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捉迷藏5
走廊裏的光線很淡。
跟明天一起并肩走在這裏的時候, 段易的心髒沒來由有些沉重。
因為他在想明天剛才在房裏說的那句話。
他那句話乍一聽似乎帶了點孩子氣,可是那語氣卻很深沉,像一塊石頭剛好砸中段易的心髒, 沉甸甸的,讓他無法輕易忘懷。
擺擺頭,深深呼出一口氣,段易打起精神來,強迫自己先把注意力集中在這個副本裏。
路過廚房的時候, 段易暫停了腳步,走進去拿了兩把刀。
回到走廊, 他将其中一把刀遞給明天, 另一把則握在了自己手裏。
如此, 手握一把弧形菜刀走進客廳,借着玄關透過來的光,段易把整個客廳又看了一遍。
沙發、茶幾、電視櫃、電視牆上免打孔的木架……這些地方,其實玩家們已經搜尋過很多遍了,連沙發縫隙裏一片衛生紙的紙屑, 都被找了出來。
按理說玩家們已經沒有遺漏的地方了。
——除非有東西藏在沙發內、或者茶幾壓着的地毯下方。
段易沒再遲疑,走到沙發邊, 直接用刀将沙發上的各種坐墊、玩具熊、以及沙發本身全部劃爛。那一瞬間,仿佛有許多雪球在同時炸裂, 四散開來的棉花柔軟雪白, 像飛雪般在客廳裏飄飄灑灑,沒多久就落得滿客廳都是。
明天和段易很快埋身在一片白色之中, 盡力尋找起潛藏着的線索。
冷不防兩人聽到了鈴铛響。
段易想到什麽,問明天:“你買的那個預警危險的鈴铛?”
明天點頭:“嗯。其實茉莉之前送蛋糕,它就響過一次, 只不過餐廳裏太吵,你可能沒聽見。它一共可以預警三次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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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話音剛落,高跟鞋踏地板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
段易、明天:“……”
“所以這鈴铛其實沒什麽用。下次不能再花這個冤枉錢。”吐槽完鈴铛道具,蹲在地上的段易一回頭,就看到了端着蛋糕從主卧走來的茉莉。
茉莉打開了吊頂的水晶燈,臉色被燈光映得雪白。她的表情則呈現出一種近乎麻木的感覺。望着段易和明天,她輕聲地詢問:“親愛的客人們,你們要吃蛋糕嗎?”
按理說這樣的場景是十分恐怖的。
深更半夜裏穿着紅裙紅高跟鞋的女主人,她表情麻木,眼神裏透着幾分邪惡,并且還在逼着人吃毒蛋糕。但她顯然也受到了棉花的襲擊,黑色長發、紅裙、乃至手裏捧着的蛋糕上都沾上了棉花絮,所以看上去竟有幾分滑稽。
段易差一點就笑出了聲。
但這一聲最終沒能笑出去,是因為他看見茉莉擡起了右手。
茉莉用來捧蛋糕的是左手,她現在揚起來的右手中,居然赫然握着一把斧頭。
“明天,把刀和道具傘握好了。”
段易的目光驟然變得淩厲,這麽提醒明天一句後,他左手握緊傘柄,右手則撥開散落在地上的一團棉絮,瞬間從中拎出一把弧形菜刀。
可就在這時,斧頭淬着淩厲的寒光,已猝不及防淩空朝他劈了下去。
段易極快地仰頭一避,斧頭幾乎貼着他的前額劃過,幾縷發絲擦着斧頭口磨尖了的鐵塊飄下,再無聲落入棉絮中。如此,這斧頭的鋒利程度便可見一斑。
緊随發絲之後從段易額上滴落的,是一滴冷汗,哪知他剛堪堪避過這一擊,茉莉拎起斧頭,竟以極快的速度又朝他沖了過來。她雙目發紅,目光極為猙獰。一把扔掉蛋糕,她雙手将斧頭舉過頭頂,再重重朝段易砸下去。
段易就勢倒地一個側翻,一記掃堂腿踢出,直攻茉莉的下盤。
他這一腳的力道足以把這樣一個看上去十分柔弱的女人的腿骨踢折,哪知茉莉被段易這樣一踹,下盤竟穩如磐石。與此同時她手中的動作并不停,頃刻間已把斧頭懸在了段易頭頂。
她的動作從頭到尾簡直可以用行雲流水來形容,好像她劈開段易的頭,會跟切西瓜一樣容易。
短暫的驚訝過後,段易大腦飛速旋轉,是在思考怎麽避開這一擊,忽然巨大的“铛”一聲傳來,是明天雙手握住一把弧形菜刀,赫然迎上了斧頭的那一砍。刀鋒撞上斧頭,響起刺耳的摩擦聲。段易趁機就地一個打滾,避開茉莉攻擊的範圍。
迅速從地上爬起來,段易瞧見明天已單膝跪在地上,而茉莉雷打不動地站着,正用力将斧頭往他身上壓去。
明天雙手緊握菜刀抵擋着斧頭壓迫,為了避免腦袋開瓢,他在盡可能地把雙方的力量往左肩處引,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茉莉拿着斧頭朝菜刀壓下去,而菜刀的刀背逐漸靠上明天的左肩,不消多時,便在他左肩上陷了下去,瞬間見了血。
“小易哥——”死亡威脅近在咫尺,明天還有餘力側頭看向段易。只是因為用力極大并且傷口疼痛的緣故,他的臉被冷汗浸得發白,“她力大無窮,菜刀擋不住,還得用傘。”
倏地,只聽肩膀上方“咔”一聲,明天反應過來,那是菜刀皲裂的聲音。
如果任由茉莉繼續,馬上他的左肩連帶着整支胳膊都會被這斧頭卸下去。
下意識閉了下眼睛,明天緊緊蹙眉,預料中劇痛卻并沒有襲來。
睜開眼,他看見段易穩穩落在自己身前,而就在千分之一秒之前,在斧頭即将把菜刀劈碎的剎那間,段易将那把黑色道具傘撐開,擋在了兩人面前。
黑傘碰上斧頭,響起一陣細小的“叮”聲,旋即四分五裂,再在空中化于無形。
傘身消失的剎那,斧頭也被茉莉收了回去。
用滿含怨毒的眼神看了段易和明天各一眼,茉莉咬着牙,渾身發抖,好似她的憤怒還沒有完全消除,僅僅是礙于某種規則,無法繼續動手而已。
片刻後她身體側轉方向,竟是拎着斧頭走向了次卧。
左肩被菜刀背壓出了傷,正在往外冒血,但明天來不及看自己的傷勢,只是看向段易,發現他正坐在旁邊的地板上揉膝蓋。
明天反應過來,剛才段易怕用跑的會來不及,于是他是整個直接撲過來的。撲過來落在自己面前時,他的雙膝直接狠狠往地上一跪、一滑,顯然也受了不輕的傷。
明天頗為擔心,剛開口詢問了一聲段易的傷勢,次卧門口冷不防又傳來一聲巨響。
兩人雙雙朝次卧方向看去,就見茉莉竟一斧頭劈開了次卧的木門,随即,在無人來得及阻止的情況下,少女的哭喊聲和尖叫聲響徹全屋。
但很快那尖叫聲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肉和骨頭不斷被剁碎的聲音。
許久之後,一切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全部消失,深夜恢複了它本該有的寧靜。
又過了片刻,次卧裏傳來幾聲輕笑,伴随着高跟鞋叮叮咚咚的聲音,茉莉走了出來。
親手殺了女兒小雨這件事好像總算宣洩了她的憤怒,她面上居然又露出了溫柔和藹的神情。路過客廳看見明天和段易,她甚至微笑着說了聲:“夜已深,客人們早點睡。晚安哦。明天……明天我再請你們吃蛋糕。”
聽見“吃蛋糕”這三個字,聯想着次卧裏現在的情形,段易簡直有點反胃。
緊接着他對明天道:“我大概把茉莉的殺人規律摸清楚了。誰違反了她的要求,她就會送毒蛋糕。如果是這種方式,玩家受害的數量應該不受限制。”
“但如果毒蛋糕沒毒死人,她會轉而用斧頭砍人,并且她力大無窮,除非借助道具,玩家們幾乎難以和她硬拼。只不過這種情況下,她能殺害玩家的數量會被限制,目前看來,恐怕她每天只能殺一個。幸好我們有傘。”
明天和段易都違反了規則,所以茉莉想殺的是他們兩個人。
一開始茉莉想用毒蛋糕毒死他們。但他們通過拒絕吃蛋糕的方式,規避了被毒害。如此,這種往蛋糕裏下毒的殺人方式存在不确定性、可規避性。
所以這種情況下,茉莉每日可以殺人的數量不受限制。
下毒失敗後,茉莉改用了斧頭。
段易和明天兩個身手不錯的大男人居然打不過她,這意味着,與蛋糕毒人可能會失敗不同,她用斧頭砍人,簡直是必殺技。
除非玩家有道具,否則幾乎完全無法抵禦她的必殺技,這種情況下,系統就給她設置了數量限制,讓她一天最多只能殺一人。
這些都是段易通過今天發生的一切中推測出來的。
畢竟一把黑傘只能抵擋一次死亡威脅,而段易和明天兩人在只消耗了一把傘的情況下,茉莉已經暫時收手,沒有再發起第二輪襲擊。
明天自然同意段易的看法,點點頭,又道:“只不過茉莉說明天還會送蛋糕。所以她明天還會再次動手。好在我們還有第二把傘。”
段易上前看向他的肩膀。“先不管她了。你身上的傷要不要緊?”
明天搖頭。“皮肉傷,沒事。都冒險來了,先探索吧。”
段易皺了皺眉,最終同意。“行。一會兒回屋我幫你包紮。咱們先看看這裏。”
說完這話,段易開始搬茶幾,掀地毯。
明天察覺他的動作有些異樣,不由開口提醒:“你別用力。你的膝蓋——”
聽見這句提醒,段易揮揮手以示自己無妨。
緊接着他看到什麽,朝明天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明天走了過去,發現地毯下面果然藏有線索。
客廳鋪着的是木質地板,而其中有一塊長方形木板的顏色,跟其他木板有明顯的差別。
段易盯着那木塊道:“我們兩個一起違反了規則,今天用掉一把傘,明天為了抵擋茉莉的第二次攻擊,還得用掉第二把。雖然其他人很可能也買了這種傘,但他們不一定會願意借給我們。所以——”
擡起頭,段易再看向明天:“我們最好在明天投票結束前就把副本通關。”
“嗯。幸好你找到了這木塊。我覺得這會是一個關鍵線索。”
明天伸出手覆蓋在木塊上,段易的眼睫垂落下去,注意到他的手指格外修長。
中指和拇指準确捕捉到木塊凸起來的部分,明天用力提着它往上拉,木塊很快松動,被明天從地板上掀了起來。
如此,木板下掩埋的線索便再也無所遁形。
那裏藏着一張合照,合照上有一個戴着生日皇冠的小女孩,她的面前擺着一個生日蛋糕,上面插着一根數字“10”形狀的蠟燭。
她旁邊圍着四個人。
其中有一男一女兩個成年人,應該是她的爸爸媽媽;另外還有兩個小孩,從衣服來看,也是一男一女。
只不過所有人的頭像都被劃爛了。因此段易和明天無法認清他們誰是誰。
他們只能推測,過生日的小女孩是蝴蝶,兩個成年人是她的爸爸媽媽,至于那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則是蝴蝶的兄弟姐妹。
兩個成年人和兩個小孩的肢體十分松弛。
唯有過生日的小壽星雙拳緊緊握着,好似有難解的心事。
段易皺起眉頭:“這張照片應該是在蝴蝶生日那天拍的,也就是她失蹤那天。如果這對成年人是漢雲和茉莉,那這些小孩就是他們的孩子。他們一共有四個孩子,蝴蝶、小風,小雨、茶花,有一男三女。照片裏的男孩子應該是小風;可女孩只有兩個,如果過生日的是蝴蝶,剩下的那個女孩,是小雨還是茶花?”
這個問題,明天也暫時沒能解答。
他只是指了指地板下方。“這還藏着東西。”
“嗯。一起看看。”
段易再從木板下拿出一個本子,居然是一個病歷本。
翻開第一頁,上面赫然寫着:“患者茉莉,自述曾遭遇家庭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