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捉迷藏10
同一時刻, 囚牢一內。
段易靠在床邊一邊抽煙,一邊竭力說服自己盡力無視掉屋子裏那股讓人不堪忍受的味道。
也是這個時候他才明白,等死的感覺實在格外難熬。
死神的鐮刀驟然劃破咽喉, 或是在滅霸打了個響指之後灰飛煙滅,這些死法都不會讓人感到痛苦,至少它不折磨人,因為它是在瞬間、在不經意間降臨的。
但現在段易并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麽時候死、死法又是什麽,這時光就顯得格外漫長了。
死刑犯在最終等到槍決或者電刑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呢?會不會感到解脫?
段易奇異地發現自己這會兒竟然不是很害怕, 以至于還能分出心思想這些有的沒的。
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念頭交織在一起,在他腦海裏不斷纏繞, 就像烏雲飄散後再聚攏, 最後凝結成了一張臉——是明天的。
他忽然想起了進入游戲的那一天清晨。
氣壓低沉, 烏雲密布,明天裹挾着煙水冷氣出現,眼裏團着看不清的雲霧,那神情和之前工作的時候完全辯若兩人,就好像……
就好像他知道會有什麽不同尋常的事會發生似的。
段易緊皺眉頭陷入沉思, 直到手指被一燙,才驀地驚醒過來。
這個時候出人意外的響起了廣播聲。“10號玩家已找到蝴蝶, 觸發通關條件。玩家通關,解鎖捉迷藏副本, 囚牢會自動打開。囚牢內的玩家可自尋出路離開。”
段易怔愣片刻, 把煙頭扔進垃圾桶,倒是很快反應過來。
囚牢門自動打開, 他快步走至門口,再停頓下來轉身看向11號。
11號癱坐在床上,形容十分狼狽, 也許是因為剛才的廣播聽上去太過不可信,他竟然一副完全沒反應過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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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易走上前,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後頸,這一巴掌總算讓他驚醒過來。瞪大眼睛跳下床,他哆嗦着道:“啊,謝謝!走!我們現在就走!”
在走廊裏,段易遇到了剛從囚牢二裏走出來的三個好人姑娘,1號守衛邬君蘭、9號新人、和12號真預言家,朝她們點點頭,段易走到隊伍前方,示意讓所有人跟在自己身後。
一路往前走了幾步,段易果然察覺到了不對勁——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從客廳的方向飄了出來。緊随其後的是叮裏哐啷重物翻到的聲音、以及金屬對撞相擊導致的尖利摩擦聲。
段易幾乎立刻意識到客廳裏有人在打鬥,這時候他正好走到廚房門口,走進去快速提了把刀在手裏,另一手再操起一個平底鍋,回到走廊裏,他對身後的四個人壓低聲音說了句:“可能是茉莉還在搞事情,我先去那邊看看。你們見機行事,能跑就先跑。”
語畢,段易立刻沖向了客廳。
客廳裏的場景着實超乎了段易的預料。
寸頭彭程,和那沒怎麽打過交道的新人5號不知所蹤,10號張卓則倒在血泊裏咽了氣。
張卓的死狀極為可怖,脖頸幾乎整個被斧頭砍掉了,只剩一點皮肉連着頭,這會兒血還在往外噗噗地飙,而他的頭偏了過來,正死不瞑目地瞪着段易。
但此刻段易無暇顧他,而是快速把周圍的情形掃視了一遍——次卧的門板倒在地上,橫跨了客廳次卧兩個房間;沙發已經徹底散成了一大堆棉絮;玻璃茶幾整個碎了,無數碎片躺在地上,它們反射着屋頂的水晶吊燈,發出幾乎炫目的光彩。
而就在這一地狼藉中,茉莉拎着斧頭,正朝角落裏的明天走去。
明天左手握着一把完整的、還沒被撐開的黑傘,顯然不敢輕易動用這個保命符。他的右手則扛起角落裏的一個圓形小木桌,迎着茉莉走來的方向砸過去,還不忘望向段易的方向喊了句:“小易哥,快離開這裏!”
小木桌旋飛而起,行至茉莉跟前,被她一斧頭劈了個四分五裂。以一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姿态,她高舉斧頭,正一步步朝明天逼近。
回過頭看向邬君蘭、9號、11號以及12號,段易低聲道:“我去幫他一把。趁我們吸引火力,你們幾個趕緊跑。”
雖然被明天騙了一路,但見他作為狼居然留在這裏與茉莉打鬥,顯然又是在幫大家。見狀如此,段易也不至于真的讓他一個人對付茉莉。
段易剛跑出一步,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回過頭,是邬君蘭把一把道具傘塞給了他。“你、你們小心!”
東西帶多了會累贅,而這把傘顯然比平底鍋更有用,于是,幹脆扔掉平底鍋,一把接過傘,再朝邬君蘭道過謝,段易徑直奔向了客廳裏茉莉和明天兩方對峙的角落。
場上的形勢已經發展到十分危急的地步,雙方對峙的場景跟那晚頗有些相似,明天單膝跪地,憑借着一把水果刀暫時抵擋着斧頭的壓制。
這次水果刀架在他的右肩上,看上去随時就會崩裂。但這次的形勢顯然要比上次更加危急,因為明天左肩的傷還很嚴重,他臉色發白,汗水不斷往下落,顯然應對的有些吃力。
看到眼前場景,暫時放下傘和菜刀,段易幾步助跑,雙手撐在茉莉肩膀兩端一個借力,整個人驀地彈起來,緊接着騎在了茉莉的脖子上。雙腿在茉莉身前交叉,形成一個剪刀腳将她的脖子繳緊,段易整個人向後用力,哐啷一聲帶着茉莉一起倒地。
地上散落着茶幾玻璃的碎片,段易這一倒地,背上難免被玻璃渣刺入,疼得他頓時咬牙切齒。
喘了兩口氣,段易聲音嘶啞地朝明天吼了一聲:“你快跑!”
明天厲色道:“不行,你一個人應對不了她。前面只有我們兩個得罪了她,并且她有一天只能用斧頭殺一個人的限制。但現在不同了,我們打110報警,告訴警察她是真兇。這是一個刺激她的點,她要殺了所有人洩憤。明白嗎?道具傘也只能擋一次死亡攻擊而已。但她現在的攻擊次數已經不受限制了!”
“艹,那怎麽搞?還不是只有一個人牽制住他,另一個趕緊跑。別廢話了,趕緊跑!”
“我如果走了,你必死無疑。”
“說了別他媽廢話,你跑你的。”
“報警的時候,警察說了他們會在30分鐘內趕到。現在已經過去10分鐘了。沒有存在徹底死局的副本。我可以撐過這20分鐘!”
聽到這話,段易忍不住想——如果沒有人願意牽制茉莉,而是讓她挨個去囚牢裏把玩家砍死的話,如果她砍得慢一點,20分鐘內沒砍完人,那可能最後還有人會活下來。
但那就是憑運氣了。
緊接着段易就沒有腦子想別的了,因為一把斧頭已經朝他的面門直飛了過來。
他的雙腿明明緊緊繳着茉莉的脖子,其用力之大,換了別人頸骨早就都碎了,但這種程度的招數顯然并不能真正讓茉莉窒息而死,在短暫的恍神之後,她恢複氣力,不需要往後看,竟直接把斧頭朝後一扔,向段易當頭砸了個過去。
段易第一反應是側身躲避,自然帶動雙腿角度變化,茉莉趁勢擺脫他的鉗制,然後以一個匪夷所思的速度竄到他身前,将他死死壓在地上,一把掐住住他的脖子。
段易立刻被鉗制住,頭都擡不起來,轉瞬之間,斧頭近在咫尺——
嘩啦一聲,一把黑傘打開,在千鈞一發之際出現,斧頭與傘面擦身而過,發出奇異的摩擦聲響,傘面應聲而破,轉而四分五裂,緊接着斧頭倒飛而回,落入茉莉手中。
——那是明天及時開傘趕過來救了他。
抵擋了這麽一下後,明天一手抓起地上段易剛才放下的另一把傘,另一手一把拽住段易往房門口的方向狂奔。
段易一路被明天拉着往前跑,在即将到玄關的位置時,察覺身後響起了淩厲的風聲,右耳垂落的發絲輕輕一動,段易幾乎是憑着本能迅速一把抱住明天,帶着他往左邊一閃一避。
明天的身體“哐”一聲撞上牆,左肩的傷頓時往外崩了血,緊接着“砰”得巨響,斧頭擦着段易的右耳嵌入他們面前的牆壁。
“艹,她這技能冷卻時間也太短了!”段易忍不住罵一句。
明天側頭朝茉莉看去,輕呼一口氣。“她用力大,所以斧頭也嵌得深,她想把斧子拔出來,得費些時間。咱們快走。”
話甫落,明天再度拽着段易向房門口奔去。
然而在距離門口還有數步之遙的時候,段易又聽到了熟悉的帶着肅殺的風聲,那是茉莉舉起斧頭,又朝他們劈了過來。
但這回明天的反應顯然比他更快。
段易猝不及防被明天攔腰抱住、舉起來,然後直接被扔出了房門外。
門外不再是走廊,副本已經解鎖,段易被摔出去之後,赫然墜入的是那一片蒼茫的世界。房門上貼着107的數字,旁邊是用或擔憂、或好奇、或驚恐地盯着他的其餘玩家的目光。
段易顧不上回答他們七嘴八舌問出口的問題,而是立刻朝房門內看去。
——門內的情形已十分兇險。
明天剛才用力将段易往門外一抛的同時,為了躲避斧頭那一劈,他順勢匍匐在了地上。斧頭幾乎擦着他的鼻尖砍入地面。茉莉把斧頭從地上拔出來需要時間,抓緊這個時機,明天趕緊朝旁邊滾了一圈。斧頭迅速壓下來又朝他一劈,這回直接切斷了他幾根頭發。
這回茉莉注意了控制力道,并沒有讓斧頭嵌入地面太深,于是她的動作快了許多,竟是連續朝明天劈了三次,明天為躲斧頭,就地連續滾了三次,一次比一次驚險,臉上已滿是擦傷導致的鮮血。
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沒法再躲避了——玄關太過狹小,他已經進入一個兩面牆的夾角,後背已經緊緊抵在了牆壁上,幾乎再無躲避的空間。
雪上加霜的是,似乎懂得預防玩家使用道具傘,茉莉将鞋櫃舉起來,直朝明天砸了過去,“轟隆”一聲巨響,結實的實木鞋櫃重重砸上明天的左手,逼得他驟然松開傘,并且沒有辦法再握住傘将它撐開。與此同時,她一腳踩上明天右手,幾乎讓他完全失去反擊的可能。
轉瞬見,伴随着茉莉一聲憤怒的咆哮,斧頭又至,看上去明天簡直逃無可逃。
“明天——!”段易大喝一聲,緊接着人如利箭一般朝茉莉奔了去,先用腦袋撞了一把茉莉。旋即他立刻站穩身軀,用閃電般的速度在一秒內連續踹出三腳,分別襲擊茉莉的面門、腹部、和腿部。
但在這力量強大到詭異的NPC面前,他這千鈞之力卻如蜉蝣撼樹,并沒能把茉莉擊倒。
好在蜉蝣撼樹也不是完全沒有作用的。茉莉身體到底晃了晃,斧頭也再度偏移。
抓住她這身體不穩的瞬間,明天用力将右手從她腳下拔了出來。他躺在地上,腳尖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勾住地上那把黑傘,朝段易的方向一踹。
兩人就像演練了千百遍般,配合竟極為默契,段易身體張開如弓弦般往前一躍,緊緊接住黑傘,沒耽誤半秒,立刻撐開來。黑傘旋轉而上,瞬間迎上茉莉重新劈來的斧頭。
頃刻間,段易蹲下身推開壓住明天左手的鞋櫃,一把将他抗在背上,彎腰一個借力,帶着他一起跳出了房門。
從房門跳出去後,段易倒在地上,明天則直接砸到了他後背上,痛得他一聲悶哼。“我艹,壓死老子了。”
趕緊一個翻身從段易背上下來,明天仰躺在地上喘氣。“小易哥?沒事兒吧?”
“沒事,我都是輕傷。你手怎麽樣?”
“我不要緊。”
段易知道明天的手多半是骨折了。但好在兩個人都逃了出來。他一時脫了力,也翻身躺在地上不住地大喘氣。
頭頂蒼穹亦是蒼茫一片,沒有藍天也沒有白雲。
不知過了多久,虛空之中,他隐隐聽到了警車的“唔哩”聲,估計那是茉莉所在的副本裏,警察總算趕到了。
·
又二十分鐘後。
邬君蘭費了所有腦細胞去回憶多年前解剖課上學過的人體結構,再鼓起莫大的勇氣,并在段易的“慫恿”下,幫明天左手手腕錯位的骨頭按了回去。
末了她頂着滿頭汗:“早知道有今天,我就該繼續深造當外科醫生,而不是出來賣藥。”
明天坐在地上,血淋淋的外套脫了,被段易撕成了臨時一塊塊的長布條,邬君蘭用這些布條充當了臨時固定裝置。布條從明天的脖子上垂下來,将他的左手吊了上去。
再過了一會兒,無人駕駛的巴士到了,玩家們陸續登上巴士。巴士裏有存放藥箱的地方,剛才邬君蘭只來得及給受傷最重的明天做了處理,現在便拎着藥箱走到了段易身邊,幫他背後傷口裏的玻璃渣挑了出來,再幫他消毒上藥。
清涼的藥膏抹上後背,疼痛得到緩解,段易長長呼出一口氣,習慣性往座椅靠背上一靠,然後立刻“嘶”了一聲。
邬君蘭笑而不語地離開,緊接着明天坐了過來。
側頭看向段易,明天道:“你可以靠我肩膀上。”
段易上下瞥他一眼。“靠你肩上?你兩個肩膀都受傷了,我再給你靠出血來。”
明天靜靜看他片刻,頭偏過來,嘴唇靠在他耳朵旁,用低到氣聲般的語氣說:“我不介意。你舒服就好。”
段易第一反應是有點懵,第二反應是這小子又在搞什麽名堂?
段易一點花花腸子都沒有,也不懂那些彎彎繞繞,只是在覺得耳朵很癢,下意識扭頭避開明天的時候,順勢往巴士裏看了一圈。
這時候他忽然發現少了一個人。“當時你、張卓、5號、還有彭程都在外面。張卓被砍死了,彭程這會兒在巴士上,那5號去哪兒了?”
正過頭,目視前方,明天道:“可能5號以前經歷過比較可怕的副本,他看見過好人輸了之後死狀很慘,所以看到茉莉回來後,他跑出了房門。那時候,好人還沒有報警。”
“嗯。”段易想起什麽,“那時候我剛想去打電話告訴警察蝴蝶在哪兒,你就把我關進囚牢了。那個時候你也猜到了真正的通關辦法?”
明天點頭:“對,你被關入囚牢後,我告訴了彭程和張卓。”
段易朝周圍再看了一眼,這個時候巴士已開出很久,玩家們基本都疲憊地靠着座椅入睡了,巴士內充斥着“三長一短”、“三短一長”的各式各樣的不同呼嚕聲。
在各式呼嚕聲的掩蓋下,段易向明天靠近,在他耳邊低聲問:“你這麽做的原因到底是什麽?只是為了贏得金幣嗎?我覺得沒這麽簡單。”
明天輕聲道:“在贏得金幣的前提下,确保你不受傷害。就是這麽簡單。我沒有什麽複雜的想法。其實這也是一次試驗。現在我們知道了,狼人贏了的情況下,也有辦法護住好人。好人沒法獲得獎勵,但還能活下來。”
眯起眼睛,段易自下而上地從明天的側臉望過去,看見他長而寬的眼梢,睫毛下垂時投下的一圈陰影,以及再往下那高挺筆直的鼻梁。明暗變化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體現得淋漓盡致,這張刀削斧鑿的臉,實在比他們公司請的小鮮肉代言人要高級很多。
“我沒有為張卓的死惋惜的意思。畢竟他害得很多人家破人亡。但我還是想問一句——”段易貼着他的耳聞,“是他打的電話報警?”
“嗯。”明天點頭。
“他在金融圈玩得轉,是因為他背景深,有關系網,手下人才也挺多。但他本人的智商并不高,也就比腦殘好上一點點。”段易再瞥向明天,“他是聽了你的指揮,才去打的電話?”
明天把臉側過來,對上段易的目光。“我沒打那個電話,是因為狼人已經通關,我怕我已經被算作副本外的人,所以我告訴了張卓和彭程。張卓打完電話,茉莉直接砍碎門板沖了過來,追着他砍,我讓彭程趁機離開,我留下來接應你們剩下的人。”
“茉莉追着張卓砍,是因為張卓報了警。”段易說出這麽一句總結的話,“報警這個行為,雖然是通關方法,但也會觸怒茉莉,引來她最強勢的攻擊。茉莉對于他的攻擊,也許會比對付我們的時候還要厲害。所以,報警是一件風險很大的事。我可以這麽理解嗎?”
明天點頭:“可以。但這是我們事後的推測。在報警前,我們并不知道會引發這樣的後續反應。”
真不知道?
還是假不知道?
光憑這一件事無法窺探什麽。但如果聯系到上個副本鄒平的事,段易就覺得不對勁了。
上一回,鄒平下毒害死5號,引來了園林主人的殺戮,最後他死在了那個副本裏;這一回,張卓報警,死于暴怒的茉莉。
這兩件事,明天都表示自己是事後知道的。可是,催使鄒平殺5號的《兔子童謠》紙條,是明天給的;讓張卓打電話報警的,也是明天。
——會有這種巧合嗎?
可轉瞬他閉上眼,眼前浮現的是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幕——極重的實木鞋櫃壓向明天的左手,茉莉尖銳的高跟鞋狠命踩上他的右手,再來是他嚴重受傷的雙肩……
他确實救了自己、也救了囚牢裏的其餘人。
如此,明天整個人好像被割裂開來了。
他的靈魂好像被分成了兩半,一半藏在陽光下,一半躲在陰影裏。
緊接着段易想起的是那個殺了武林盟主、卻又成為了他的劍客,那個屠龍後成為了惡龍的少年,以及那個飽受家暴之苦、最後卻又殺了自己女兒的茉莉……
這些故事重疊在一起,似乎共同凝成了某種隐喻,最後結成了一把刀——橫在了明天兩半靈魂的中間。
段易呼吸幾乎一窒,他猛地睜開眼,再側頭,對上明天一雙如霧的眼。
“明天——”
“小易哥,相信我。我只是想救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