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樂樂
齊宋一頭紮進殿來，對着齊秦行禮：“許久不見皇兄了，皇兄一切萬安？”
齊秦收回即将攬在瑞芷身上的手，對着齊宋笑笑：“阿宋回來了？母後那邊可去了？”
“嗯。”齊宋答應着，“母後派人去城外接的臣弟，自然是先去了母後那邊。”
齊秦看着出落得愈見風華的幼弟，口中連連贊嘆：“好好好，果然愈發益進了，母後看到了想必也是歡喜一番。”
“皇兄過譽了，倒見您也是更加龍馬精神，想必聖體安康。”
于是這兄弟倆你來我去地打了幾番太極，齊宋才開口告辭。齊秦知道齊宋一向識趣兒，估計是怕礙着自己公務，便再度和顏開口道：“再有些日子就是你生日，今年入了京，朕必當做主給你好好熱鬧熱鬧。”
“謝皇兄，臣弟告退。”
眼見齊宋要走，瑞芷不管不顧地對齊秦出聲道：“下官送王爺。”
齊秦則是淡淡點頭：“去罷。”
齊宋無言，瑞芷也無話，兩人慢慢順着宣辰殿的石板路往前走着。終于，到了一處岔路口，瑞芷給齊宋福禮：“下官告退。”
瑞芷的腳步聲消失在遠處，齊宋才嘆口氣，對着身旁小厮道：“胡楊，本王出京過了幾年，這世道咋就變了呢？連皇兄都被一個小丫頭片子嫌棄了，你說爺我還能找着媳婦麽？”
這話說得胡楊都不知道怎麽答，只得老實應着：“王爺您大抵是想太多了。”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齊宋一邊搖着扇子，一邊感慨着離去。
瑞芷站在不遠處滿頭黑線，這宋王爺以為自己聲音很小麽……還有，他确定有好好上書房學習文化課？
瑞芷一邊開小差一邊走進了雍蘭苑，就見得尚膳大人曲幽已經在自己房間等着了。
瑞芷跟曲幽一向相熟，便随意招呼道：“尚膳大人來了？想喝點什麽嗎？”
Advertisement
“我來你這裏又不是為了喝東西的。”曲幽笑笑，“是太後那邊，說宋王在京中的王府一切還不妥當，讓我過去照顧幾天的膳食，順帶叫尚儀局女史伍媚看看那邊的下人是否滑頭。我聽說你和賈涵是三日一輪值，所以過來求你幫忙去一趟。”
瑞芷無奈道：“又來啊，上次出了承恩公府你還沒謝我呢，這次又有什麽事？”
曲幽聽得問話竟然還紅了臉：“是家裏的有些私事。”
瑞芷聽到這話也是詫異：“莫非是紅鸾星動了？”
話說曲幽今年已經二十有七了，擱在現代也是晚婚年齡。年輕時遇人不淑，傷透了心所以沒有出宮嫁人，現下難道要有喜事的節奏？
曲幽錘了瑞芷一下：“少打趣人了，你就再幫我一回，我記着你的好。”
“成。”瑞芷點頭，“我收拾收拾這就過去，三天之後應該就會回來。”
“瑞芷……”曲幽見瑞芷起身就去收拾東西，再度叫住道，“你小心一點，別讓太後知道。”
瑞芷點頭：“我明白，不會讓你背上渎職的罪過。我辦事，你放心。”
南衣聽說瑞芷又要離開幾天，也是滿腦袋不開心，瑞芷哄寵物一般把她給順了毛，這才帶着素顏和素貞兩人奔赴宋王府。
就在即将走過崇明門的第三道宮牆時，對面迎來了裝扮一新的秀女林紫。
殿選之後，所有沒有入選的秀女都已經分批次送回家去，想來這林紫姑娘其實已經是入了聖眼了。
林紫這次倒是乖覺多了，見了瑞芷恭敬行禮道：“請元大人安，元大人這幾日面上憔悴了些許，許是升職後鞠躬盡瘁給累的吧。”
瑞芷颔首：“好說，不知林小主冊封的又是什麽位份呢？”
“嫔妾不才，僅僅是正八品的娘子而已。”
瑞芷心裏“切——”了一聲，她就說自己料事如神吧，果然沒有蓋過盧靜去。不過面上卻也不能表露出來，只得皮笑肉不笑道：“當真是要恭喜林娘子了，娘子還年輕，前途必然無可限量。”
林紫再次對着瑞芷行了一禮：“承大人吉言了。”
==
瑞芷趕到宋王府的時候，沒想到伍媚人早就到了，板着一張臉正在整頓。
伍媚見到瑞芷似乎也不吃驚，想來也知道些許曲幽的事情。此時的兩人也算是平級了，說起話來也更為随意了一些。聊了兩句後，瑞芷就要過去跟宋王爺報聲道，伍媚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好心提點道：“宋王此時可能不太方便，你在廊上站一會兒，覺得無妨了再進去比較好。”
瑞芷叫素顏和素貞先去放東西，自己則穿過堪比工筆畫一般的山水亭廊奔赴正廳聽雅堂。
瑞芷牢記伍媚的話語，打算現在外頭觀望片刻，卻不想讓胡楊給逮了個正着。
“大人好，您就是過來幫襯膳食的女官吧？快快快，裏面請。”
瑞芷看到這個熱情過頭的小厮，心裏面也是犯迷糊：“宋王此刻可是方便？”
“方便，方便着呢，太方便了，您快随着我進去吧。”
雖然有種上了賊船被賣了的感覺，可是瑞芷人都站在那裏了，也不好意思聽完話後止步不前，只得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齊宋坐在正位，額頭上都滲出了細細的汗珠，高頻率地撥動茶盞正是顯示出了他的各種煩躁。
而坐在下首的兩位分別是一個麗裝夫人和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那夫人似乎沒明白齊宋的窘狀，持續開口喋喋不休道：“我和你母後相熟這麽些年，要不是當初為了籠絡越王，咱們鈴蘭早就是你的王妃了。你母後現下說是廣選王妃，依着我看也就是障眼法罷了，她一向稀罕鈴蘭乖巧懂事，怎麽會娶別人家的姑娘當媳婦呢？你說是不是阿宋？”
瑞芷在腦海中一陣兒搜索，得出該人就是吏部尚書許霆夫人湘秀大長公主的結論，怎麽說也是齊宋的姑姑，難怪宋王爺一腦袋官司在那裏憂傷。
瑞芷抿嘴笑了笑，走上前去解圍道：“宋王，我是太後派來的禦膳廚房女官司膳元瑞芷，太醫署的醫女也随着我過來了，請您移駕花廳吃寫點心墊墊肚子，咱們該吃藥了。”
湘秀大長公主聽得這話，也是一愣：“吃什麽藥？宋兒身上不好？”
“嗯。”瑞芷盡量不讓自己說起話來帶笑音，“宋王身體自然是極好的，然可能早些年那次周王作亂時被吓着了，一到了晚上就做噩夢，有事沒事兒的閉着眼睛在屋裏走動，聽說……還失手打壞過侍寝的通房呢。除了醫藥外，太後還吩咐下官注重王爺的飲食，因而下官也弄了好些治療夢魇的藥膳方子，正準備給王爺做着吃呢。”
湘秀大長公主看了一眼身旁嬌弱的女兒，覺得似乎有什麽事情不太妥當，于是便告辭道：“改日再來打擾宋王，鈴蘭咱們回家跟你爹爹商議商議。”
而那許鈴蘭則是明顯的有些戀戀不舍，不斷拿着眼睛含羞帶臊地瞟向的表哥齊宋，似乎不願意聽從母親的話，卻被大長公主直接拉着手拖走。
果然少女時期的姑娘都是無所畏懼的，光看齊宋這一副合格面首相貌，即便是個窮小子，也很容易吸引崔莺莺式的閨閣小姐；何況人家是太後唯一的嫡子，臨明第一個在富庶地區有大量封地的親王呢！就連瑞芷也不得不承認，雖然皇帝家的男人個頂個兒的出脫，不過無論是楚王漢王還是皇帝齊秦，要真跟齊宋比起顏色來，還是弱了一大截。
齊宋大大地呼出一口氣，将茶盞中的茶水一飲而盡，才對瑞芷抱怨道：“早知道就聽母後的話住在宮裏蓬萊閣那邊了，這四姑姑最是難纏，我真是見一次怕一次。就鈴蘭生的那副窩囊樣子……再加上優柔寡斷的無趣脾氣，晚上睡在身邊想不夢魇也難。”
瑞芷見他如此狼狽，便順着話打趣道：“您也不必擔心将來娶不上媳婦，再不濟還有個翁主許鈴蘭願意嫁給王爺您。”
齊宋聽到這話心肝抽抽了一下：“聽牆角的都是小人行為，爺不跟你計較。”
“哪裏用得到聽牆角？”瑞芷不屑道，“您那聲調，就差沒叫萬歲爺給聽見了，下官耳朵可是正常得緊，想不聽到都難。”
“你這人怎麽這樣？句句都是擠兌人！”齊宋眼見一句話都占不到瑞芷便宜，倒還真是有些急了，“你剛才都編排我又病了，咱們算是一報還一報，兩不相欠。”
“可下官是為了助王爺脫離苦海……”
“那本王也是無心之失，你別得理不饒人，當心我跟母後說稀罕你，讓你留在府裏給我當做飯姑姑。”
好吧，這宋王爺其實就是個“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幼稚男人，瑞芷本着大度友好的想法決定不跟他再計較，便退一步海闊天空：“成，咱們新賬舊賬一筆勾銷。”
“這才乖嘛。”齊宋笑眯眯地走過來拍了拍瑞芷的腦袋，“我們樂樂都是這樣，雖然偶爾別扭小脾氣，但本質上還是很乖的。“
瑞芷好奇：“樂樂是誰？”
“是我十五歲那年，父王送我的西洋狗狗。全身雪白的毛，又溫順又好看。我這次把它從江南帶回來了，等下帶你去看看，它的鼻子嘴巴長得都跟你特別像。”
瑞芷聽得這話，臉色立馬綠了起來。果然啊，她就不該對齊宋抱有和平相處的幻想，這不……剛一松口又被他口頭上給占了便宜。不過看着齊宋貌似特別認真而堅持的樣子，瑞芷又開始懷疑自己想多了。
跟這種智商的人待久了容易折壽，瑞芷暗暗給自己打氣：我輸你贏，天下太平；三天過後，直接陌路。
齊宋見得瑞芷就要離開，開口挽留道：“再陪我說會兒話呗，我一個人待着也是無聊。”
“樂樂那麽乖，你去找它好了。”
“瑞芷這就是你不對了，樂樂再怎麽可愛也是一只動物，你不能因為本王表揚它而妄自菲薄了自己。雖然說女子吃醋是可愛的，但是你吃的醋沒有道理，況且本王覺得吧……瑞芷！瑞芷！我在跟你說話呢，你怎麽不理我走掉了？”
瑞芷愈走愈快奔赴廚房，直到聽不到齊宋的喊聲才停下來。
孽緣啊！
瑞芷利索地“嘚啵嘚啵”狠狠剁蘿蔔，三天過後，後會無期，早死早超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