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推請托初學技藝
等到了去趙家的那天早上, 劉悅薇如往常一樣把鄭頌賢送出了門,回來後自己換了一身華貴的衣裙。
她了解趙姑娘,最是嫌貧愛富。自己若是穿的稍微差一點, 她說不定就要私底下嘀咕自己攀高枝,去了婆家不受待見。劉悅薇覺得很奇怪,自己以前怎麽和這個丫頭有了點交情。幸虧交情不多,不讓她纏了上來,甩都甩不掉。等明年作坊開大了, 再不能輕易去趙家。
換過了衣裳, 又戴上了她的另外一套鑲金嵌玉的頭面首飾, 把自己打扮的像個首飾匣子一樣。
雲錦連忙誇贊,“也就三奶奶戴這麽多首飾還能不村氣了。”
劉悅薇笑, “村就村吧。”
正說笑着, 劉悅蓁來了, “二姐姐,二姐姐, 我來了,跟你一起去白吃白喝。”
劉悅薇連忙出來了, “快小聲些,讓人聽見了,以為爹娘不給你吃的了。”
劉悅蓁今日打扮的中規中矩,劉悅薇把妹妹上下看了兩遍, 确定無礙後,先帶着她去正房給鄭太太請安。
鄭太太見到劉悅蓁,高興地對她招手, “蓁丫頭來了。”
劉悅蓁先給鄭太太行禮, “伯娘好。”
鄭太太拉着她坐在自己身邊, “來的這樣早,吃飯了沒?你娘好不好?”
劉悅蓁笑着回答,“吃過了來的,我娘還好,多謝伯娘關心。”
鄭太太摸了摸她的頭,“你姐姐昨兒跟我說了,既然下了帖子,不去也不合适。你跟緊了你姐姐,在別人家莫要亂跑。”
劉悅蓁點頭,“好,我知道了。”
鄭太太揮手,“你們去吧。”
劉悅薇又帶着妹妹回了自己的自己院子裏,“今日咱們去趙家,原不過是抹不開臉面,不然我也不想去的。去了之後,咱們只管吃喝玩笑,要是有人問爹的生意,或是問我公爹的事情,咱們一概不能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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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悅蓁哼了一聲,“二姐姐把我當傻子,我還能不知道,自從爹通過伯父弄了鹽引,多少人眼紅的滴血。如今姐姐家給三哥,明年爹說不定還要弄鹽引,這些人可不就急了,想着看能不能通過咱們姐妹打主意,也來分一杯羹。”
劉悅薇笑,“好好好,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把你當小孩子。”
若不是為了趙四姑娘,劉悅薇也不想去的。她不能和趙四姑娘斷了聯系,她隐隐覺得,鄭家的大火,肯定和許家有關。鄭老爺做到了七品推官,如果家中大火不是意外,肯定是有人縱火。能把鄭家一大家子燒死一半的,哼,除了一地長官,誰的膽子能有那麽大。若真是許家幹的,那麽,這個趙四姑娘就是關鍵人物。
劉悅薇笑着把妹妹上下再次檢查了一遍,覺得沒問題了,吩咐院子裏的下人,“雲錦,鐘媽媽,你們兩個跟我出門。雲绡,你去前院看看聿竹回來沒,讓他帶着福生跟我一起。”這福生,就是鐘媽媽的兒子,新來聽差的。
雲錦開玩笑,“三奶奶,聿竹每天伺候完了三爺又要聽您的差事,一個人頂兩個人用了。”
劉悅薇斜睨了她一眼,“我難道不知道?等過年時,我給他封個大紅包。”
雲錦被這一眼看的忽然臉紅起來,“三奶奶說的是,我去收拾出門用的東西。”
說完,她轉身就進了劉悅薇的房間。
劉悅蓁對着姐姐擠擠眼,劉悅薇笑着搖頭,讓她莫要說話,萬一說的她臊了,以後這事兒就不好辦了。
雲錦收拾了一套衣裳,又找了個包袱,叫了劉悅蓁的丫頭霧绡過來,把姐妹兩個的衣裳包在一起。又帶了些碎銀子和幾個荷包,留着打賞用。
很快雲绡從前院回來了,“三奶奶,聿竹說,他都準備妥當了,随時聽候三奶奶傳喚。”
劉悅薇點頭,“那咱們走吧,去遲了顯得不尊重人。”
聿竹已經叫鄭家的車夫備好了車,姐妹兩個帶着丫頭上了車,一路慢慢往趙家去。
到了趙家門口的時候,有個婆子在門口等候,見到劉悅薇下車,趕緊迎接了過來,“三奶奶來了,真是稀客,我們太太和姑娘都候着呢,請三奶奶和三姑娘随老奴進去。”
劉悅薇笑着客氣,“多謝媽媽在這裏等我。”
說完,她看了雲錦一眼。
雲錦塞給媽媽一個荷包,“媽媽辛苦了,這個您拿去喝杯熱茶。”
婆子笑眯眯接下了,給劉悅薇屈膝,“多謝三奶奶,三奶奶真是菩薩,最憐貧惜老。”
劉悅薇笑,“媽媽不用客氣。”
說完,她只笑而不語。婆子知道,年輕媳婦和她這個老婆子也說不上太多,笑眯眯帶着她去了趙家後院。
才一進趙四姑娘的院子,她就親自迎接了過來。
“劉姐姐來啦,真是蓬荜生輝。”
劉悅薇笑,“才幾日不見,趙妹妹說話就這般文绉绉的。”
趙四姑娘又摸了摸劉悅蓁的頭,“蓁妹妹越發活潑可愛了。”
她把劉家姐妹往屋裏引,等進去後,劉悅薇才發現,屋裏已經有好幾個姑娘了。有她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
衆人紛紛一起打招呼,大活兒年紀都差不多,劉悅薇因為成婚早,反倒是成了唯一的婦人。
她開玩笑,“趙妹妹,你們小孩子家家的玩你們的,不用管我。”
趙四姑娘開玩笑,“劉姐姐才嫁人幾天,果真說話就是婦人口氣了,于姐姐比你還大幾個月呢。”
衆人都笑了起來,于姑娘過來拉着劉悅薇的手,“讓我看看,這做了婦人有什麽區別。”
劉悅薇笑,“等明年于姐姐嫁人了,就知道有什麽區別了。”
這于姑娘的爹開着一家雜貨鋪,家裏家境一般,原來劉文謙還沒發跡時就認識了于掌櫃。劉文謙今非昔比了,于掌櫃仍舊原地踏步。于姑娘今日被趙姑娘拉過來湊數的,但這于姑娘大大方方的,反倒讓劉悅薇敬佩她。
劉悅薇拉着于姑娘坐在自己身邊,“于姐姐的嫁妝都有了?”
于姑娘笑,“我的嫁妝就那幾樣東西,不費事。不像妹妹,左一擡又一擡,看的人眼花缭亂的。”
還沒等劉悅薇客氣,趙四姑娘忽然道,“可不就是,劉姐姐嫁到了鄭家,我壯着膽子下了帖子,沒想到姐姐還真來了,讓我受寵若驚。”
劉悅薇笑,“那裏就那麽嚴重了,我不過是個平頭百姓,都是相熟的姐妹,自然要來的。再說了,白吃白喝的好事哪裏找呢,我不光自己來了,還把妹妹帶來一起吃。”
姑娘們都笑了起來,劉悅蓁擡起臉,嘴邊還帶着點心渣子,“二姐姐,趙姐姐家的點心味道真不錯,你也吃。”
劉悅薇給她擦擦嘴角,“小饞貓,留着肚子吃晌午飯呢。”
等人都到齊了,趙四姑娘帶着衆人去給趙太太打過招呼,趙太太吩咐丫頭婆子們用心伺候,又讓廚房準備上等的席面,一一拉着姑娘們說了幾句話,又讓趙四姑娘帶着大家回來了。
果然不出劉悅蓁所料,等說了許久的閑話之後,趙四姑娘忽然有意無意開始背着大家跟劉悅薇打聽事情。
“劉姐姐,你們家如今又是綢緞莊又是鹽鋪子,真是紅火呢。”
劉悅薇笑,“都是爹娘在操心,我不過是個吃白飯的。”
趙四姑娘笑,“怎麽會,要不是有姐姐和鄭三公子這層關系在,那鹽引豈是那麽好拿的。”
劉悅薇看了她一眼,“我爹和我公爹一向交好,我倒沒怎麽在中間傳過話。”
趙四姑娘轉了轉眼珠子,“劉姐姐,這拿鹽引,要什麽門檻不成?我爹近來總在憂心,兄弟們都長大了,眼見着都要娶妻生子,家裏開銷一天比一天大,就這麽個鋪子,日日捉襟見肘。姐姐是活菩薩,能不能幫忙問一問,這拿鹽引可有什麽條件?若是可以,我們家能不能也替鄭大人效勞。別的不敢說,我爹最守規矩,旁人怎麽做,他肯定怎麽做。”這意思是別人家怎麽分紅,她家也怎麽分紅。
劉悅薇一臉為難地看着她,“妹妹,我才嫁過去,連個孩子都沒有,腳跟都沒站穩呢。這等大事,我哪裏敢問呢。今日我來前禀報婆母,婆母還說讓我早些回去。妹妹不知道,我是商家女,官人是管家子,總是我高攀了。”
趙四姑娘怔了怔,然後勉強笑道,“我看姐姐一身光鮮,想着姐姐日子總是不錯的。劉伯父和鄭老爺之間的交情,滿青州府誰不知道呢,哪裏就說得上論身份了。”
劉悅薇嘆了口氣,“妹妹說的不假,但我一個晚輩,不好插手長輩們的事情。不瞞妹妹,我才嫁過去三五天,家裏連柴米油鹽這等小事都沒摸着邊呢,更別說鹽引這樣的大事兒了。要是我爹知道了我問這個,怕是頭一個不饒我了。”這意思是我敢把家裏生意給了別人,我雖然嫁了人,我爹也要找我麻煩。
趙四姑娘忙道,“對不住劉姐姐,我不曉得你日子這樣艱難。是我多嘴了,姐姐就當我什麽都沒說罷。”
劉悅薇又勉強笑了笑,“多謝妹妹體恤我,妹妹要是能等,等我以後,等我以後要是有了兒子,我就能幫妹妹問了。”
趙四姑娘心裏哂笑,等你有兒子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呢。
兩個人說完了悄悄話,趙四姑娘沒事兒人一樣繼續和大家說笑,招呼大家吃喝,對待劉悅薇仍舊像剛才一樣,并未因為劉悅薇沒幫上忙而給臉色。
劉悅薇心裏越發覺得趙四姑娘是個能人,一個姑娘家的操心家裏這等大事,還來拉關系,被拒絕了仍舊談笑風生,一般人可做不到。
按理來說,劉家也是靠着鄭家拿鹽引,趙家這樣,等于是挖劉家的牆角,正常人都不該找劉家姑娘,但趙四姑娘絲毫不在意,問的理直氣壯,好似真的替鄭家和劉家分憂一樣。
鹽引的事兒說完了,趙四姑娘再沒有找劉悅薇說過一句小話,姐妹兩個在趙家吃了一頓晌午之後,又坐車一起回去了。
上了車劉悅蓁就問,“姐姐,趙姐姐問了你什麽?”
劉悅薇看了她一眼,“就是你想的那回事兒。”
劉悅蓁吃驚,“她怎麽能通過姐姐來拉關系,就算姐姐能要到鹽引,不是因該給爹,或者給姐夫和舅舅?”
劉悅薇微笑,“我估計趙家可能遇到什麽麻煩了,急着用錢,有了鹽引,來錢快啊。”
劉悅蓁歪在車廂上,“吃飽了,咱們送的禮,都被我吃回來了。”
劉悅薇摸摸她的肚子,“去我那裏歇歇再走。”
劉悅蓁打了個哈欠,“現在就想睡了。”
姐妹兩個撐着到了家,一起躺在劉悅薇的床上睡了一覺。起來後,劉悅蓁和鄭太太告別,自己回家去了。
劉悅薇自己在院子裏做了一會兒針線,又去逗了一會兒小鳥,外頭忽然有人來傳,她定的缸和花盆都到了。
家裏男仆把兩口缸送了過來,按照劉悅薇的吩咐擺好。
這院子裏兩條路正好呈十字形,一條路從正房通往倒座房,另外一條路連着左右廂房,四周抄手游廊連了起來。中間的十字形把院子隔成田字,東北角是一顆桂花樹,讀書人的院子裏都種有這個,要不是青州這裏種不活杏樹,劉悅薇還想種一棵杏樹呢,能中杏榜多吉利。
想到這裏,她立刻默念,各路神靈,信女沒有嫌棄桂榜的意思,請保佑三哥桂榜杏榜一路順利。
西北角是一個花池子,裏面種有幾樣花,如今三九天,大多都已經凋零,等開春又能長起來了。
劉悅薇讓人把一口缸放在東南角,另外一口放在影壁那裏,又讓人立刻裝滿了水。
她的幾個花盆,全部擺在廊下。院子裏的抄手游廊都帶欄杆,欄杆裏面還有一排長凳子。這長凳可以坐人,可以曬東西,自然也可以擺放花盆了。
擺好了花盆,劉悅薇讓人叫來了聿竹,聿竹後面跟着福生。福生是鐘媽媽的小兒子,今年十二歲了。
兩個人給劉悅薇行禮,特別是福生,第一次見奶奶,還跪下磕了幾個頭,劉悅薇讓聿竹把他拉了起來。
“因招財要去金縷閣那邊,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又要服侍三爺,又要給我跑腿。你再辛苦一陣子,把福生帶出來,以後這些小事就不用回回都喊你了。福生,你娘平日勤快又能幹,你可不能給你娘丢臉。年前好生跟着聿竹學,我出門較多,外頭的事情你也要留心。”
聿竹連忙鞠躬到底,“奶奶客氣了,三爺每天早上到了學堂門口都吩咐我,回來後不可偷懶,好生聽奶奶差遣。奶奶有事,只管吩咐小的。”
福生也立刻道,“奶奶放心,我定會好生跟着聿竹哥學的。”
劉悅薇笑,“今日沒什麽大事了,但我這裏還真有個小事要你們去辦。你們去外頭幫我淘換幾只貓,要那毛色好看一些的。要幾只能抓老鼠的,我放到金縷閣去。再要兩只平日陪人玩耍的,放這院子裏養着。”
聿竹問了一句,“奶奶想要什麽顏色的?這抓老鼠的就是家常的大黃貓或是花貍貓,那種專門給人玩的倒是稀少。青州這邊不常見,城裏有人家養的也都是從外頭買來的波斯長毛白貓,回頭等誰家的大貓下了小貓,小的給您想法子尋摸尋摸。”
劉悅薇點頭,“波斯貓不急,先逮兩只家常的貓。太小了不要,養不活不說,離了母貓也怪可憐的。花色我不挑,沒病就好,再有,把身上的跳騷弄幹淨些再送來。”
聿竹連忙道好。
劉悅薇看了一眼雲錦,“你把大夥兒都叫過來。”
雲錦把大夥兒都叫了過來,鐘媽媽看了兒子一眼,只笑了笑,什麽話都沒說。
雲绡搬了張椅子給劉悅薇坐。
劉悅薇見大活兒都來了,緩緩道,“我來鄭家也有七八天了,這幾日,大活兒都勤勉本分,差事都辦的很好。我也每什麽好說的,今日三爺不在家,我跟大家說幾句實心話。三爺讀書辛苦,整日不在家,咱們就要一起把家裏打理好,別讓他為了這些小事煩心。讀書多累你們都看見了,三爺常年到頭,沒睡過一天的懶覺。按理來說,他這個年紀,最是好動,卻要耐着性子讀書寫字,咱們就更不能偷懶了。再說了,三爺讀書讀好了,咱們臉上不也有光。”
說到這裏,她頓了一下,“李媽媽,聿竹,你們原是三爺的人。但現在我來了,我的就是三爺的,三爺的就是我的,我希望你們能記住,我和三爺自幼定親,我們是一體的,不分彼此,你們也要團結一心,不要想着,我是爺的人,我是奶奶的人,都聽到了嗎?”
所有人立刻都跪下了,“謹遵奶奶教誨。”
劉悅薇擺擺手,“都起來吧,我不是要教訓你們,只是想提醒你們。如今院裏就這幾個人,千萬麽要再分個派系。三爺以後讀書的路還長着呢,咱們都要一條心。這幾日你們都做得不錯,雲錦,開箱子,一人多發半個月月錢,算是我給的賞賜。年前都好生辦差,過年我還有賞賜。”
大活兒紛紛起來,笑着道謝。
劉悅薇點頭,“都去忙吧。”
衆人各自忙碌去了,她繼續帶着雲錦做針線。
忽然,外頭又來人傳,“三奶奶,有個什麽張經紀的老婆,說來給您回話的。”
劉悅薇大喜,“這麽快就有信兒了!鐘媽媽,你去替我把張太太迎接進來,雲绡,你去太太院裏禀報一聲。”
她是新媳婦,雖然鄭太太并不計較她出門交際,但她去哪裏,或者來了什麽人到她這裏,她都會讓人去告訴鄭太太一聲,以示尊敬。
張太太一進來就笑道,“三奶奶,昨兒您讓我家老頭子辦的事兒,有了消息了。我怕耽誤三奶奶的事情,趕着就過來告訴奶奶。”
劉悅薇讓人給張太太看座上茶,“張大叔真是能人,這麽快就問到了。”
張太太笑,“不過是幾句話的事兒,我家老頭子去問過了,房主說他這宅子不是為了賣的,就是留着收兩個租子。賣了成了死錢,留在手裏就源源不斷有活錢了。”
劉悅薇笑,“張嬸子,您直接告訴我,這房主要多少錢吧。”
張太太笑,“還是奶奶爽快,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房主說了,他賣宅子,再買新宅子,這中間一反一複,少說要半年的工夫,後面再買宅子還不一定合心意。他說,只要奶奶願意多給一年的租子,他就賣。宅子原價是三百六十兩,這一年的租子二十兩呢,奶奶看?”
劉悅薇喝了口茶,“張嬸子,給一年的太多了,我只能給三個月。嬸子不要忘了,我這宅子才租了三個月,但我當時可是付了一年的租子,我現在買宅子,等于還是多給了一年的租子,有這工夫,他再買十套宅子都能到手了。”
張太太眼神閃了閃,她就說,劉家的閨女,敢出來開作坊,哪能是好糊弄的,死老頭子。
“三奶奶說的有道理,我也是這麽想的。哪能平白無故多要錢的,回頭我再讓老頭子去問問。”
劉悅薇笑,“那就多謝張大叔了,嬸子放心,只要能說成了,中人錢我定然不會少一文的。”
張太太笑,“三奶奶說笑了,您我們還能不相信。”
張太太坐了一會子就走了。
沒多大一會,鄭頌賢就回來了。
他腳步輕快地進了屋,“娘子,我回來了。”
劉悅薇起身,“三哥今日比往常早了片刻呀,我還沒來得及出去接你呢。”
鄭頌賢拉着她的手坐下了,“我今日走的快一些,娘子又做針線呢,別凍着手。”
說完,他把劉悅薇的手放在前面哈了兩口氣,又放在自己腋下暖一暖,“外頭冷,娘子不用去接我,我又不是不認識路。”
雲錦端了杯熱茶過來,點燃了蠟燭,然後就出去了,屋裏就剩下小夫妻兩個。
冬天黑的早,正屋門口有簾子,一放下來,屋子裏都黑了,必須要點燈。
鄭頌賢見雲錦出去了,悄悄問,“娘子今日去趙家,有沒有什麽事情?”
劉悅薇笑,“就是吃吃喝喝,中間趙姑娘問了我鹽引的事情,看那樣子,趙家見我爹掙到了銀子,眼紅呢。”
鄭頌賢詫異,“鹽引豈是那麽容易的,不是一般的大商人,知府大人也不能給。朝廷發鹽引就是要找口碑好的大商家,給了這些小販,萬一他不賣鹽,專門倒賣鹽引,最後鹽的價錢越炒越高,受苦的不還是老百姓。就趙家的家底,要是沒有人擔保,是拿不到鹽引的。”
劉悅薇笑,“可不就是,我就說我在家裏是個小媳婦,如今每天戰戰兢兢服侍公婆和夫君,連吃什麽飯都要禀報婆家,哪裏敢問鹽引的事兒。”
鄭頌賢擡起了下巴,斜着眼睛看她,“哦,娘子每天戰戰兢兢服侍公婆和夫君?我怎麽不曉得有這麽回事。”
劉悅薇拿帕子捂嘴笑,“我答應了趙姑娘,等我生了兒子,在婆家站穩了腳跟,就幫她問問鹽引的事兒。”
鄭頌賢聽她這麽說,忽然伸手撓她的癢癢,“騙人精一個,你現在怎麽生兒子……”
說完,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伸手把她抱進自己懷裏,“娘子莫急,暫時沒有,以後三五個兒子都有的。”
劉悅薇呸了他一口,“要生你自己生去!”
鄭頌賢蹭蹭她的臉,“我一個人也生不出來呀,須得娘子協助我。”
劉悅薇在他肋下輕輕掐了一下,“別胡鬧了,咱們去爹娘那裏吃飯吧。今日讓三哥和爹娘憑白做了回惡人,我得禀報一聲娘,希望娘別生我的氣。”
鄭頌賢安慰她,“別怕,以前老家有人來,想請我爹幫一些不合适的忙,被爹嚴詞拒絕。他們又讓家裏婆娘到我娘面前來告饒,我娘沒法子,就裝着很怕我爹的樣子。我還記得,有個叔祖父,白占了人家的田地不想給銀子,被人家告到縣裏衙門,他們就來找我爹,讓我爹去說說,把案子撤了。”
劉悅薇好奇,“那爹答應了沒?”
鄭頌賢摸摸她的頭發,“爹說,幫着去說可以,案子也可以撤了,但田地要還給人家,還要給一點安撫銀子。叔祖父不同意,說他被人告到衙門,平白丢了臉面,田地就算給他丢臉的補償。”
劉悅薇頓時狠狠呸了一口,“不要臉,占人家的東西,還讓人家賠他!”劉悅薇兩輩子加起來,最痛恨那種強占人家家産的人。
鄭頌賢見她生氣,連忙在她後背拍了拍,“爹聽見叔祖父這樣說,氣得要命,立刻寫了一封信給老家縣太爺,讓縣太爺務必法辦。叔祖父被抓了起來,頓時老實多了。他家裏人來求,說只要能把叔祖父放出來,田地還回去。爹不肯,說不僅要還田地,還要賠償人家的損失。叔祖父家裏人舍不得銀子,就來纏我娘。我娘被纏的沒辦法,求我爹一起做了場戲。我爹當着老家人的面把我娘罵哭了,那些人也就讪讪地回去了。”
劉悅薇瞪大了眼睛,這事兒她上輩子都不知道,“爹,爹真的把娘罵哭了?”
鄭頌賢悄悄道,“爹壯着膽子罵的,娘哭的半真不假。但等老家人走了,娘還是三天沒理爹。爹又是賠禮又是道歉,最後我們兄弟三個一起勸娘,娘才好轉了。”
劉悅薇頓時捂着嘴笑了起來,鄭老爺也冤啊,他就是做戲的,但鄭太太還是生氣了!
劉悅薇轉了轉眼珠子,“三哥,今日我也說我怕你怕的很呢。我一個商家女,高攀了你這推官家的公子呢。”
鄭頌賢忽然把臉湊近了,“娘子真的怕我嗎?那,以後都聽我的好不好?”
劉悅薇推開他的臉,“在家聽我的,出門聽你的。”
鄭頌賢哈哈笑了起來,“我做了惡人,娘子也不給我補償!”
劉悅薇從他懷裏跳了下來,“不和你說了,我肚子餓了,要去吃飯了。”
小夫妻一邊說笑一邊往正房走去。路上,劉悅薇忽然想起下午的事兒,“今日張經紀家的太太過來,說那宅子的主人要我多給一年的租子才肯賣房,我只答應給三個月的,愛賣不賣,不行我就在那附近重新買一棟宅子,就是搬家麻煩些。”
鄭頌賢點頭,“娘子做的對,他能獅子大張口,咱們自然也能讨價還價。不行就做別的打算,豈能在一棵樹上吊着。給三個月就很好,再不能多了。”
劉悅薇又道,“今日三哥不在家,我把咱們院裏的人都叫過來一起訓話了。我還告訴他們,三爺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
鄭頌賢頓時哈哈大笑,“娘子說的對,連我都是娘子的。”
後面雲錦捂嘴笑。
劉悅薇也笑,“我跟三哥開玩笑的,我讓大家以後要一條心,切莫分個派別,一人還多發了半個月的月錢。”
鄭頌賢哎呦一聲,“娘子又破財了,以後我把我的月錢給娘子把,不然老讓娘子掏嫁妝,回頭外頭人都曉得我是個吃軟飯的了。”
說笑間的工夫,兩個人就到了正院,晚飯都擺好了,衆人都開始落座了。
鄭頌德開玩笑,“我說三弟,不行以後你們自己在屋裏吃晚飯吧。”
鄭頌賢笑眯眯的,“那怎麽能行,肯定要和爹娘哥哥嫂子們一起吃的,單獨吃不香。”
鄭太太笑,“別貧嘴了,快坐下吃飯。”
等吃過了晚飯,大房二房兩口子先後帶着孩子走了。
鄭太太問,“老三,你們兩個有什麽事情?”
劉悅薇趕緊行個禮,“娘,是我的事情。”
她三言兩語把事情解釋清楚了,“為了推辭,兒媳讓爹娘的名聲受損了。”
鄭老爺擺擺手,“也不是什麽大事,我本來也沒什麽好名聲。老家人都說我六親不認,衙門裏的人也叫我鄭老耿,不差這一點。這樣也好,省得以後有人欺負你年輕面嫩,不如就拿我和你娘擋着。你小孩子家不當家不做主,有事情讓他們來問我和你娘。”
劉悅薇趕緊道,“多謝爹娘體恤。”
鄭太太臉色并未有什麽變化,“既說開了,也沒什麽事情,你們回去吧,老三晚上還要讀書呢。”
等回來之後,小兩口仍舊各自忙碌。劉悅薇除了寫字和看那本絲線料子書,也拿鄭頌賢那些史書看一看。
等以後鄭頌賢中了舉人進士,她要是什麽都不懂,豈不是讓人笑話。
小兩口在書房用功了個把時辰才終于結束,等洗漱完畢,劉悅薇要打發他回自己的房間。
在中間廳堂分別時,鄭頌賢扯着她的袖子,“娘子讓我做惡人,不該給我些補償嗎?”
劉悅薇往回拽自己的袖子,“明兒我給三郎做一身過年穿的新衣裳,算做補償。”
鄭頌賢不松手,“我不要新衣裳,我要娘子。”
劉悅薇聽了後大囧,扯開袖子就跑回了房。
鄭頌賢回去抱了自己的枕頭,摸到了東屋,站在劉悅薇的床前嘿嘿笑,“娘子,我來了。”
劉悅薇死死捂着被子,“三哥,你快回去睡覺,明兒還要去學堂呢。”
鄭頌賢立刻開始哆嗦,“娘子,我只穿了單衣,好冷啊。”
劉悅薇氣結,“明天不許再來了!”
鄭頌賢飛快地爬上床,擺好枕頭,鑽進被窩,明天的事兒明天再說吧。
他躺下後,把娘子翻了個身,讓她臉對着自己,伸出長胳膊把她摟到自己面前。
“娘子,今日龐師兄給了我一本書。”
劉悅薇嗯了一聲,“給就給呗,等你有好書了,你也要記得給龐公子看。”
鄭頌賢咳嗽了一聲,“娘子,龐師兄偷偷塞給我的。”
劉悅薇奇怪,“為甚要偷偷塞給你?”
鄭頌賢又咳嗽一聲,“師兄說,不能給人見看了。”
劉悅薇忽然就明白了,在黑夜中紅透了臉。要死了,這兩個人平日裏看起來人模人樣,怎麽私底下傳這些東西!
龐世淵自從知道師弟娶了個媳婦只能看不能碰之後,每天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偶爾還會戲谑兩句。
但他也不光笑話師弟,還幫着師弟淘換來了一本書,神神秘秘地塞給他,“師弟,你拿去用,又不違背你們兩家的約定,又能讓小夫妻情分更好。”
鄭頌賢嘴上說着不要,被龐世淵笑話一通後,強行塞進他懷裏。
鄭頌賢已經偷偷找地方看過了,真是讓他一言難盡。那上頭說的好多手段,拿來服侍女人最好,又不傷身,又能讓女人家也得些趣味兒。
見劉悅薇不說話了,鄭頌賢靠了過來,在她耳邊悄悄說道,“娘子,那書上寫的,咱們能用。”
劉悅薇感覺自己的心跳忽然變快了,“三郎,我還小呢,不滿十六歲。”
鄭頌賢在她耳朵上含了一下,“我曉得,娘子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劉悅薇手腳有些慌亂,“三郎,你要做什麽。”
話剛說話,就被人封住了剩下的聲音。
鄭頌賢先是百般安撫,讓她卸了防備,然後開始一步步實施自己的計劃。
劉悅薇感覺好像又回到了上輩子,她孤寂了二十年的心忽然又激蕩了起來。
他脫掉讀書人矜持的外衣,願意俯身服侍她。
他不再是什麽青州府的案首,也不是什麽驕傲的鄭家三公子,他就是個想哄娘子開心的小新郎。他像一只誤入花池的船夫,以舌為槳,一會兒在花瓣外頭挑弄嬌嫩的花苞頭,一會兒在花叢深處撩撥從幽暗之處流出來的汩汩泉水。船槳每用一次力,遠處就能傳來一聲淺淺的回應之聲。
他漸漸找到感覺,越來越快,等到泉水淹沒了整束花朵,花苞頭忽然挺起,一陣輕輕搖擺後,漸漸平靜下來。
他感覺鄭小賢快要爆炸了,趁着花苞頭搖擺的當口,他讓鄭小賢就着泉水,在花池邊匆匆洗了個澡。至于花池裏,鄭小賢碰都不敢碰。
幾裏路之外的龐家,龐世淵今晚總是一個人傻笑。
林檀姝奇怪,“官人,你今日為何總是發笑?”
龐世淵又忍不住了,在床上滾了滾,錘了下床,然後在林檀姝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
林檀姝頓時氣得罵他,“你要死了,妹妹還小呢。”
龐世淵擺擺手,“無妨,那個不傷身的。”
林檀姝撇了他一眼,把枕頭放他懷裏一塞,“我今日不舒服,官人自己去書房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