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陸嶺之正在藥圃篩選靈植種子, 手上工作還沒完,便驟然感覺到了一股寒氣朝着他這邊凜冽襲來。
這寒氣他很熟悉, 在昨夜他試圖去碰觸不知春的時候也感覺到了。
少年手上動作一頓,頭上一片陰影覆蓋了下來。
他擡頭一看,果不其然瞧見了謝伏危的眉眼。
只是和剛才時候平和的樣子不同,謝伏危眉宇之間冷得駭人。
就像是之前在劍冢時候拔劍朝着他揮來一般,連威壓都壓迫着讓人喘不過氣來。
陸嶺之倒也不怕,畢竟這裏是清竹峰,就算謝伏危再如何厭惡他也不會真的動手朝着他揮劍。
他放下手中的靈植,彎着眉眼看向謝伏危。
【謝師兄好像心情不大好, 可是我做了什麽不小心惹到你了嗎?】
他說着視線往下,垂眸看向了劍鞘之中的不知春, 還沒出鞘就寒氣逼人了。
【還是師兄覺得劍冢時候那一劍沒砍下, 後悔了,折返回來想要往我身上重新補上?】
“我沒心情與你說笑。”
謝伏危竭力壓着自己的情緒,長長的睫羽之下那雙眸子也冷。
“宗主讓我過來喚你過去, 你拿上日晷随我來吧。”
這話的意思再清楚不過, 沉晦雖是萬劍仙宗的宗主, 可一般只指導萬劍峰的劍修, 鮮少過問旁的峰的弟子。
如今讓謝伏危過來喚陸嶺之過去, 又讓他拿上劍。不為別的,自然是給他指導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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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晦是誰?是當世第一劍修,又是整個仙門各派屈指可數的化神大能。
尋常弟子平日裏見都見不到他, 更別提被他指導了。
這種好事要是落在其他人頭上必然會欣喜若狂,興奮激動許久。
可陸嶺之聽到謝伏危這話後, 臉上非但沒有什麽喜悅,反而唰的一下蒼白了下來。
【你說是……宗主讓我過去的?】
陸嶺之可以有信心瞞過化神以下修者自己的身份, 但是若是化神修為的大能便有些不确定了。
他身上的妖骨已經被取走了,只要不運轉妖力,沉晦應當是感知不到他的妖氣的。
可這也是理想狀态。
沉晦和旁的化神修者不同,要是被他發現有絲毫不對勁,只要他想,便沒什麽是他算不到的。
不過聽說沉晦雖然料事如神,但是那推衍的能力卻是不能時常用的。
世上自有因果循環,萬物皆有定數命理。
推衍雖然能夠窺探出他人命數,但是卻是極為耗費元神的。而且這種蔔算之力是一把雙刃劍。
想知道的可以算到,卻是透支生命的,推衍的次數越多,推衍的對象修為越高,他也會受到反噬。
想到這裏陸嶺之稍微松了口氣,他覺得自己如今不過是一個剛築基的弟子,沉晦不會将推衍術法用在他的頭上。
如今跟着謝伏危去了萬劍峰,雖然有一定的風險被發現。
若要是推脫不去,才更容易被覺察到蹊跷來。沉晦到時候心下疑惑,掐指一算,便能知曉自己的身份。
謝伏危餘光瞥了陸嶺之一眼,他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麽,只瞧着他半晌沒有動靜。
他眼眸閃了閃,薄唇微啓。
“陸師弟,你若是不想過去的話……”
【師兄誤會了。我剛才只是突然得知自己能夠得宗主指導欣喜若狂,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讓你見笑了。】
謝伏危的話還沒有說完,陸嶺之怕他瞧出端倪連忙這麽笑着回答。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後提了日晷跟了過去。
青年見他這般迫不及待的樣子,只得将剛才還沒說完的話重新咽了回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陸嶺之的錯覺,他總覺得謝伏危好像有些失落。
最後卻也沒說什麽 ,只悶悶地說了句“跟上”便沒再搭理他了。
等到謝伏危帶着陸嶺之回到萬劍峰的時候,他這才知曉了對方剛才為什麽那般反應。
他都還沒有走近,遠遠就瞧見了蘇靈的身影。
陸嶺之眼睛一亮,連忙上前走了過去。
【蘇靈,沒想到你也在啊。】
“我擇了劍後,本就跟着宗主修行的。”
蘇靈垂眸看了陸嶺之手中的日晷一眼,感覺到自己手中的月見隐隐有出鞘的趨勢。
“果然,我之前用月見的時候覺得都使不出什麽威力來。你一來,它一感應到日晷的存在後一下子就來勁了。”
在之前時候蘇靈就知道這是一對半身劍,卻不想竟然這般如膠似漆。
這也才一日沒見,它便這般急切的想要沖出劍鞘了。
陸嶺之笑了笑,擡起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日晷的劍鞘。
【它們恩愛了千百年,感情自然很好。】
“陸師弟,宗主還在那邊等你,切莫忘了尊卑長幼。”
蘇靈和陸嶺之還沒有說上幾句話,一旁的謝伏危便冷冷開口催促着他過去。
少年倒也不生氣,他擡眸往沉晦所休憩的亭子處遠遠看了一眼。
沉晦覺察到了視線也淡淡看向了他 ,他并沒釋放威壓,但陸嶺之已然覺得劍氣凜冽。
陸嶺之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盡量保持着平和模樣,教人瞧不出異樣。
他走到亭子那邊,恭恭敬敬朝着沉晦行了禮。
【宗主。】
“你就是藥老今年新收的那個小徒弟吧,擡起頭來讓我瞧瞧。”
見沉晦似乎并沒有覺察到什麽異樣後,陸嶺之心裏懸着的石頭落了下來。
他睫羽微動,慢慢擡起頭來與沉晦直視。
沉晦在之前雖然沒見過陸嶺之,但是他對少年卻并不是一無所知的。
當時他想要再收個小徒弟,宗門測靈根的時候測到了陸嶺之。
他是整個宗門除了謝伏危之外第二個達到他要求的,資質是比謝伏危要次一些,卻也是個好苗子。
然而這個好苗子不知怎麽在入宗門之前受了重傷,根骨也斷了。
別說是拜入他門下了,最後連內門都沒進。
“可惜了,少了塊根骨,不然修劍再适合不過了。”
沉晦這麽說着稍微走近了些,他上下打量了陸嶺之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随口就提了一句。
“不過你這個資質參加今年的摘英會倒不是難事。”
“你知道今年若是能摘得魁首之人能夠得到什麽獎勵嗎?”
陸嶺之眼眸一動,好在長長的睫羽将他的眸底的情緒全然遮掩。
他低着頭,沉晦也瞧不清楚他臉上的神情。
【……晚輩不知。】
“哦是嗎?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畢竟你不也剛缺了一段根骨嗎,若是你這幾日與你的劍多加磨合,千年靈劍再加上你不低的資質,得魁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沉晦這話旁人聽沒什麽不對,反而覺得很有道理。畢竟能夠重塑根骨是很多修者夢寐以求的事情,是可遇不可求的。
陸嶺之有這等實力,試一試也未嘗不可。
而他也的确是這般打算的,或者更準确來說他受傷時候順勢入了萬劍仙宗也是為的這一次摘英會。
那段根骨于旁人來說是獎勵,可對少年來說他只是取回自己的東西罷了。
人的根骨尚且珍貴,更別提千年修為的妖了。
他當時若不是在涅時候遭人暗算,也不會被修者趁機奪了根骨,落得躲入正派宗門的下場。
妖修最是弱肉強食,陸嶺之的根骨若是不完整,任由他血統再純粹也很難回去。
想到這裏少年薄唇緊抿,垂眸盡量斂了情緒不讓沉晦覺察到。
他猜不透對方這是随口一提,還是在試探自己。一時之間陸嶺之覺得有一種無形的壓力落在了自己身上。
沉晦并沒有釋放威壓,他已然手腳冰涼喘不過氣來了。
【摘英會資質出衆者比比皆是,嶺之不敢妄想。】
陸嶺之很快将自己的情緒壓下,浮羽金蝶顫顫巍巍落在了他的肩膀,也沒再動彈分毫。
“你倒是謙虛。哎,要是宗門各派的弟子都能像你這把不驕不躁,謙遜知禮的話,外界也不會總說我們萬劍仙宗倨傲無禮了。”
【宗主說笑了。】
“好了起來吧,去青雲臺那邊。你這段時間和蘇靈好好磨合磨合,要是練成雙劍了到時候摘英會必然奪得頭籌,一鳴驚人。”
陸嶺之聽了這話後如卸重負。
他恭恭敬敬朝着沉晦行了個禮後,這才起身跟着蘇靈往青雲臺那邊去。
少年前腳剛走,沉晦正準備往青雲臺動身指導蘇靈他們劍法。
不想他還沒來得及過去,後腳謝伏危便先一步伸手攔住了他。
“你這是幹什麽?想替我親自去陪他們兩個練劍?”
沉晦抱着手臂看着眼前臉色沉着的青年,似乎一點兒也沒覺察到他的情緒。
“也不是不成,就怕你看到他們成雙成對的你受不住。”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謝伏危沉聲這麽說着,他的眸子一向清透純粹,此時不知什麽時候染上了晦暗。
“日晷和月見雖是一對半身劍,可蘇靈和陸嶺之既不是劍侶更非道侶,沒有互生情愫,他們這雙劍是練不成的。”
他說的很直白,就差沒有直接告訴沉晦“多此一舉,別白費功夫了”。
沉晦聽了這話後氣笑了。
“你這是什麽眼神,你以為我是傻子嗎?我化神期當世第一劍修,我能不知道怎麽才能練就雙劍?”
他氣的不是謝伏危的質問,而是自己竟然被真傻子當傻子了。
一想到這裏,沉晦更生氣了,直接上去就給了謝伏危一腳。
他身上反正都是傷,沉晦這麽一腳也沒雷鞭落下重。
于是謝伏危也不躲,就這麽硬生生受住了。
“那你為什麽還要将陸嶺之喚過來?是弟子近日做了什麽事情惹了師父,你這才找來他專門來氣我嗎?”
謝伏危嘴上這麽說着,面上依舊沒什麽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謝伏危你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你惹了我直接引了問心打你一頓便是,哪用得着這麽麻煩?”
青年一愣,也覺得是這麽回事。
可這樣他就更不明白沉晦為何要這麽做了。
“行了,我愛怎麽教就怎麽教,你管這麽多做什麽?與你說了你也不一定明白,一身的傷趕緊回去休息吧,別在我這裏晃來晃去惹人煩。”
沉晦也不管謝伏危什麽反應,禦劍去了青雲臺那邊。
謝伏危站在原地看向青雲臺半晌,發現對方是真的在認真傳授他們雙劍劍法後。
他眉頭緊皺,很是心煩意亂。
他猜不到沉晦要做什麽,也不想在這裏多待,也沒回房,轉身徑直往後山竹林那兒去。
結果謝伏危剛走沒多久,琳琅便從屋子裏出來了。
其實從一開始陸嶺之來萬劍峰的時候琳琅便已經在留意外面的動靜了,她原本是想要出來看看謝伏危的傷勢。
可卻敏銳得覺察到了陸嶺之的不對勁。
琳琅的屋子距離沉晦休憩的亭子不遠,她坐在窗邊稍微往外瞧見。
修者的五感敏銳,再加上沉晦并沒有多加理會她,琳琅将一切都看得很是仔細。
她看到謝伏危的那只浮羽金蝶在面對沉晦的時候顫得比任何時候都厲害,然而讓琳琅最在意的是沉晦的那番話。
要是旁人聽了火鳳根骨什麽的,說什麽也不會往陸嶺之身上想。
但是自靈泉一事之後,琳琅越發覺得陸嶺之不尋常。
浮羽金蝶能和其主共五感,剛才它顫抖的那麽厲害,定然是陸嶺之因為聽了沉晦的話而起了波動,思緒不定。
如今聯系起沉晦的那番話 ,又看着那浮羽金蝶的反應,她心下隐約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可這一切都只是猜想,她還不能證明。
琳琅指尖微動,想起了後山冰泉旁滋養的那一朵金色佛蓮。
佛蓮聖潔,一切妖邪戾氣不僅近不了它身,若是不小心食用了它的花瓣。
任其隐藏的再好,法力再高深的妖物也會無所遁形。
琳琅心下一動,去了後山将那朵佛蓮給摘來。
沉晦愛品茗,後山摘種的都是可以泡茶的珍貴靈植,其中佛蓮亦是。
她雖不怎麽喜歡與沉晦接觸。
可為了驗證心中猜測,還是笑着拿着剛煮好的茶往青雲臺那邊走了過去。
琳琅抓住的時間點剛好,正巧這個時候蘇靈他們休息,口中幹渴,正是想喝水的時候。
“宗主,這是我剛煮的茶。還有陸師弟,蘇師妹,你們練劍一天也辛苦了,不嫌棄的話先吃一盞茶解解渴吧。”
她一邊說着一邊倒了一杯先遞給了沉晦。
沉晦都不用嘗,掃一眼便知道這其中泡的是佛蓮。
“你倒是有心了。”
他用蓋子将表面那片花瓣撥開,霧氣氤氲,和遠山霧霭一般朦胧。
“這可是上好的靈植和冰泉泡的,你們也嘗嘗吧。”
要是琳琅單獨給蘇靈煮茶喝的話,蘇靈一定會擔心其中有詐,必然是不敢輕易去接的。
可如今沉晦在,諒她再不喜自己也不敢亂做什麽手腳。
“我正好渴了呢,那就多謝琳琅師姐了。”
蘇靈接過喝了一口,果然沁人心脾,唇齒留香。
那茶水順着進入身體,好似通體的靈脈都被滋養了一番,再感覺不到酸疼。
“小靈芝你趕緊喝一口,我還從沒有喝過這樣甘甜的茶水,跟蜜糖似的。”
沉晦聽了這話頗為意外地看了蘇靈一眼。
“你當真覺得這茶水甘甜如蜜?”
“是啊,我剛喝了一口也被吓了一跳。我瞧着裏面也就一片花瓣,還以為沒什麽滋味呢,不想這般甘甜。”
“不是這茶水甘甜,只是你嘗出來的和旁人不同罷了。”
這裏面泡的是佛蓮,與佛法越有緣法之人才能嘗出甘甜滋味。
像沉晦或是謝伏危這樣殺戮氣息太重的,嘗起來頂多苦澀後有些許回甘而已。
蘇靈不大明白他話語之下的意思,她又喝了幾口,沒一會兒杯子便見了底。
可餘光一瞥,發現陸嶺之只拿着杯盞半晌都沒有動作。
“小靈芝你趕緊喝呀,這茶水放涼了就不好喝了。”
【我,我還不怎麽渴,就先不喝了。】
少年這麽說着,準備将手中的茶水放回去。
“陸師弟,這是我辛苦泡好的茶水。你就這麽嘗也不嘗便原原本本放回去……”
琳琅嘆了口氣,臉上的神情似乎真的十分失落。
“你如果真的不渴就嘗一口再放回去吧,也算浪費我的一片心意。”
陸嶺之眼眸一沉,他唇角的弧度斂去,面上冷了下來。
要是這時候只有他與琳琅兩人還好,可一旁沉晦還看着。
他不好拒絕,只得沉着臉色喝了一口便放下。
【師姐,現在可以了嗎?】
琳琅離得很近,這茶水是她真真切切看着少年喝進去的,做不得假。
她盯着陸嶺之看了半晌,見他并無任何異樣後壓着心頭的疑惑,沒有表露出什麽情緒來。
“抱歉,是我太強人所難了,可能是陸師弟不怎麽愛喝茶。日後我會仔細着給你備一些山泉水。”
【不勞師姐費心了,你身子這般弱還是在屋子裏多待着,少出來走動為好。不然又得昏倒在靈泉裏,如今謝師兄也受了重傷,到時候可能不能及時趕來救你。】
陸嶺之平日對誰都溫溫和和的,可一旦生起氣來說的話那是字字誅心,全挑人痛處戳。
琳琅臉色驟然沉了下來,咬着嘴唇沒再言語了。
因為琳琅被氣得提前離開了,所以她并沒有覺察到陸嶺之額頭沁出的汗珠。
他好像竭力忍耐着什麽,直到離了青雲臺到了山門時候才支撐不住倒在了蘇靈身上。
蘇靈身上有佛光,一接觸陸嶺之便又将他給燙灼得渾身顫抖。
“小靈芝你怎麽了?你怎麽身體這麽燙,我,我不過剛碰了你一下啊。”
剛才還好好的,可一離開萬劍峰陸嶺之便全身緋紅,好像蒸了桑拿一般,都要冒熱氣了。
蘇靈不知道陸嶺之是因為那佛蓮才變成這樣,她應付不了這種情況,下意識想要帶着他往清竹峰那邊過去。
結果她剛準備扛着對方禦劍離開的時候,陸嶺之先一步抓住了她的衣袖。
【不要,不,不要帶我回去……】
“可,可是你傷得這麽重,要是不治療會被燙死的。”
陸嶺之慌亂,怕蘇靈這個時候把自己帶回去直接原形畢露。
蘇靈也着急,怕自己慢一步對方就會被燙死。
【我,我沒事,我只是有點熱,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你額頭燙得能煎蛋了還沒事。都這時候你逞強什麽,你本來就是個啞巴了,要是再燒傻了你這輩子都完了。”
蘇靈哪裏知道陸嶺之在害怕什麽,她不等他多說,直接抱着他就禦劍往清竹峰方向過去。
少年也不知道是燙着了還是怎麽了,少有這般慌亂掙紮過。
浮羽金蝶也跟着胡亂繞着她身邊飛來飛去,和陸嶺之一樣慌張。
“小靈芝你能不能把你這撲棱蛾子給收起來,它總往我臉上撲我看不清前面!要是一會兒撞上什麽山啊樹啊我們就都得一命嗚呼了!”
陸嶺之身上又疼又燙,心下又着急,此時扒拉着想要從蘇靈身上離開。
【蘇靈,你先放我下來!你要是,要是把我帶去清竹峰我才真的會沒了命!】
少女一愣,回頭看向被自己扛着肩頭的陸嶺之。
他眼眶泛紅,鼻子也是,像是被人狠狠起了一番。
“我停下就是了,你好端端的哭什麽啊……”
蘇靈覺得莫名,就近找了一處山峰将陸嶺之放下來。
少年疼得攥着衣袖,眼角濕潤了也沒覺察到。
“……小靈芝,你當真沒事嗎?”
陸嶺之試圖壓下佛蓮的作用,可佛性的東西對于妖修來說太致命,他無論如何也壓制不下去。
反而越用力,耗損的靈力越多。
蘇靈瞳孔一縮,瞧見少年身後一對赤紅羽翼緩緩展開,好似芍藥一般i麗。
它像是有生命似的,将陸嶺之從背後緊緊包裹住,宛若一團火焰。
“你,你背後……”
陸嶺之知道自己原形暴露了,他看着蘇靈驚愕的神情,心下一急。
他怕蘇靈被自己吓跑,連忙起身過去扣住了她的手腕。
也不顧手心的燙灼,想要用浮羽金蝶傳音解釋。
結果金蝶也是妖,受了佛蓮影響它一下子蔫兒,耷拉在了陸嶺之的肩膀上有氣無力地煽動了下翅膀。
哪有傳音的氣力?
“小靈芝,你,你果然是妖……”
從之前陸嶺之怕佛器的時候蘇靈就有所覺察了,只是她見對方不願意說便沒有繼續追問。
今天看到他這副模樣,雖然驚訝,但是蘇靈并沒有多害怕。
一般正派修者對魔修妖修都避諱至極,見了恨不得就地誅殺。
正是如此,陸嶺之一直都隐瞞着自己的身份,打算拿回了根骨之後再與她坦白。
不想今日竟出了這般變故。
他不知道蘇靈心中所想,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是這般看待妖修的。
陸嶺之見浮羽金蝶已沒了作用,努力凝了靈力在指尖,可他疼得厲害。
舉了好幾次都沒辦法将手擡起。
“你先別着急,我就在這兒,我哪兒也不去。”
蘇靈一邊說着一邊示意他先松手。
可少年怕自己一松手蘇靈就跑了,半天也沒動作。
她讓陸嶺之松手是看他手都要被自己烤熟了,可他寧願如此也不放。
蘇靈這一下是真的頭疼了。
“那你到底要如何?我現在也知道你是妖修了,我沒打算對你怎麽樣,你倒要先自己被自己烤熟了。”
“乖,聽話,咱們先松手。不然一會兒你這手就成烤雞爪了,哦不,鳥爪。”
陸嶺之見蘇靈是真的沒被吓到,也沒打算離開。
他猶豫了一會兒,這才慢慢松開了手。
蘇靈揉了揉被他捏紅的手腕,擡眸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
活生生的大變鳥人,還真挺稀奇的。
“那個,你這樣什麽時候能夠變回來?”
她看了下周圍已經暗下來的天色這麽随口問了一句。
“哦,我忘記你現在說不了話……”
“啾。”
“……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