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到了晚飯時間bill也沒回來,但阿ben還是留了bill的那份。他把飯菜用保鮮膜仔細的包好,放進冰箱。
買好的生記蛋撻在回家的路上一不小心壓碎了,酥皮和蛋漿分離扭曲到一起,看着賣相全無,阿哥一定不喜歡吃了。
連這點事都做不好,怎麽惹阿哥生氣的也不知道,阿ben洗臉的時候看着鏡子中那張無精打采的臉,更加失落了。
難怪阿哥讨厭自己。
和bill在名校讀研究生不同,阿ben雖然同他是雙生子,但是兩個人除了長相以外其他幾乎完全相反,性格上bill的人際交往可以說是如魚得水,相比阿ben就顯得木讷笨拙,光從氣質就可以很容易的分辨他們。
阿ben是他們之中資質較差那個,可能甚至連資質都談不上,普通人能很快弄明白的東西,阿ben往往都要學好幾遍。別人是理解世界,阿ben卻更像是靠經驗去觸碰世界,加上脾氣軟好欺負,小時候更是因為這樣成了班裏面的欺辱對象。
把他的書包扔進垃圾桶,撕爛他的課本折紙飛機,故意在他座位上塗滿膠水,這些時候,bill都是冷眼旁觀并不出手制止,就算阿ben向他求救,bill也只是轉過頭去假裝沒有看見,甚至回到家只有兩個人的時候,bill要麽不理他,要麽心情不好也會拿他出氣。
嘲笑和惡作劇仿佛永遠沒有盡頭的糾纏着他,而那裏面包含的細小尖銳的惡意不斷生長擴大,逐漸在深夜堆積成噩夢,在黑暗中将他困住折磨,就算是這樣,也沒有人來拉他一把。
阿ben很認真地反省過了,但是還是不明白自己哪裏出錯了,他已經很小心很乖很聽話了,但還是不行,連bill都不準自己靠近他,他像是病毒一樣,被所有人厭惡排斥。
這樣的次數多了,阿ben再傻也漸漸明白,自己阿哥或許也和其他人一樣,讨厭自己。
既然bill都是這個态度,那旁人就更沒有什麽顧忌了,捉弄阿ben的把戲愈發惡劣,甚至已經不滿足于惡作劇的程度了。
阿ben被推倒在地的時候,看見不遠處路過的bill,然而bill并沒有看過來。
阿ben沒有叫喊,因為沒有用,經驗告訴他,求救也只會收到bill一個嫌惡冰冷的眼神,仿佛在無言的斥責他,不要給他添麻煩。
所以阿ben也只是在那群人一邊嘲笑一邊動手的時候,死死咬緊牙,不肯發出一點聲音。
“腦子有問題幹嘛還跑來學校?”“趕快回智障學校吧低能。”“真是惡心死了。”“不僅是智障還是個啞巴哈哈哈。”
阿ben忍着疼痛在心裏默數。
一、二、三……數到一百就會結束了,就可以回家了,不會太久的不是很痛的。他這樣告訴自己。
可是這次不一樣。
在數到十的時候,阿ben瞥見bill撥開人群大步朝這裏走來,氣勢洶洶的,一句話沒多說,直接飛腳踹開了正揪住阿ben頭發往地上摁的人,這一腳也拉開了一場幹架的序幕。就像是引線終于燒到尾端,所有積郁的情緒全部爆發,bill完全沒有考慮後果,出手狠戾而不留餘地,以一對多竟也沒落下風。
那天的阿ben感覺bill簡直猶如天神降臨,威風凜凜,雖然最後被阿sir趕來制止這場混亂的打鬥時才發現bill原來連臉上都挂了彩,眉骨腫起老高。
去醫務室上藥的時候,阿ben将沾了酒精的棉棒搽過bill滲血的眉骨,bill被刺激得倒吸一口氣,罵道,“撲街啊你,幹嘛那麽用力!”
打架那會兒天不怕地不怕的,上藥的時候又嬌貴得要死。
阿ben被這麽一吼,原本呆呆的表情倒是開始生動起來,更加放輕了手上的力度,邊搽還邊小心的對着傷口吹氣,bill倒也不再說話,但是不知道怎麽,阿ben的眼眶漸漸紅了一圈,居然眼淚都溢了出來。
“哭什麽哭,被打的又不是你!”bill煩躁的推了推他的肩膀。
“不是的,”阿ben哭哭啼啼的說,“阿哥是不是好痛,都是我不好對不起……”
“哭喪啊,沒用死了,快點擦!”bill突然伸手用力扯住阿ben的半張臉,阿ben被吓得眼淚在眼睛裏轉啊轉的,就是不敢眨眼睛,一雙圓眼晃得水光泛濫。
“煩死人了,哭包。”bill放開手,嫌棄的扭過身對着牆壁不再看這張慘兮兮的臉。
阿ben趕緊擦掉眼淚,就着bill轉過的身幫他肩膀上藥,沉默了一會兒,bill突然沖着牆壁開口,“你是遲鈍一點,不是腦子有問題。”
音量不大,還是對着牆的,阿ben聽着有些模糊,就想湊去看bill的表情來确認,但是bill怎麽都不肯轉過來,雖然這樣阿ben還是好高興,臉頰露出一個和bill一模一樣的酒渦,鄭重的點頭。
嗯!
所以,就算發火也沒關系,罵人也沒關系,做錯的話,我會改的,阿ben只是遲鈍一點,我可以學的。
我會學好、學聰明,那你可不可以,不要讨厭我?
晚上去到夜店bill也沒有多大意外,那兩個人無非是想驗證下藥物除了初次接觸的荷爾蒙産生依賴以外,會不會相應對荷爾蒙産生抗拒。
說白了,還是打着實驗的旗號出來蒲。
阿進的意思是,如果不抗拒和其他人接觸的話,就代表藥物只對特定的一個人起效,那只要不和初次接觸者見面,藥物的影響也就可以降到最小。
學姐和阿進一整晚直勾勾的盯着bill的動作,美其名曰是在做實驗記錄,bill的白眼快要飛出天靈蓋了,這個樣子更像在做配種記錄吧。
但出來嗨這點這倒正合了bill的意,活動活動筋骨,就準備給那兩個人開開眼界。
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來搭讪bill的人絡繹不絕,bill挑了一個符合自己口味的,兩個人喝了幾杯就摟摟抱抱黏着去了時鐘酒店,學姐都準備回去在實驗報告上記下:藥物對其他荷爾蒙無排斥現象。
但是——
“你是廢的早說啊,浪費我時間。”美女從床上爬起來,惱怒的穿回衣服。
“喂,是你太豬扒倒我胃口好不好,下次出來記得帶人去暗一點的酒店,開燈我還以為撞鬼。”
“癡線!”女人穿好高跟鞋,橫了一眼bill,“看你長這樣還以為揀寶,原來是撿垃圾,有病就去看醫生啦,軟男。”
從酒店出來bill整個人都快要被屈辱感壓垮了。
在他夜蒲的生涯裏,從來都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蘭桂坊金槍小霸王居然也有舉旗不振的一天。
真是智商都拿去喂了狗才會信阿進的鬼話。
bill心灰意冷的走在大街上,這麽一弄也沒了興致繼續去玩,随手召了一輛的士,想還是幹脆回家睡覺。
深夜依舊街燈如晝,bill望着車窗外的街景,不夜城斑斓的霓虹光影流過他深棕色的瞳孔,垂下的睫毛細密的遮掩住他眼底的情緒。
“不好意思,停車吧。”bill突然開口。
“還沒到地方喔。”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後座的人。
“沒事,就在這裏停好了。”bill取出兩張紙幣,“不用找了。”
bill下了車,往回走了一條街,找到一家還營業的茶餐廳打包了一碗魚蛋面,又拐了幾個彎,到了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前才停住腳。
bill也不進去,自己在外邊點了只煙,晚風迷離,吹淡眼前升騰的煙霧,bill站在便利店的玻璃窗前。
店裏只有一個店員,正背對着玻璃窗認認真真的補貨,就算是在深夜一個客人都看不見那人也不懂偷懶,其實哪有那麽多東西可以補,但那人還是很有耐心的一點點的将白天被人翻亂的商品重新一個個歸置好。
傻乎乎。
煙草似乎放松了bill的神經,可這也比不上見到那人的瞬間心髒輕輕陷下去的柔軟。
該怎麽形容那種感覺。
你在淩晨三點的街邊,無所事事,只看着一個背影就忘記今天自己所遭受的難堪,心輕飄飄的浮在雲端,腦子裏卻煩惱着貨架上的灌裝飲料吸引走他所有的注意力。
看他偶爾因為數錯數,扶住腦袋想不通的樣子,bill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彎了嘴角。
指尖的煙緩緩燃燒,直到被火光灼傷,bill才回過神來。
“阿哥?”阿ben正巧回頭,看見窗外的bill,驚詫地叫了一聲,也顧不得正數了一半的飲料,就跑出了店外。
“……我剛好路過而已。”bill一時竟沒找到出現在這裏的理由,不過好在阿ben并不追問這些,只是抿着酒窩看他,bill避開阿ben亮閃閃的眼神,舉起手中的打包袋晃晃,“生記打烊,沒有蛋撻,魚蛋面吃不吃?”
“吃!阿哥一起啊!”阿ben拉着bill坐到便利店裏供人吃快餐的簡易吧臺。
bill仿佛可以看見阿ben背後飛快地長出了一條尾巴,對着他拼命搖動,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阿ben的頭頂,這下簡直連耳朵都冒出來了,尾巴也甩得更起勁了。
bill別開臉,頂你個肺這藥居然還有致幻作用。
“其實我,買了蛋撻的。”阿ben折去儲物間,出來的時候手多了一個西餅盒,回到bill身旁坐下,有些害羞的打開盒子,“但是都給我壓碎了。”
“的确賣相好難看。”bill看着盒子裏碎得亂七八糟的蛋撻評價。
阿ben聽了更加沮喪,連遞出盒子的手都縮了回去。
“不過,味道還好。”bill夾了已經碎了一半的蛋撻塞進嘴裏,酥皮的松脆因為放涼了而略打了一點折扣,但是蛋漿依舊香滑爽嫩得可口。
果然阿ben的表情立刻晴朗起來,“是啊是啊,只是不好看味道還是一樣的。”說着也拿了一個咬一口。
bill眼角餘光掃到阿ben,傻傻的吃相都很差,又不是小孩子也能吃得滿嘴都是餅屑,等bill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拇指已經替對方刮去嘴角的餅屑。
阿ben怔怔地看着bill罕見的親密動作,就算擦幹淨了他也未把手收回,指尖留戀的在阿ben的唇上慢慢劃過,最後輕輕扣住他的後腦。
bill的五官慢慢貼近到模糊。
這是不對的。bill對自己說,可是還是控制不住,也許是暖黃色燈光的下那雙眼睛過于溫順,也許是指尖下的觸感太柔軟,或者僅僅是因為藥物反應又在作祟,思緒紛亂得捋不清,而身體早已背叛了大腦先做出選擇。
濃郁香甜的氣息在兩人的呼吸間交融,bill的唇貼住阿ben變換着角度,舌尖将他的唇微微潤濕,卻也并不深入,只是這樣心就滿足得幾乎飽脹。
有種莫名的感情好像要沖破心髒瓣膜,開出一朵花來。
初夏的晚風再溫柔,也不及這個蛋撻味的親吻更醉人。
“接吻的時候要閉眼啊,傻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