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京市藝術館，位于京市郊區，四周是空曠平整的路面，道路兩旁種植着高大的梧桐樹。
趙溪在路邊下了車，出租車司機駛離遠去，她有點擔心在這個地方散場之後難以打車，尤其是在舉行了演唱會後，同粉絲們争搶車輛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距離開場還有半個小時，她準備慢慢步行進去。
一路上只看見一兩個小攤擺設着批發來的頭箍和熒光棒，但幾乎無人問津，少有粉絲路過。偶爾有私家車和大巴車駛入場館內車庫，卻不見如她一般打車過來的粉絲。讓人不禁懷疑，這真的是偶像組合的演唱會嗎？
走到藝術館門口，看見巨幅的男團海報，趙溪才松了一口氣。
在下一秒，卻愣得呆在原地。
海報上方LED屏幕顯示着今天的主題。
——“Pluto解散演唱會。”
場館內坐得比想象中要滿，當然這也不算什麽大的場館，僅僅能容納一兩千人。
她的位置被安排在前排，周圍坐着似乎是粉絲的女孩們，她們舉着燈牌和手幅，情緒卻算不上高漲。
後排坐着的人看不出是粉絲，有男有女，各個年齡階段都有。小朋友無聊的玩着手機，一邊擡頭問身邊的家長：“幾點開始啊？”
看上去像他媽媽的人回答道：“快了吧，別玩手機了，回家給我寫200字觀後感。”
舞臺布置的卻是相當漂亮，符合星辰娛樂財大氣粗的業界龍頭人設。
高約十米的超長階梯，懸在半空的座椅吊籃，舞臺四周的煙火裝置，樂隊伴奏的專業設備。
對于Pluto來說，這是一場相當體面的畢業典禮。
19:00整，燈光暗下，LED大屏亮起，播放着Pluto的預告片。
四個男生身着黑色夾克或風衣，站在荒漠中，風吹起他們的衣擺，天地之間一片荒涼。
白晝的遠方是逐漸逼近的烏雲，隊長蘇涵擡起左手，時間在這一刻停止。
宋陌宇手持長劍，向前用力揮動，烏雲被擊碎，但周圍的景象絲毫未變。
聞星張開雙翼飛向天空，卻被一道看不見的屏障阻攔，墜落回地面。
所有人被困在了這個沙漠的囚籠裏。
鏡頭轉向一雙漂亮的眼睛。
慕滄凝望着無邊無際的沙漠，眼神冰冷。
他唇齒輕啓，沒有溫度，卻帶着無比的堅定。
“那就打破它。”
一拳揮向鏡頭，發出清脆的聲響，猶如玻璃破碎一般，位于階梯上方的大門開啓，四個黑衣的男生站在門後，慕滄的拳頭依舊舉在空中。
前奏響起。
“是《Break》。”身旁傳來年輕女孩的輕呼，她捂住嘴，聲音有些哽咽，“這是他們的出道曲。”
趙溪了然，這就是那首不幸的開端。
（蘇涵）
“我來自深淵，黑暗的結界，
想掙脫捆綁的，一切。”
（宋陌宇）
“烏雲在沸騰，喧嚣在翻滾，
沒人能平息這，世界。”
（聞星，慕滄）
“當沿着陰暗迷霧穿梭在沙漠深處，
我聽見指引，
我找到出路。”
（Pluto）
“當我重生在無盡地獄，
喚起了蘇醒的記憶，
開始着自由的戰役。
讓我打破這宿命，
将愛恨燃燒殆盡，”
（慕滄）
“規則由我來定。”
（Pluto）
“Break it！”
……
四個人，全開麥，如同出道的舞臺一般，像是在與最初的自己告別。
再也沒有碰撞的走位，整齊得猶如複制的舞步，沒有絲毫突兀的和音，漂亮的編舞讓人看不清身高的差異，應景的妝發讓每個人看起來都充滿着少年的無畏。
舞臺邊緣的煙火升起，火光仿佛燃燒着整個舞臺。
出道一年，《Break》早已不是當時的《Break》，不會再讓他們避而不談，而是選擇堂堂正正地面對，交出這一份完美的答卷。
一曲終了，四人微微喘氣，來到舞臺中央，不再是剛才嚴肅冷漠的神情，他們笑得有些開心。
在隊長蘇涵的示意下，四人點點頭，雙手伸出拇指食指交疊，比出一個大寫字母P的字樣，向大家齊聲道。
“大家好，我們是Pluto。”
“啊，這大概是我們最後一次對大家這樣說了吧。”蘇涵有些遺憾地對着話筒道，“這畢竟是我們的最後一場演唱會了。感謝大家能夠來到現場，那麽我們再最後分別做一次自我介紹吧。”
三腳架早已放好，座位之間的距離比想象中要寬敞，趙溪将食指放上快門鍵，鏡頭對準前方。
“大家好，我是Pluto的隊長蘇涵，沒有我唱不上去的高音，就怕你不敢聽！”
「晚上還要去簽新公司，能不能趕上啊？地鐵應該沒收班吧。」
“大家好，我是Pluto宋陌宇，跳舞十五年，就是長不高，哈哈。”
「我媽讓我報名了考公務員，我以前期末考試都考不過，也不知道怎麽考得上公務員，唉。」
“大家好，我是Pluto聞星，是你們的，巧克力男孩。”
「今天之後就能和女朋友一起出門逛街了，這也算是件好事吧。」
“大家好，我是Pluto慕滄，隊內的老幺，謝謝哥哥們一年來的照顧，也謝謝大家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哇，他們安排了多少公司員工來湊人數啊？我看見我媽了，還有我姑姑，我舅媽，鄰居家王阿姨。還有Cici！她真的來了！好開心啊Cici！」
趙溪揉了揉耳朵，把鏡頭轉開。
好吵。
演出繼續進行，沒有助演嘉賓，也沒有主持人，節目被排得滿滿當當，像是要将少年人的全部體力一次性揮霍。不僅有合體的組合表演，也有單人的solo舞臺。
慕滄身着黑色西裝，從升降梯中上來，這是他的舞蹈solo。
一米八八的身高對于跳舞來說是有一定的困難的，一旦動作不流暢便會顯得高大且笨拙。
但他不會。
與女伴的舞蹈帶着克制又帶着撩撥，他邁開長腿，看起來禁欲卻風流。
伸出手松了松領結，他向上揚起頭，露出修長的脖頸，領口解開下的鎖骨讓人的視線難以移開，趙溪微微失神。
他轉身，将西裝外套脫下，向外一甩，露出被撕破一段袖口的白色襯衣。
漂亮的肌肉若隐若現，身旁的女生們發出尖叫聲。
他一把攬住女伴的腰，兩人距離迅速貼近。
“不可以！！！”身旁的女生狂喊出聲，“這個女的離他遠一點！”
趙溪配合地點點頭。
當然到最後也沒有過分的動作，慕滄仿佛一個漂亮的渣男，将撩撥展現的淋漓盡致，卻不帶一絲感情地離開。
他的動作優雅又迷人，跳動着仿佛天生的舞者。
絕對強悍的實力，不管是粉絲還是路人，都會被牢牢抓住視線的程度。
到底是誰給他起的黑稱叫“廢”？趙溪想打破他的頭。
“時間過得好快，接下來，就是最後一首歌了。”蘇涵笑得有些難過，将話筒遞給慕滄，“讓我們老幺來報一次幕吧。”
“謝謝隊長，這還是我第一次報幕。”慕滄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們出道一年，一共出了兩張專輯，12首歌。這首歌，是我們第二張專輯的主打歌，雖然說是這樣說，可能大家好多都沒聽過吧。”
“聽過！”
“真的嗎，原來你們都聽過呀，那大家都會唱嗎？”
“會！”
“那就和我們一起唱吧。”慕滄笑得有些溫柔，他輕聲道，“最後一首歌，《Pluto》。”
很少有男團一張專輯的主打歌會定為一首慢歌，Pluto就是這個特例。
他們将與自己同名的《Pluto》作為最重要的一首歌曲，也放到了演唱會的結局。
Pluto，意為冥王星。
它太過渺小，半徑不到地球的20%，質量是其軌道中物質質量的0.07倍。但因為觀測技術的失誤，而進入了九大行星的行列。
在2006年時，它被降格為矮行星。
冥王星，從此不再屬于九大行星。
也許，從這個名字就預見了他們的結局。
陰差陽錯地加入，靜悄悄地離開。
“再見了，冥王星。
再見了，Pluto。”
四個大男孩最後一次面向觀衆深深鞠躬，眼淚随着動作一起落在了舞臺上。
他們轉過身去，踏上了身後長長的階梯。
《Break》開場時，他們正是從那裏下來，長長的階梯，好像走也走不完，一步一步踏進人的心裏。
《Pluto》結束時，他們再次走上這個階梯，卻只希望能夠再長一點，走得再慢一點。
不用回頭了，潇灑地揮揮手，就此告別。
四個年輕的背影走入黑暗之中。
Pluto，在這一刻，宣告解散。
—
頭發正濕漉漉地向下滴水，趙溪把空調打開，裹着睡袍坐到了電腦面前。
今天帶的兩塊電池工作到了最後一刻，內存卡被塞得滿滿當當。
熟練地将圖片進行分類整理，挑選出幾張最完美的抓拍，打開Photoshop。
雖然已經誇過一次了，但她仍然想感嘆，慕滄的臉是真的不用修。
将背景虛化，調整色彩，是唯一能做的處理。
趙溪看着眼前的屏幕。
慕滄的左手抓住了領帶結，向外輕輕拉扯，他微微揚起頭，偏側臉的角度，看見他的喉結。脖頸白皙，猶如夜晚的吸血鬼，布下誘人的陷阱。
西裝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露出內襯破碎的衣袖，身體若隐若現。黑色的西裝褲從他的腰線往下，展示着無比修長的雙腿，黑色的皮鞋光潔明亮，好像下一秒就能踩到人的身上。
絕佳完美的舞臺，絕對迷人的偶像。
不得不承認，在那一刻，自己是被他深深吸引住的。
【@慕滄-ReachForGlory：我将靈魂獻與你，吸血鬼先生。@Pluto-慕滄】
點擊發送後，趙溪關上電腦，吹頭睡覺。
她對這個站子的數據毫無期待，也沒想過靠它賺錢。
她發圖僅僅是因為……
喜愛嗎？還是遺憾？
可能也只是對這個聒噪的男生沒吃到冰淇淋球的可憐罷了。
以後總歸能吃到的。
就算是冥王星，也會在遙遠的某一處默默努力着。
并不是無人在意，他也有着五顆自己的衛星。
他們在廣闊無垠的宇宙裏，無止盡地旋轉着。
彼此相互感應，他們并不孤獨。
—
清晨九點，趙溪是被刺眼的陽光和震動的手機吵醒的。
昨晚用手機登陸過一次慕滄的站子之後就沒再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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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開正文內容，轉發點贊評論的數量清晰可見。
在這短短一夜之間。
轉發數已經破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