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雲堯再看到阿花是在三天後。
渾身大面積青紫交加, 扶着腰,步履蹒跚的走來找他。
“有沒有什麽祛瘀止疼的藥,給我來一點。”
在雲堯同情的目光下,阿花提口氣, 動作極其緩慢的在石椅上坐下, 長舒口氣, 仿佛完成了多麽艱巨的任務一般。
雲堯搖搖頭, 起身給他找沈垣之前儲存的藥草。
“這種帶紫花的藥草, 回去後煮了喝, 一次煮兩顆。沒花的平時泡水喝,每天喝兩三杯。藥膏直接抹在身上, 哪裏疼抹哪裏。”
阿花眼含熱淚接過這一捧藥, 感動的嗚咽起來, 臉上的青紫被眼淚鼻涕糊上之後, 實在沒眼看。
“用熱巾敷下臉再走吧。”
“那天,你們走後,他看我的眼神,我就感覺不對勁。”阿花捧着熱毛巾, 哽咽着說道,“雖然他只舔了舔就繼續孵蛋了,但是我總感覺不放心。”
“那天晚上,我就留了個神,沒敢睡着。結果,半夜時候他果然開始動了。”阿花回憶道。
雲堯默默雙手握緊了熱乎乎的茶杯。
“他躺在我旁邊,小心翻騰了半天,比劃了大小,然後就沿着我的腳……”
雲堯腳丫子不自覺蜷起, 筆直的小腿交叉繃緊。
回憶太沉重,阿花無論如何都說不下。
“總之,我雖然打贏了,但也沒讨到好,回去還得給他上藥,這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等你兒子破殼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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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怎麽說,敢和雌獸結伴的獸人都那麽受人尊敬呢。”
“你看大家最近都特別讓着你。”
雌獸容易受孕,恢複期也短,但是許多人卻避之不及,原因就是雌獸在生産期時,會被同化成伴侶的同類,在孩子滿月之前,會被獸性控制大腦,變得格外危險,只留繁殖的本能。比起獸人,更像是一頭狂躁的野獸。
阿花抹把臉:“昨天晚上,我偷偷溜進去看了下,有五個蛋。”
雲堯看他一眼,沉默半晌,把沈垣留的治瘀傷的藥全部給了阿花。
雌獸會本能的在幼崽出世之前儲存好大量食物。阿花需要守衛這一家六口,不會離開房子太遠,每天面對虎視眈眈想要絞死自己的雌獸,這一階段會非常難過。
在伴侶孵化期,沒撐過去的獸人每年都會有。
送走阿花後,雲堯熟練的處理新的藥材。
沈垣昏迷六個月,這種原本不擅長的事情,雲堯做的也有模有樣。
今年的厚土部落,有些反常。
春季植物植物稀少,夏季獵物種類雜亂,震動頻繁,今年的雨季,雨水也明顯減少。往常雨水連綿,氣溫不減,今年斷斷續續下了幾場,氣溫一次比一次低。
雨季過了一半,現在溫度就已經比得上冬季剛開始那會兒。
外面雨水淅淅瀝瀝,冷氣吹的手指冰涼,雲堯藥材碾到一半,也沒了興致,轉身回屋。
昏暗的室內,偌大的獸皮床。
層層疊疊的黑色獸皮中央,一塊精心打理過的上好白色毛皮異常紮眼。
沈垣靜靜躺在那塊白色的毛皮上,閉着眼睛,神色安詳。
一連睡了六個月,還是沒有要醒的跡象。
雲堯像是已經看習慣了,走過去親昵的蹭蹭沈垣臉頰,拿起沈垣的手把玩少許,開始拿磨砂石給他修理指甲,認真專注。
“昨天夜裏又地動了,最近地動次數倒是沒之前多。”
雲堯把修理過得指甲左右看看,吹掉上面的粉末,換下一個手指。
“我守你一晚上,等了一晚上,一夜沒合眼,發現就剛開始輕輕動了兩下。”
“剛出生的幼崽都被最近的地動折騰得嗷嗷叫。”
“你倒是好,眼睛一閉,睡得跟小豬一樣,怎麽都叫不醒。”
雲堯頓了下:“其實也不怪他們這樣,最近變化太多,部落裏的人都挺害怕。”
“不過還好,有你教了那麽多東西,想來渡過今年冬季是沒問題。”
所有手指都被仔細打理好,雲堯拿熱獸巾仔細擦好沈垣的手指,親了一口再放回被子裏。
随後他也脫掉外衣,躺進被窩裏抱着沈垣。
聽聲音,外面雨勢漸漸加大,雨滴打在樹葉青石板上的聲音滴滴答答。昏暗的室內,雲堯把頭埋在沈垣頸彎處,漸漸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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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這一年其實也沒什麽可說的,盡管發生了頻繁地動、動物物種改變、植物生長周期異常等等,但是對厚土部落沒影響,每天還是日出狩獵,日落上炕,很有規律,和以往沒什麽不同。
今年春季,‘雲堯對沈垣愛不釋手甚至不舍得讓沈垣下床,還準備三年生倆後‘的不知道來源的小道消息傳遍整個部落,大多數追着雲堯的亞獸雌獸大受打擊,轉移了目标。
這就導致今年結契儀式,數量是近幾年最多的一次。
夏季天熱,李斯懷着身子,脾氣暴躁,天天拉着燕山出去河邊納涼。阿花和黑二死皮賴臉跟着,天天去河裏泡澡抓魚摸蝦。
平淡的日子過得很快。
雨季開始一個月後,阿花家的崽子們破殼了。
五個崽子活下來了三個。
三個崽子破殼後,雌獸舔去幼崽身上的黏液,把另外兩枚沒有動靜的蛋吞吃入腹,沉睡過去。
這時候,一直等在一旁的阿花才敢上去看自家幼崽。
等李斯醒來,一只帶着紅色蝴蝶結的花色小蛇立在他頭旁邊,見姆父醒了,嘶嘶舔着李斯耳朵。
地上,化成獸型的阿花帶着另外兩條小蛇爬來爬去,不亦樂乎。
帶蝴蝶結的小蛇是花色的,餘下兩條小蛇也是花色,一個三花,一個五花。
阿花格外喜歡五花,覺得這孩子完美繼承了自己那身靓麗的花紋。
從雨季中旬結束為起點,厚土部落的氣溫徹底邁入零下。
潮濕的天氣,柴火不能燃燒取暖,食物開始變質,獸皮也變得潮濕陰冷,獸皮被需要長時間暖熱,衣服放久開始生出黴斑。
以往沒有出現過得種種跡象,打的部落人措手不及。
許多人沒備夠充足的柴火,家裏又有體質較弱的亞獸和小孩,獸人不得不化成獸型供他們取暖。
天一冷,阿花他們一家格外難熬。
李斯懷孕的緣故,家裏的事都是阿花在處理,阿花一個獸人,也不懂什麽家務,只每天帶吃的回來投喂伴侶,其他啥東西,一概沒弄。
家裏沒柴火也沒多的獸皮,阿花體質又怕冷,雪季來臨時差點就滾去冬眠,氣的李斯罵了他好久,家裏新出殼的小崽子也是冷的不行,眼見着馬上要凍壞了,阿花沒辦法,終于出了門。
雪接連下了幾天,到了現在,雪已經沒過了鞋底(去年沈垣在洞內授課之後,家家基本都有一個會做鞋的人),厚實的鞋底踩在松軟的雪面上嘎吱嘎吱。
阿花注意到有一條從其他地方來的腳印,跟他要去的方向是一致的。
順着腳印一路走,不出意外的,走到了雲堯家門口。
隔着厚厚的獸皮,喧鬧聲傳了出來。
阿花聽力不行,視力也差勁,只有嗅覺好一點。
光憑着路上的腳印,他都能嗅出來,來的人是黑二燕山一家三口。
“今天你這裏倒是熱鬧。”
阿花推開獸簾進去。
屋內屋外仿佛是兩個世界。
厚厚的獸簾阻隔下,屋內有炭火烘烤,阿花只感覺快要凍僵的身體渾身都軟化了。
“過來坐吧。”
雲堯精神頗好的招呼。
阿花坐在火堆前,舒服的伸展四肢。
“現在整個部落,就你過得最舒坦。”
黑二懶洋洋靠着燕山,說:“誰說不是呢,我們家黑三冷的就差在地上挖洞住進去了。”
黑三今年個子竄的很快,差不多到沈垣胸口的位置。
黑三來了之後,一直縮在一旁烤火,面對阿父的調侃也一聲不吭。
“你們今天就是來找我烤火敘舊的?”
“也不全是。”黑二靠着自家伴侶,懶懶開口:“這不又到冬季了嗎,我們想着你自己孤零零的,在家多可憐吶,不如我們今年一起過。”
阿花一聽,來了精神:“是哩是哩,我來也是想說這個,我家今年什麽都沒準備,出門前,那三只幼崽都快凍僵了。”
雲堯本來想拒絕,聽到阿花的話後猶豫兩秒:“也行,你們可以住在前面這塊。”
“好的好的,我到時候獸型直接冬眠了,不占地方也不浪費糧食,你就偶爾幫我看下我家伴侶就行。”阿花雙眼含淚:“太感謝了兄弟,我們家今天下午就能搬過來。”
黑二懶懶打了個哈欠:“行,就這麽定了,我們東西比較多,阿花等你家安置好,就來幫我們一起搬東西。”
事情商定後,他們也沒繼續留在這裏的意思,兩家結伴出了門。
雲堯望着哔啵燃燒的炭火,有些出神。
“你剛剛,聞到什麽沒?”黑二攬着阿花,低聲問道。
阿花眼神閃爍:“啊,味道那麽濃,想發現不了都難。”
“那我就不明白了。”黑二捧着肚子,滿腹疑惑:“沈垣既然在家呢,怎麽沒見出來過?”
“難不成真像之前部落裏傳的,雲堯一直沒讓他下床?”
“雲堯不愧是我兄弟。”
“夠猛。”
“說起來,那流言是誰傳的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