一個清潔工,慌慌張張地從手術室跑出來,從開着的門能看到裏面的椅子上綁着兩個人。
“這是那兩個二級?”
“對,其中一個報的警。”
“沒有那個一級逃走的錄像?”
“我們正在追查。不過,手術室裏的監控怎麽了?”
“哦,前天壞了,正排隊等着修呢。我給您拿文件。”
他們這裏被問訊是常事,各種資料備案及時,調理分明,除了電子記錄,還有紙質備份。陳暄用鑰匙打開檔案櫃的一個抽屜,拿出個寫着“維護記錄”的文件夾。
“您看。”他翻開一頁,指着其中一個條目。“這些都是報上去的維修,這個今天下午批下來了,說師傅明天差不多能來。”
錢謙點點頭,說:“真不巧呢……你們看到病人和血庫護工的争執了?”
“是。他看到的,報告給我。”陳暄指着其中一個小弟說,“雖然一級反抗襲擊不常見,我在這兒這些年也見過幾起。”
“然後呢?你出去吃飯了?”
“诶,是。您也看到,一級很快被制服,我就當沒事了。我也沒想到這種情況那血無常,哦不,血庫護工,竟然報警,最後還能出事了不是?要是我知道你們要來,肯定不出去了。”
錢謙盯着他看了看,說:“好,謝謝。麻煩你一會兒跟我們做個筆錄。”
“沒問題。我全力配合。”
“還有,你的電腦我們需要帶走檢查。”
陳暄的眼神沉了一下。
“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沒有。嘿,得了,我跟您說,那裏頭有幾個小黃片兒,您幫我删了吧?”陳暄小聲說着往錢謙手裏塞了點東西。
“一周一次還不夠你的?”錢謙甩開他的手,輕蔑地說。“那種事我們不管。”
即便時間已經過了午夜,醫院的停車場照樣擁擠不堪。一輛黑色SUV的車燈閃了閃,駕駛座車門被大力打開。
陳暄跨步進去,摔上門,長長吐出一口氣。接着,他好像力氣用光了似地。伏在方向盤上,好半天才擡起身,疲憊地揉揉臉。可沒揉兩下,手停在鼻子兩側,他看向觀後鏡。
後座上一雙眼睛正在觀察他。
“你沒走啊?!”
先前的病人垂下眼簾,不說話。
陳暄呼出口氣,“怎麽沒走呢?我不是跟你說我就是看你可憐,給你付了醫藥費?別的我可管不了!我告訴你,你要是……”
他說不下去了——病人擰着眉心,正疑惑地看着他。
陳暄的眼睛略眯了眯,轉過身逼視病人。
病人斟酌了一下,說:“你之前……你之前是不是想幹擾我的芯片,試圖修改記憶?其實也不是完全沒用,只不過被植入的記憶像是做了個夢而已。”
陳暄緊盯着病人,毫無痕跡地在車座的遮擋下,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你是什麽人?”
病人的眼神閃了閃。
“說實話!”
“……我不知道。”
“什麽叫‘不知道’?跟我玩失憶?”
“……嗯。”
“呵!”陳暄看着像要打人,肌肉緊了緊還是放松下來。
兩個人都沒作聲,對峙似地互相看了一會兒。
“為什麽不走?”即使記憶沒被修改,按常人的反應,經歷了這種事情也會選擇悄悄離開吧?
“……我沒地方可去。”
陳暄低聲咒罵一句。
“那也別跟着我啊!”
“我不認識別人。”
“……”陳暄又罵了一句。“你當我救了你就是好人是吧?”
“我連自己是不是好人都不知道。”病人哼着苦笑一下,“不管怎麽樣,你為了救我冒那麽大風險,肯定有原因吧?”
“沒有。我救錯人了。”陳暄回身,像在思考什麽,手指在方向盤上“嗒嗒”地敲了一會兒。“不過,既然沒法讓你忘了晚上的事,看來最好你還是別走了。”他頓了一下,又強硬地說:“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就是你想走我也不放!”
沒等病人回話,陳暄提起一直藏在下面拿手機的手,對着電話說:“警報解除。我帶他回老家。除了吉娜,你們誰也別露面。”
他挂了電話,問病人:“你怎麽稱呼?”
“南一明。”
“呦!你還挺有幽默感。算了,估計你也不能告訴我真名。南一明就南一明,好記。我叫陳暄,你喊我‘老大’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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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小時前,地下二層手術室。
陳暄走到南一明跟前,幾乎要貼上他。
“你覺得我要幹嘛?”
“取出芯片?或者,格式化?”
“就憑這個?”陳暄晃晃手裏的風筒。“嘿!你已經格式化了一個了,不知道嗎?”
南一明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怎麽可能……”
“你告訴我怎麽可能!一個一級究竟怎麽辦到的?”
“不!不!格式化的結果不是這樣的!不是的,不是的……”南一明幾乎瘋狂地說。起初是喊,到後來成了喃喃。
這反應倒是讓陳暄愣了一下。他剛想回答,手機上來了個短信:“我到了。”他又看了南一明一眼,打開門,再關上。
南一明強行把眼睛從血紅制服身上挪下來,想看看是誰進來了——卻沒有人!?
“還沒完?”一個沒有形體的聲音響起。
南一明一瞬不眨地盯着聲音傳來的方向。
趁他發愣,陳暄飛快地像用□□一樣舉着“風筒”,對準血紅制服頭後面,頭罩的小口處,一人一槍。
同時,一個少女憑空出現。南一明簡直不知道該看哪邊。
少女很漂亮,窈窕的曲線包裹在一身黑色皮衣皮褲裏,滿頭紅卷發被束在腦後。
她看了眼南一明,問陳暄:“這人怎麽了?”
南一明臉上交織許多情緒:困惑,憤怒,痛苦,恐懼。他呆立在原地,盯着皮椅上的兩個人。
陳暄有點看不下去,說:“他們沒死。”
南一明沒反應,仍然目不轉睛地看着。
那兩個原本全身肌肉緊張,面目猙獰。很快,他們放松下來,甚至臉上開始看起來有些平和。
“……他們到底怎麽了?”
“沒時間解釋,我們現在就走。”那邊陳暄和少女已經将周圍打掃一遍,确定沒留下任何可追蹤的痕跡。
“我必須知道!”
陳暄看看他,又看看表,然後措不及防地一記手刀。南一明軟軟倒下,落到攻擊者的臂彎裏,被扛上肩頭。
“走!”
美女站到他們身側,三個人突然消失。一秒鐘後,手術室的門自己開了,又關上。
黑色SUV穿行在夜色籠罩的城市中。街道上車輛很少,車裏很安靜。陳暄應該是開始放松了,放起輕柔的音樂。
“所以那兩個人究竟發生了什麽?”南一明眼睛看着窗外問。
“局部清零。”
“什麽?”
“局部清零了。”
“我是問,那是什麽意思?”
陳暄從後視鏡裏撇了他一眼,調侃道:“基本和你一樣,失憶了。”
“你不是說有一個被我格式化了?”
陳暄嘿嘿一笑,帶點得意說:“吓你的。你還挺不經吓。”
“……”
南一明重新把視線轉到窗外,過了會兒又說:“……我所知的‘格式化’看起來完全不是那個效果。可那似乎和你的認知不一樣。”
“你所知?你從哪知道的?”
南一明不說話了。
“其實一開始我真以為你格式化了一個——反應很像。不過清零的時候儀器顯示只是暫時凍結。你怎麽弄的?”
“……”
陳暄好像也沒期待得到個答案,不再追問,反倒自動解釋:“清零就是把他們芯片裏的內存清空了。局部就是今晚發生的事情。”
“所以芯片的功能還在?”
“嗯哼。”
“那個……風筒,就是清零用的?”
“還有別的功能,今天沒用。”
聽着車廂內的呼吸聲,南一明好像放松了些,不過沒再開口。
“你還有什麽想問的?”
“……你和你的夥伴也是芯片人?”
“這叫什麽話?現在哪還有沒有芯片的人?”
不知這句話有什麽不對的,南一明聽完,一手抓緊門上的扶手,指甲都陷進包裹的皮料裏。
他們正穿過市中心,房屋上到處是噴漆寫出的抗議标語,說什麽的都有。街道也十分狼藉,看起來是□□和鎮壓留下的痕跡。
“出什麽事了?”南一明問。回答只有觀後鏡中陳暄困惑的目光。
“你真的失憶了?”
“……”
城市的中心廣場這時從車窗外劃過。
“這裏是S市?”南一明驚訝地問。
“是啊。你是哪來的?”
“……哪一年?”
“嗯?”
“今年是哪一年?”
“芯元294。要是你想問,今天是九月二十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