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翻譯
江絡還未來得及開口, 紀與臣一個箭步上前。
他長相其實很帥氣,是那種帶着陽光的帥,一雙劍眉挑起的時候顯得很兇。紀與臣面上帶着愠怒, 語氣生硬:“你們這些人自诩紳士, 就是這麽和女士說話的?”
他雖然對江絡不算特別喜歡, 但是出了國門, 大家都是華國人。對着外人, 他不由自主就把江絡歸到自己這邊。
史密斯教授鼻子朝天,連眼神都沒施舍給他一個, 冷哼一聲道:“小孩, 你還沒資格直接和我說話——等你在國際上有些名聲、能發表幾篇登上知名雜志的論文,再來質問我吧。”
“當然, ”史密斯一聲嗤笑,看向江絡,“這個不知道成年沒有,連英文都不會說的黃毛丫頭,那就更沒資格了。”
江絡這次來就是混個學分的,她聽到這話也懶得生氣, 眼皮子都沒擡一下。史密斯見她沒什麽反應, 還以為她聽不懂自己的話。
胡教授冷硬道:“史密斯,我不許你這麽跟我的學生們說話。”
史密斯冷笑:“你不許?呵呵,你還以為自己還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胡教授?我告訴你, 人不服老不行, 你這種老不死的, 就等着被後浪拍死在沙灘上吧。”
說完,他又冷冷地看了胡教授一眼,臉上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這才帶着一溜助理學生離開。
胡教授瘦削的身體晃了一下,他背着手,長長地嘆了口氣。
紀與臣擔心道:“老頭,你沒事吧,心髒還行麽?”
胡教授一下被他氣笑了:“比起那個美國佬,我被你氣死的可能性還更高!好了好了,我去外面走走,研讨會還有一小時才正式開始,你倆先到咖啡廳吃些早點去!”
紀與臣深深地看了胡教授一眼,說:“哦,江絡,走了。”
到了咖啡廳,紀與臣點了兩杯咖啡和兩塊司康。
待他們坐定,江絡開口道:“你有什麽想跟我說的?”
紀與臣面露驚訝:“你怎麽知道?”
“不然我沒法想出有其他什麽理由,會讓你願意和我單獨相處。”江絡切下一小塊司康放在嘴裏,歐美人做點心就好像糖不要錢一樣,拼了命地放,她被甜得皺了下眉頭,用黑咖啡壓了一下,才說,“是那個史密斯教授的事嗎?”
紀與臣微微點了下頭,說:“那個史密斯,和老頭其實已經認識好久了,算得上死對頭。”
這故事算上時代背景,其實還挺有代表性。
胡教授年輕的時候是華國最精英的一批青年數學家,曾經被國家派去和國外做交流。
那時候華國發展得還不大好,在很多歐美人眼裏,這地方就是個大型貧民窟——史密斯就是其中一個。
他覺得胡教授這種貧民窟裏爬出來的,能會算數就不錯了,怎麽可能還有資格和他這種接受過精英教育的“上等人”進行交流?
他屢次對胡教授以及其他華國數學家出言不遜,極盡貶低,言語中盡是歧視,一下子犯了衆怒。
在之後的交流會上,胡教授咄咄逼人,多次讓史密斯下不來臺,後者本就是心比天高的人,這下不僅沒有讓他甘拜下風,反倒從此結下深仇大恨。
胡教授年輕的時候靠着靈活的腦子,還能勉強壓制史密斯,但是這兩年他年紀上來,精力比不上從前,史密斯一副要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架勢,每次見面都不拿正眼看人。
紀與臣說到這邊,臉上浮現一絲煩躁:“要是我能再聰明一點,學得再快一點,老頭也不至于……”
他頓了一下,說:“你這什麽眼神?”
江絡收回目光,笑了笑:“沒,就是對你有點刮目相看了。”
她和紀與臣其實就只有兩面之交,對他的印象一直就是個不懂事的小孩,沒想到這小孩還挺有志氣,除了脾氣暴躁了點,其他地方竟然還挺懂事。
紀與臣被江絡堪稱“慈祥”的眼神看得起雞皮疙瘩,揉着手臂強調道:“我比你還大三歲呢!”
江絡笑了一下,正要說話,隔壁桌子上忽然傳來了一陣中文。國外很少聽到自己母語,江絡的注意力不由自主被吸引了過去。
隔壁大概也覺得這地方沒人能聽懂中文,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張教授,實在對不起,我們給您找的翻譯說他飛機延誤了,正式開場前大概都過不來,您靠自己的話行不行——”
張教授不耐煩地打斷他:“我要是能自己上,花那冤枉錢請翻譯幹什麽?”
對面中介一下噤聲,不敢再說話。
被稱為“張教授”的是個戴着方框眼鏡、看上去三十出頭的儒雅男人,他揉着太陽穴,眉頭中間深深皺起,極為苦惱的樣子。
江絡不想多管閑事,見狀收回視線,不料紀與臣看了張教授一眼,忽然探出腦袋道:“這位先生,你也是華國來的?”
張教授訝異地扭過頭:“我還以為這回研讨會只有我這一個華國人。”
紀與臣和他寒暄幾句,切入正題:“你是不是碰到什麽麻煩了?”
大洋彼岸遇見老鄉,張教授頓生親近。
他不是愛和人抱怨的性子,但大概因為老鄉濾鏡,他搖了搖頭,抱怨到:“別提了——我請的翻譯耽誤在了路上,現在過不來。偏偏我英文不好,在當地現找翻譯呢,人家肯定不會那些專有名詞。”
江絡心裏咯噔一下,還沒來得及制止,紀與臣就最快道:“要是你不介意的話,其實我可以——”
張教授眼睛一下子晾起來,還沒來得及應聲,江絡冷淡開口道:“你可以什麽可以。”
江絡剛才一直坐在角落,不聲不響的,張教授這才注意到她。目光觸及到江絡的臉,他眼中不由閃過一絲驚豔——這姑娘長得未免也太好了。
紀與臣:“江絡,你幾個意思?”
江絡本就不滿他多管閑事,攪亂她來混個學分的預定,冷冷地嗆聲:“你那口塑料英語,拿出去是想丢誰的人?”
紀與臣臉漲得通紅。
他從小沉迷數學,英語學得一般,标準中式英語,口音濃重,就像江絡說的一樣,非常“塑料”。
江絡暗暗嘆了口氣,事已至此,再打破人家希望未免太不幹人事。她扭頭,對張教授道:“您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做您的翻譯,保準比這個小子好使。”
溫哥華時間上午十點。
研讨會正式開始。
江絡對數學感覺一般般,這次來純屬是為了學分,對這群半百老頭的長篇大論沒什麽興趣。
旁邊紀與臣一臉激動,不停做筆記,她打了個哈欠,讓系統給她放了首慢歌,縮在角落走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都快睡着了,紀與臣戳她:“大翻譯,趕緊起來,要輪到張教授了。”
江絡打了個哈欠,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史密斯教授看到江絡出現在翻譯席,臉上露出一絲驚訝。這個華國女孩不是不會說英文,她上臺去幹什麽?
江絡調整了一下面前的話筒,對張教授做了個“OK”的手勢,張教授點了點頭,心裏有些緊張。他和江絡剛剛認識,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能翻譯,但是事到臨頭,只能硬着頭皮上:“大家好,我是來自華國金陵大學的張宇飛。”
[Hello there,I’m Zhang Yufei ,ing from Jinling Uy,a]
伴随着張教授的演講,少女清冷的聲音幾乎同時,從話筒傳出。
史密斯教授漫不經心的表情凝固在臉上,不由自主坐直。
——這是,同聲傳譯?!
同聲傳譯,顧名思義,就是在演講者發言的時候,翻譯要同時用另一種語言向聽衆傳達演講詞內容,比起一般的翻譯要難上不少。
張教授一開始以為江絡只能做到他說一句,她跟着翻譯一句,現在雖然驚訝,但也飛快地反應過來,連續地說下去。
江絡目光專注,一口英式口語流利又地道,偶爾張教授用華文說一兩句俗語,她都能飛快反應過來,并且用相似意思的英文俗語代替。
參會者們不由地小聲議論。
“我記得那個華國女孩是跟着胡教授來的,胡教授是華國北大的教授,而張教授則來自南方的學校,按理來說不會認識?”
“同聲傳譯很多時候都需要提前拿到演講稿練習,這個華國女孩她難道是現場發揮?”
“況且她還翻譯了不少俗語和專有名詞,如果真的是現場發揮,這也太了不起了!”
像史密斯這種對華國人歧視的還是少數,很多參會人員都發出了贊嘆的聲音。
這讓史密斯覺得更加難堪,雖然別人壓根就沒注意到他,但是他一廂情願地覺得,這些話就像是一個個巴掌似的,打到了他的臉上,生生的疼。
張教授在參會人員中算得上是最年輕的一批,本就是年少有為,加上演講詞風趣幽默,結束之後掌聲熱烈。
他擦了一把頭上的汗,對江絡不住道謝:“如果不是你在,這場子肯定就要砸了——對了,你是胡教授帶來的翻譯嗎?”
“不,我是他的學生。”
張教授一時呆滞,他本來以為江絡肯定是學英語的,既然是胡教授的學生,那麽就是說,她不僅有一口流利到可以同聲傳譯的英語,還有不小的數學天賦?
這個長相漂亮到過分的女孩,是什麽怪物嗎?
張教授的演講結束以後,正好到了休息時間。
旁邊休息室有提供咖啡,江絡過去的時候,一個年輕的美利堅小夥過來,恥高氣楊地看她一眼,說:“喂,華國姑娘,去倒杯咖啡——兩分糖的,別弄錯了。”
江絡有點不可思議,她長得是特別像服務生還是怎麽的?她定定地盯着那個小夥看了幾秒。
系統:【別瞅了,知道你認不清外國人——這是史密斯那個學生。】
哦,那怪不得呢。
要是直接拒絕,這群沒臉沒皮的肯定又得找麻煩。
江絡走到咖啡機前,打量幾秒,回頭不知所措道:“那個,這個咖啡機我不會用……”
這咖啡機是膠囊的,操作比一般确實複雜。
江絡長得漂亮,是那種全世界都能欣賞的漂亮。小夥心裏不由一顫,上前道:“怎麽這麽蠢,我教你,是這樣用的……”
江絡看他按按鈕:“哇,你好棒!那放糖奶的按鈕怎麽放啊,比如一分糖,五分奶——”
“糖在這,奶在這。”
馥郁的咖啡香氣在空氣中彌漫開來,江絡上前拿過咖啡:“謝謝了啊。”
然後端着咖啡走了。
小夥:!?
是他的錯覺嗎,他是不是被那個華國妞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