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回門日李氏歸家 (1)
劉悅薇無奈, 只能又放他進來。好在他夜裏老老實實的,除了要抱着睡,并沒有提其他要求。
第二天早上天沒亮, 劉悅薇又把他攆了回去。
小兩口一起吃了早飯,去向鄭太太辭行。鄭太太讓劉悅薇轉達對劉文謙夫婦的問候, 讓他們天黑之前回來就行。
兩個人一起出了門, 沿着熱鬧的街道走了片刻就到了。
門口的小厮立刻對裏頭大喊,“二姑奶奶和二姑爺回來了,快去禀報老爺太太。”
劉悅薇才一進門,腳步就快了起來,鄭頌賢緊緊跟着, 後面雲錦和鐘媽媽等人抱着禮物, 聿竹和招財不好進去, 把手裏的東西交給了二門的婆子送了進去。
劉悅薇進了正院就喊,“爹, 娘。”
劉文謙夫婦一起從屋裏出來了, 魏氏笑着回道,“二丫頭回來了,快進來坐。”
劉悅薇站在正院中庭中忽然停住了腳步, 她想起上輩子她回門之日,是去的姐姐家裏, 當時闫家并未分家, 錢氏還說了幾句諷刺的話,氣得劉悅妍和她吵了一架。
她看着父母一起笑盈盈迎接自己的歸來,眼淚就想往下冒, 吸了兩下鼻子, 她笑着走上前, “爹,娘,我回來了。”
鄭頌賢也上前行禮,“岳父,岳母。”
魏氏拉着女兒的手,“快進屋坐,等會你姐姐也回來,今兒晌午咱們娘兒幾個一起吃頓團圓飯。”
劉文謙對女婿道,“賢哥兒進屋坐。”
姑奶奶回門,父母兄弟自然都在家裏迎接。元寶還小,劉文謙就叫了闫慶才和魏家兄弟過來,又叫了九老太爺和四老太爺。
至于劉文遠和劉文善,一個都沒來。五老太爺死後,劉文謙和劉文善兄弟那邊就不怎麽走動了,他怕劉文善心裏記恨,索性不來往算了,反正也分宗了,有事他找九老太爺就行。至于劉文遠,他讓人去請了,劉文遠委婉拒絕了,沒來。
劉悅薇成親時,劉文善說家裏守孝,托人送了禮來,劉文遠過來送了份禮,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吃了頓酒席,又默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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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文謙也不勉強,人和人之間需要緣份,他和劉文遠兄弟,可能沒緣分吧。再說,今日是他女兒回門,他也不想看到那些紮眼的人。
魏氏拉着女兒的手進了屋子,把女兒上下打量了一到,見她妝容得體、氣色紅潤,忍不住點了點頭,“這幾日如何,可還适應?”
劉悅薇笑,“娘放心,我好的很,就是把嫁妝理了理,出去逛了逛,別的也無事可忙。”
魏氏看了一眼女婿,然後教女兒,“有空也給你婆婆幫忙理家事,別憨吃憨睡的。”
劉悅薇點頭,“好,我知道了,娘放心吧。爹娘這幾日好不好?”
魏氏道,“和往常也無甚區別,就是蓁丫頭有些不大習慣。”
劉悅薇拉了拉妹妹的手,“明兒有工夫去我那裏玩,我買了小鳥和魚,我還準備養幾只貓,回頭往金縷閣放兩只。開春後老鼠多,別咬壞了我的線。”
魏氏見女兒事事安排的妥當,也沒有什麽不放心的。
正好,劉悅妍抱着兒子進門,剛好聽見了,“妹妹這才嫁人,也不說多歇息幾日,就忙着操心作坊。”
魏氏讓大女兒坐在自己另一邊,真哥兒下地就跑了。
劉悅妍問妹妹,“怎麽樣,這嫁人和做姑娘有什麽區別?”
劉悅薇笑,“有什麽區別姐姐難道不知道?不過,我倒是覺得沒甚區別。”
劉悅妍啧啧兩聲,“你當然覺得沒甚區別了,伯娘又不是刻薄人,他們兄弟幾個都是一母同胞,家裏也沒有什麽妾,賢哥兒又是個體貼的,你這嫁人了比在家做姑娘還快活呢。”
劉悅薇忽然問,“姐姐,你家裏姨娘最近沒有作耗吧?”
劉悅妍撇撇嘴,“我不搭理她,她也管不到我頭上來,老太太還在呢。”
劉悅薇蹙眉,“就怕以後你們老太太去了,她要跟你擺太太款。”
劉悅妍眼睛一瞪,“跟我擺太太款?我就要問問她了,她跟人跑了那幾年,到底是做太太去了還是做通房去了。”
旁邊劉悅蓁噗呲笑了,劉文謙覺得大女兒說的有些粗魯,“妍兒莫要胡說,看在你公爹的面子上,錢姨娘只要不找你的麻煩,你莫搭理她就是。等以後你們老太太不在了,錢姨娘想騎到你頭上,我和你娘也不答應。”
劉悅妍嘿嘿笑,“我才不怕她呢,有爹娘和鄭家伯父伯娘在,別說她只是個姨娘,就算她真是太太我也不怕她。”
魏氏忽然問,“妍兒,這已經臘月了,你家裏年貨辦了沒?你今年頭一年單過,定要正正經經各樣東西都備齊全了。”
劉悅妍點頭,“娘放心吧,我不會馬虎的。”
說完,她又對魏氏說道,“娘,前兒我們真哥兒的祖母來了。”
魏氏驚訝,“到你家了?來做什麽的?”
劉悅妍見這裏也沒外人,索性實話實話,“也沒做什麽,給我們真哥兒做了一身棉襖和一雙棉鞋,把家裏養的雞送了幾只給我,還有她自家做得腌菜什麽的,帶了滿滿一大框子,她還把蔡家二郎帶過來了。”
魏氏沉默了一下,“以我以前對她的了解,并不是個愛占便宜的人,我估摸着就是來看看你們,畢竟是親兒孫。”
劉悅妍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要是讓真哥兒小小年紀離開我,那不是挖了我的心。母子兩個走了大老遠的路過來的,也沒舍得坐車。我讓廚下多做了幾個菜,把您女婿叫了回來,我們一起吃了頓飯。臨走的時候,我把家裏有的吃食給她備了一份,雇了輛車,給了她十兩銀子。真哥兒她爹穿不下的衣服,有那半新不舊的,我都找了出來給了蔡二郎,我婆母也沒拒絕。”
劉文謙在一邊道,“你做得很好,她是長輩,帶着蔡二郎來看你們,回頭你辦年貨的時候,打發人給她送一些過去。給銀子可以,但不要總是給,也不要一次給多了。”
劉悅妍點頭,“我知道了,多謝爹娘提醒。”
魏氏笑,“好了,今日是二丫頭回門,咱們不說那些陳年舊事了,慶才什麽時候過來?你們表哥也來,官人,晌午看着他們,別喝多了酒。”
劉文謙摸了摸胡須,“娘子帶着丫頭們玩,我和女婿去前面了。”
鄭頌賢跟着劉文謙起身,囑咐劉悅薇,“這屋裏有暖牆,進出時注意些,莫要着涼了。”
劉悅薇點頭,“我曉得了,你跟着爹去吧。”
翁婿兩個一起走了,剩下娘兒四個在屋裏。
劉悅蓁等她爹和姐夫走了,把二姐姐上下打量一番,“二姐姐,你臉上還疼不疼?”
劉悅妍頓時哈哈笑了起來,“真是個傻丫頭,開個臉疼什麽。”
劉悅薇摸摸妹妹頭上的小辮子,“我不疼了,三妹這幾日在家裏怎麽樣?沒人管你了,是不是半夜才睡?”
劉悅蓁嘆了口氣,“唉,原來沒人管也沒意思的很。自由自在的,一天兩天覺得很好,時間久了,心裏空蕩蕩的。”
魏氏點了點她的額頭,“小小年紀,說話跟老和尚似的。明兒開始每天早上到我這裏來,我給你分派活兒幹。下午你自己讀書寫字,要是有不懂的,就去找珺丫頭或者你三哥問問,雖然從學堂回來了,不能真就把書本丢下了,總得多認幾個字。”
正說這話,忽然外頭婆子來報,“太太,表姑娘來了。”
魏氏連忙讓人把她迎接進來,劉悅薇要起身迎接,劉悅妍按住了她,“今日你是客,我來接表妹。”
誰知汪彩鳳自己掀簾子進來了,“表姐不用忙,我又不是客,自進來就行。”
魏氏讓汪彩鳳坐下,“彩鳳以後來了就直接進來,不用讓人傳話。”汪彩鳳非常守規矩,凡是到正院來,必定讓丫頭先通傳,得到允許再進來。
“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伯娘不用客氣。今日表妹回門,我把作坊裏都安排好了,知道伯娘這裏晌午飯好,我就來沾光吃頓好的。”
魏氏笑眯眯地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你那不要臉皮的後娘最近沒去問你要錢吧?”
汪彩鳳搖頭,“她不敢來。”
魏氏嗯了一聲,“那就好,你辛苦掙幾個錢,都留着以後給自己傍身。你的賣身銀一百兩,也還了你爹的骨肉之情,以後呀,你就好好為自己活吧。”
汪彩鳳點頭,“我都曉得,多謝伯娘為我操心。”
娘兒幾個在屋裏說着閑話,魏氏說話的工夫,悄悄打量了二女兒好幾回,見她神色間毫無異色,剛才來的時候走路姿态和往常一樣,看來兩個孩子還算守規矩。剛成婚的小夫妻,男孩子都沒個餍足,小媳婦就要受苦,走路都歪歪扭扭的。
魏氏看女兒的同時,劉悅妍也在看妹妹,心裏想的和魏氏一樣。
前院裏,九老太爺和四老太爺一起來了。
鄭頌賢雖然是晚輩,但他是新姑爺,岳家自然要請人來陪。
兩個老頭子聯袂而來,鄭頌賢忙起身迎接,九老太爺擺擺手,“坐下坐下,你是貴客,我們兩個糟老頭子今日沾孫女婿的光來吃頓好酒席。”
劉文謙笑,“四叔和九叔能來,是給我臉面呢。”
四老太爺方正些,禮節性地問過鄭老爺好,家中可好,鄭頌賢一一認真回答。
九老太爺笑,“四哥,板着臉做甚,今日是來高興的。”
四老太爺也忍不住笑了,“你如今好歹是族裏的掌事人,就不能正經些。”
九老太爺哼了一聲,“光正經有個屁用,辦事公道就行,老五倒是看起來正經呢。”
劉文謙忙岔開話題,“我請了一個說書的先生,等會子就來了,二位叔叔賞個臉一起聽聽,咱們也熱鬧熱鬧。”
九老太爺一拍大腿,“着啊,還是文謙你孝順。那天橋底下也有說書的,但每天人擠人,我老頭子哪裏擠的過那些閑漢,說書的什麽時候來?”
話音剛落,魏大郎來了,劉文謙留下他陪鄭頌賢,人一多話就多,屋裏也熱鬧些。
很快,說書先生來了,擺上茶水果子,人老三代聽的快活極了。
後院劉悅妍不幹了,“娘,咱們也請個女先生來快活快活。”
魏氏笑,“放心吧,我還能委屈自己,馬上就來了。”
魏氏不光請了說書的女先生,還有一個走街串巷的婆子。這婆子先來的,行過禮之後就開始講故事,說的都是自己平日聽來的各種故事,自己再潤色一番,聽起來匪夷所思的很。
魏二郎和闫慶才因為要幫劉文謙照看鋪子,來的遲一些。
劉悅薇回門日子熱鬧的很,父母雖然沒有請太多賓客,但一家人在一起熱熱鬧鬧,聽故事,說笑話,吃酒席。上輩子劉悅妍雖然也用心招待她,但錢姨娘在一邊叽叽歪歪,不免讓人掃興。
這一次,她把所有缺失的都找回來了。
下午回家後,劉悅薇一直興高采烈。
鄭頌賢問她,“娘子今日可高興?”
劉悅薇撫了撫帕子,“高興地很。”
鄭頌賢又笑,“三奶奶高興了,可有賞賜給小的?”
劉悅薇把帕子甩到他臉上,“賞你晚上多吃一碗飯。”
鄭頌賢哈哈笑着把她摟進懷裏,“明日我就要去學堂了,娘子以後一個人在家裏,吃了早飯先去娘那裏看看有什麽吩咐。娘要是無事,你找嫂子們玩也行,回去找岳母也行,只要和娘說一聲就好。”
劉悅薇兩只手放在他胸前擺弄他的衣襟,“三哥不在家,我一個人好無趣。”
鄭頌賢在她臉上親一口,“我十天休沐一次,等過年的時候還有半個月的假,到時候我讀書讀半天,剩下的時間都陪娘子玩。”
劉悅薇笑,“那怎麽能行,你要多讀書,明年争取再考個案首。以後舉人進士都要考回來,我還等着你給我掙個诰命呢。那姓馮的不過是七品官的女兒,就敢瞧不起我,以後三哥做大官,我讓她給我磕頭行禮。”
鄭頌賢忍不住笑,“好,讓她給你磕頭行禮。”
劉悅薇看了看外面的天,“咱們去看看小鳥兒吧,那八哥機靈的很,咱們教它多說幾句話。”
小夫妻手拉手到了廊下,八哥立刻張嘴喊,“貴人好,貴人好。”
這是原來的攤主教的,就因為會說這句話,八哥的身價倍增。
劉悅薇喂它吃點東西,然後教它,“三哥,三哥。”
誰知八哥立刻跳着腳罵了起來,“臭婆娘,臭婆娘,飯做好了沒,老子餓了,老子餓了。”
旁邊的丫頭婆子們都笑了,鐘媽媽趕緊解圍,“想來那攤主平日和家裏婆娘說話時嘴上沒個把門的,被這扁毛畜生聽到了,竟然學會了。”
劉悅薇笑着罵它,“不許罵人!”
八哥又叫,“死鬼,死鬼!”
大家都捂着肚子笑,劉悅薇就和它對着說,你一句我一句,牛頭不對馬嘴,鄭頌賢在一邊笑眯眯地看着,這鳥兒果然買的不吃虧,雖然貴了些。
鄭家這邊小兩口熱熱鬧鬧高興的很,劉家那邊,劉文謙夫婦才送走了兩個女兒,家裏又來了人。
不是別人,正是二房李氏的父親。
劉文謙把李老爺迎進了前院客廳,“親家老爺來了。”
親事原來是劉文謙做的媒,李老爺信服劉文謙的人品,才把女兒嫁了過來,誰知道劉大郎死的這麽早,他女兒還不到十七歲就守了寡。
李老爺就這一個女兒,如何舍得女兒守一輩子,況且,連個孩子都沒有,還守個屁。
“親家大老爺,我也沒提前打個招呼,就來叨擾您了,還擔心您不在家,是我多慮了。”
李老爺有事相求,更加客氣了。
劉文謙讓人上茶,“親家老爺客氣了,今日家中小女回門,才讓人送走。”
李老爺連忙道,“恭喜親家大老爺,得了個好女婿,鄭家哥兒真是青州府萬一挑一的好人才,也就貴府姑娘配得上了。”
劉文謙忙謙虛,“親家老爺客氣了,兩個孩子情分好罷了,我們做長輩的,哪個不盼着孩子好呢。”
李老爺嘆了口氣,“親家大老爺說的有道理,唉,我原不知道今日貴府姑奶奶回門,不然我等兩天來好,敗了您的好興致,真是對不住。”
劉文謙擺擺手,“無妨,親家老爺來,無非就是為了侄媳婦的事情,我心裏有譜。”
李老爺頓時紅了眼眶,“當年親家大老爺從中牽線,我敬佩您的人品,看貴府大郎長得一表人才,想着将來得您照看,孩子總不會缺碗飯吃,我家丫頭老實,能有個本分日子過就好,誰知,誰知就成了這樣的結局。”
劉文謙也嘆氣,“我對不住親家老爺,大郎小時候雖然有些倔,但還算聽我這個大伯的話,後來我們兩家鬧的事情,親家老爺也知道了,他娘要害我妻兒性命,我總不能還忍着不吭氣。但我從來沒想着遷怒孩子們,誰知這孩子自己卻記恨上我了。不瞞親家老爺,我雖然教訓大郎,但侄媳婦是個好孩子,老二不在家時,我每次去都叮囑他們兄弟三個,都要敬重侄媳婦。唉,我也沒想到會鬧成這樣。”
李老爺強忍着淚水,劉家姑奶奶回門之日,他不能在人家家裏哭泣,“親家大老爺,還請您幫忙在從中間轉圜一回,讓我把丫頭接回去。她年紀輕輕的,我不忍心呀,她娘的眼睛都要哭腫了。要是說有外孫子,那沒的說,她要走我都不答應。可,可這守不着呀。她娘問她,她還死犟着不肯點頭,說女婿才沒了,她不能走。”
劉文謙嘆了口氣,“親家大老爺放心,等會子我們去老二家裏坐坐,看看老二是什麽意思。”
說完,他叫來管家,“去打聽打聽,二老爺在不在家。”
過了一會兒,下人來報,“二老爺不在家,天黑了才能回來。”
劉文謙點頭,“親家老爺,您在我家裏稍坐,我去看看老母親。要過年了,我給她送些吃的穿的。等老二回來了,我把他叫過來,咱們一起在我家裏吃頓便飯。”
李老爺連忙道,“我也去給老太太請安。”
劉文謙搖頭,“親家老爺不要去了,如今家母有些神志不清,大郎他娘也有些神神叨叨的,親家老爺去了,怕她們兩個鬧起來,豈不難看。只要能說動老二,這事兒就好辦了。”
李老爺再次拱手,“多謝親家大老爺。”
劉文謙讓人去後院叫了魏氏過來,“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娘,我和娘說話,你問問大郎媳婦的意思。”
魏氏道好,李老爺再次向他們夫妻道謝。
劉文謙和魏氏帶着一堆的東西去了二房,說是看望汪氏。
汪氏正在屋裏罵罵咧咧,“老五,你不得好死,你來啊,我不怕你……”
二郎帶着弟弟過來給伯父伯娘請安,夫妻二人給汪氏問好。
汪氏看了他們一眼,低下眼簾,繼續罵。
劉文謙看了魏氏一眼,“你去侄媳婦那裏看看。”
魏氏應聲而去。
李氏自從劉大郎死後一直窩在屋裏不出來,見到魏氏來了,她連忙過來行禮,臉色有些頹敗,似乎剛哭過了。
魏氏拉着她坐了下來,“好孩子,要過年了,雖然大郎不在了,你也不能一味的消沉,打起精神來,人總要往前看的。”
李氏低垂着眼簾,“伯娘,多謝您來看我。官人他才走,我現在什麽都不想。”
魏氏嘆了口氣,“你是個好孩子,講情義。只是啊,你還年輕呢,過幾年二郎三郎都大了,各自娶妻,你要怎麽辦呢。哎,我不是說要逼你立刻就走,你家裏父母想念你,又不敢來說,怕你傷心難過。要不你回家住幾天,你娘整日為你的事操心,聽說眼睛都哭腫了。”
李氏立刻又哭了起來,“伯娘,是我命苦。”
魏氏連忙安慰她,“沒有的事,你是個好孩子。我跟你說實話,你爹到我家裏來了。走不走的先不說,等會子你伯父跟你公爹說通,你回去住幾天,安一安你父母的親。你沒孩子不知道,将心比心,我最能理解你娘的心。”
李氏擦了擦眼淚,“我爹來了嗎?他怎麽不到我這裏來。”
魏氏又嘆口氣,“你祖母神志不清,大郎他娘還在門口坐着呢,你爹來了,萬一刺激的她們兩個鬧了起來,你公爹回來了,要是不同意你回去住,豈不是不好,不如先讓你伯父去和你公爹說。”
李氏的眼淚又下來了,“多謝伯父伯娘為我操心,官人他,他做了對不起諸位長輩的事情,你們還這樣照看我,我,嗚嗚嗚……”
魏氏見她身上一身孝衣,心裏有些難過,把她攬進懷裏,“都過去了,別想了,人死債消,不管大郎做了什麽,我們都曉得,你是個好孩子。”
正說着呢,花寡婦忽然推門掀開簾子進來了,“大太太來了,真是的,我也沒出門迎接,失禮了。”
她給魏氏行了個禮,然後坐在了一邊,像主人一樣,“大太太年貨都備好了沒?我們家裏整日鬧哄哄的,老太太也不怎麽好好吃飯,大郎媳婦如今也不管事了,哎喲,我一個人真是按下葫蘆起了瓢。”
魏氏忽然皺起眉頭,“誰讓你進來的,你們大奶奶的屋子裏,你連問都不問一聲,直接就進來了,真把自己當二太太了?”
魏氏一句話,頓時讓花寡婦啞然,她立刻紅了眼眶,“大太太說的是,我原不配給大太太請安,我這就出去,請大太太贖罪。”
說完,她紅着眼眶,屈膝行個禮就出去了。
魏氏又對李氏說道,“侄媳婦,你看到了沒。不是伯娘說話刻薄,這家裏,你待不長久的。大郎在還好,你是長嫂,家裏你做主。如今大郎不在了,誰能給你撐腰呢。到時候別說兄弟妯娌們不把你當回事,連個妾都要爬到你頭上來了。”
李氏頓時又嗚嗚哭了起來。
魏氏繼續道,“你悄悄告訴我,你願不願意回娘家住幾天?這家裏亂糟糟的,你如今也不好管事,索性放手吧。”
李氏哭了好久,終于不再哭泣,“多謝伯娘來看我,既然我爹來接我,要是公爹同意,我就回去住一陣子。”
魏氏立刻笑道,“好,你果然是個好孩子。”李氏心裏也難過,她不想父母為自己操心,但她現在壓根不想去改嫁什麽的。好在魏氏會說話,只說回娘家住一陣子,這才勸動了她。只要回了娘家,有父母拴着,這邊說通了劉文遠,她就再也不用回來了。
魏氏看了看這屋子,“侄媳婦回娘家,衣裳什麽的就別帶了,只把你的貴重體己帶上,我看這花氏如今上頭沒人管她,越來越不規矩,她要是把你東西摸走了,你也要不回來。”
李氏也厭惡花寡婦,被劉文遠寵的有些不知身份,以前見了她叫大少奶奶,現在直接叫大郎媳婦,好像是她正經婆母似的。但李氏不喜與人争執,最多也就是不理她罷了。
“我聽伯娘的,把東西帶上。”
魏氏勸動了她,拉她起身,“走,你跟我去看看你祖母。”
二人一起到了正房,汪氏似乎在和劉文謙争執。
劉文謙态度很好,“娘,您別想那麽多了,好生過日子。兒子給您送了一些東西過來,雞鴨魚肉樣樣都有,娘放寬了心,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魏氏帶着李氏進來了,一起給汪氏請安。
汪氏看到李氏,拉着她的手哭了起來,“好孩子,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等過兩年,二郎或者三郎成親了,生了兒子過繼一個給你,保證你老了會有依靠。”
魏氏頓時心裏罵了起來,黑了心的老賊婆,我還以為你人瘋了就能變好了,算計人時倒是一點不瘋,十六七歲的小媳婦,又沒個孩子,守個屁的寡,還過繼!
怪不得劉文謙一直耐着性子勸,原來汪氏想讓劉文謙幫着安撫李家那邊,讓李氏以後安心守寡,以後過繼個孩子,繼承劉大郎的香火。
劉文謙見魏氏拉下了臉,李氏面無表情,連忙道,“娘,您坐下,侄媳婦心情不好,咱們不要提這事兒,等過了年再說。過繼哪裏是那麽容易的,有幾個能養的親。我以前難道對大郎不好,不過是讓她娘回娘家了,他就記恨上我了。”
汪氏似乎有些暴躁,“老大,不一樣,大郎又不是你親侄兒。”
劉文謙冷笑一聲,“娘,誰家過繼還能過繼親侄兒。你辛苦養大,他惦記親生爹娘,還不如找那無父無母的孤兒,那才能養的熟呢,比如兒子這樣被人販子拐來的也行,反正找不到親生爹娘了。”
汪氏雖然有些神神叨叨,但并不是傻子,頓時哭了起來,“老大,我知道這麽多年你怨恨我偏心,但我也遭報應了啊。大郎才十七啊,就這樣走了,挖了我的心啊。”
劉文謙眼皮都沒撩,“娘,都過去了。馬上就要過年了,您好生過日子,不要想別的了。”
汪氏還想說什麽,劉文遠回來了。
他見到劉文謙夫婦很吃驚,仍舊照着規矩打招呼,“大哥大嫂來了。”
李氏給劉文遠屈膝行禮,然後默默站在一邊,一句話不說。
劉文謙道,“老二,我給娘送些年貨過來,順道和她說幾句話。”
劉文遠點頭,“大哥大嫂有心了,天黑了,就在這邊吃飯吧。”
劉文謙見劉文遠神色之間還是有些頹廢,“老二,我請你出去吃酒吧,家裏鬧哄哄的,孩子又多,咱們兄弟好久沒在一起吃酒了。如今大郎去了,過去的恩怨就讓它都過去吧。”
劉文遠沉吟了片刻,并未拒絕,“那就多謝大哥,我卻之不恭了。”
劉文謙對汪氏道,“娘,您好生歇着,過幾日我再來看您。”
說完,他就起身了,帶着魏氏一起往外走,劉文遠也跟上了。
汪氏急了,“老大,我說的事情。”
劉文謙聲音敷衍,“過幾日再說吧。”
劉文遠還以為大哥會帶他去哪家酒樓,誰知直接去了大房前院客廳,一進門,就見到了李老爺,他頓時心裏有了譜。
兩親家見面後相互見禮,劉文謙招呼他們一起坐下,廚房開始上席面。
席面還沒上完,九老太爺又來了,“文謙啊,這一天吃你家兩頓酒席,今日我肚子裏油水夠了。”
幾人都起身給九老太爺行禮,九老太爺笑眯眯地讓他們都坐下。
家裏準備的酒席料足,比外頭酒樓也不差什麽了,上的酒比許多酒樓裏的都要好。
劉文謙客氣道,“天這樣冷,老二辛苦一天回來,今日九叔幫我招待新女婿,親家老爺特意來看望我,我也沒別的,準備幾樣小菜,咱們兄弟幾個陪着九叔一起喝兩盅。”
幾人多說了許多客氣話,然後開始吃酒劃拳。
等酒過三巡,李老爺開始對劉文遠道,“親家啊,大郎沒了,我也痛心啊。”
劉文遠不說話,拿着酒壺自斟自酌。
李老爺繼續道,“親家啊,我女兒還不滿十七周歲呢,自嫁入你家,雖不說多好,但我也敢保證,必定是孝順公婆、操持家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沒給你們老劉家添個一男半女,但他們才成親一年多一點呢。唉,親家啊,這以後要怎麽辦啊。”
李老爺實在忍不住哭了起來。
劉文遠放下酒杯,“親家,我娘的意思,以後等二郎三郎成親了,誰家先生了第二個兒子,過繼給大郎,大郎媳婦就有依靠了。”
九老太爺皺了皺眉頭,他也覺得這想法太過狠毒了些。
劉文謙忽然道,“老二,娘糊塗了,你是怎麽想的?”
劉文遠又開始喝酒,“九叔,大哥,親家,我心裏也難過啊。我說讓大郎媳婦守吧,她還不滿十七整歲,說出去人家都要罵我。我若說不讓她守吧,大郎這一脈就斷了。大郎畢竟是我的長子啊,我怎麽忍心他以後連個上墳的人都沒有。”
李老爺繼續哭,“親家,親家啊,我女兒才十七歲,我怎麽忍心讓她以後幾十年一個人冷冷清清地過。親家心裏又何嘗不清楚,這過繼來的孩子,有幾個能像親家大老爺一樣孝順的。更別說親生爹娘就在眼前了,到時候我女兒無依無靠,豈不是只有死路一條。”
劉文遠繼續喝酒,“親家,那你說怎麽辦呢。”
李老爺也說不出個好辦法,但他無論如何不能同意女兒守寡。
九老太爺忽然道,“文遠,這過繼香火也分兩種。一種嘛,就是把兒子從小就給別人養,以後長大了也是給養父母養老送終。還有一種,只過繼名分。有許多人家的孩子沒長成就沒了,父母若是疼愛的狠了,随意從哪個兄弟家裏挑一個男孩子,過繼到夭折孩子的名下,也就是個名頭,在家裏仍舊管自己爹娘叫爹娘。”
劉文遠看了九老太爺一眼,“九叔的意思我明白,只是,若孩子不是大郎媳婦養大的,怎麽肯給大郎添墳上土。”
劉文謙勸道,“老二,這就要看你的了。誰若是過繼給了大郎,就是長房唯一的孩子,繼承家業時就能單獨算一房。而且,這是長房,理應更多一些才對。若是繼承了大郎的家業,還不肯照看大郎的墳茔,族裏人也不會答應的。再說了,孩子仍舊在親生父母身邊長大,總比小時候管親爹娘叫叔叔嬸子要好一些。”
劉文遠繼續喝酒不說話,劉文謙看了一眼李老爺。
李老爺咬了咬牙,“親家,這樣,哪個孩子若是過繼給大郎,以後也算是我女兒的晚輩。我,我把女兒的嫁妝留下一半,以後給這孩子,算全了我女兒和大郎的情意。”
劉文遠見衆人都勸他,心裏知道自己無法再強留李氏給兒子守寡。十七歲的小媳婦,別說他只是普通人家,就算是大戶人家,若是娘家不同意,遲早也是留不住的。
他越喝越兇猛,忽然哭了起來,“你們說的我都知道啊,大郎媳婦還在,我就感覺大郎好像還在。等大郎媳婦走了,大郎就好像徹底沒了一樣。我心裏難過啊,那是我的長子,我的第一個孩子。”
劉大郎就算再混賬,在他父母心裏,他也是個寶貝。
衆人都不說話了,劉文遠一個人哭了一會兒,漸漸停住了。
“九叔,既然您這麽說,那我就照第二種法子過繼吧。親家,你明兒就來把大郎媳婦接到你家去住。既然要走,就早些走。她本來就是個孝順聽話的好孩子,留的久了,我就更舍不得了。嫁妝什麽的,就算了吧。自從到了我家,她孝順的很,我怎麽還能要她那點嫁妝。我只有一個要求,親家無論如何也要答應我。”
李老爺立刻問道,“什麽要求?”
劉文遠道,“要是,要是大郎媳婦以後再往前走一步,至少得等一年以後。回頭大郎滿五七,滿周年,讓她回來給大郎燒兩張紙。”
李老爺想了想,立刻點頭道,“好,親家仁義,我自然要辦到,一年定是要守的。”
見雙方達成了一致,劉文謙立刻道,“好,老二這事兒辦的體面,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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