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桑稚顏自小就沒有受過多大的委屈, 她每年見不了幾面的爸爸暫且不提，爺爺奶奶對孫輩向來寬容，況且她從小聰慧過人, 天賦極佳, 學什麽都非常快, 無論是學業還是什麽都表現優異，自然沒有機會展露嚴厲的一面。
而她的諸多老師, 也都甚為喜歡她, 就是有點錯, 那也是瑕不掩瑜, 說教的時候輕聲細語, 呵護備至。
而現在不一樣了, 桑稚顏那點天賦在這位幽靈老師面前算不得什麽, 經常神出鬼沒，無法全方面的展露自己優勢，留給幽靈老師的印象就是有天賦還不勤奮, 一段日子不見, 水平不進反退。
簡直是十足十的“頑劣”！讓桑稚顏成功體會了一番差等生的待遇。
有了《邪惡之花》做緩沖，似乎怒氣稍緩, 可是又給桑稚顏來了一個新目标。
片刻後，那鋪天蓋地的咆哮又響起來了。
“你就是這樣學習新曲子的？哪個老師教的？”
“樂感呢？你的樂感哪裏去了？”
“只能做到這水平你還彈什麽鋼琴？！”
桑稚顏只慶幸幽靈沒有口水，不然她現在肯定一臉唾沫星子, 頂着這樣狂風暴雨的挑剔，桑稚顏悶聲不吭的彈了數個小時, 回到身體的時候，仿佛身體還在抖。
精神的疲憊一路延伸到了肉體上，讓她躺在床上, 表情空白，不願意再動彈一分，精疲力盡至極，綠是看着她活生生的受了這麽多“罪”的，更是看着她被噴的狗血淋頭，心道她也不容易，如果她現在開口，自己還能給她一點安慰。
誰知道，過了半響她才緩緩開口，“綠，他是不是要消失了？”
桑稚顏剛剛就在想這事，幽靈老師忽然讓她開始學自己譜的曲子，總要有原因的——總不能是看她水平下滑太多，心生感動吧？
對一個幽靈來說，能讓他忽然有異常，想要留下點什麽東西，只能有一個原因——他的時間快到了。
“對。”綠有些訝然，她居然是在想這個嗎？幹脆的給出了肯定答複，沉默了幾秒後，繼續道，“他本來該在自己演奏會上演奏這首曲子，可是在之前就因為意外去世了，曲譜也燒毀了。”
就是這樣的執念讓他恢複了清醒，回到了金色演奏廳，日複一日的在那裏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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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執念沒有消失，本身卻快要消失了，宛如悲劇重演。
桑稚顏深深嘆了口氣，苦惱的蹙了蹙眉。
看她這樣，綠幹脆繼續給她補充情報：“不止是他，巴特萊也一樣。”他也快消失了，迫不及待的想要留下點什麽，“他躲在幕後策劃了數場謀殺，也留下了線索，等着警察找上門來，可是沒等到，就提前意外猝死了。”
等于他做的事情再沒人知曉，在無知無覺的人眼中，他就是個平凡的普通人，這讓他無法忍受。
“提前？”
“他患有絕症。”本來就該早死。也因此大受刺激變的陰暗。
桑稚顏對此展露了另一種态度，冷冰冰的道，“那還真活該。”
這算某種意義上得到懲罰了。
這一會兒她已經想清楚了，嘆氣道，“我們明天再去一趟海底世界吧。”她沉痛道，“我現在根本達不到他的标準，我們去找外挂吧。”
在音樂上，人魚種族才是真正開挂的存在。
桑稚顏現在的樂感就是在那裏聽多了人魚的歌聲聽出來的，之前也只是被音樂老師肯定有天賦，可距離被職業級天花板大佬相中的地步差一大截。
綠：“……你對他很好。”它之前就這麽覺得了，無論是對現在的海倫娜老師還是之前那位中西混血老師，她可都沒有那麽客氣。
“這就是免費的才是最貴的。”桑稚顏語氣越發沉痛，“麻生老師是很認真教我，可是我爸爸給的家教費也不便宜啊。”麻生老師就是之前的音樂老師。
“現在我也付着高昂的學費啊。”斯賓塞爾一年的各種費用加起來十幾萬美金起步，再者海倫娜老師還指望桑稚顏拿獎給她增加分量，學起來更是毫無壓力。
唯有這位一開始想占便宜的幽靈老師，桑稚顏一直沒有付學費，主要是幽靈也付不出什麽，導致面對他的時候，不自覺的氣虛。
現在他心有遺憾，桑稚顏自覺地有義務讓他沒有那麽遺憾。
“我想好了，這首鋼琴曲我一定要好好學，等我學會後，會在比賽的時候彈這首鋼琴曲，然後以老師的名義在這裏公布曲譜。”
“——再在他即将消失的時候，把這件事告訴他。”
就算不是在他那個世界，而是在另一個世界，至少能完成一部分執念了吧。
想到這，桑稚顏仍舊有些悵然，雖然一直都知道那是異世界，裏面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可是她都是以游離其外看故事的心态來看，現在終于有了一種真情實感。
“所以現在要做的還是要好好練習啊。”
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她就不會拖泥帶水，第二天就讓綠帶着她去了海底世界，這次她沒有往下潛，而是往上走，順着綠的指引，在她從海裏從海裏冒出頭的剎那，就聽到美人魚的歌聲。
仿佛下一刻要落下來的月亮高高的懸挂在天上，不遠處靠近海島的礁石上倚靠三三兩兩的美人魚，魚尾不時的躍出水面，在皎潔的月光下熠熠生輝，美麗妖異的面容宛如從月光中誕生的精靈，當然這都比不上她們的歌聲。
高昂清越的宛如什麽都無法阻攔的歌聲，仿佛可以穿越生死，穿越真實和虛幻的界限，穿越無窮的距離，從海平面一路升到最高處，可以帶走所有煩惱，憂愁，只剩下空靈和平靜。
桑稚顏靠在一塊礁石上，腦袋放空，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平靜了。
這才是最頂級的音樂會啊。
桑稚顏連續享受了幾天的頂級音樂會，終于有信心再跑到幽靈老師跟前找虐了，而效果也異常顯著，幽靈老師終日嚴肅緊繃的臉終于露出了一點滿足的意思。
“不錯，還算有天賦。”
聞言，桑稚顏的嘴角忍不住的抽了下。
“我可真的太難了。”桑稚顏對着綠哀嘆，深呼吸一口氣，“等這次的音樂比賽結束，我要好好休息幾天。”
她練琴練的真的要吐了，就這還只能被稱贊一句“還算有天賦”。
幽靈老師沒有察覺到她此刻的心思，而是用頗為和緩的語氣道，“雖然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可現在彈的已經能勉強入耳了。”
“只是不可自滿，正因為已經勉強可以入耳，才更要勤加練習，不能有懈怠之心。”
……
不過付出總是有回報的。
既然桑稚顏在連續開了兩個外挂的情況下，被嚴厲的讓人想撞牆的幽靈老師評價為勉強能聽，那對其他人的殺傷力可想而知。
斯賓塞爾，鋼琴練習室。
纖細靈巧的手完成了堪稱炫技一樣的演奏，停在了黑白鍵之間，擡起頭，看向了已經呆住的海倫娜老師，睫毛濃密卷翹，剛好蓋住了她眼神那一點狡黠。
明知故問，“老師？”
海倫娜老師的反應甚至比她預想的還要更誇張，聽完她的琴音，整個人眉眼都亮了起來，眼睛深處仿佛燃燒着兩團火，整個僵在那，片刻後，激動的語氣讓尾音都開始發飄，用做夢一樣的口氣道，“席琳，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你這次一定能拿到冠軍，簡直、簡直太棒了！”
“我記得這次的評委裏茱莉亞學院的教授，你一定會讓她大吃一驚！”
情緒波動異常大的海倫娜老師眼角滲出了生理性的眼淚，手在空中張合了幾回，還是沒有忍住，激動的抱住了桑稚顏，“如果你年紀再大幾歲，完全可以去參加職業鋼琴賽，你是個天才！我真的好久沒有聽到這麽讓我想落淚的音樂了。”
海倫娜從沒有如此篤定，這次的音樂大賽，桑稚顏一定能獲得冠軍！
除了她誰能還呢？！她陶醉想。
她真的沒有想到，只是一段時間，她又突破了一個大瓶頸！甚至她都開始産生了一些自愧不如的情緒。
她真的就是天才！不是那種天賦讓所有人驚為天人的天才，而是那種每一次進步都讓人瞠目結舌的天才！比起前者，似乎後者更值得期待！
她對這次的全美青少年音樂大賽充滿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在美國音樂比賽并不是多麽罕見的，随便一搜，就能搜到那些琳琅滿目的音樂比賽，可比較權威的就那麽幾個，這是美國音樂協會舉辦面向美國青少年的音樂比賽，目的就是為了挖掘有天賦的苗子，許多現在在職業賽上小有名氣的青年演奏家就是從這個比賽上走過的。
桑稚顏之前參加那些的比賽都比不上這個權威，至少他們都沒那麽能量請來茱莉亞音樂學院資深教授——資深意味着現在許多活躍的音樂家作曲家等都可能會是她的同學或者學生。
對海倫娜這樣學音樂的人來說，這位教授簡直是高不可攀。
可現在，她覺得桑稚顏一定能打動她。
想到自己教導的學生會有這樣的成就，她的腿似乎都開始發軟。
她甚至開始忏悔，她不該在前段時間桑稚顏拒絕參加一些比賽時就開始表示意見，她為什麽減少比賽頻率？肯定是為了突破！如果因為那些不太重要的比賽打擾了這次的突破，才會讓人覺得顧此失彼！！
海倫娜的眼神越發柔和能滴水一般，恐怕看自己的孩子都少有這麽肉麻的眼神。
聲音也柔和的能滴水，“席琳，如果日後遇到了突破瓶頸的機會，也要和老師說，老師一定會幫你的。”
達成目的的桑稚顏心滿意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