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Part 46
那天宋流丹把大家都給吓了一跳,她對江嶼辰的态度與手術前簡直是天差地別,盯着江嶼辰的眼神裏全是忿恨和……不屑。
阿啓拍了拍江嶼辰的肩頭說:“辰哥,她剛做完手術,就先別刺激她了!”因為宋流丹的排斥,最初那幾天江嶼辰連病房都進不得,她剛做完手術,身體還沒恢複,江嶼辰不敢刺激她,所以只是在病房外偷偷地看着她。
江嶼辰也去問過醫生了,醫生說宋流丹現在是記憶倒退了,糟糕的是沒有解決辦法,只能等她自己恢複,至于什麽時候恢複記憶或者會不會恢複,醫生也不敢做保證。而照着宋流丹的情況觀察,阿啓和江嶼辰确定她的記憶是倒退到第一個孩子沒的時候了。她現在就認為江嶼辰害死了自己的孩子,阿啓苦惱,怎麽偏偏倒退到那時候去了,他嘆氣,說:“這還不如完全失憶呢!辰哥,她現在可只記得你的壞,你的那些好全都抛到九霄雲外去了!”而更加糟糕的是宋流丹把宋翼的死也算在江嶼辰身上了。
江嶼辰也不是沒試過想要幫她找回記憶,但是宋流丹特別排斥,那三四年間的事她是全忘記了,可脾氣倒是留下了十成足。
但消是他前腳踏進門,後腳宋流丹就會拿東西砸出去,江嶼辰也不躲,任由她随着心意怎麽做都好,他就想離她近一點,近一點就好。而宋流丹卻不願意看見他,砸得東西也從枕頭換做了水杯,宋流丹最後砸江嶼辰那次用的是随手抓到的小花瓶,幸好她力氣還未完全恢複,所以砸得偏了些,擦着江嶼辰的額角過去,瞬間就流了血,他還是沒停下腳步,而是踱步到她床邊,坐在凳子上,給她削蘋果。
宋流丹覺得他額角上那抹鮮紅特別刺眼,可她還是咬牙啓齒的趕他走:“滾出去——”
江嶼辰語氣還是很平和:“你剛做完手術,醫生叮囑過不能太激動。”
那次他額上的血流的特別多,可還是不肯離開,宋流丹簡直是無語了,她就覺得這男人是不是精神出現問題了,剛殺了她的孩子,竟然又對她千依百順的,這算什麽?給她一巴掌,再給她顆糖吃?哦,對了,江嶼辰告訴她,她是記憶産生錯亂了,在她住院動手術前,他們倆已經和好了。宋流丹自然是不肯相信,盡管江嶼辰在她面前幾乎是低聲下氣的,她還是不相信他的話,因為她根本就不記得他所說的那些美好,在她的印象中,留下的,只有他的無情與怨恨,只有他的冷嘲熱諷,還有他将她甩到桌角,害死了她的寶寶。
所以,她對江嶼辰的态度特別差,甚至當江嶼辰指着她手指戴着的鑽戒告訴她“你真的答應嫁給我了”時,宋流丹冷冷的瞧他一眼,直接把戒指去掉,走到窗前抛了出去。然後轉過身子看他,她驚詫于江嶼辰眸中閃過的受傷的神色,還有他整個人身上那種落寞的氣息,可她也只是抿了抿唇,重新坐回床上去,抱着被子不再理他。
江嶼辰忽然探出手,大約是想摸她的頭發,她也躲開了,他似乎嘆了口氣,很無奈似的,然後說:“你先休息會兒,我有點事要出門,晚點過來陪你。”
宋流丹看了看時間,這時候已經晚上九點了,他難不成還要陪夜?宋流丹特別嫌棄的瞥他一眼,沒好氣的說:“不用了!我不想看見你!”
他卻仿佛是沒脾氣,只是淺淺笑笑,說:“很晚了,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宋流丹簡直拿他沒辦法,捂着被子蓋着腦袋把自己縮成一團。
那晚江嶼辰卻沒有回來,就連第二天也沒看見他,阿啓來了,告訴她:“辰哥發燒了,在輸液,今天不能來看你了!”
宋流丹幾乎想拍手稱好了,果然是老天有眼,惡有惡報!最好病個十天半月起不來床,她也樂得清靜!估摸着是她太喜形于色了,心裏那份小開心被阿啓給看出來了,阿啓就摸了摸額頭,無奈的懇求她:“丹妹,我求你了,你別折騰他了,行不?自打上次在加裏曼丹島他為了救你差點送了命,到現在連身體都還未恢複,你昨晚上又讓他在雨裏淋了一宿,他高燒不退還一直在念叨着說讓我照顧好你,因為怕自己生病會傳染到你身上,所以忍着沒來看你!你就對他好點兒,行麽?”
首先,什麽加裏曼丹島宋流丹一點印象都沒有,第二,昨晚上是他自己說有要是去辦,淋了雨生了病關她何時?宋流丹皺着眉頭跟阿啓理論:“別什麽都往我身上推,他對我怎麽樣,我記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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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啓兩眼要冒出火來,可大約是考慮到她身體剛恢複不能受刺激,所以捏着拳頭把火給壓下去了,可還是忍不住替江嶼辰辯駁:“若不是你把戒指給扔了,他至于頂着大雨在草地裏找了一晚上麽?姑奶奶,現在可是大冬天,不是夏天,淋雨只當是沖涼了!”
她到底是覺得驚詫,沒想到他竟然會如此重視那枚戒指。她覺得自己心裏有些別扭、不舒服,甚至有點擔心他了,她不喜歡這種感覺,他生病了那是報應,她為什麽要擔心?于是動了動唇,說:“又不是我逼他去的,他自己樂意去淋雨,生病也是自找的!”
阿啓被她氣得直跺腳,還欲說什麽,宋流丹立刻雙手捂着腦袋,說:“我頭疼——”阿啓果然閉嘴把話都給咽回去了,其實這招對付江嶼辰最管用,百試百靈。
江嶼辰來見她已經是三天後了,他進門的時候宋流丹正在翻着時尚雜志,擡眸看了他一眼又重新垂下眸子,嘟嘟囔囔道:“居然這麽快就好了,老天真是不長眼……”
她聲音說大不小,仿佛是特意說給他聽的,江嶼辰眸色黯了黯,胸口有些痛,握着拳頭掩唇輕咳了兩聲。
一聽見這咳嗽聲,宋流丹覺得心情有點複雜,她原本是想幸災樂禍的,可一想到他冒着大雨去找戒指,她又仿佛狠不下心來。這麽一糾結,心情就很不好,把書阖上扔到一邊,抱着雙臂剛擡首準備瞪他呢,他身後突然竄出個小人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這是哪裏蹦出來的小鬼,這小鬼已經撲倒她床上抱着她的腰哇哇哇的哭。
宋流丹被這陣仗給吓到了,這小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的跟被人遺棄了似的,宋流丹就想起從前自己被丢在孤兒院時的情境了,又或許因為她剛失去了寶寶,所以這會兒母性特別泛濫,輕輕拍着小鬼的背,安慰他說:“乖寶,不哭了,小孩子哭太多,眼睛會變小的哦!”
小鬼一聽她安慰之後哭聲果然是變小了,慢慢地把頭擡起來,即使他皺着一張小臉,可是宋流丹也看出來這五官跟江嶼辰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她心髒狠狠一悸,怪不得、怪不得不要她的孩子……原來是在外面已經養了個寶貝了,看看這年紀,都三四歲了吧?宋流丹登時火氣噌噌往上竄,把小鬼往外一推,手一揮說:“想哭找你的混蛋爸爸哭去!”
她自然是不知道這哭得稀裏嘩啦的小鬼就是她生的,所以當善善抽噎着說“媽媽,他說你生病了,是真的麽?”
媽媽——
媽媽——
宋流丹差點就一口氣上不來,震驚的望向江嶼辰,而他把小鬼抱起來,給小鬼擦眼淚,那小鬼似乎很嫌棄,別扭的把頭轉向一邊,那副神情卻又像極了宋流丹,她咽了咽喉嚨,而江嶼辰已然将視線轉到她身上,說:“我沒騙你,你只是把這四五年發生的事情全都忘了,這是咱們的兒子——江從善。”
宋流丹驚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而善善吸了吸鼻子,嫌棄的糾正,說:“我……叫宋從善……不是江從善!”善善已經半個多月沒見到丹姐了,因為江嶼辰和阿啓叔叔都告訴她,媽媽生病了,很重的病,不能受到刺激,所以善善即便是很想念她,也沒有哭鬧,可是剛才一見到宋流丹,他就沒忍住想哭。原來,丹姐真的生病了,病到都不認識善善了。小家夥特別傷心,搖着宋流丹的手臂一邊哭一邊問:“媽媽,你不認識我了麽?我是善善呀——”
宋流丹完全摸不着頭腦,難不成江嶼辰說得都是真的?在她動手術之前兩個人已經冰釋前嫌發誓攜手共度一生了?還生了個快四歲的兒子?
那麽她為什麽只記得他害死了她的寶寶?
這情形實在是太超出她的接受能力了,宋流丹癟了癟唇,忽然又把手捂在頭上,說:“哎呦,我頭疼——疼得厲害,疼死了——”
江嶼辰果然把善善抱走,交給了阿啓,說:“你乖一點,媽媽現在身體不好,不能太打擾她,好麽?”
善善癟着小嘴,含着淚點頭。他知道,丹姐是真的生病了。所以,他更要乖乖的。
病房裏只有兩人了,江嶼辰才又開口,聲音仿佛很疲憊:“別演了。”
額……宋流丹讪讪的把手拿下來,擡眸,他又在用那種眼神看她,霸道中帶着溫柔,又好像很無奈,她心跳得厲害,固執的将頭別到一邊去,他在床上坐下來,宋流丹縮着身子往一邊挪去,他突然伸手将她按住,一手箍着她的肩頭,一手掰着她的頭逼迫她直視他,一瞬間,她恍然又覺得江嶼辰還是那個占有欲強到變态的男人,可一切又仿佛不一樣,因為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寫滿了傷憂似的,她真心不習慣他這樣深情款款的摸樣,讓她覺得自己的心都不受控制,好像下一秒就會泥足深陷在他“僞造”的假象中,于是皺着眉頭挑釁的說:“你別拿這麽深情的眼神看我,我覺得很——惡、心!”
她不惜用最惡毒的語言去刺傷他,恨不得他就此消失在自己眼前才好。
江嶼辰從未有一刻如此無力,就算是在加裏曼丹島的叢林裏,面對死亡,他也不覺得憂懼,而此刻,面對着恨他怨他的宋流丹,她的每一個忿忿的眼神每一個嫌棄的詞語,無一不讓他覺得痛苦。痛到幾乎要窒息,甚至在想,為什麽他沒有死在加裏曼丹島?如果他的生命停止在那一刻,至少他是幸福的,因為那時的宋流丹肯對他笑,而不是現在這樣,視他如仇人。
“丹妹,我究竟應該拿你怎麽辦?”
他突然湊上前,唇貼上她的,她原本想掙紮的,可是臉頰卻沾上了濕熱的東西,那水珠順着臉頰滑入相接的唇瓣,她愕然,因為那是鹹的。
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