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離間計兄弟反目
當天早上, 鄭頌德沒吃飯就來了劉家。
一進門他就喊,“叔叔,嬸子, 有我的飯沒,我還沒吃呢。”
魏氏笑, “快來, 使喚你幹活, 豈能不給吃的。”
鄭頌德接過碗, 一點不客氣坐了下來,他從小哪天不來劉家找吃的, 這裏就是他第二個家。
他一邊吃一邊說,“叔叔, 今日我就看您的眼色行事,您讓我說話, 我就說。不就是打嘴仗, 我最拿手的。慶才兄弟老實, 闫老爺糊塗,那母子兩個又沒個好人,平日裏咱們客氣也就罷了,今日大妹妹分家, 這是大事,再不能相讓的。”
魏氏點頭,往鄭頌德面前的盤子裏夾了一個肉餃子, “是這個理,我曉得你心思巧嘴巴巧, 特意跟你娘讨了你過來。我真後悔, 小時候應該拿妍兒和你娘換一換, 你給我做兒子才好呢。”
鄭頌德哈哈笑了,“嬸子,您盡管把我當兒子使喚,不妨事。”
等叔侄二人吃罷了早飯,帶着兩個随從一起往闫家去了。
他們到的時候,闫家正廳裏已經不少人了,闫老爺在,闫家兩個老族老來了,還有錢氏的兩個兒子和闫大奶奶的娘家人。錢氏本來也要請娘家人來,劉悅妍不答應,分家是主子們的事情,什麽時候妾的娘家人也能來上桌了?若是錢家來人,萬家兩個舅舅更應該來了。
闫老爺為了盡快分家,不想再節外生枝,錢家和萬家人都沒來,只有兩個兒媳婦的娘家人來了。
劉文謙和鄭頌德到了之後,闫家兩個族老起身迎接,“劉老爺,鄭公子。”
劉文謙立刻拱手,“勞動二位長輩了,快請坐。”
鄭頌德也跟着行禮,然後坐在了劉文謙身邊。
對面是闫大奶奶的娘家父兄,雙方點頭示意,并未多說。
衆人都落座後,闫老爺先開口了,“二位親家,因家中宅院淺窄,子孫漸多,越發有些住不開了。都說‘樹大分叉、人大分家’,在征得老母親和幾個孩子的同意後,我才決定把家分了。家中財物有限,如何分我已經寫好了,請諸位幫着拿個主意。”
說完,他把單子先傳給了兩位族老,族老看完了順手遞給了旁邊的劉文謙,對面大奶奶的爹有些不高興,按理來說,他女婿是長子,也應該先給他看才對。這闫家兩個死老頭子嫌貧愛富,見到經歷家的公子來了,就把規矩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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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衆人都看過了單子,大奶奶的爹先發話了,“親家,我們姑爺是嫡長子,應當分一半的家財才對呢。”
他話音一落,對面鄭頌德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大奶奶的父兄頓時都漲紅了臉,“鄭公子笑什麽?”
鄭頌德捂住了肚子,“對不住,不是我想笑,我就是覺得好笑,我失禮了,對不住。”
鄭頌德這一通笑,別人也就罷了,闫老爺頓時屁股底下像被針刺了一樣。
他有些羞惱,對大奶奶的親爹道,“親家,這會子就別争什麽嫡出庶出了,我家裏這本爛賬,親家又不是不曉得,何苦來。”
大奶奶的爹也不說話了,再說下去,闫老爺頭上的綠帽子頓時要掉下來了。他對着闫老爺拱了拱手,不再說話。
反正照着那上面的分法,女婿也沒吃多少虧。
劉文謙對闫老爺說道,“親家,田産三百畝,女婿分了八十畝,敢問剩下的二百二十畝怎麽分呢?”
闫老爺笑道,“他們兄弟二人一人八十畝,剩下六十畝是我養老用的。”
劉文謙笑,“自然該給親家留好養老田才對,那女婿出去住,房子可找好了?”
闫老爺尴尬地笑了笑,家裏的存銀他分了四份,他和三個兒子一人一份,他知道劉悅妍有陪嫁宅子,索性裝糊塗,讓他們兩口子去住媳婦的陪嫁宅子不是挺好,誰知道劉文謙直接點出來了。
闫老爺總不好直接說住人家女兒的宅子,闫慶才又不是上門女婿。
闫老爺吭哧半天沒吭哧出個所以然,旁邊的一位族老道,“是該給他們備個小宅子才對,總不能出去了睡大街。”
大奶奶的兄長道,“那是不是該給妹夫的弟弟也備個小宅子呢。”
劉文謙點頭,“是這個理。”
闫老爺咬咬牙,“我把我的棺材本掏出來,一人補貼二百兩銀子,夠買個小宅子了。”
劉文謙喝了口茶,“親家,咱們都上了年紀,也該考慮百年以後的事情了。”
闫老爺笑,“親家不用擔心,我都準備好了。”
劉文謙沒說話,看了一眼鄭頌德。
鄭頌德笑,“闫老爺,不是晚輩說話不吉利,都說有備無患,以後您老的後事誰來操辦呢。錢倒是小事,您有三個兒子呢,都孝順的很,關鍵是得有個主事的啊!”
大奶奶的爹笑着回答,“這個鄭公子多慮了,我們姑爺雖然不才,但該是他擔的責任他自然不會跑的。”
鄭頌德笑眯眯地看着他,“這位叔父,前些日子朝廷立了太子殿下。當時,六部尚書大人們一致認同,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可見這嫡還是排在長前頭的。連皇家都如此,更遑論我們普通百姓人家了,該有的規矩還是有的。”
大奶奶的爹頓時心裏暗恨,恨不得把錢氏這婦人拉出來痛打一頓,就是因為你的不檢點,好好的嫡長子如今身份有了污點,平白讓人诟病。
但那是他女婿,他該為他争取的還是要争取。
“鄭公子說的不無道理,既然嫡長為先,我們姑爺就更要擔責了。”
鄭頌德不再笑,他看向闫老爺,“闫老爺,貴府這筆糊塗賬可不能再糊塗下去了。嫡庶不分,是亂家之根源。”
闫大郎本來一直在一邊默默聽着,闫老爺分家産的方法他不反對,他也想趕緊把闫慶才兩口子分出去,他看見劉悅妍每天錢姨娘錢姨娘的喊,心裏又難過又生氣,早點讓這刺兒頭走了,他們一家子好生過日子。
可這會子鄭頌德拿着他的身份說話,他豈能不生氣,“鄭公子,我母親是我爹的原配嫡妻,我如何就做不得嫡長子了。”
鄭頌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闫大公子,你是無辜受累着,我不想和你争論,我只問闫老爺,如果錢姨娘是原配嫡妻,如何又娶了萬氏?朝廷有法度,平民百姓,連妾都不能随便納,更別說娶兩房妻室了。再說了,錢家那裏不是下過了休書,這休書還能是假的?若是假的,闫老爺去萬家求娶,那就是騙婚了,這騙婚拿到公堂上,可是要吃罪的。”
闫大公子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生生忍住了。
闫老爺嘆了一口氣,“都是我的錯,年輕時糊塗,對不起慶才他娘。”
劉文謙接口道,“親家,我有個主意。”
闫老爺立刻大喜,“親家,你有什麽好法子,快快說來,要是能破了我家裏這亂局,我給親家送厚禮。”
劉文謙慢悠悠道,“親家,如今說來,你家裏就是嫡庶難分。你們非要認錢氏做太太,但親家別怪我們無禮,這件事情,別說我女兒,我也斷然難從。若是我們認下錢氏,我們姑爺算什麽?庶子?可當初老太太親自去萬家三媒六聘聘了慶才他娘來的,親家母有什麽過錯?難道就因為錢氏的不檢點,親家母就要受委屈?慶才就要受委屈?”
闫老爺被劉文謙說的一臉慚愧,他這個人耳朵根子軟,錢氏哭時他覺得錢氏可憐,萬氏當初決然離去,他又自責後悔。
劉文謙繼續道,“親家,今日分家,我且問一句,為什麽要把慶才分出去?”
闫老爺笑得尴尬,“親家,慶才媳婦和錢氏合不來,我想着,不如分開了,豈不更好?”
劉文謙搖頭,“親家,錢氏不過一個妾,我現在不說她的事情。就算分家,也該先把你們家大郎分出去,你是非不分,這個家遲早要更亂!”
大奶奶的爹忍不住分辨道,“劉老爺,我們姑爺可沒有和家裏誰合不來,如何就要分了他出去?”
劉文謙冷哼一聲,“因為我們姑爺是嫡長子,誰家分家,把庶子留着,把嫡長子分出去的!”
大奶奶的兄長敲邊鼓,“劉老爺,就算親家太太做了錯事,但是我妹夫出生時,她還是闫太太呢,這樣說來,我妹夫算做嫡長子也是天經地義的。”
鄭頌德忽然笑了,“這話我不認同,先帝在位時,趙氏先是皇後,但後來趙家連同趙氏和皇長子謀反,趙氏被廢,先皇長子變成庶子。怎麽,闫老爺家的規矩比皇家還要大?”
大奶奶的父兄真是煩死鄭頌德了,這個人說話動辄就把皇家拉出來,誰還敢駁斥一句,只能把一口老血咽進肚子裏。
闫老爺又嘆了口氣,“劉親家啊,都是我的錯,讓幾個孩子跟着受委屈。您剛才不是說有好主意,快些告訴我吧,等事情辦完了,我給親家陪罪,都是我的錯,讓慶才從小到大受委屈。”
劉文謙喝了口茶,“親家,我的主意就是,如果非要分家,把慶才和你們家大郎都分出去。論理,慶才是嫡長子,他應該在家裏給親家養老送終,但錢氏母子容不下他,親家才想着把他分出去。可若是單把慶才分出去,外人豈不認為他不孝不剃?他小孩子家家的,想不到那麽多,以為只要自己出去了,你們一家子親骨肉就能和和美美,他受些委屈也沒什麽。可這不是受委屈就能解決的事情,他能受委屈,真哥兒難道以後也要背惡名?但若是他不出去,和錢姨娘別別扭扭的,親家的日子也不好過。所以,我提議,親家不如把上面兩個兒子都分出去,這樣,也能堵一堵外人的嘴。”
衆人都驚呆了,所有人都做好了思想準備,今日分家,其實說白了就是把闫慶才分出去,誰也沒想到劉文謙要求把闫大郎也分出去。
闫大郎自然不肯了,“劉老爺,我父母都在家裏,我是長子,豈能棄父母而去!”
然而,剛才還親切和善的劉文謙忽然怒喝一聲,“你住口,再跟我提什麽長子的事情,我就去敲鑼打鼓把你娘給你爹戴的綠帽子出去宣揚宣揚。什麽狗屁的嫡長子,婦人與人淫奔,誰家不是拿去沉塘了事。親家你願意做綠頭王八,我們斷然不肯認這賤人做親家母!若不是看在親家母的面子上,慶才這孩子好,當年我定然要退婚的。你們連這樣的女子都能擡進門,以後什麽樣的混賬事不會做!事到如今,也別裝什麽清倌人,把牌子挂起來,好好亮一亮底子,誰不知道誰的底細呢。”
闫大郎頓時氣得渾身發抖,指着劉文謙,“你,你休要欺人太甚!”
旁邊的闫慶才一把打掉他的手指,“大哥,對我爹客氣些!”
闫老爺也有些生氣,“親家,說分家就分家,何苦還罵人。”
旁邊的族老也勸劉文謙,“劉老爺,讓你看笑話了。”
說完,他對闫老爺劈頭蓋臉就是一陣罵,“你個沒種的混賬,自己願意做活王八,連累合族人跟着你臉上無光。當初你說擡回來做個妾,我們想着是大郎的親娘,就睜只眼閉只眼,如今還讓她做什麽太太!她要是能做太太,倚紅樓的頭牌也能做太太了!”
族老們可不怕闫大郎生氣,罵起來毫不嘴軟。
闫老爺被罵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三叔,都是我的錯,可,可如今還是要解決問題呀。”
族老歇了口氣,“不如就聽劉老爺的,把大郎也分出去,這樣人家就不會拿嫡庶來說事了。就說你喜歡三郎,讓三郎給你養老送終。反正你家裏什麽混賬事沒發生過,如今這樣,人家也習以為常了。”
誰知闫大郎立刻跪了下來,“三爺爺,求您不要趕我走。三弟還小,父母上了年紀,我如何放心離開這家裏。”
闫慶才也跪了下來,“三爺爺,大哥不走,我也不走。爹也是我的爹,雖然他對我娘不好,但總是我親爹,且他這幾年有所改觀,對我比以前好多了,我也想日夜服侍在爹的身邊呢。”
闫老爺頓時感動的雙眼冒淚花,一手拉一個,“好孩子,都是好孩子,爹沒白疼你們。都是爹的錯,爹糊塗啊,讓你們受委屈了。不分家了,不分了,以後就一家子在一起。”
劉文謙見闫老爺這模樣,忍不住笑了,“親家,一家子骨肉,團團圓圓在一起多好。既然親家不願意分家,錢氏又整日和我們姑爺過不去。親家,不如這樣,我做個媒人,給親家說門好親事,這家裏有了正經太太,我們姑娘以後也有了正經婆婆,家裏就規矩了。親家放心,只要是清白人家的好姑娘,照着規矩迎娶回來的,我們姑娘若是不敬婆母,我知道了也要打她。”
闫老爺頓時結結巴巴,“親家,親家莫開玩笑了,我,我都一把年紀了,怎麽能,怎麽能娶妻,豈不糟蹋人家好女兒。”
劉文謙摸着胡須笑,“看親家說的,你還不到四十歲,又沒個正經婆娘,娶妻怎麽了?那八十歲老翁納妾的都有呢!”
闫老爺頓時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不可不可,萬萬不可。”
劉文謙也為難,“親家,你想骨頭團聚,家裏沒個主事人怎麽能行。親家,這世上的事兒,不是裝糊塗都能解決的,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
闫老爺擦了擦汗,他這輩子已經娶了兩個婆娘,家裏鬧得不可開交,要是再來一個,那不天天打成一鍋粥,闫老爺想想就頭疼,不行不行,萬萬不行。
闫老爺想了想,把牙一咬,把心一橫,“大郎,不是為父不疼你,你娘做錯了事,我從頭到尾沒罰過她一丁點,如今我不能再繼續偏心了,為了你們母子,你二弟受了多少委屈。你既然是大哥,怎麽從來不為你二弟想一丁點?”
闫大郎道,“爹,兒子想和二弟好好相處呀,可弟妹跟娘總是合不來。”
闫老爺也不是真糊塗,“放屁,原來慶才他娘在的時候,你就敢背着人掐你弟弟,等你娘回來了,你欺負他就更厲害了,別以為我不知道。”
闫大郎立刻道,“爹,兒子以前小,不懂事,兒子現在都改了,求爹別趕兒子走。”
闫慶才忽然在一邊哭了,一邊哭一邊哽咽道,“娘啊,娘啊,您當初為什麽不帶兒子一起走。都說寧跟要飯的娘,不跟做官的爹,兒子現在終于相信了呀。娘啊,您怎麽不心疼兒子啊……”
闫慶才忽然哭得悲痛萬分,闫老爺也忍不住跟着掉淚了,“慶才,慶才,都是爹的錯,爹對不起你。爹再多給你分二百兩銀子,好孩子,不是爹不想和你在一起,爹也難啊。”
闫慶才什麽都沒說,繼續哭,哭了一會子後,他忽然給兩位族老磕頭,“三爺爺,七爺爺,求您二老替我做主,把我逐出宗族吧,就當闫家從頭到尾只有錢氏一個太太,就當我娘從來沒嫁進闫家,就當我沒出生過。我離開了闫家,錢氏母子去了眼中釘肉中刺,我和媳婦去跟着岳父過日子。我家小舅子比我兒子還小呢,岳父以後日漸衰老,妻弟年幼,我去給妻弟照看家裏的事情,總能掙口飯吃。”
族老立刻道,“胡說八道!”
說完,族老看向闫老爺,“你個蠢材,到底要怎麽做,你快些拿個主意。要麽都分出去,要麽把錢氏送走。你不肯送走錢氏,可以,再娶個媳婦。這回我來給你挑人,不要那年輕漂亮的,就要那身板結實的,錢氏那賤人要是再敢在家裏興風作浪,一巴掌抽死她都不用怕,我給她兜着。”
闫老爺又開始不停地挪動屁股,他左思右想,也罷,還是把兩個兒子們都分出去吧。
闫老爺對族老道,“三叔,七叔,既然諸位都同意,就把大郎二郎都分出去吧。”
闫大郎繼續求,闫老爺拍掉他的手,“大郎,不過是搬出去住,又不是不讓你回來了,哭甚。”
族老也勸他,“大郎,莫要再哭了,這是兩全其美的辦法。難道你真想讓你爹再娶一房太太,你娘年紀不小了,如今沒有太太,她充個娘子,真要有太太,她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闫大郎心裏越來越恨,但他也毫無辦法,他娘幹的那件事兒,一輩子壓得他擡不起頭來。
他針對闫慶才,不是他沒事要欺負人,他就是想樹立他嫡長子的威風。如今連他都被掃地出門,他以後還有什麽臉面?闫慶才搬出去,人家還能理解,他搬出去,只會讓人恥笑。
從小到大,他難道沒受委屈?天天被人罵奸婦的兒子。如今他好容易掙來的大好局面,卻便宜了闫三郎。
說起闫三郎,闫大郎心裏也有自己的想法。錢氏因為生了這個小兒子,才擠走了萬氏,故而非常疼愛他。而面對闫大郎時,錢氏總有些不自在,因此她回來以後,更加偏愛闫三郎。
不管闫大郎心裏怎麽想,闫老爺拍板,兩位族老同意,大奶奶的娘家人也不反對。
他們父子也有自己的想法,只要闫老爺把該分的東西都分給闫大郎,他們倒樂意闫大郎分出去住。別說劉悅妍不想和錢氏在一起,闫大奶奶嘴上不說,心裏也煩這個婆婆。夾在婆婆和妯娌之間,闫大奶奶為難死了。要是能分出去單過,自己當家作主,有什麽不好。
闫大郎一個人反對無效,闫三郎雖然年紀小,嘴巴甜的很,“大哥二哥,你們放心,我會好生孝敬爹的。”
闫三郎鬼精,他知道劉家人讨厭錢氏,這個時候只提闫老爺,并未提錢氏。
闫大郎勉強笑了笑,“那以後就辛苦三弟了。”
說好了這個,大奶奶的親爹又道,“親家,你們家只有兩個鋪子,頭先說只把老二分出去,胭脂鋪子給他。如今我們姑爺也要出去了,是不是要把點心鋪子給我們姑爺?”
闫老爺不樂意了,“親家,點心鋪子是我家裏的大頭,都給了大郎,我和老太太喝西北風去?”
大奶奶的爹又問,“那總不能老二有鋪子,我們姑爺什麽都沒有吧?”
劉文謙不說話了,只要胭脂鋪子是闫慶才的,其餘闫家怎麽分,他都沒意見。
闫老爺想了想,“這樣,點心鋪子暫時不分,大郎仍舊每天去點心鋪子裏看着,每個月的盈利,我分他一半,這樣總行吧?等三郎長大了,再說點心鋪子的事兒,說不定到時候我家裏不止這兩個鋪子了呢。”
大奶奶的爹想了想,覺得可以。只要不說把點心鋪子給闫三郎就行,女婿每天去看着,一個月分一半的錢。等三郎長大了,親家老了,鋪子還不是女婿說了算。
衆人都無異議,闫家終于把家分了。
闫慶才分到了胭脂鋪子,銀子六百兩,田地八十畝。至于田地換錢的事兒,回頭再說。闫慶才看了一眼劉文謙,劉文謙點點頭,他就歡喜地接下了。
分過了家,劉文謙對着闫老爺拱手,“親家,我今日一時情急言語不當,但也是為了孩子,還請親家諒解。”
闫老爺勉強笑了笑,“親家把女婿當親兒子看,二郎有福氣,我怎會生氣。”
說完,他對衆人道,“辛苦各位,我在我家附近的酒樓裏定了一桌酒席,請諸位賞臉一起去吃頓便飯。兩個孩子雖然分出去了,以後還是親兄弟,今日一起吃頓飯,以前的争吵一筆勾銷。”
闫慶才得了岳父提前指點,立刻給闫大郎鞠躬,“大哥,我以前不懂事,對大哥有不敬的地方,還請大哥看在爹的面子上,原諒我的過錯。”
闫大郎立刻拉着他的手,“二弟客氣了,我是大哥,照顧你們不周,也有過錯。”
之前還烏眼雞一樣的兄弟兩,頓時兄友弟恭了起來。
劉文謙摸了摸胡須,心裏冷笑。他知道,從此以後,闫慶才再不是闫大郎的敵人了。闫大郎真正的敵人,變成了他的親弟弟闫三郎。
精明如劉文謙,看的清清楚楚,闫大郎針對闫慶才,無非是身份争奪和家財争奪。論身份,如今兩人都被分了出去,說不出誰是嫡是庶。論家財,闫慶才分了胭脂鋪子,比點心鋪子差多了。只要闫大郎能控制住闫三郎,以後這家裏,什麽都是他的了。
但闫三郎守在父母身邊,比他便利多了。一來,闫三郎是幼子,且嘴巴甜會讨巧,多得父母疼愛。二來,這天天陪在身邊的,自然更親近一些。別看闫大郎整日在點心鋪子裏操勞,說不定關鍵時候,還比不上闫三郎在父母面前撒嬌賣乖。闫大郎以後想擊敗親弟弟拿下闫家的大部分家財,可要多費些工夫了。
劉文謙心裏感嘆,這禍水東移的法子果然不錯,我女兒有謀略。
劉文謙來之前想的是如何給闫慶才多争一些家業,劉悅薇卻覺得闫家那點家業不值得去費大功夫争。如今要緊的,一是闫慶才不能被錢氏母子就這樣趕出去,倒像個庶子似的。二來,不一次性把問題解決,闫大郎和錢氏以後說不定還要找闫慶才夫妻的麻煩。與其如此,不如讓他們內裏去鬥。闫大郎多精明,他早就看透了事情的本質,等父母站在弟弟那一邊時,他和錢氏之間脆弱的母子結盟瞬間就會土崩瓦解。
劉文謙見闫老爺盛情,也跟着笑,“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叨擾親家了。頌德,你今日可忙?”
鄭頌德笑,“叔叔笑話我了,我那個小書肆,不過掙些油鹽錢罷了,跟諸位比起來,我是最閑的人了。”
衆人連忙客氣,把他誇贊了一頓。
一群男人去酒樓吃酒去了,劉悅妍在屋子裏抱着真哥兒啪啪親了兩口,“我的乖乖,過幾日就跟爹娘出去住咯。”
聽說闫大郎也被分出去,劉悅妍笑了半天。她是劉文謙養的女兒,一聽就明白了親爹的意思。
劉悅妍眯着眼睛笑,好呀,從此以後,就看錢姨娘怎麽取舍了。這手心手背,割哪一個都疼喲。
正房裏,錢姨娘聽說闫大郎也被分了出去,頓時暗恨。
誰知她旁邊的婆子卻勸她,“太太,大少爺出去了,也無妨。一來,太太再也不用擔心他心裏對太太有看法;二來,若不這樣,二少爺還要在家裏賴着,二奶奶不敬太太,太太的日子豈不難過;第三,我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太太以前不在家裏,大少爺肯定沒少受委屈,三少爺不一樣,太太心肝肉兒一樣疼大的,豈能不孝敬太太。”
錢氏也只得作罷,她心裏清楚,大兒子雖然一直幫她,但心裏其實是恨她的。如今只有三郎留在家裏,還不知大郎心裏怎麽想的呢。
錢氏長長嘆了一口氣,把這事兒暫時放下,去找大兒媳婦,商議他們搬家的事情。
劉文謙吃過了酒席,和鄭頌德各自回家。
魏氏和劉悅薇一直等着呢,見他回來,立刻圍過來問情況,劉文謙三言兩語把事情說清楚了。
劉悅薇非常高興,“爹,把闫大郎分出去,他們親兄弟以後就不是鐵板一塊了。看吧,闫大郎以後再沒功夫來找姐夫的麻煩了,他一心想着要壓下親弟弟呢。”
劉文謙摸了摸胡須,“還是我兒有謀略。”
魏氏在一邊笑,“好了,你們爺兒兩個就別互相吹捧了,你們兩個都是智多星,這樣行了吧。”
劉文謙哈哈笑,“讓娘子見笑了。”
劉悅薇問,“爹,姐姐的宅子找好了沒?”
劉文謙實話實說,“哪裏還等她去找,我早給她看好了,就在裏咱們家不遠的地方,二進小院子,四百兩銀子。娘子,妍兒才分家,就分了六百兩銀子,我的意思,這宅子,不如咱們送給她可行?”
魏氏想了想,“官人,不是我小氣。她們小兩口才分家,如今手裏錢少,正是他們一條心一起把日子過氣來的好時候。有了這同甘共苦的情分,以後小兩口才能更恩愛呢。咱們把什麽都準備好了,事見久了,孩子懶惰了不說,也怕傷了女婿的尊嚴呢。”
劉文謙沉吟片刻,“娘子說的對,我把宅子的事兒告訴妍兒,要不要買,讓她和女婿去商議。還是娘子有遠見,你若不提醒我,我險些好心辦壞事。”
魏氏笑,“你們男人家,想不到這個也是常理。”
劉悅薇開玩笑,“爹,我不嫌棄,都給我吧。”
魏氏笑着嗔怪她,“整日一副財迷樣子,也不知像誰。你的絲織坊怎麽樣了?我見你一點動靜都沒有,可別是說着玩的。”
劉悅薇笑,“娘,我等三哥休沐,讓他帶我一起去找房子呢。”
魏氏不再多問,“那可要仔細了,房子朝向、位置、格局一樣都不能差,你開絲織坊,最怕火,院子裏一定要有井,旁邊不能有帶火的鋪子。還有,一定要朝南的,能曬到太陽。”
劉悅薇一樣樣記了下來,她上輩子雖然管過家,但真沒開過作坊。
劉文謙在一邊插話,“你們去找房子的時候,我把大高個給你,他經常跟着我出去跑,知道的多一些。”
劉悅薇笑,“多謝爹娘,等我發財了,我給爹娘買好吃的。”
夫妻二人都笑了起來,劉悅薇覺得異常溫馨。
有爹娘疼的感覺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