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看宅子兒女情長
劉悅妍分家後, 聽說劉文謙已經給她找好了宅子,高高興興帶着闫慶才跑去看了看。
劉文謙辦事缜密,這宅子地方選的極好, 一來離闫家的胭脂鋪子不遠,二來, 去闫家和回劉家距離差不多。
劉文謙自然想讓女兒住的離自己近一點, 但女婿也是有家人的, 為防止外人說閑話, 這樣對等的距離正正好,女兒滿意, 女婿不會不高興。
劉悅妍把那小宅子仔細看了看,前後兩進, 雖然小,正房廂房什麽都有, 住她們一家三口再加幾個仆人, 綽綽有餘?就算等兩年家裏添丁進口, 也能住得下。
劉悅妍高高興興地付了銀子,如今家裏的錢都在她手裏管着,闫慶才只問了一下價格,別的倒沒說什麽。
大女兒分了家, 劉文謙夫婦又放下了一件心事。
劉悅薇在家裏按捺了這麽久,如今劉大郎的威脅解除,劉悅妍家的事情也順利解決了, 她準備開始忙自己的事情了。
等了三日,鄭頌賢休沐, 一大早, 他問過鄭太太可有吩咐, 鄭太太擺手,讓他自己安排。
鄭頌賢慢悠悠晃到了劉家,跟門房點個頭就進去了,直奔正院去見魏氏。
魏氏開玩笑,“好容易歇息一天,又要來幹活,你娘養的好兒子,我們母女跟着享福。”
鄭頌賢笑,“嬸子這幾日可好,弟弟妹妹又長大了一些呢。”
兩個孩子三個多月了,個頭都竄了好長一截,長得白白胖胖的。
鄭頌賢家裏有侄兒侄女,他也時常抱,有耐性的很,拿起撥浪鼓就逗弄兩個小娃。
兩個娃娃嘴裏吐着泡泡,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聽見撥浪鼓咚咚咚地響,都歪着小腦袋找聲音來源,中間還笑了笑。
小奶娃的笑最容易讓人心軟,鄭頌賢也忍不住跟了笑起來。
劉悅薇一進屋子,就見他滿臉溫柔,輕聲細語地哄弟弟妹妹。她忽然想起上輩子兒子剛出生時,初為人父的鄭頌賢也跟現在一樣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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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哭了鬧了,他比劉悅薇跑的還快;半夜裏,他會起來抱着孩子輕聲地哄,甚至還學了搖籃曲唱給兒子聽……
一股酸意湧上她的鼻頭,她強忍下了淚意和魏氏打招呼,“娘。”
鄭頌賢聽見他的聲音,笑着回頭,“薇兒準備好了沒?咱們今兒一起出去找房子去。”
劉悅薇笑着點頭,“我沒什麽好準備的,就是出去查看一番。”
鄭頌賢點頭,“既然這樣,咱們走吧。”
說完,他看了看劉悅薇的衣裳,“薇兒還是換一身衣裳,普通的棉布就可以。”
劉悅薇看了看自己,一身綢衣,出門确實不大方便,她點點頭,“那你等我一會子。”
她轉身出去了。
等她換好了衣裳回來,魏氏不停地囑咐她,“能看成就看,看不成就算了,日子長着呢,不差這一天半天。”
鄭頌賢回答魏氏,“嬸子放心,權當我們出去玩玩。”
魏氏笑着讓花蘿取了十兩銀子交給雲錦,“跟着你們姑娘一起,別亂跑。”
聽完了魏氏的吩咐,二人笑着一起出了門。
劉悅薇心裏暢快急了,她重生回來這麽久,除了去汪家喝喜酒她出了一次門,其餘時間她都悶在家裏,今天總算可以出去看看了。她跟着鄭頌賢一起,外人就算看到了,最多笑話兩聲,總不會說閑話。
鄭頌賢見她滿臉喜色,心裏喜愛,在寬大的袖子遮掩下,拉住了她的小手。
劉悅薇偏頭看着他,鄭頌賢也微微偏頭,二人相視而笑。
家下裏仆人見他們手拉手,已經見怪不怪了。二姑娘和二姑爺從小就天天手拉手一起玩,有時候兩個妹妹跟在身後攆,他們兩個仍舊在前頭手拉手。
鄭頌賢一邊走一邊和劉悅薇商議,“咱們今日就是出去探探,先找兩個口碑好的中人問一問,就在附近這幾條街找一找。”
劉悅薇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三哥可有認識的中人?”
鄭頌賢笑,“我不認識什麽中人,但高大叔認識呀。”
後面跟着的大高個連忙回答,“姑娘放心,我認識幾個熟人,咱們先去看看,就算他們沒有合适的,也能把我們薦給其他合适的人。”
劉悅薇笑,“我們成了貨了,中人們薦來薦去的。”
鄭頌賢笑,“出門誰不是靠人脈呢,薇兒要開作坊,以後不能再整日悶在家裏,也要多出來走一走看一看。同行是什麽樣的價格,人家的東西品相如何,都得知道呢。”
劉悅薇聽見他這樣仔細為自己着想,心裏暖烘烘的,“多謝三哥教我。”
鄭頌賢被她謝的有些赧意,“都是我該做的。”
出了大門之後,大高個走到了前頭,招財和雲錦跟在後面。鄭頌賢見大街上人來人往,把劉悅薇的手拉得更緊了。
劉悅薇感覺自己兩只眼睛要不夠用了,琳琅滿目的貨,形形色色的人,吆喝聲、買賣聲,食鋪的香氣、米醋店的酸味兒,市井的煙火氣息讓劉悅薇心情更加愉悅了。
她拉了拉鄭頌賢的手,“三哥,我想吃東西。”
鄭頌賢想了想,低聲問,“前頭老吳家的酥油餅特別好吃,剛出鍋的時候,又香又脆,咱們去嘗一嘗好不好?”
劉悅薇高興地點頭,“好!”
其實她早上才吃了早飯的,這會子不過是吃個高興。
鄭頌賢拉着劉悅薇的手去了老吳燒餅鋪,老吳認得他,立刻滿臉歡喜迎接了過來,“三公子好,三公子想用些什麽?剛出鍋的酥油餅,熱騰騰的挂面,葷的素的各種澆頭都有。喲,這位姑娘是?”
鄭頌賢笑了笑,“掌櫃的,給我找個幹淨的桌子,上幾塊剛出鍋的酥油餅,面就不要了,清湯來五碗,多拿幾副碗筷。”
老吳見小兒女親親密密,猜測可能是劉家姑娘,也不戳破,“公子請跟我來。”
在裏面靠窗戶那裏,老吳把一張陳舊的桌子擦了許多遍,“公子姑娘請坐。”
鄭頌賢從自己懷裏掏出帕子,墊在椅子上,讓劉悅薇坐下。
劉悅薇往常極少來這種街邊的店子,覺得樣樣都新鮮。
鄭頌賢笑看她,“別看這家店子不大起眼,東西好吃又幹淨。”
等酥油餅上來了,劉悅薇咬了一口,頓時覺得滿口香味,真是讓人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一向飯量小的劉悅薇,都忍不住吃了大半個。
鄭頌賢怕她吃的太幹,把那小碗裏的清湯吹了吹,遞給了她,“喝兩口湯,他家的餅,非得配着湯才好吃呢。”
劉悅薇拿勺子喝了兩口湯,“三哥,你是不是經常出來吃東西?”
鄭頌賢笑,“也不常出來,我娘怕我在外面吃壞了肚子。我爹有時候早上走得早,我跟着一起出來吃。”
劉悅薇高興地加了頓餐,吃得嘴角都有芝麻粒兒。
鄭頌賢等她放下勺子,掏出另外一條帕子給她擦了擦嘴角,“好吃吧?”
劉悅薇見旁邊的人偷看,有些不好意思,輕輕點頭,“好吃。”
鄭頌賢笑,“以後我有功夫了,就帶你出來玩,咱們青州地處要塞,四通八達,吃的玩的多的很。”
劉悅薇見店裏的食客們都往這邊偷瞄,拉了鄭頌賢的袖子,“三哥,咱們走吧。”
鄭頌賢點頭,“好,該去幹正事兒了。”
雲錦把錢給了大高個,讓他去付賬,自己跟着劉悅薇一起出來了。
吳掌櫃滿嘴好話,“三公子吃好喝好,小老兒随時恭迎您再來。”
鄭頌賢笑着打了個招呼,拉着劉悅薇走了。
等幾人走遠了,旁邊有人開玩笑,“老吳,這誰家的哥兒,出來吃飯還拉着個小姑娘,啧啧啧,真是好福氣。”
老吳立刻笑罵他,“閉上你的狗嘴,那是鄭經歷家的三公子,人家沒過門的媳婦是劉掌櫃家的姑娘,你那吃屎的嘴不需要瞎說,仔細劉掌櫃把你門牙敲掉。你要是眼紅,把你家婆娘也拉過來就是了。”
那人立刻哈哈大笑,“老子早上才被那臭婆娘罵了一頓,給我錢我都不想拉她!”
店裏的食客們都哄然大笑。
鄭頌賢拉着劉悅薇的手,跟着大高個一起,先去找了平日裏和劉文謙打交道最多的張經紀。
張經紀一見來了兩個小祖宗,連忙上茶上點心,滿臉陪笑,“公子和姑娘光臨寒舍,真是讓我倍感榮幸。”
大高個在一邊打圓場,“好了,張經紀,你肚子裏墨水又沒比我多幾滴,我們公子可是中了案首的,你就別在那裏吊書袋子了,仔細露了餡兒。”
張經紀哈哈大笑,“讓貴客笑話了,不知公子前來有何貴幹。”
鄭頌賢笑着回答,“我不過是個書呆子,只會認幾個字,不懂經濟,也掙不來一文錢。是我妹妹想開個作坊,但千頭萬緒才邁出第一步呢,想找個好房子。張經紀和我叔叔好,幫我們參謀參謀。”
張經紀有些奇怪,大姑娘家家的不在家繡花,怎麽跑出來開作坊?不過劉家的女兒們一向都特立獨行,他和劉文謙關系也不錯,自然不好說什麽。
“姑娘想開什麽樣的作坊?”
劉悅薇的聲音不高不低,“張經紀好,我想開個絲織坊,也不是太大,有個小宅子就行。但絲織坊裏頭都是棉和絲,鐵匠鋪、飯鋪這些帶火的附近不能要,朝向要朝南,院子裏要有井,而且,離我家不能太遠,不知可有這樣的宅子?”
張經紀嘶了一口氣,“姑娘這要求可不少哇。”
這是中人們的習慣,先做出為難的樣子,才能往上提價格。
劉文謙叮囑過了大高個,只管帶路,其餘的事情,讓姑娘自己去處理,莫要多嘴。
劉悅薇心裏明鏡兒似的,“張經紀,我這要求可不多呢。我聽說,有些人挑宅子,什麽住過病人的不能要,旁邊鄰居性子不好的不能要,還有連屋頂幾層瓦都要提前說好。”
張經紀頓時笑了起來,“姑娘年紀不大,知道的倒是不少。”
劉悅薇笑,“張經濟,您手裏可有這樣的宅子?我出一趟門不容易,要是有的話,您帶我們去看看,省得耽誤您的工夫呢。”
張經紀拿起煙杆吸了一口,然後斟酌着回答,“姑娘說的宅子,我仔細想了想,有兩處倒是不錯,但多少也有些小缺陷。不過找宅子嘛,從來沒聽說過有十全十美的。”
劉悅薇想了想,“那您先帶我們去看看可行?”
張經紀咧嘴笑,“好嘞,三公子、姑娘,請跟我走。”
張經紀帶頭,穿過兩條街,在一處院子門前停下了。
這宅子面積不大,三間正房,東西各有廂房三間,三間到座房。院子裏也有井水,前面是一家住宅,後面的宅子也是空的。這棟宅子,一年租金二十兩。
劉悅薇覺得宅子倒是不錯,但這個地方有些過于僻靜了。她的作坊裏到時候招的都是女工,若是附近人太少,地痞無賴會來騷擾。
她也不說這宅子不好,“張經紀,我想再看一看另外一個。”
張經紀見這姑娘把宅子轉了一遍,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看來是真的想租,不是耍着他玩兒的。
張經紀很快帶着他們去看了另外一處。
這一處宅子附近熱鬧多了,有居民,有店鋪,連巡街的衙役們一天都能路過兩遍,但唯一的缺點是,旁邊有家棺材鋪!這棟宅子租金也是二十兩。
鄭頌賢看向劉悅薇,劉悅薇先對張經紀說道,“張經紀,多謝您帶我們看宅子。這兩處宅子都很好,但我還要回去問問我爹娘。您能不能先替我留兩天?”
張經紀點頭,“姑娘只管家去,劉掌櫃眼光好,姑娘多問問。我這裏給您留兩天,若是有人想要,我給姑娘遞個話。”
劉悅薇點頭,“那就多謝張經紀了。”
鄭頌賢看向劉悅薇,“咱們先回去吧。”
二人辭別張經紀,一起往回走。
走到半路上,劉悅薇忽然說道,“三哥,我想去附近的棉花鋪看看,問一問價格。”
鄭頌賢有些擔心她,“走了這麽久,你累不累?”
劉悅薇笑着搖頭,“不累,有事情做,我高興的很。”
鄭頌賢給她擦了擦額頭的汗,“棉花鋪子裏灰塵大的很,裏頭人來人往的糙漢子多。等會子我先進去看看,要是合适,你再跟我進去。”
劉悅薇拉着他的袖子,“那就辛苦三哥了。”
鄭頌賢收起帕子,“咱們走吧。”
幾人一起到了千絲坊附近,這裏有兩家棉花鋪子。棉花鋪子收了棉農的棉花,經過去籽、晾曬、打蓬松等幾道手續做成半成品賣。絲織坊買了這種棉花回去直接紡線,還有普通百姓買回家打被子做棉襖都行。
鄭頌賢身上的穿戴和氣韻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掌櫃的親自來接待。
等說明了來意,掌櫃的把自己的婆娘叫了出來,讓她陪着劉悅薇到鋪子裏面看一看。
掌櫃娘子提前讓裏面幹活的夥計們都把衣裳穿戴好,這才帶着劉悅薇進去看了看。
同樣的棉種,不同人和不同地種出來的棉桃大小不一,棉花品質也略有區別。專業的棉農當年的棉花都賣了,有些普通人家不是棉農,也會種一點棉花,留着自家用,用不完陳棉會拿來賣。故而棉花有新的舊的,還有被蟲子蛀了的,做出的半成品也分好幾個等級,不同的等級價格不同。
劉悅薇來之前在家裏問過魏氏以及家中采買的仆人,家用的棉花什麽價格她心裏清楚,商用的棉花她也問過劉文謙。掌櫃娘子見她雖然年紀小,卻能張口就來,也不敢瞎糊弄。
“姑娘,我們店裏的棉花,曬的幹,放幾年都不會潮,也不會生蟲子。裏頭擇的幹幹淨淨,一丁點雜物都沒有,姑娘只管放心。”
劉悅薇點點頭,并未多說,記住了品相和價格後,很快就離開了。
貨比三家才能不吃虧,劉悅薇又去了另外一家棉花鋪。
等看完了兩家棉花鋪子,都要到晌午飯時間了。雖然已經立了秋,大晌午還是有些熱,劉悅薇頭上都是汗,鄭頌賢怕她曬壞了,拿起雲錦手裏的傘就給她撐上了。
“咱們回去吧,嬸子要等急了,事情也不是一天就能忙完的。”
劉悅薇笑眯眯地點頭,“今天多虧三哥陪着我,不然我去了,人家不一定讓我看呢。”
鄭頌賢一只手撐着傘,一只手微微護着她,“咱們之間,還說那些客氣話做甚。”
他本來想走快點,又怕劉悅薇跟不上,就放慢了腳步。但走的慢了,又怕她熱着,真真是讓他內心備受煎熬。
二人一起不急不許往回走,路過太華路和清華路路岔口的時候,一輛急行的轎子迎面而來,鄭頌賢拉着劉悅薇的手迅速躲到了旁邊。路側有行人躲閃不及,摔到了地上。
轎子一個趔趄,好懸沒歪倒。轎子旁邊跟着的一個丫頭豎起了眼睛,眼見着就要罵人。
誰知轎子的簾子被輕輕扯開一角,露出個花容月貌的姑娘,“清秋,快些走,莫要耽誤。”
那丫頭立刻笑道,“姑娘,我曉得了。”
那姑娘眼波流轉,看了一眼剛才因為躲閃不及倒在地上的人。摔倒的人剛才見丫頭要罵人,被吓着了,這會子想爬起來,誰知一個趔趄沒起來,又趴下了。
丫頭的眉毛又挑了起來。
鄭頌賢和劉悅薇一直躲在一邊,鄭頌賢把劉悅薇往身後護了護,看了一眼大高個。
大高個會意,一把拉起地上的人,那人反應過來,道謝後一溜煙跑了。
誰知那丫頭卻有些不滿意了,小聲嘀咕,“多管閑事。”
劉悅薇聽的心頭不高興,這是誰家的姑娘,跟前的丫頭架子都這麽大。
鄭頌賢面無表情,一句話都沒說,等對方先走。誰知那姑娘又掀開了簾子,看了看鄭頌賢。
“喲,這不是鄭公子?這是去哪裏?後頭可是晗珺妹妹?”
鄭頌賢抱拳行禮,“馮姑娘好。”
劉悅薇不好再躲着,也出來見禮,“馮姑娘好。”
馮姑娘看了看劉悅薇一眼,忽然輕笑,“鄭公子,這可是那劉家姑娘?”
這話裏含有一絲似有若無的輕視之意,鄭頌賢心頭有些不高興,“正是在下未婚妻。”
馮姑娘聽到未婚妻三個字有些不高興,因為她才被人退了親事,如今最見不得人家年輕公子護着自己心上人。
她輕哼一聲,“鄭公子樣樣都好,就是眼光不好。”
鄭頌賢怒從心起,擡眼看了她一下,然後垂下了眼簾,“在下眼光就算不好,自己的人自己心愛,既定下婚事,就是一輩子的盟約,到死也不會退的。”
馮姑娘聽得出鄭頌賢在諷刺她,漲的面紅耳赤,氣哼哼地放下了簾子。
那丫頭小眼睛像刀子一樣剜了劉悅薇一眼。
劉悅薇見這主仆二人莫名其妙就拿她撒氣,心裏頭也不高興。轎子重新起,丫頭路過劉悅薇身邊時,劉悅薇看了雲錦一樣。
雲錦會意,從袖子裏拿出一盒胭脂,扣了一大坨,弄成細粉,眼明手快灑在了丫頭的後裙擺上。
哦豁,這下子那丫頭屁股後頭整個變得紅彤彤的,不知道的人以為她來了月事弄髒了衣服呢。她這麽一路招搖着回家,還不被人笑話死。
鄭頌賢目瞪口呆,反應過來後,立刻拉着劉悅薇就跑。
等跑了好遠,劉悅薇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鄭頌賢也忍不住笑,“你們哪裏想的這促狹,我跟你說,這是馮知府家的四姑娘,聽我妹妹說,是個姨娘生的,因生母得寵,在家裏跋扈的很。如今她的嫡姐嫁出去了,她就在家裏稱王稱霸。馮大人喜愛她,非把她記在太太名下,還想辦法在京中給她說了門親事。但不曉得怎麽回事,最近聽說她被人退了親事,如今整日在家裏鬧呢。”
劉悅薇哼了一聲,“我又不是那個負心賊,如何看我不順眼。”
鄭頌賢見到了劉家大門口,連忙拉着她進去了。進了大門後,他在影壁前面幫她擦了擦額頭的汗,“咱們不理她,誰知道在哪裏受了氣。聽我妹妹說,大家夥兒都不大喜歡搭理她,但礙于馮大人的面子,表面上和她虛與委蛇也就罷了。好了,不說她了,你跑一上午累了,咱們去嬸子屋裏吃飯。”
劉悅薇點頭,吩咐雲錦,“你去讓人給彩鳳姐姐端飯,我去娘那裏回話。”
說完,她又看向大高個,“高大叔,辛苦您了,快去歇着吧。”
大高個笑,“姑娘折煞我了,回頭要出去,姑娘讓人來叫,我随時聽候傳喚。”行過禮後,他目送幾人進了垂花門,然後自己回去了。
魏氏早就等的焦急了,“怎麽去了這麽久?看了多少間宅子呢?”
二人給魏氏行過禮就坐了下來,都有些口渴了,先喝了杯茶。
劉悅薇先回答魏氏,“原說只是去看宅子,高大叔帶我們去了一家相熟的經紀那裏,看了兩個宅子,後頭我又去看了兩家棉花鋪,還想讓娘幫我定奪定奪呢。”
魏氏吩咐婆子,“先擺飯,吃了飯再說,你爹晌午有酒席吃,不回來吃飯了。”
劉悅薇雖然上午又加了一餐,但跑了這麽久也餓了。鄭頌賢半大小子,更不經餓,二人端起碗吃的香的很。
魏氏一邊招呼他們吃喝,一邊大致問了上午的事情。
“等你爹回來,問問你爹。賢哥兒吃了飯歇一覺,下午家去吧。”
鄭頌賢看了劉悅薇一眼,他還想多留一會子呢。
劉悅薇笑看魏氏,“娘,今兒三哥帶我去吃了一家酥油餅,真好吃。”
魏氏笑,“大姑娘家家的,這麽嘴饞。”
吃過了飯,鄭頌賢去前院歇着,劉悅薇回東小院。她見他一副不想走的樣子,笑着給他理了理衣裳,“去歇會兒,我有東西捎給晗珺妹妹,你醒了後過來。”
鄭頌賢這才高高興興地去了前院。
正屋裏頭,喜媽媽正在和魏氏說話,“太太,李媒婆那裏給了回音了。”
魏氏嗯了一聲。
喜媽媽繼續道,“李媒婆說,四十歲的有兩個,一個是老光棍,一個是老鳏夫。老光棍窮一些,下不起聘禮。老鳏夫倒是能下得起聘禮,但他家裏有好幾個孩子呢,怕他孩子們會鬧。”
魏氏轉了轉手中的戒指,“那就挑那個老光棍吧,老光棍乍然得了個婆娘,還能放她走?等一二年生了孩子就好了。鳏夫其實也不錯,家裏孩子多,這日子啊,就熱鬧。徐氏最喜歡熱鬧了,她一個人住在外頭,豈不寂寞。”
喜媽媽笑,“徐氏包藏禍心要害太太,太太還給她說婆家,真是雅量。”
魏氏笑,“都是女人家,我過得美滿,豈能看她孤孤單單。”
喜媽媽頓時又笑了起來。
等劉悅薇睡覺起來後,魏氏忍不住把這事兒告訴了女兒。
劉悅薇呆了片刻,立刻也笑了起來,“娘真是個活菩薩,連她都超度。”
魏氏笑,“你爹念着骨肉親情,不好真往死裏罰她。再說了,若真和她計較,有損你爹的名聲。頭先我坐月子,家裏拉拉雜雜又出了這麽多事情。挨到了現在,我也該和她算賬了。”
劉悅薇想了想,小聲問她,“娘想說親是假的吧?”
魏氏斜睨了女兒一眼,“年紀不大,心眼子倒是不少。”
劉悅薇笑,“娘,給她說個婆家也好。要是說成了,把她嫁出去,以後生死和劉家沒關系了。要是說不成,大郎知道了,又要鬧了。”
魏氏眯着眼睛,揮了揮手,把屋裏丫鬟婆子都打發出去,悄悄跟劉悅薇說了劉文遠的身世。
劉悅薇瞪大了眼睛,半晌後回過神來,“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上輩子劉文謙死後,五老太爺仍舊堅持主張過繼。
劉悅薇想了想,“娘,既然要給徐氏說婆家,就大張旗鼓地說。徐家太太貪財,咱們些許費點銀子,務必把她嫁出去。到時候,我看大郎是不是能坐的住。咱們再把內情給他略微透露一些,不愁他不去找五爺爺。”
魏氏嗯了一聲,“我跟你說這個,是讓你心裏有數,你大姐姐我都沒告訴她。你知道就罷了,不要到外面去說。給徐氏說親的事兒你不要管,你好生操持你的絲織坊就是。我自己的仇,我自己來報。”
劉悅薇忽然心裏有些激動,這才是她親娘,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從來不做什麽以德報怨的僞君子。
正說着呢,鄭頌賢來給魏氏告別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我睡過頭了。”
魏氏笑,“你們小孩子家家的,貪睡正常的很。素羅,倒杯茶來。”
鄭頌賢喝過了茶,陪着魏氏說了幾句閑話,就要告辭回家。
劉悅薇跟着一起出來了,回東小院把自己送給鄭晗珺的一些小玩意讓他捎回去。
鄭頌賢在垂花門和劉悅薇告別,雲錦遠遠地站着,既能看着他們,又不會聽到他二人說話。
他先拉拉劉悅薇的手,“出門的話記得多帶幾個人,招女工的事情不急,等我下回休沐我陪你一起去。晌午太陽大,可別再出去了。”
一陣風起,劉悅薇的頭發從後背被吹到胸前,鄭頌賢放開她的手,把她胸前那一縷頭發撿起,放到身後。
撿頭發的過程中,他曲起了手指,中指似乎感覺到了一陣似有若無的柔軟觸感。
鄭頌賢的臉微微有些紅,劉悅薇也有些赧意,“你快去吧。”
鄭頌賢雙眼兩靜靜地看着她,“那我回去了,等休沐了我再來。”
劉悅薇點頭。
鄭頌賢養成了慣例,臉皮也比以前厚了,“薇兒,你要記得想我。”
劉悅薇也不羞了,微笑着看着他,“光說我,你自己呢。”
鄭頌賢頓時耳朵尖又紅了,他怎們能不想她,除了讀書,其餘時間都在想她。
吃飯時想,睡覺時想,洗澡時也在想。可他又不能跟任何人說,只能自己一個人一會兒傻笑一會兒嘆氣。
龐世淵多次笑話他,讓他趕緊把婆娘娶進門,省的牽腸挂肚。
鄭頌賢難道不想整日和心上人在一起,但成親還早呢,他還要繼續苦熬一年多。
聽見劉悅薇這樣問她,要不是有人看着,鄭頌賢真想把她摟緊懷裏好生告訴她自己到底有多想她。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她,“我是不是想薇兒,薇兒早晚會知道的。”
劉悅薇見他目光深邃,想到了他以前偷看秘籍時的樣子,頓時心砰砰跳了起來。她當然知道了,她知道的多着呢,他身上哪裏有顆痣她都曉得。
劉悅薇咳嗽了一聲,“三郎讀書莫要太累,十年寒窗非一朝一夕之功,日子久着呢。”
鄭頌賢又拉起她的手,仔細摩挲她指甲上的鳳仙花汁水,“薇兒說的我都曉得,但我想下次一把過了院試,這樣我就是正經的秀才,就能天天和薇兒在一起了。薇兒想不想天天和我在一起?”
劉悅薇心裏有些感動,有些羞澀,輕輕點了點頭,“想。”
鄭頌賢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發,“一年多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我用心讀書,你去想做你喜歡的事情,開作坊也好,開鋪子也好,不用怕別人說。嘴在別人身上,咱們就算做的再好,也會有人說三道四,既然如此,只要不有有違法度和規矩,咱們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劉悅薇擡頭看着他,心裏又一陣暖流湧過,“三郎,你對我真好。”
鄭頌賢笑,“等你發了大財,我跟着你吃軟飯就好了。”
劉悅薇伸手在他腰下輕輕掐了一把,“胡說。”
鄭頌賢感覺她掐的地方不僅不疼,還有些癢癢的,真恨不得她能再掐兩下才好。
但是時間不早了,他得回去了。
鄭頌賢依依不舍地放下了劉悅薇的手,“我先回去了。”
劉悅薇輕輕點頭,“你去吧,我等你下回再來。”
出了劉家,鄭頌賢高高興興地往家去了。
今日一天他非常高興,他陪着心上人一起逛街、吃酥油餅、找宅子、看棉花,還一起怼了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馮姑娘。雖然累了些,但他感覺自己雙腿像被開了光一樣,總是有使不完的勁。
想着劉悅薇柔軟的小手,似有若無的體香,還有剛才那讓人浮想聯翩的柔軟,鄭頌賢又忍不住臉紅了起來。
他又想起下聘那日摟着劉悅薇時的感覺,原來,原來姑娘家真是渾身都軟軟的啊。
想着想着,鄭頌賢不自覺地又傻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