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臘八節三郎邀寵 (1)
劉悅薇覺得自己明天沒臉見人了。
鄭頌賢怕她害羞, 連忙安撫她,“娘子別怕,這個,這個不會傷到娘子的。”
劉悅薇倒不是說怕羞, 她上輩子兒子孫子都有了, 羞什麽, 就是怕鄭太太等人知道了。
鄭頌賢又悄悄道, “娘子別怕,我剛才留了點熱水在,這會子還沒涼呢,我端來給娘子擦擦身子。”
說完,他立刻起身了。
劉悅薇連忙叮囑他,“把衣裳穿好, 別凍着了。”
鄭頌賢诶了一聲,悄悄回了西屋,把那半盆熱水端了過來。他用手摸了摸, 有些涼了, 他又跑回中間的廳堂裏, 把水釜拎了過來,裏面有才灌進去的開水, 往盆裏加了點開水。
他把帕子打濕了, “娘子, 我給你擦擦。”
劉悅薇坐了起來, 小聲道, “不用, 我自己起來洗洗。”
鄭頌賢也不勉強, 拿了她的小夾襖給她披上, 讓她在盆子裏洗了洗,自己就着她的剩水也洗了洗。
小夫妻又一起拱進溫暖的被窩裏。
劉悅薇嗔怪他,“三郎,以後不能再這樣,娘知道了不好。”
鄭頌賢悄悄問,“娘子喜歡不喜歡?”
劉悅薇支支吾吾,她覺得臉上有些發熱,岔開話題,“快別說了,睡覺,明兒早起讀書!”
鄭頌賢在她臉上吧唧一口,又問她,“我不常用,一個月就一回好不好?”
劉悅薇擰了他一下,“快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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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頌賢嘿嘿笑,“那我就當娘子答應了。”
日子唿哨一下,轉眼到了臘八節。這一天,鄭晗珺的學堂正式放假了,但鄭老爺仍舊要去衙門,因為外頭又下大雪了。
一大早,鄭頌賢起床後就帶着劉悅薇去了正院。
一家人今日齊齊整整的,鄭太太叫人上了早飯,一家子團團圍坐在一起。
鄭太太先開口,“今日過節,就把你們一起叫過來吃早飯了。等會子家裏的臘八粥熬好了,你們妯娌三個各自打發人往娘家送一些回去,反正離得又不遠。”
三個媳婦齊齊道好。
鄭老爺并不曾說話,只往女兒碗裏夾了些吃的。
外頭的雪大的很,吃過了早飯,劉悅薇披上大氅,鄭頌賢也是同樣的裝扮,只是大氅的顏色不同。
小夫妻正準備回去,鄭晗珺忽然道,“三哥,三嫂,我去你們那裏玩吧。”
劉悅薇笑着點頭,“好呀,從我來了鄭家,三妹妹總是讀書,現在放假了正好,今日你三哥也在,咱們一起堆雪人玩。”
鄭晗珺頓時來了興趣,“好呀好呀。”
鄭太太笑,“穿厚些,莫要凍着了。”
旁邊的鵬哥兒聽見了,拉了拉鄭晗珺的裙子,“姑姑,我也要去。”
鄭晗珺摸摸他的小臉,“外頭冷着呢。”
唐氏見兒子一臉期盼,看向劉悅薇,“三弟妹,要不你們帶着鵬哥兒一起吧。小孩子屁股三把火,哪裏怕冷,不要緊的。”
鄭頌賢笑着看向鵬哥兒,“要是凍着了,可不許哭呀。”
鵬哥兒高興地拉着姑姑的手,“不哭不哭。”
鄭頌賢看向鄭太太,“娘,那我們先回去了,鵬哥兒,走,三叔扛着你。”
說完,他一把扛起鵬哥兒,讓他坐在自己肩頭,鵬哥兒頓時興奮地尖叫了起來。鄭頌仁是個方正之人,平日很少和兒子這樣親昵過。
鄭頌賢大步往外走,劉悅薇和鄭晗珺在後面跟着,幾個人沿着路上的草墊子,走回了院子。
這雪已經下了兩三天了,今兒早上才停了一些,外頭深的地方都有膝蓋高了,鄭家院子裏只把走路需要踩到的地方掃幹淨了,鋪上草墊子,其餘的雪仍舊留着。
等到了院子,鄭頌賢把鵬哥兒放拉下來,讓人找了幾把鏟子,一起到庭中玩雪。
劉悅薇先打發鐘媽媽去劉家送八寶粥,然後回了房,穿上了自己的鹿皮小靴,身上套了一件普通棉布外罩,領着鄭晗珺跟在鄭頌賢後頭。
鵬哥兒早就撒丫子跑開了,“三叔,這裏,這裏有雪。”
他伸着小手指揮,鄭頌賢拿着木鍁在他指揮下,很快堆起了一個大雪球。旁邊,劉悅薇姑嫂兩個一起滾了個小雪球。
雪沾在手上,冰涼涼的。
劉悅薇問她,“妹妹,你冷不冷?”
鄭晗珺對着手哈兩口氣,“三嫂,不冷。”
劉悅薇笑,“不要總是把雪放在手裏。”
那邊,鄭頌賢抛開木鍁,帶着小小的鵬哥兒,把那個大雪球團的更圓一些。鵬哥兒手小沒力氣,就整個人往雪球上砸,用自己的小肚子把雪球上凸起的地方按進去,看的丫頭婆子們直笑。還好他穿的厚,肚子上有一塊不透水的肚兜,倒不用擔心受潮受涼。
做完兩個雪球,鄭頌賢把小雪球摞在大雪球上面。
“你們說,做個什麽人好?”
劉悅薇想了想,“做個財神吧,要過年了,保佑我明年發大財。”
丫頭們找來彩紙,劉悅薇帶着鄭晗珺一起,給財神剪了個帽子,旁邊李媽媽用黃紙折了幾個金元寶。
鄭頌賢看了看,“光有財神也不行,還得有兩個散財童子呢,鵬哥人,來,跟三叔滾雪球。”
叔侄兩個一個拿大鏟子,一個拿小鏟子,慢慢堆兩個小人兒。
一行人忙活了大半個時辰,終于把財神爺和兩個散財童子做好了。
鄭晗珺拍手叫好,“這可真像呀。”
財神爺頭戴官帽,官帽上鑲金嵌寶,一臉喜氣,一只手裏捧着金元寶,一只手裏抱着碩大的如意。兩個散財童子緊緊靠着他,手裏拿着各種財寶。
鄭頌賢看着劉悅薇,“娘子明年定要發大財。”
劉悅薇看着財神爺,“我也不要多,只要能把財神爺和散財童子手裏的金元寶掙回來就夠了。”
嚯,那幾個金元寶,少說值幾千銀子。
雲錦開玩笑,“三奶奶發了大財,到時候給我們都發紅包。”
劉悅薇摸摸散財童子手裏的金元寶,“光我發財沒用,還得三哥考狀元才行,咱們再堆個文曲星吧。”
鄭頌賢有些不好意思,“狀元可不是那麽好考的,我連個秀才都沒掙到手呢,拿雪堆文曲星君,會不會少了敬意?”
鄭晗珺挽袖子,“三哥怎麽糊塗了,你們讀書人不是說雪最幹淨,拿雪堆文曲星君要是沒敬意,拿泥巴堆的難道比這好?”
鵬哥兒在一邊拍手,“玩泥巴玩泥巴。”
衆人都笑了起來。
一行人又一起動手,堆了個同樣大小的文曲星君。劉悅薇還找來針線,用各種彩紙給文曲星君縫了件衣裳。
鵬哥兒覺得給文曲星君做衣裳好無聊,跑到一邊去玩雪。鄭頌賢帶着侄兒一起,兜頭撲進厚厚的雪堆中,鵬哥兒又高興的咯咯笑了起來。
鄭頌賢把侄兒拉了起來,團了個雪球放在他手裏。
鵬哥兒感覺到了冰冷,頓時哦哦地叫了起來,然後把雪球扔給了三叔。
鄭頌賢哈哈笑,又團了個雪球輕輕砸了他一下。鵬哥兒有樣學樣,團個雪球砸了回來。叔侄兩個你砸我我砸你,熱熱鬧鬧地玩了起來。
那邊的文曲星君做完後,姑嫂兩個也跟了過來,幾人開始混戰,劉悅薇的脖子被鄭頌賢塞了雪,她就往鄭頌賢的屁股上砸了個大雪球。
幾個人在院子裏瘋跑,笑得半個鄭家都聽見了。
何氏忍不住抱着孩子過來了,“怎麽也不帶我一起玩。”
說完,她把孩子給了旁邊的婆子。
“二嫂,快來呀。”
話音剛落,何氏的臉上被砸了個雪球,她小眼睛一睜,“好哇,讓你們瞧瞧我的厲害。”
她兩只手一起出動,嗖嗖兩個雪球扔了出去。很快,又是兩個扔了出去……
劉悅薇感嘆,“我的天,二嫂你不愧是何一摸,這兩只手真快!”
何氏笑,“讓你們不帶我!”
說完,幾個雪球嗖嗖飛了出去……
幾個人玩了好久,漸漸都有些累了,劉悅薇讓人在廂房攏了炭盆,擺上了瓜果,“二嫂,妹妹,進屋坐一會兒吧。”
話音剛落,鐘媽媽回來了。
“回三奶奶,太太接了東西,問咱們老爺太太們好,又說天冷,三爺出門時要穿厚些,三奶奶無事就在家裏。太太收了八寶粥,把家裏做的八寶粥讓我帶了些回來,還有幾條鹹魚。”
劉悅薇笑,“那我可是賺了。”
何氏笑,“喲,三弟妹,怪不得人家說十個閨女九個賊,你一碗八寶粥,換了一碗粥回來不說,還加幾條魚。”
劉悅薇看向何氏,“二嫂自己願意做賊,可別捎帶上我們,是不是呀,我們卉姐兒才不是賊呢。”
說完,她吩咐鐘媽媽,“把鹹魚送到廚房去吧,晌午加個菜也好。咱們回屋去,不能總是在這裏喝西北風。雲绡,這兩日給你個差事,看着這財神爺和文曲星君,除非是出太陽雪化了,不許人靠近弄壞了。”
雲绡趕忙道好,幾個人一起進了屋子。
因為有孩子,劉悅薇怕炭盆不安全,讓人把廂房窗戶開了一扇,取了熱羊奶給幾人喝,又拿果子給幾人吃。
劉悅薇安頓好了她們,給雲錦使了個眼色,雲錦悄悄回了房間,很快,又折了回來。
劉悅薇從她手裏接過東西,“二嫂,我閑着無事,給卉姐兒做了身衣裳,也是我這做嬸子的心意。”
何氏吃驚,“喲,我們卉姐兒真有福氣,正好,過年的衣裳我只給她做了一身,這樣就有換的了,弟妹真是及時雨。”
劉悅薇把衣裳給了何氏,“我手藝一般,給她家常穿。”
說完,劉悅薇又拉過鵬哥兒,“鵬哥兒想不想穿新衣裳呀?”
鵬哥兒點頭,“想。”
劉悅薇摸摸他的小臉,給他看了另外一身,“這是三嬸給你做的,等會子你帶回去。”
小孩子嘛,雖然還體會不到穿新衣的快樂,但妹妹有的他也有,他就覺得高興,連連點頭,“謝,謝三嬸。”
劉悅薇把他拉進自己懷裏,“乖”。
幾個人正說着閑話,唐氏派了婆子來接鵬哥兒回去,順帶把那身新衣裳帶走了,何氏和鄭晗珺兩個順勢也走了。
等大夥兒一走,劉悅薇把雲錦大發出去,挑眉問鄭頌賢,“三哥剛才為什麽故意把雪球塞我脖子裏?”
鄭頌賢一把抱住她,“娘子,打雪仗嘛,不都是瞎扔,娘子不也忘我屁股上砸了一下子。”
劉悅薇斜着眼看他,“你就是故意的。”
鄭頌賢遲遲笑,拿嘴拱她的脖子,“讓我看看,娘子的脖子有沒有凍着。”
說完,他在上面啪啪啪連親了幾口,“好了,這下子不冷了。”
說完,他把耳朵湊到劉悅薇耳邊,“娘子,晚上我服侍娘子好不好?算作陪罪。”
劉悅薇頓時雙臉爆紅,“呸,我才不用你服侍。”
鄭頌賢繼續笑,“那,求娘子服侍我好不好?”
劉悅薇掙紮開來,“我要換衣裳,等會子就吃晌午飯了。”
劉悅薇回了房間,鄭頌賢跟着進去,“我來服侍娘子更衣。”
雲錦愣了愣。
劉悅薇吩咐她,“你去把廂房的炭盆端到正房來,等會我和三爺吃飯的時候用。”
雲錦如蒙大赦,趕緊出去了。
劉悅薇給自己找了另外一身家常衣裳,鄭頌賢接過放到一邊,先給她脫去身上的衣裳。
解扣子的時候,他忽然感覺有些口幹舌燥,想起了那一夜的纏綿悱恻,娘子渾身柔軟,像一團棉花,細膩的觸感讓他渾身打顫,雖然并未真正做成夫妻,他們也有了最親密的接觸。
鄭頌賢脫掉了劉悅薇那層棉布外罩,又脫了中間的褙子,還有裏頭的小棉襖,給她換上一件薄一點的小棉襖,外頭加一件棉馬夾。
鄭頌賢奇怪,“娘子,怎麽這樣穿法?”
劉悅薇笑,“我今兒又不出門了,就在屋裏做針線。穿了厚棉襖,手膀子不靈活,拿針都累。光穿薄棉襖,不免有些冷,中間加個小馬甲,護住胸口肚腹不受涼。”
鄭頌賢摸摸她的胳膊,“這小棉襖袖子有些薄了,會不會凍着手膀子?”
劉悅薇想了想,“先吃飯,走動起來就不冷了,等會子加一件開衫,護住膀子就行了。”
換過了衣裳,鄭頌賢又把她攬進懷裏,“娘子剛才玩的高興不高興?”
劉悅薇伸出雙手挂在他的脖子上,“高興,就是耽誤三哥讀書了。”
鄭頌賢沒有回答她,低頭在她小嘴上香了一會兒,“吃了飯娘子歇一會兒,我要去書房,只能陪娘子一上午。”
劉悅薇踮起腳,主動在他臉上親了一口,“三哥讀書辛苦,有一上午我就很滿意了。”
鄭頌賢見她這樣主動,心裏生喜,又低頭索取了一會兒,把她的腰摟得緊緊的,低頭看了看她胸前的玲珑曲線,悄悄問,“娘子,這裏要什麽時候才不會疼?”
那天晚上,他只是輕輕捏了一下,劉悅薇疼的冒淚花,害得他說了一籮筐的好話,娘子差點把他踢下床!
劉悅薇嗔怪他,“你管這個做什麽。”
鄭頌賢厚着臉皮,“我,我就是想知道嘛,娘子告訴我吧。”
劉悅薇見他一臉好奇,小聲回他,“每個人都不一樣,就跟,就跟來月事一樣,有人早有人晚。反正,等它長熟了就不疼了。”
鄭頌賢拿臉輕輕蹭了兩下,“我輕輕的,娘子不疼。”
劉悅薇被他蹭的不好意思了,“你別總是想這個,耽誤讀書。”
鄭頌賢振振有詞,“娘子,我沒有總是想啊,我就是現在想,現在我又沒讀書。”
劉悅薇被他反駁的啞口無言,只能在他肋下掐了一把。
鄭頌賢也不覺得疼,見娘子這嬌俏的小模樣,心裏越發癢癢的,心跳也快了起來。
忽然,他長臂一伸,把她抱了起來,輕輕放到旁邊的塌上。
這塌也有一人長,二尺寬,上面撲了厚褥子,家常可以坐在上面。
他覆了上去,看着底下的可人兒,“娘子,你真好看。”
劉悅薇被她這樣弄得面紅耳赤,“三郎,你讓我起來。”
大白天的,馬上就要吃飯了,鄭頌賢自然不能做什麽,他就是想這樣和娘子親近一點。
他撩開她的裙子,二人以很親密的姿勢抱在一起,這樣隔靴搔癢,他就覺得很快樂了。
劉悅薇明顯感覺到鄭小賢的複蘇,想挪一挪身子,挪不動。
鄭頌賢狠狠吸了一口氣,“娘子香噴噴的。”
劉悅薇小聲嘟囔,“等我老了就不香了,難道三郎到時候就不喜歡了。”
鄭頌賢連忙道,“娘子老了我也老了,到時候我們一起臭。”
劉悅薇拍了他一下,“你才臭呢。”
他動了一下身體,靠的更緊密了。
劉悅薇隔着厚厚的衣服都能感受到他的火熱,忍不住輕聲道,“三郎,別這樣,咱們起來吧。”
鄭頌賢不敢壓狠了,怕她胸口疼,用胳膊肘撐在窄窄的塌上,雖然辛苦,他也舍不得離開,“娘子,讓我再抱一會兒。”
劉悅薇畢竟上輩子做過婦人,被他這樣撩撥,心裏有些難耐,趁他換胳膊的瞬間,動了下軀體,誰知鄭小賢被她無意間頂了一下,他頓時重重吸了口氣,閉上眼睛,再次睜開後,裏面深邃不見底。
他眯起眼睛看着她,滾燙的呼吸噴在她臉上,“娘子,你真是個磨人精。”
劉悅薇輕笑,“三郎,我肚子餓了,咱們起來吃飯吧。”
鄭頌賢在她耳垂上輕輕咬了一口,“娘子,等晚上我再服侍你。”
劉悅薇一邊推他一邊道,“我才不要呢。”
外頭,雲錦的聲音忽然在簾子外響起來,“三爺,三奶奶,晌午飯有了。”
劉悅薇再次去推他,鄭頌賢只能不情不願地起來了。
他先把劉悅薇的裙子拉好,又扶她坐了起來。
二人臉色都有些異常,劉悅薇對簾子外道,“知道了,我們就出來了。”
小夫妻一起檢查對方的衣衫,等彼此都平靜下來後,手牽手一起到了廳堂吃飯。
今日臘八節,晌午鄭老爺沒回來,鄭家人晚上再聚餐,各人都在自己院子裏吃。雖然不聚餐,鄭太太今日準備的飯菜也很豐盛。
劉悅薇和鄭頌賢往常都是三菜一湯,今日多了一個菜。
家中的菜色都是唐氏安排好了後再給鄭太太看,大多數時候鄭太太都會随着唐氏,偶爾會添加一些。每天家裏多少種菜都是定下的,每個院裏幾個菜也都有數。但鄭家一向勤儉持家,并不是說每道菜都是單獨做的,比如今天這道醋溜白菜,一鍋炒了兩盤,劉悅薇這裏一盤,鄭太太那裏也有一盤。這樣做菜,一來可以減少人力,兒來也防止家中奢靡之風興起。
主子們的菜有時候都是一鍋炒兩盤,別說下人了,都是大鍋飯菜。
除了一道醋溜白菜,還有一條清蒸魚、一盤冬筍炒雞丁、一盤子水晶肴蹄,再加一大盅玉米骨頭湯,裏頭零星幾塊帶肉的骨頭。
天冷,飯菜從廚房提過來,已經沒剩下多少熱度了。這幾日,劉悅薇禀報了鄭太太之後,在自己院子裏生了個小爐子,平時拿來燒熱水,吃飯的時候放在桌子旁邊,偶爾熱熱菜吃。
雲錦在一邊幫着熱那盤快要涼掉的炒雞丁,劉悅薇就吃那條清蒸魚和大白菜。
冬日裏菜色少,除了白蘿蔔、胡蘿蔔、大白菜、菠菜這幾樣,再加上一些自家做的幹菜,還有外頭來的什麽的山藥菌菇之類的幹貨,外加常見家禽家畜,也沒有別的了。城裏有富貴人家蓋了暖棚種了些反時令的蔬菜,還是那句話,鄭家勤儉節約,外頭賣什麽,家裏吃什麽。
小夫妻靜靜吃飯,偶爾相互給對方夾菜。
鄭頌賢只給劉悅薇夾雲錦熱過的菜,怕她涼了肚子。這天真是涼透了心,一個不小心就要着涼。好在旁邊有爐子,桌子底下還有炭盆,門上有簾子遮擋外頭的寒氣,屋子裏頭竟然漸漸暖和了起來。
劉悅薇喝着熱湯,身上暖呼呼的。
等吃過了飯,雲錦帶着雲绡把東西撤了下去,小夫妻漱了口,一人捧着一杯熱茶,坐在炭盆旁邊說話。
劉悅薇昏昏欲睡,鄭頌賢摸了摸她的臉,“娘子,你去歇一會兒吧,我去書房看書。”
劉悅薇眼睛眯着,“三哥,你吃了飯不犯困嘛”
鄭頌賢笑,“困是有點,只要離了這炭火,去書房醒醒神,馬上就不困了。”
劉悅薇努力睜開眼,“三哥讀書辛苦,我怎麽能一個人睡。”
鄭頌賢笑,放下手裏的茶杯,把她的茶杯也取下了,一把抱起她,“娘子快去睡,不然你杵在我面前,我無心讀書。”
鄭頌賢手腳麻利把她安頓好了,又給她掖了掖被子,在她臉上親一口,“娘子快睡吧。”
劉悅薇眯着眼睛笑,“三哥,你對我真好。”
鄭頌賢摸了摸她的頭發,“我去書房了。”
說完,他轉身一個人去了西屋。很快,劉悅薇就睡着了。
雲錦在外面掐着時間呢,等她睡了半個時辰,立刻就來叫她,“奶奶,別睡了,當心夜裏走了困。”
劉悅薇打了個哈欠,“這麽冷的天,起來做什麽呢,拿針線都凍手。三爺還在讀書嗎?”
雲錦輕輕點頭,“三爺真是難得,也不要炭盆,也不要爐子,就這樣硬扛着。”
劉悅薇嘆了口氣,“你不曉得,每年春闱都在二月,京城冷的很,舉子們只能穿幾層單衣,要是身子不好,就要凍壞了。他們讀書郎,都是小時候開始打磨,不光要讀書好,還要不怕冷不怕熱,心性堅定才行。”
雲錦把劉悅薇的衣裳塞進被窩裏暖一暖,“怪不得誰家要是出了個舉人,一家子都高興的不得了,這讀書實在是太難了。”
劉悅薇坐了起來,“三爺辛苦讀書,我睡了一覺,也該起來幹活了。”
雲錦笑,“奶奶要幹什麽,如今也沒什麽事情了。哥兒姐兒的衣裳都做好了,爺和奶奶過年的新衣裳也有了,針線是不用動了。”
劉悅薇笑,“你等會子去問問大奶奶那邊的大丫頭,逢年過節,要不要給老爺太太做衣裳鞋襪。”
雲錦點頭,“好,我等會子就去。奶奶,光給老爺太太做,要不要給咱們老爺太太也做?”
劉悅薇看了她一眼,“自然是要的,公婆和爹娘都疼愛我,我都要孝順。”
雲錦笑,“奶奶真是福氣好,出嫁了跟做姑娘一樣。”
劉悅薇笑話她,“你不要急,等過兩年,我也讓你出嫁了跟做姑娘一樣。”
雲錦頓時面紅耳赤,“奶奶真是的,自從嫁人了,整天也不害臊了。”她是貼身大丫頭,說這種話也不過分。
劉悅薇伸出指頭點了點她的額頭,“你還瞞着我,你老實說,你和聿竹什麽時候好上的,我又不會反對。”
雲錦又扭手扭腳了起來,“奶奶,沒有的事。”
劉悅薇笑而不語,上輩子雲錦就是嫁給了聿竹,這回她稍微留了心,二人果真又看對了眼。
“你別害羞,我都替你想過了。你跟了我五六年了,我也想讓你有個好歸宿。你要是想出去,我就給你放良,但一時半會的也找不到好人家。你一個姑娘家,出去讨生活不容易。”
雲錦立刻臉色變了,“奶奶,您別讓我出去。我在青州無父母無兄弟,出去了沒有生計,日子也過不起來。就算,就算奶奶給我找了外頭的人嫁了,我一個丫頭,沒有娘家,腰杆也挺不直。”
劉悅薇拉着她的手安撫她,“你別怕,你要是不想出去,我問你,你覺得聿竹如何?我看你們兩個見面時總是別別扭扭的,雲绡說你們兩個合不來,我真想敲她的腦袋,小孩子家家懂什麽。”
雲錦又紅了臉,“奶奶,我都聽奶奶安排。”
劉悅薇又問,“那,把你說給聿竹好不好?你只比我小幾個月,如今也該說人家了。有了人家,成親可以再等一等,我暫時離不開你。”
雲錦臉紅爆了,“奶奶,您快別說了,我都聽您安排。”
劉悅薇輕笑,“不是我自賣自誇,就三爺的天份和勤奮,只要不出岔子,以後舉人進士還能少了?聿竹如今是他唯一的小厮,以後等三爺做官了,聿竹就是他跟前第一人,你又是我跟前第一人,好在你們兩個合得來,豈不是天作之合。”
雲錦終于找到理由不臉紅了,“奶奶說的對,這樣一來,我就能替奶奶把着前院了。”
劉悅薇也不戳破她,“好,那我以後就要多依仗你了。”
雲錦擡眼看她,“奶奶又笑話我,我還想跟着奶奶享福呢。以後奶奶做了官夫人,我就是內管事,多風光。”
劉悅薇穿好了衣裳,“好,內管事,你去打點熱水來我洗臉。”
梳洗好了之後,劉悅薇坐在廳堂裏繡一方帕子,打發雲錦去了唐氏那裏。
唐氏聽見三弟妹的丫頭來了,忙讓人叫了過來,“你們奶奶叫你過來,有什麽事情?”
雲錦正兒八經行了禮,“回大奶奶的話,我們奶奶讓我來問問大奶奶,要過年了,可要給老爺太太做衣裳鞋襪?要是做的話,請大奶奶吩咐,我們奶奶做哪幾樣,現在就可以做準備了。”
唐氏心裏熨帖極了,這個三弟妹果真是個知規矩的,眼裏也敬重她這個大嫂。
她笑眯眯地對雲錦道,“你回去告訴你們奶奶,往常我和二奶奶,一人給老爺做一身,一人給太太做一身。今年你們奶奶來了,我們三個人合夥給老爺太太一人做兩身。讓你們奶奶給太太做兩套衣裳,我給老爺做一身衣裳,還有太太的鞋襪也歸我,二奶奶給老爺做一身,還有老爺的鞋襪。”
雲錦再次行禮,“我知道了,多謝大奶奶,我這就回去告訴我們奶奶。”
唐氏讓人給了雲錦一把賞錢,打發她走了。
劉悅薇收到唐氏的回話後,立刻帶着雲錦開箱子找料子。剛找到合适的料子,雲绡忽然來報,“奶奶,表姑娘來了。”
原來是汪彩鳳,劉悅薇連忙親自去迎接。
汪彩鳳帶着帳本和銀子來了,“表妹,雪這麽大,我怕你走太遠摔着,就自己過來了。”
劉悅薇忽然有些感動,汪彩鳳怕她摔着,自己卻不怕摔,“表姐,這麽大的雪,你怎麽一個人過來了。”
汪彩鳳笑,“我也不是一個人,我帶着招財一起回來的,金縷閣交給張媽媽看一會子。”
劉悅薇點頭,“表姐既然來了,跟我去見見我婆母吧。”
汪彩鳳有些緊張,“表妹,我,我只是你的丫頭,不用去見鄭太太吧。”
劉悅薇搖頭,“表姐,你不是我的丫頭,你是我表姐,我作坊裏的大師傅。”
汪彩鳳聽到這話,哽咽了一下,“好,我跟表妹去。”
鄭太太聽說過汪彩鳳的事兒,感嘆這姑娘可憐又能幹,誇贊了她一番,還給了一個二兩的銀稞子做見面禮,劉悅薇讓她接下了。
見過了鄭太太,姐妹兩個回了劉悅薇的院子。想到鄭頌賢在西屋讀書,她把汪彩鳳帶到了西廂房,讓人把炭盆端了過來,又端了點心茶水。
“查賬不忙,表姐先吃點東西。”
汪彩鳳一邊吃米果一邊彙報,“表妹,咱們臘月二十才放假,那個時候外頭的東西都好貴。這兩天你不在,我私自做主,已經把發給女工們的魚肉都給了她們。讓她們先高興高興,等放假時,表妹不說給錢的,到時候再高興一回,明年就基本上都能回來了。年後要用的棉花都準備好了,前幾日又出了一批貨,得了些銀子。後面這批貨,要等到年後才能出。我預留了後面十幾天的飯錢,還有女工們的工錢,其餘的都在這裏,表妹點一點。”
汪彩鳳說的認真,劉悅薇自然也認真對待,拿起帳本仔細看。上面的字不是特別好看,但每筆賬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大略掃了一眼,點了點頭,“表姐做事情我再沒有不放心的。”
說完,劉悅薇放下帳本,“表姐,要過年了,你到時候去我娘那裏還是來我這裏?”
汪彩鳳被這個問題問住了,從律法上來說,她是劉悅薇的丫頭,又是她的大師傅,自然要跟着主子,但從人情上來講,她是劉家的表姑娘,自然要去劉家。
劉悅薇見她沒說話,主動開口,“表姐,要不,你回我娘那裏去?三妹妹的院子空的很,給你留了屋子的。你在那裏也歇不了幾天,過了年,且有的忙呢。”
汪彩鳳笑,“那我聽表妹的,去三妹妹那裏擠一擠。伯娘前兒還問我呢,我說等過年再說,就是想聽表妹安排,我如今是表妹的人。”
劉悅薇把桌上的銀子扒拉兩下,“表姐給我幹活,去我娘那裏吃飯,我一點不虧。”
姐妹兩個都笑了起來。
劉悅薇拿起五兩銀子,“表姐,這是給你過年的獎勵。”
汪彩鳳連忙拒絕,“表妹,這太多了,女工們就二三錢銀子,我哪裏能要這麽多。”
劉悅薇笑,“表姐拿着,朝廷要高薪養廉,雖然表姐不貪我的銀子,我也得先把規矩立起來嘛。”
正說着呢,鄭頌賢掀簾子進來了,“表姐來了。”
汪彩鳳已經交代完了帳本和銀子,見妹夫來了,說了兩句話就要走。
鄭頌賢讓雲錦去前院傳話,家裏備一輛小車送表姑娘回金縷閣。
劉悅薇讓鄭頌賢坐下,給他捶捶肩膀,按一按太陽穴,“三哥,你讀了兩個多時辰的書,一直坐着,腰累不累呀?”
鄭頌賢高興地享受着娘子的服侍,“娘子不用擔心,我會時常起來在屋裏走一走,一邊走一邊背書,不會一直坐着的。”
小夫妻在西廂房膩膩歪歪說了一陣子話,聽見說鄭老爺回來了,一起去了正院。
鄭太太讓唐氏備了一桌豐盛的飯菜,不像往常一樣清淡,光大葷就有七八樣。
鄭頌德開玩笑,“娘,今日吃了這頓飯,明日我們都要長胖二斤。”
鄭太太笑,“臘八是大日子,豈能簡單了。”
一家子吃了頓團圓飯,又圍在兩個并排的炭盆旁邊一起說了一會子閑話,兄弟三個就被鄭太太打發走了。
天太冷了,劉悅薇想洗澡又怕凍着了,讓李媽媽在耳房燒了一盆旺火,搬來了浴桶,她痛痛快快洗了個幹幹淨淨。
鄭頌賢見娘子從頭洗到腳,笑眯眯地看着她。
劉悅薇把自己的小棉襖拉緊了一些,“三哥,耳房的火盆剛添了柴火,還旺着呢,你也去洗洗吧。”
鄭頌賢輕輕道了一聲好,“娘子快進屋,剛洗了澡雖然不冷,也不能凍着了。”
劉悅薇總感覺他的眼神奇怪,“三哥不用管我,我回屋了。”
說完,她裹緊自己的小棉襖,落荒而逃。
鄭頌賢把手握成拳,放在嘴巴附近,假裝咳嗽了一聲,自己往耳房裏去了。
劉悅薇動作麻利地鑽進了被窩,把燈一吹,先睡了。
鄭頌賢洗漱回來後,見到東屋黑漆漆的,無聲地笑了。
他跑回西屋抱了自己的枕頭,悄悄掀開簾子進去,站在床前問,“娘子,你睡着了嗎?”
劉悅薇小聲回答,“我睡着了。”
鄭頌賢笑,“既然娘子睡着了,那我就不用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