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花瓶中,深粉色的山茶花瓣層層疊疊地舒展開來,馥郁的清香在這方空間鋪墊開來。
若菜挂掉電話後不禁嘆了口氣,雖說好玩是孩子的天性,但玩到收不住心還是挺令人困擾的,馬上假期就要結束了,也不知道去學校能不能适應。
約摸過了一個小時,若菜把飯煮下去後又打了通電話去鄉下,這次總算是伽百子接到了。
聽着女兒甜甜地叫着“媽媽”,若菜一天的疲勞消失不見,整顆心都跟着化了。
面面俱到地關心了一下女兒在那邊的衣食住行情況,若菜才不舍地切斷通話,見時間差不多了便去燒菜。
等月彥醒過來的時候若菜算好時間做了一桌營養全面的豐盛晚餐,在叫吃飯之前先看到了穿戴整齊一副出門模樣的月彥,臨時改口問,“月彥,又有很着急的工作嗎?”
“抱歉若菜,已經來不及了,我先走了。”月彥說完從衣帽架上取下一頂白色平頂禮帽戴到頭上,褪去一絲弱不禁風,整個人瞬間增添了一股優雅紳士的味道。
若菜仔細且迅速地把幾個天婦羅跟蛋卷連同饅頭碼放到便當盒裏,急忙追到門口,“什麽都不吃身體會吃不消的,至少把這個帶上吧。”
“謝謝你,我會吃完的,若菜的手藝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月彥在玄關換好皮鞋後開門出去了。
若菜站在那,從門外鑽進來的夜風漸漸吹涼她臉上的熱度,擡起雙手用手背捂了捂兩頰,還有一絲淡緋沒有化開。
月彥雖然溫柔,但平時并不擅長表達感情,結婚這麽多年,兩人間的相處沒有多麽蕩氣回腸的情感碰撞和升華,更多的是細水長流的寧靜。
若菜也習慣了這種老夫老妻式的婚姻,更多的也是社會環境和世俗目光讓她做不出太出格的行為,難得的親密接觸,竟讓她心跳一時慢不下來。
另一邊,月彥出了街巷就一臉冷漠地用手帕一根一根手指擦幹淨摸過若菜的那只手,同手裏的便當盒一起随手扔到了路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若菜對此一無所知,終于整理好情緒,回到餐廳坐下來,獨自一人面對這麽多料理,忽然有種寂寞之感,這種聚少離多的狀态明明已經持續很久,她卻依然無法适應。
洗完澡,躺到大到空曠的床上,若菜很快閉上了眼睛,今天沒有做噩夢,而是夢見了以前的事。
和月彥的初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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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華幸福的婚禮。
伽百子剛出生時的模樣……
“……”
有什麽地方不對……
說不上來的空虛感持續到第二天醒來,若菜發現枕頭濡濕了一片,她仔細回憶,居然怎麽都想不起懷胎十月時的具體經歷,甚至連襁褓中的伽百子的臉都十分模糊。
看了看鐘面,早過了月彥平時回來的時間,心裏擔心,但她在家什麽都做不了,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去買食材然後煮一碗面安安心心等他回來。
店裏老板娘看出她的憔悴,擔心道,“我妻醬,這是怎麽了?”
若菜猶豫着,很快被老板娘眼裏的真切感染,把自己的煩惱一說。
老板娘聽了直笑,“還當是兩口子鬧矛盾,原來是這個,生完小孩後記憶力下降這不是很正常嗎?你別看我這樣,有時候經常轉身就不記得要拿什麽東西。”
“诶?原來是很平常的事嗎?”若菜也是一愣,沒想到困擾了自己這麽久的問題根本不是問題。
“等你再生一胎就會明白了。”老板娘慈愛地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言語中有揶揄之意。
若菜因她直白的話羞得差點被口水嗆住,“什、什、老板娘你在說什麽啊,什麽再生……生一、一胎的……”
說到後面有些難以啓齒,聲音越來越輕,最後低着頭逃走了。
老板娘被她這反應驚到了,短暫的愣過之後一拍大腿,笑得合不攏嘴,“也沒說什麽啊,這孩子東西都忘了拿,都是六歲娃的娘了居然還跟小姑娘似的,臉紅成那樣,不是讓人更想捉弄了麽。”
若菜沒頭沒腦地一路跑出去好久才發現剛買的菜沒有拿來,這會臉上火辣辣的,也沒好意思返回去,看到路邊有輛賣拉面的攤車,便走過去看了一下。
撩開寫有“一樂”的暖簾,裏面空間雖小,五髒俱全,旁邊挂出的價格表上的內容有很多。蔬菜拉面、豚骨拉面、叉燒拉面、特制拉面,還有炒面、雞蛋、米飯、日本清酒等,價格都很實惠,主要是味道真的太香了。
吃慣了自己手制料理的若菜都忍不住想坐下來吃,正在切菜的老板轉過身來,看到客人是位年輕女性,從善如流地招呼她坐。
“歐就桑,要來一碗拉面嗎?”
剛要點單的若菜頓了下,印象當中似乎從來沒有看到過月彥吃東西,每次給他打包帶去公司的便當也都吃得幹幹淨淨,她竟連丈夫喜歡吃什麽都不清楚。
躊躇了一下,若菜輕輕開口,“能外帶一份番茄牛肉拉面嗎?”
老板應和一聲,去取食材了。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的窘況,若菜有些坐立難安,只覺得悶得厲害,把掉落到胸前的長發撥到耳後夾住,走到外面去透氣。
這個位置比較偏僻,路上沒有什麽行人,若菜吹會風好了許多,正要轉身猝不及防被一陣銳利的風定住腳步,反射着緋色日光的刀刃帶出淩厲的氣勢。
“!!!”
少年看清若菜的臉時一怔,不确定地嗅了嗅,表情十分奇怪,像是痛苦的時候突然聽了個笑話,僵硬的定格在那裏。
少年臉上就殘留着濃郁的憎惡,卻在即将宣洩出來的時候被突如其來的變故硬生生地掐斷。
不過他很快調整好情緒,收起刀,充滿歉意地彎了彎腰,“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事實上變故發生得太快,若菜的大腦還來不及給出任何反應,見少年誠懇地認錯才恍然回神。
若菜不知道他這一情緒變化的原因,只心驚地望着他背後随着彎腰動作而險險要往前掉的大木箱,忙去扶他,“沒關系,我并沒有受傷。”
少年深吸一口氣,聞到的氣味非常矛盾,那是一種令人作嘔的臭味,仿佛無數屍體堆積腐爛。
但被這股惡臭包裹在裏面的是無法形容的清冽味道,像雪一樣純粹,像水一般清澈,是他從小到大聞到過得最幹淨最好聞的氣味。
不是鬼。
她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