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好冷……
空氣中不斷膨脹的冷氣肆虐着全身每一個細胞,像無數的針,真真實實地紮進血肉之中。
蜷縮在冰面上,透支着少得可憐的體溫做最後掙紮。
頭頂有一雙眼睛悄然睜開,明明是明亮純淨的櫻緋色,卻冰冷的和周圍的寒意融為一體,不帶絲毫人類該有的情緒,令人心悸,猶如一盆冰水澆在脊梁上,寒徹肌骨。
“若菜。”
床上的人猛然睜開眼睛,只覺得眼周一片冰涼,用微顫的手指一抹,竟然是透明的液體。
……哭了?
“若菜?”
低音磁性的男聲再次響起,我妻若菜下意識擡起頭,正對上一雙浮動着碎光的櫻緋色眼睛。
紫色的瞳孔驟然細縮成針,身體不受控制地去推他。
若菜的力量顯然無法撼動男人,他反而抓住她的手,俯下身以一種極低的姿态看着面色蒼白的人,“怎麽了?是做噩夢了嗎?”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炸開,若菜經過短暫的恍惚後總算平靜下來,擡手遮住眼睫,身體的顫抖漸漸停止。
男人握着她的手牽下來,另一只手扯了張紙巾擦去她額頭的冷汗,又問了一遍,“做噩夢了嗎?已經沒事了。”
若菜順勢靠在他懷裏,要說夢的內容其實醒來後她就忘記了,只有那股沉重到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悲傷還殘留在體內。
“我去給你倒杯熱水。”
男人取過旁邊的枕頭墊在若菜腰後,并貼心地替她拉好被子,做完這一切才轉身去桌子那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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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溫水下肚,身子暖和過來,若菜這才輕輕地叫了聲“月彥”,“你今天回來的晚了,本來想看着書等你的,沒想到睡着了。”
被叫做月彥的男人接過她手裏的空杯子放到旁邊,充滿歉意地說,“對不起,工作上遇到了一點麻煩,下次不用再等我了。”
聽他這麽說,若菜擔心地問,“麻煩?發生什麽事了嗎?很嚴重嗎?”
“已經沒事了,都解決了,若菜什麽都不需要擔心。”
床邊一沉。
月彥脫掉拘束的西裝上衣,在她身側躺下來,看着她眼下的青色說,“馬上要天亮了,再睡一會,你都沒有休息好吧。”
“月彥你才是應該好好休息,都忙一晚上了。”若菜沒有跟他一起躺着,反而爬下了床,取過旁邊衣架上的外套披上,“肯定連口水都沒有喝吧?我去幫你煮碗面,吃了再睡。”
月彥沒有拒絕也沒有點頭,只閉上了眼睛,像是疲憊萬分的模樣。
若菜站在床邊看了他許久,生怕會吵醒他似的,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鬓邊微卷的黑發,然後才看向牆上的挂鐘,短針已經指向“5”,窗外的天空漸漸泛起一層魚肚白。
若菜随便吃了幾只餃子就去早市買食材,時間還早,店裏沒什麽客人,熱情的老板娘便幫着一起挑選新鮮的蔬菜,嘴裏熟稔地說着,“今天我妻醬來的真早啊。”
若菜至今未習慣自己一大把年紀了還被叫做“醬”,以笑作為害羞的掩飾回道,“因為怕來晚了這裏的菜就被賣光了嘛。”
雖然知道她誇這裏生意好是在說場面話哄自己開心,老板娘還是非常受用,又割了一刀牛肉,“這是剛殺的牛,拿回去給你丈夫補補身子,總是大晚上的出去工作,熬夜可傷身了。”
這袋被單獨裝好的牛肉,老板娘完全沒打算收錢,若菜連忙打開錢包,“不行不行,我不能白拿老板娘的東西,現在牛肉都漲價了。”
老板娘把遞錢過來的手推回去,豪爽地咧開嘴笑了,“你一直照顧我的生意,都是老熟人了,還是說你看不上我這點肉?”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不依不饒地給錢就是不識好歹了,若菜只能謝過老板娘的慷慨。
“說起來都好久沒有看到咔醬了,真是寂寞啊。”
聽老板娘這麽說,若菜也是十分想念女兒,無奈地笑了下,“這不是每次去爺爺家都玩瘋了不想回來。”
老板娘跟着大笑兩聲,“哈哈,小孩子玩興都大。”
又跟老板娘閑聊了會,若菜拎着菜告辭,路過一家成衣店時被在門外招攬客人的幾名服務員拉進去,一口一個小姐姐叫得特別甜。
女兒都已經六歲的若菜擋不住她們的甜言蜜語攻勢,加上店裏的洋服确實好看,十分爽快的買下了一套。
回到家,若菜把菜清洗幹淨放入冰箱,這種能夠長時間保鮮的電器還沒有在民間普及開來,只有少部分當權者和富人能擁有一臺,家裏這臺也是月彥托了關系才買到的。
很多人都羨慕她嫁了個長得帥會賺錢還體貼的好老公,不用去上班,每天逛逛街澆澆花,只需要負責貌美如花,但生活哪裏是這樣簡單的事。
房子大,意味着要花更多時間和精力去打掃,即使是每天都清掃,邊邊角角的地方還是很神奇的會長出灰塵來。等把整個家打掃幹淨已經是中午,吃過飯要繼續收拾廚房,洗衣服,以及把各處歸整一下,幾乎一整天都在連軸轉。
月彥心疼她,讓她請人來打掃,但這是他們的家,她不想經由別人的手。
給在鄉下樂不思蜀的女兒打去一個電話,那軟軟糯糯的聲音是唯一能讓她疲憊全掃的東西。
【誰?】
電話很快接通,不過由于鄉下信號不好,一直有刺啦刺啦的電流聲幹擾,在刺耳的雜音中傳來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若菜微微一愣,那邊只有爺爺奶奶和女兒三個人,這個說話的人是誰?鄰居嗎?
想到那座山頭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只有他們一戶人家後,若菜又打消了這個猜測,正當她的思想往某個危險的方向拐去,電話那頭的人柔柔一笑,【啊哈,是嫂子吧?我是月彥的妹妹,剛好回鄉下探望爸媽,要換咔醬來接電話嗎?就是咔醬在田邊玩,我去把她叫回來,嫂子稍等一會。】
若菜迅速搜索一圈相關記憶,和月彥的婚禮上确實有這樣一個人,聽說常年在國外念書,确認身份後若菜連忙叫住她,“不用了多未醬,就讓咔醬好好地玩吧,我待會再打電話就好。”
【嫂子是不是對咔醬太過縱容了?】
帶着些揶揄的口吻,讓若菜不禁紅了臉,“玩是每個孩子的天性,等回來後我會讓她收心好好讀書的。”
卻不知這句話反而讓多未笑得更厲害了,若菜困惑得很,實在不覺得剛才她說的有什麽好笑的。
……
遙遠的山腳下有一棟古舊房屋,衣着性/感的女人挂了電話,似笑非笑地看向站在門口不進來的女孩,女孩看起來不過六七歲的年紀,眼神卻陰骛得吓人。
女人斜倚在桌子旁,手指勾起一縷長發打着旋,唇邊漫開戲谑的弧度,“咔~醬~記得回去後要好好學習認真上課呀~活了幾十年,突然跟一群小屁孩一起上課有什麽感想嗎~”
女孩陰冷地盯住她,警告道,“別擅作主張,無慘大人還沒有玩夠這場游戲,而且,交代給你的任務完成了嗎?”
祭出“無慘”這個名字效果極佳,女人臉上的笑容一僵,攤了攤手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