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Part 36
到翌日清晨,善善才慢慢退了燒,宋流丹終于舒了口氣。
江嶼辰買了早餐來,宋流丹喝了口粥,說:“謝謝。”
江嶼辰坐在她身旁,說:“對不起。”
宋流丹詫異:“什麽?”她的心思都在善善身上,一時沒反應過來江嶼辰是為何道歉。而江嶼辰又鮮少說這個詞,所以這會兒表情還顯得有幾分尴尬:“那天晚上,抱歉,我沒控制好情緒。”
其實他這樣低聲下氣的已經足夠讓她驚訝,宋流丹挑眉睨了他一眼,而後彎了彎唇,輕聲道:“習慣了。”
語氣倒仿佛是真的萬般無奈,簡單的三個字竟然将江嶼辰揶得啞口無言。
他許久沒再吭氣,只是眸色深深的望着她,過了會兒,宋流丹被他炙熱的眸光盯得着實有些不舒适,擡頭道:“已經快八點了,難道你不需要去公司?”
他未多思考直接回答說:“我怕你一個人照顧不來。”宋流丹抿了抿唇,不再理他,慢條斯理的繼續喝粥,等到一碗粥解決了,江嶼辰已經适時的遞過來紙巾,宋流丹怔了一怔,象征性的勾了下唇,接過來擦拭嘴角。
江嶼辰沉聲道:“昨晚上你都沒怎麽睡,先去躺會兒吧。”
宋流丹搖搖頭:“沒事,我不困。”
說着不困,可沒過一會兒她就呵欠連連,一個沒注意歪着頭靠在沙發背就睡着了。江嶼辰輕手輕腳的将她平放在沙發上躺下,又拿了小毯子給她蓋上。江嶼辰注視着在睡夢中才漸漸放松的宋流丹,坐在沙發旁的矮凳上。她睡覺從來都不老實,時常踢被子,偶爾還會說夢話。生下善善之後倒是好上幾分,至少每晚半夢半醒間還不忘記給兒子揶揶被角。
這才睡了一小會兒功夫,一張小毯子被她踢得半邊都掉在地面,江嶼辰失笑,撿起來重新替她蓋上。突然想起來那晚他故意裝醉跑到她家裏去,她費盡心機趕他,而他卻死皮賴臉的不肯離開。她替他蓋上薄毯的時候,他也是醒着的,那時候特別想擁她入懷,忍了忍,又忍住了。
過了會兒,突然看見她嘴唇輕啓,嘟嘟囔囔的叫人聽不清楚。江嶼辰以為她又在說夢話,于是湊近了去聽,卻是聽到她重複着三個字,對不起。聲音又低又輕的,仿佛是蚊蚋。江嶼辰覺得好奇,她對不起誰?
下一刻,宋流丹就給了答案。她說,薛承睿,對不起。
一剎那,江嶼辰的眸光瞬間黯淡下來,即便是宋流丹不曾愛上薛承睿,在她的心裏,這個男人也必然占據着一定的位置。而宋流丹對薛承睿幾乎毫無防備,這才是——他最介意的。
所以,等到她醒來,他還是決定跟她再談一次:“以後,不要跟薛承睿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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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流丹不懂為什麽江嶼辰一定要如此逼她,她說:“我已經答應你跟他分手了,我們倆之間清清白白的,什麽都發生!難道我連自己的朋友不可以有麽?”
在這點上江嶼辰沒辦法退步,他說:“你可以有朋友,別的人,誰都可以,但惟獨薛承睿不行。”
他的态度固執而堅定,仿佛是不達目的不罷休,宋流丹根本就無從選擇,她沒辦法,只好說:“好,遵命!”幾乎是咬牙啓齒般的吐出幾個字,江嶼辰聽出她的心不甘情不願,他也不願意逼她,可是不逼她,或許他永遠找不回她了。他嘆了口氣,心平氣和的說:“你不要怪我。我只是……受不了你看着他時的那種眼神。”聽見宋流丹譏嘲的一聲輕笑,江嶼辰繼續說:“也許你自己沒發現,你對他有多信任多依賴。所以,丹妹,這一步我退不了。”
若不是聽江嶼辰說,宋流丹是真沒意識到自己對薛承睿的感情……原來叫做依賴?她恍然大悟,倘若真的是依賴,那的确是有必要掐斷根芽,否則對她自己、對薛承睿都不公平。
善善這一生病,連季堯旋都匆匆忙忙從山裏趕過來的,善善高興地不得了,抱着季堯旋咯咯的笑。宋流丹擔心季堯旋來回挺折騰的,于是說:“旋姨,善善這就是小感冒,輸液兩天就可以了,你別太擔心了。”
季堯旋抱着善善的小臉親了親,心疼得不得了,說:“我不來看看,哪裏會放心的下呢?”
善善高燒已經退了,只是還時不時的打噴嚏流鼻涕,宋流丹叫善善在床上轉了幾圈,說:“旋姨,你看,這不是好好的呢?”善善自己也樂呵呵說:“奶奶,我是男子漢,不怕打針不怕吃藥!”
季堯旋又親了親他的小臉:“我們家善善最棒了!”
季堯旋在市裏住了小半個月,等到善善身體徹底恢複了,又趕上周末,她就尋思着帶善善到山裏去住兩天。上次到山裏去,善善就興奮得不得了,這一次更是樂得蹦蹦跳跳的,于是宋流丹也就沒攔着,周末她店裏正是忙的時候,所以就沒跟着去,好在善善漸漸長大了,也并不怎麽粘她。
臨走前,季堯旋還拉着宋流丹詢問了近況,無非就是同江嶼辰的關系如何之類的。宋流丹這才知道,前幾日沈霏将假結婚的事也告知季堯旋了。季堯旋說:“這倆人辦事之前也不深思熟慮,這之後解除婚約,指不定又是一場風波呢!”
可不是麽,沈霏必然是不敢告訴沈家人她是假訂婚的,那之後若是解除婚約,指不定又折騰成什麽樣呢!不過宋流丹覺得,這其實跟她沒多大關系了。季堯旋也說:“不管你做出什麽決定,旋姨都支持你,只要你自己開心就行!”
宋流丹笑笑:“謝謝旋姨,您對我最好了!”
到晚上八點多的時候基本上沒什麽客人了,宋流丹就拿着紙筆随便的塗塗寫寫,幾天沒見到逃逃了,也不知道她在忙什麽。她獨自一個人守着店,沒客人的時候就覺得挺無聊的。
所以江嶼辰出現的那一剎那,宋流丹承認,她是有點兒開心的。可是再一想,自己這開心也太無緣無由了,難道現在的狀況不是——江嶼辰出現在夢裏,她那場夢都會變成噩夢麽?
江嶼辰一看她有氣無力的模樣,就覺得她是沒吃晚飯,于是說:“明知道自己胃不好,就應該定時定點吃飯才對。”
宋流丹邊漫不經心的轉着畫筆,說:“我回去打算吃夜宵,不行麽?”
江嶼辰簡直是拿她沒辦法,手腳麻利的把她的手提包收拾好,啪的一聲關掉燈掣,拉着目瞪口呆的宋流丹就走出店裏了。
宋流丹當然是不情不願的,在身後直嚷嚷:“你這是變相綁架啊!”
江嶼辰心情卻仿佛很好似的,聲音裏含着笑:“如果可以的話,我會綁住你一輩子。”
天,那她豈不要愁死了?宋流丹求饒:“辰哥,你饒了我吧,我這點兒青春都浪費在你手上了!”
江嶼辰牢牢的牽住她的手,打開車門将她塞進去,微微一笑,說:“你的青春,我會慢慢補給你。”語畢,他還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宋流丹有些發愣,補回來,怎麽補?又不是拍穿越小說?
她一邊系安全帶一邊毫無期待的說:“那些高級餐廳我真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放心,保證你會喜歡。”
他帶她去夜市,真真是熱鬧非凡。長長的街道兩旁盡是小攤小販,人潮擁擠的,因為是臨近大學校園,所以顧客大都是些年輕的男男女女。
宋流丹果然吃得很開心,不過顧及到她脆弱的胃,江嶼辰攔着不讓她吃辣,宋流丹氣得直跺腳,可是她又搶不過他,于是恨恨地擡腳踹他。人太多,根本就施展不開,可是他也沒躲掉,被她踢了一腳,低低的悶哼一聲。
路過的行人捂着嘴偷笑,宋流丹聽見有含笑的女聲說:“呀,快看,野蠻女友!哎,這麽帥的男人,也吓得去腳!”
宋流丹知道江嶼辰一定也聽到了,因為他彎唇笑了笑,宋流丹嘴角狠狠地一抽,雙手抱臂環在胸前,涼涼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最後得出結論,說:“應該下不去嘴——才對吧?”他果然黑了臉,宋流丹卻樂不可支。
宋流丹吃遍一條街,可因為太貪嘴,吃太多,最後只得到附近的公園散步消食。沒想到這公園裏也有一株枇杷樹,宋流丹覺得挺感慨的,都說物是人非,也不過如此了。江嶼辰看她一直注視着枇杷樹,彎了彎唇,說:“其實從前的事,你也沒忘記,對吧?”
宋流丹斜着眼睨他一下,而後很肯定的點頭:“沒錯,我當然沒忘記。你對我的壞,我一一記在心裏,永世難忘。”
江嶼辰大約也挺後悔的,“我不能夠讓時光重流,但我會給你最美好的以後。”
宋流丹挑了挑眉,沒說什麽。
過了會兒,他突然間遞來一個小小的藍絲絨盒子,宋流丹幾乎被吓到,往後跳了一步:“你不會是給我戒指吧?”
江嶼辰失笑:“沒那麽快。”
宋流丹聳了聳肩,說:“你不要自讨沒趣了,就算是戒指,我也不會收的。”
他很無奈似的,輕嘆一聲,說:“你打開來瞧瞧。”
她半信半疑的接過來,慢悠悠打開盒子,視線怎麽也移不開了。這對珍珠耳釘明明應該葬身大海了,怎麽又會出現在她眼前?驚訝的擡眸望向江嶼辰,他英俊的臉頰挂着淺淺的笑容,不知不覺的流露出一種……篤定的神色。
對,是篤定。宋流丹眯了眯眼睛,只聽得他說:“這是我重新去訂做的,跟原來那對一模一樣。”
她幾乎就信以為真了,原來不過是仿冒品。不知為何突然間有一種失落,大約是明白,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麽是可以失而複得的吧?碎掉的心要怎麽拼湊回去?臉色漸漸冷凝,她将珍珠耳釘重新放回去,把盒子蓋上,塞到他手裏去,沒有任何情緒的看他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沒走幾步,江嶼辰疾步繞到她身前,擋住去路,他說:“失去的東西,也能夠找回來,不是麽?”
宋流丹有些心煩氣躁:“已經不是原來那副了,又有什麽意義?”
他說:“可你還是你,我還是我!”
手腕被他緊緊攥着,宋流丹掙紮半晌,卻是甩不開,她呼吸突然間急促起來,眼睛紅紅的盯着他,目光竟仿佛是憤恨的。他被她這種目光驚到,正欲放手,她卻突然間單手扶額,身子一軟讓旁邊栽去,江嶼辰及時扶住她,她被他摟在懷裏,胸-口上上下下的起伏,呼吸越發的重起來,江嶼辰擔心不已,問她:“哪裏不舒服?”
“沒什麽,有些頭疼而已。”
頭疼……江嶼辰扶她到副駕駛上,沉默半晌,他凝眉道:“什麽時候開始的?最近經常疼麽?”
宋流丹聽出他語氣裏的小心翼翼,他想到的,那一刻……她也想到了。她的表情瞬間變得極為不自然,眼神也躲躲閃閃的,“沒有,我可能就是有點兒貧血,沒什麽。”其實她已經在發抖了,縮着身子貼在車門上,不停地發顫,可是一直告訴自己,沒有事,一點事都沒有,一定是她多想了,她還很健康,醫生說過的,她命很大,連善善都健健康康的生下來了,所以不會有事的。
她覺得自己挺鎮定的,反倒是江嶼辰,目光裏全是驚慌,仿佛是在害怕。宋流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因為怕自己被他眼底流露的擔心給傳染,她別過頭去,不停地重複:“我沒事。”
江嶼辰一拳狠狠地砸在方向盤上,她聽到很重的聲響,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是下一秒雙手被他強行掰開,他說:“明天跟我去醫院。”
她不想去醫院,所以第二天躲在家裏不肯出門,任由江嶼辰在外氣急敗壞。最後,被他吵得煩了,她就把電視打開,跳到最熱鬧的綜藝節目,将聲音調到最大,聽着電視裏的觀衆故作嘻嘻哈哈的聲音,耳邊熱鬧非凡,她才覺得好受了些。
可她忘記了,江嶼辰想辦的事沒有人能阻止。他竟然找來了開鎖匠,把家門給撬開了。他比她更着急,拉着她的手腕就要出門,她一只手抱着沙發死活不肯松開。江嶼辰好聲好氣勸她,她根本就聽不進去,只是說:“我不去醫院,我很健康,一點事都沒有!”
最後,實在是沒辦法,江嶼辰只好強行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宋流丹幾乎要哭出來,她放軟了語氣求他:“我們不去醫院好不好?”
她可憐兮兮的求他,但江嶼辰怎麽能放心的下?
她是被他扛着進醫院的,在大廳裏格外的惹人注目。
腦科在五樓,宋流丹死死地抓着門框不肯松開,幾個護士小姐也沒見過鬧得這麽大動靜的病人,幾乎是目瞪口呆的站在一旁。宋流丹終究是不敵江嶼辰,因為檢查的時候她還是不停的來回扭動,且情緒越發的激動起來,醫生沒辦法,只好打了一支鎮靜劑。
意識漸漸變得模糊,宋流丹眼眶熱熱的,隔着薄薄的一層霧氣,她看見江嶼辰的臉上有晶瑩閃亮的東西,那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