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1)
趙瑤端起茶盞掩飾的抿了茶水應:“近日怕是葵水将至,估摸着也要過些時日。”
窗外盛夏日光尤為亮,自窗戶落進殿內,溫如言吃着酸梅也沒想逼她,便扯開旁的話題。
午後溫如言窩在矮榻,一手握着圓面扇側躺小睡。
不多時圓面扇便自溫如言手間滑落,窗外蟬鳴聲略微噪雜,趙瑤放下手中奏折,邁步拾起圓面扇,視線落在那緊閉眼的面容。
一襲長發順勢散落在身後,素色裙擺猶如羽扇一般散開,襯得她身姿窈窕,粉嫩的唇微嘟起,像孩童一般抱着軟枕熟睡。
趙瑤側身坐在一旁,輕搖晃着圓面扇,擡手将她散落在臉頰旁的細發挽在耳後。
不同于尋常典雅文靜女子面容,她生的一雙明亮動人的杏眸,顯得尤為活潑可愛,倒與平日裏她調皮的性情頗為符合。
“陛下,謝敏将軍飛鴿來信。”外殿暗衛低聲出聲。
趙瑤放下圓面扇,擡手拿起薄毯搭在她身前,這把邁步走向外殿。
西北國太子亡,六大部落俯首稱臣已成定局。
數年來的西北部內亂現如今才得以恢複安定,趙瑤自是松了口氣。
慎刑司皆是武林中人,自然不是尋常西北國将士能攔住,可若趁西北國內亂出兵,有損南國名聲。
現如今西北國皇室已亡,六大部落各自為政,又因懼怕南國趁此出兵而俯首稱臣,恩威并施反倒是最好的收服方式。
待讓暗衛将信連夜傳至西北邊境,趙瑤将餘下奏折批閱讓人分發六部,牡丹捧奏折時,視線落向矮榻貪睡的人心裏滿是嫉妒。
陛下待這溫如言實在是太過寵溺了。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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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出聲。”趙瑤怕牡丹吵醒矮榻熟睡的人,忙制止話。
牡丹只好閉嘴,低頭退出主殿,外面已是黃昏之時。
夏香從藏書閣上課回來,手裏捧着書箱,小臉被日光曬得紅撲撲的,鼻頭還冒着細汗,因着夕陽的照耀小身板的影子被拉的很長很長。
不過夏香勉強确實開心的,因為今日蘇女官誇自己聰慧過人。
正巧同牡丹等幾個宮人碰面,夏香行禮側身避開。
牡丹從外間送回奏折回來,正被熱的心煩氣躁,視線落在小宮人夏香身上,心道這小宮人整日裏也不用幹事,明明還只是二等宮人,卻比自己這一等宮人還要輕松。
而這一切就是因為溫如言,陛下甚至因此也有故意冷落自己之舉,平日裏貼身伺候更衣绾發,可現如今都換成旁的宮人。
當初揪出告密的小妮子被趕去西巷,本以為宮裏就沒有人敢挑事,誰曾想溫如言竟然向陛下告狀。
現如今雖然動不得溫如言,可是這小宮人可不得陛下心意,牡丹心生狠毒一計停了下來。
“主殿冰塊用完了,你随我們去冰庫取些來。”
夏香抱着書箱直覺有些不對勁,便搖頭應:“溫姑娘只讓我主殿日常清理,這冰塊歸廚房宮人負責,牡丹姐姐我還有事要向溫姑娘彙報,恐怕沒辦法幫忙。”
牡丹眉頭緊皺,心想這小丫頭嘴皮子挺厲害的啊,竟然還敢拿溫如言來吓唬人。
“看來玉清宮我是使喚不動一個二等宮人了。”牡丹擡手擰住夏香耳朵,力道極重的一擰轉,鋒利的指甲紮進白軟的耳垂。
四周的宮人低頭各自忙碌,身旁幾位宮人則在看熱鬧,牡丹嘲諷笑道:“你只要在玉清宮當差就要給我記住,誰是玉清宮的管事宮人,千萬不要想着向溫如言告狀,否則別說只要你的一小截尾指,到時就連整只右手也沒想要。”
夏香疼得小臉蒼白,牡丹松了手一把推倒,這一處正有幾層階梯,書箱因此摔開,不少紙張沾了灰。
牡丹見夏香沒有任何反抗,這才得意領着宮人離開。
因着突然摔下來,宮衣袖袍沾了不少灰,夏香疼得伸手捂着耳朵爬了起來,好一會才緩過神,伸手正要撿紙時,才看見掌心的血跡。
夏香随意擦了擦手,忙将書箱裏的東西,便進了主殿的小隔間。
這處小隔間雖然不大,不過桌椅床都是備齊的,夏香對着水盆清水照了照耳朵,才發現耳垂上正冒着豆大般血珠。
夜間溫如言用膳時,見有不少的肉,便每樣夾了些喚夏香進來。
“這些你拿着進隔間吃。”
“多謝溫姑娘。”夏香伸手接過滿是菜肴的瓷盤答謝。
為了遮掩耳垂的傷,夏香偷偷用幾縷頭發掩飾耳旁,只見溫姑娘當真沒有看出來,這才松了口氣。
夜間夏香多是沒什麽事,陛下不喜有人在一旁伺候,溫姑娘平日裏也不喜歡使喚宮人。
因此夏香往日夜裏多是在寫蘇女官安排的功課,右手執筆時總是能看見小尾指的疤,雖然用衣袖遮住,可是只有夏香知道,因為少了一截小尾指,平日裏總會有些使不上力。
因此夜間為了抓緊時間寫字,夏香多是用左手寫,不過南國用左手做事不吉,曾經夏香因此而被老嬷嬷訓斥處罰,自此便改用右手。
可右手仍舊用不太習慣,夏香還是習慣用左手,練字時左手寫的也快。
次日午後蘇清在藏書閣清點書本,待門被推開時,便見着小宮人走了進來。
“蘇女官安好。”
“嗯。”蘇清從書架之間拿出幾本書,坐在主桌出聲:“今日怎麽來的這般早?”
因着天氣炎熱,夏香臉頰有些紅緩緩應:“溫姑娘讓夏香幫忙還借來的書,所以就早些來了。”
蘇清接過夏香從書本裏拿出來的書,視線落在夏香滿是細汗的小臉,便從袖中拿出帕巾遞了過來。
夏香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愣地望着不知所措的說:“蘇女官這是做什麽?”
“你下回帶把傘,這般烈日午後曬的都出汗了。”蘇清見平日裏背書應答極為流利的小宮人,這會呆愣的模樣不禁抿唇淺笑,“不如我給你擦擦?”
說着,蘇清便握着帕巾停在她額前輕輕的擦拭,夏香覺得略微冰涼的帕巾很舒服出聲問:“好涼啊。”
蘇清淺笑道:“方才用冰水浸泡,自然是涼快些。”
平日裏小宮人總是腼腆怯懦的很,大多數是蘇清說,而小宮人只點頭話都是極少的。
可沒想到小宮人性情這般可愛,蘇清握帕巾細細擦向側臉,指腹觸及垂落臉側的一縷細發時,卻無意間看見那小耳垂傷口,眉頭微皺的出聲:“你最近發生什麽事了麽?”
小宮人眼眸躲閃的應:“沒,沒有啊。”
蘇清凝視明顯沒說實話的小宮人,猶豫的并未再追問。
皇宮之內宮人欺淩一事實乃常見,若是沒有家世背景,恐怕自己都不見得能好過。
夏香被看有些緊張,便拉開距離說:“該默寫了。”
“嗯。”蘇清握着帕巾看着小宮人回到一側座位,将書箱裏的筆墨紙硯一一拿出來,好似并沒有發生任何事。
那自己也該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才是,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當傍晚之時小宮人攬住書箱行禮轉身要離開時,蘇清起身喊住了她。
夏香不解的回過頭來應:“蘇女官,還有事麽?”
“你的右手拿出來給我看看。”
“右手?”
夏香略微猶豫的伸出手,因着那一截小手指而因窘迫的臉紅。
蘇清擡手輕握住纖細的手出聲:“你被宮人欺負,為何不向溫姑娘說?”
夏香抿緊唇低低的應:“夏香不能說。”
“你害怕她們?”蘇清指腹輕觸及那掌心的新傷疤,心間很是不忍揭穿小宮人的脆弱的心思,“可是你越怕,她們就越得意,這樣她們永遠都不會停下來的。”
“我不能說。”
蘇清見着這般固執的小宮人,無奈的嘆了聲說:“她們不準你告訴溫姑娘的?”
“嗯。”
“你知道溫姑娘為何要讓你跟我讀書識字嗎?”
夏香想起當初溫姑娘的話應:“溫姑娘想讓夏香考上女狀元。”
蘇清看見小宮人一本正經的說出這等不可思議的話,微緊握住過于纖瘦的手走向主桌,從一側拿出藥膏,給掌心的傷抹上藥說:“你可知南國根本就沒有女狀元?”
“不知道。”夏香如實的搖頭應。
“如果受了委屈就該說出來,否則溫姑娘日後知道了,也會替你生氣難過。”蘇清小心的系上紗布,這才探向那耳垂。
夏香想要躲,可是被蘇女官嚴肅的看了眼,又只好乖乖的站在一旁應:“她是陛下的貼身宮人,我不能讓溫姑娘因為自己而跟陛下生分。”
至少待在溫姑娘身旁,夏香多少是知道陛下對自己不太滿意,這些時日陛下對溫姑娘有些冷落,不能再因為自己鬧的不愉快。
蘇清沒想到小宮人只是為溫如言着想,一時倒為自己狹小的心思有些懊惱,看着那腫了起來耳垂,從抽屜裏拿出藥瓶,小心的抹上藥出聲:“陛下待溫姑娘自是極好,怎麽可能因一個宮人生分?”
“會的。”夏香想起每回陛下打量自己的視線,便覺得背後發寒。
“那你打算就這樣忍着?”蘇清看着那因着夏日裏炎熱還有些惡化的傷口,“這些時日小心護着耳朵別沾水,傷口若是惡化,恐怕會爛掉的。”
夏香被吓唬住,忙點頭應:“嗯,多謝蘇女官。”
待小宮人離了藏書閣,蘇清卻擔心她的處境,這般性子怕是打掉牙也會往肚子吞,皇宮可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這般過了一段時日,蘇清見小宮人并未添新傷,便也就按下要告知溫如言的心思。
盛夏裏天氣炎熱,午時用膳後夏香拎着兩個大食盒從水榭裏出來,牡丹手裏扇着扇子,派了兩個宮人跟上前。
夏香将食盒裏交于廚房宮人處理,便轉而出後院,在一處拐角石景時,忽地眼前一暗,整個人被麻袋罩住,後頸一疼便失去意識。
再醒來時全身凍的發冷,夏香失去的掙紮可是完全掙脫不開,只能不停開口呼喚。
可是沒有得到回應,反而傳出一道又一道回聲。
這裏難道是冰庫?
藏書閣的蘇清看着一旁的熏香,平日裏從不遲到的人,今日未時一刻也不見人影。
實在是不尋常。
溫如言用膳過後,窩在水榭裏看書,因着西北國事務安定,朝堂正商讨如何劃分州縣來管理六大部落。
謝敏帶兵回都城,同行的還有六大部落,趙瑤特意設宴款待。
因此這幾日趙瑤格外的繁忙,溫如言熱的只着單薄的裙裳在水榭裏,腳落在蓮花池裏,實在沒什麽形象可言,可蘇清卻突然來訪。
“夏香不見了?”
蘇清點頭應:“往日裏她向來準時的來藏書閣聽課,可今日卻沒有來。”
溫如言将腳從池水裏移出來,眉頭微皺的站起身說:“我知道是誰!”
兩宮人回來彙報時,牡丹正在亭臺裏歇息,一手剝着葡萄皮。
“牡丹姐姐,您交待的事辦妥了。”
“确定沒被看見?”
“您放心,別說臉,咱兩都沒出聲。”
牡丹将一大葡萄賞給兩宮人道:“這是從西北國進來的葡萄,賞你們了。”
兩宮人恭敬的立在一旁應:“牡丹姐姐,您看大約什麽時候把那小宮人給從冰庫裏放出來才好?”
“抓了,還想放?”牡丹冷眼看向兩宮人可是溫姑娘的人啊。”兩宮人忽然傻了眼,這只是折騰人,可沒想過要弄出人命。
牡丹吐着葡萄核低聲道:“你兩怕什麽,到時扔進井裏,只當是小宮人想不開罷了。”
溫如言先喚來早前趙瑤跟着自己的幾個帶劍的宮人,讓她們召集玉清宮宮人。
本想小睡的牡丹被吵醒來,很是不情願的起身,從後院走向庭院出聲:“溫姑娘您這是動了什麽氣,非要這麽大動幹戈?”
“夏香去哪了?”溫如言看向姍姍來遲的牡丹,隐忍着怒火詢問。
牡丹哈欠連天,絲毫不在意溫如言的惱怒,反而很是得意的應:“這玉清宮裏上百來個宮人,我可沒溫姑娘悠閑,再說夏香是個大活人,難道我還能藏起她不成?”
溫如言見此,先是查問看守玉清宮門的侍衛,确認午後沒有宮人離開玉清宮,便吩咐衆宮人在玉清宮搜查。
日落西山時宮人們将玉清宮翻了個遍,也沒見到人影,溫如言看着玉清宮的地形圖,心想一個大活人不應該憑空消失啊。
一旁的蘇清眉頭微皺的出聲:“不如讓人查查宮內的井?”
溫如言微愣住,心想夏香的性子不可能跟人有這般深仇大怨,可還是讓宮人趕緊去查井水。
宮人忙碌一番,井裏并沒有人,溫如言懸着的心才松了口氣。
牡丹沒想到會鬧出這般大動靜,有些許不安,側頭看向遠處的夕陽便起了身說:“這天都暗了,再不準備晚膳,今日耽誤陛下用膳,咱們可擔不起罪名。”
各宮人顯然也有些擔憂,蘇清看着已然有些暗的間,心間越發焦急出聲:“聽聞玉清宮曾經遭受大火,是否有新修建的地方未曾标志地圖?”
一小宮人低低的說:“當初修建主殿時,好像重擴建一處地下冰庫。”
溫如言一聽趕緊問:“誰管冰庫?”
牡丹悠悠的出聲:“我。”
如果非要說夏香會跟人有過節,那只有可能是因為自己。
而牡丹便是最有可能的人,這個人心胸狹隘,還尤其喜歡以權欺壓人。
“來人,帶路去冰庫。”
牡丹見着那一行人離去,兩宮人後怕的停在身旁說:“牡丹姐姐,這可怎麽辦啊!”
“閉嘴!”牡丹沒想到溫如言會為了一個小宮人把事鬧到這般地步。
冰庫外門有兩層鎖,溫如言見宮人停了下來,不解道:“為什麽不開?”
“這鑰匙由牡丹姐姐掌管。”
溫如言眉頭緊皺道:“鑰匙拿出來!”
牡丹搖頭說:“鑰匙交給二宮人打理,可不在我這。”
身旁的二宮人哆嗦的握着鑰匙,緩緩打開大門。
溫如言讓那幾個會武的宮人壓着牡丹和那二宮人下去尋人,蘇清緊其後,一行人越往下越冷。
牡丹不服氣的出聲:“溫姑娘,你讓人壓着我做什麽?”
“若是在這冰庫裏尋到夏香,你們就是罪人。”
“這也太可笑了吧。”牡丹眼眸閃過害怕,而後又抵死狡辯,“我又未管冰庫鑰匙,再者我好歹也是陛下的貼身宮人,你沒有資格處罰我。”
蘇清聽到這句,不由得看向這嚣張跋扈的宮人,當初夏香也提過一句。
待到最底層,溫如言冷的哆嗦,只見到處都是寒冰,其中還堆積不少木箱。
“分開尋找。”
“是。”
“夏香?”蘇清看着這悄無聲息的冰庫,心間不由得低沉幾分,這怕是兇多吉少了。
溫如言側身打量冰庫四周,冷冷的看向那牡丹出聲:“你現在說出來,我還可以饒你。”
牡丹冷着臉低低道:“我沒做過的事,還能說出什麽來?”
一旁的二宮人面如死灰的看着,猶豫的出聲:“溫姑娘我……”
“你什麽你!”牡丹激動的擡手打了那二宮人一掌,“不要胡說八道。”
二宮人一時沒站穩,竟直直栽倒,腦袋撞到冰塊見了血,沒敢再出聲。
溫如言沒想到牡丹在玉清宮竟能有這般嚣張氣勢出聲:“你最好祈禱夏香沒事。”
牡丹手掌因為太用力還有發抖,望着往冰庫深處走的溫如言,而後低頭看向二宮人低低道:“你的妹妹還只有六歲,可要給我想清楚!”
二宮人掌心捂着額頭,沒敢再出聲。
趙瑤回玉清宮主殿,只見到宮人拎着熱水進出主殿。
“這是怎麽回事?”趙瑤不解的問。
蘇清臉色極冷的說:“溫姑娘的貼身宮人夏香遭人陷害剛從冰庫裏救出來。”
趙瑤進內殿衆宮人紛紛跪下行禮,溫如言還在小心的給夏香揉喪失知覺的腿。
太醫來的時候下了藥方嘆:“這要是在待會怕是小命不保。”
蘇清一聽這才松了口氣,溫如言累的夠嗆坐在一側。
“我來守着夏香,溫姑娘不如跟陛下早些用膳歇息吧。”蘇清看着一直冷眼望着的陛下突然理解夏香的感受。
溫如言從隔間出來,趙瑤擡手輕攬住身形不穩的人出聲:“你不要太擔心了,太醫說無事那自然會沒事。”
宮人備上晚膳,溫如言捧着湯碗手上都沒有什麽力氣。
這并不僅僅是累,而是因為牡丹殘忍害人之心而不寒而栗,夏香才十五啊。
“這件事跟牡丹絕對脫不了幹系。”
趙瑤手裏握着木勺微停頓的看向神情嚴肅的人,薄唇微抿緊幾分道:“眼下尚無任何證據,你何故懷疑起牡丹?”
溫如言極為認真的應:“你可以傳二宮人來問話,她絕對是知道詳情的。”
白日裏忙于處理西北政務,已經很讓趙瑤吃力,現如今回玉清宮還要為一個小宮人而費心思,趙瑤神色微沉道:“我覺得沒必要如此麻煩,你若是執意要處置牡丹,那便随你。”
“麻煩?”溫如言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趙瑤,“夏香她被人扔進冰庫,差點就被害死了。”
這可是一場謀殺,趙瑤怎能如此輕描淡寫的回答。
趙瑤指間微緊的握住木勺神情極為嚴肅的看向溫如言應:“你這是在責怪朕嗎?”
只是一個小宮人,她甚至不惜責怪自己。
溫如言沉聲應:“難怪牡丹能如此抵死狡辯,陛下的貼身宮人就可以濫殺無辜,甚至還可以當衆掌掴她人。”
“你到底想說什麽?”趙瑤眉頭輕挑,眼眸燃起怒火,極為隐忍的看着溫如言。
“牡丹是你的奴仆,打狗還得看主人,就算要處置那也是你的事。”
趙瑤真是沒想到溫如言竟然會冷嘲熱諷,随即喚:“來人!”
外殿宮人随即匆忙的入內,趙瑤冷臉出聲:“牡丹濫用職權,特當衆示鐵水之刑,立即壓下去執行。”
本被綁起來扔在房間的牡丹,聽到這般诏令時,如同瘋魔一般的嚎叫:“陛下……”
趙瑤出了主殿,冷眼看着牡丹被打暈帶出玉清宮出聲:“你要為小宮人報仇,那我讓你看看何為酷刑!”
溫如言看着被緊握住的手,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
鐵水之刑,溫如言沒想到會是将鐵燒融成火紅色一般的液體,一遍遍的從人身直接的淋下去,人不會立即死亡,直到被活生生的疼死為止。
牡丹被懸挂在空中時,那侍衛提着小杯鐵水緩緩靠近,溫如言忙出聲:“快停下!”
趙瑤冷眼旁觀的看着應:“這難道不是你想要的嗎?”
溫如言從前只覺得與趙瑤有些思想觀念不同,可現如今才知道兩個人根本就是兩個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所以在趙瑤的眼裏無論是牡丹還是夏香,亦或是自己,只要無關緊要的人那便都可以用殘忍手段随意處置的物件。
“這不是我想的那樣。”溫如言手緊緊抓住趙瑤的手說,“快讓他們停下!”
就算牡丹該死,那也該按照律法行刑,這般分明就是折磨人的酷刑,而且還是趙瑤在用牡丹向自己示威。
趙瑤搖頭應:“晚了。”
溫如言聽着那慘烈的聲音響起,卻不敢去看,牡丹哀嚎的求饒還在耳旁回蕩,可趙瑤卻沒有任何憐憫之心。
“你只是跟我置氣,為什麽要拿她作懲罰?”溫如言緊緊抓住趙瑤的手質問。
“我不會跟你置氣。”趙瑤擡手探向溫如言側臉,“牡丹她害了你疼愛有加的小宮人,我是在幫你出氣。”
這話裏沒有一句生氣的話,卻讓人不禁心生畏懼,溫如言這時才明白趙瑤只想要自己低頭服軟,別的都只是手段,便低聲說:“就當我求你,讓他們停下。”
趙瑤蜷縮着指間,薄唇微抿緊的擡手,那方牡丹的慘叫聲方才停下,只剩下孱弱無力的哭聲。
“好。”
不記得過了多久,夏香醒來時,眼前的東西都變了。
這裏不是玉清宮主殿的小隔間,到處都是書。
蘇清從外間端着藥湯進來時,只見夏香眼眸滿是好奇出聲:“你可算醒了。”
“蘇女官您怎麽來了?”夏香肢體還有些沒回複,只能由着蘇清幫忙幫扶,借着軟枕才半坐起來。
“這裏本就是藏書閣。”蘇清看着瘦了大圈的夏香,指間握着木勺盛着藥湯遞向她嘴旁,“你睡了有一段時間,現下手腳無力很正常,好生休養便會好起來的。”
夏香微紅着臉應:“那麻煩蘇女官了。”
蘇清看着小宮人十分乖巧的吃着藥湯,還有不知該如何同她講玉清宮的事。
待喝完藥,夏香看了看四周猶豫的問:“溫姑娘呢?”
“溫姑娘在玉清宮裏。”蘇清尴尬的擡手按了按被褥,“以後你在藏書閣當差,恐怕是回不了玉清宮。”
夏香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眼眶微紅低頭不語。
“你哭什麽?”蘇清那時見她被欺辱也沒怎麽紅眼,這突然的淚汪汪反倒讓人有些不知所措。
“溫姑娘不要夏香了麽?”
蘇清指腹擦拭小宮人眼角的淚出聲:“夏香這麽乖,溫姑娘哪裏舍得不要,只是怕你在玉清宮又被人欺負,所以讓你好生在藏書閣裏讀書。”
這話并沒有撒謊,溫如言就是這麽交待蘇清的。
不過蘇清多少也是知道那夜裏的事,聽聞牡丹被女帝處罰執鐵水之刑。
鐵水之刑并未執行到最後,聽聞牡丹最後還留着氣,最後被罰到西巷,永不準入後宮。
此酷刑尋常人見了估摸是要被吓得半死,更何況溫如言還是個心性純善的人,恐怕更是難以承受如此噩夢般的場景。
到底是個小姑娘,夏香聽了好話眼眸一下又亮了起來,臉頰微紅的應:“嗯,夏香一定會努力的。”
深秋時節天氣漸涼,溫如言同蘇清一并提升至殿前學士。
蘇清倒沒什麽想法,估摸着快要臨近天寒地凍的冬日,陛下想讓溫如言在殿內,所以才拉着自己随同這個職位。
大抵也算是托了溫如言的福,不用再忍受刺骨寒風,畢竟一把老骨頭了。
早朝溫如言一身厚重官袍同蘇清碰面,兩人同為官職,可官袍卻有幾處不同,樣式布料甚至連身側佩戴的玉石都差距甚遠。
朝堂大臣那都是老狐貍,對于這來歷不明溫姓女學士,有種各樣猜測,最終默認這可能是女帝的新寵之一。
畢竟女帝成婚也有多年,不僅沒有君後,連孩子都沒個影,這明眼人都看的出來。
蘇清本來害怕三年之期那莊玲死也不肯離宮,可不知是怎麽在牡丹受酷刑之後,莊玲便再也不提要自己幫助,反而一離宮便跑的沒影。
三年前進宮的七男兩女,除了宋珍通通走了幹淨。
聽聞宋珍被單獨留下時,宋清一幹人等高興不得了。
早前的四君還剩下三君,可齊君因着齊家的沒落便一直沒了聲,至于宋君聽聞近日大病一場,估摸着要熬不過冬日,至于周君則太過默默無聞,朝野幾乎沒人注意,就連周家都沒抱什麽期望。
蘇清理了理官袍褶皺出聲:“溫姑娘,怎麽出來了?”
“太熱了。”溫如言沒想到這身新官袍這麽厚實保暖,手中捧着官帽擦了擦額前細汗。
“看來溫姑娘體質太好,我倒是還覺得冷的緊。”蘇清怕自己與溫如言走的太緊惹來兄長的計謀,更怕陛下那突如其來的眼刀子。
兩人一前一後入殿內,待滿朝官員湊齊時,早朝便也就開始了。
每逢下半年朝務都會極為繁忙,早朝光是議題每天就有一大推。
待早朝結束政務閣大臣還得留下加班,溫如言同蘇清會适當的處理一些細碎奏折,算是半實習走馬上任。
對于升職的安排,溫如言不太懂,只當她就是個人愛好,畢竟經歷過牡丹一事之後,算是徹底明白趙瑤跟自己不是同一路人。
當誰也不可能改變誰時,那就只能暫時性陷入僵局。
午後趙瑤難得歇息會,便讓人邀宋珍來對弈,蘇清看向那一旁摘抄律法的溫如言,有些不了解這兩人的情況。
宋珍樣貌出衆,是宋家老太君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兒,按理該是萬般寵愛結果卻被宋太師送進宮。
三年宮中生活,整日只提詩作畫,真真是一個毫無權力算計的人,蘇清甚至都沒見她主動接近陛下。
誰曾想臨出宮幾日前突然封了妃位,滿朝官員皆驚,女帝公然立女子為妃,真是天下聞所未聞。
女帝權力在手,又有兵馬将帥,加上還是宋家嫡出的千金,世家大族看在宋家的面子也不敢說什麽。
可是蘇清是知曉陛下對溫如言的寵溺,這突然就變了心,其中定然是有緣由。
偏生溫如言絲毫也不介意,照舊上朝吃茶,閑暇之餘還會去藏書閣逗夏香。
宋珍手握棋子悄然落下棋子含笑道:“陛下,這回要認輸了。”
趙瑤心神分了大半在那摘抄律法的人身上,眉頭微蹙回過神,随即落子應:“此時談輸贏還為之過早。”
“哎,陛下這是自投羅網。”宋珍緊随着落子,正好将趙瑤先前的棋堵死了。
一旁觀棋的蘇清都有些沒眼看,平日裏運籌帷幄的陛下今日居然下錯了棋。
不過這宋家千金也是膽子大,好似一點也不怕惹惱陛下。
“果然是出自書香門第,宋姑娘此等棋藝比宮裏的棋待诏厲害多了。”趙瑤放下棋子,難得一見的認輸。
宋珍吃着茶視線落在那一側摘抄律法的女學士,眼眸笑意複雜的嘆了聲:“陛下謬贊了,臣妾可不及陛下的英勇神智。”
蘇清突然覺得自己的耳朵聽不見了,這宋家千金真的跟旁的千金小姐不太一樣。
旁的千金小姐大多極為知性典雅,宋珍卻是活潑調皮的性子,這與溫如言倒有幾分相似。
難道陛下是在故意氣溫如言?
溫如言本來沒想偷聽,埋頭執筆飛速的抄寫,可聽見宋珍那般誇贊時,真的是被雷到寫錯了字。
英勇神智,不就是下個棋嘛,有必要這麽浮誇嗎?
平日裏趙瑤看起來也不像個被人一誇就被迷的神魂颠倒的人啊。
晚間用膳溫如言坐在一旁吃肉,趙瑤則吃着青菜,兩人之間的菜肴就跟楚河漢界界限十分清晰。
內殿早已供上地暖,溫如言微微打開窗戶透氣,手裏端着茶水看向窗外,待冰涼涼的雪花落在臉頰時,很快的融化成雪水。
溫如言擡頭看着黑漆漆的天,心想時間過的可真快。
半敞開的窗戶被合上,趙瑤不知何時從裏間出來,眉頭微皺的看着一身單薄衣裳的人不要命的吹冷風。
這眼神看着真讓人不舒服,溫如言抿了口茶水應:“你看我做什麽?”
“我難道看不得你嗎?”趙瑤伸手端走溫如言手裏那被涼透的茶水,大冷天喝冷水,真是一點也不注意身體。
溫如言茫然看着被拿走的茶盞出聲:“你拿走我茶水幹嘛?”
趙瑤重新倒了杯茶水放至在溫如言掌心說:“那杯涼了。”
好不容易等一杯溫茶,居然就被倒掉了,溫如言看着這冒着熱霧燙嘴的茶水,無奈的放在一旁。
“你不喝了麽?”
趙瑤望着爬到床榻不理人的溫如言。
溫如言只露出個腦袋應:“我不喝燙嘴的茶。”
趙瑤擡手端起溫如言放下的茶盞低頭淺飲了小口,心想茶水不燙嘴啊。
寝宮內殿燈火通明,溫如言手裏捧着話本,打發着無聊的夜生活。
相比于溫如言的看書,趙瑤就比較簡單直白了。
溫如言挨不住那灼人的目光,只得合上書,偏頭看向趙瑤說:“你看我幹嘛?”
“今日宋珍同我下棋,你覺得如何?”
“還可以吧。”
趙瑤眼眸暗了幾分,靠近了些問:“那她當上妃子,你很樂意?”
溫如言向一側躲避,伸手按實被褥縫隙出聲:“別亂動,被褥裏會進風的。”
沒法靠近的趙瑤,只能看着快要擠到角落的溫如言說:“那你就不想要名分?”
上回牡丹不敬,趙瑤特意處罰一批宮人,可是在玉清宮內溫如言沒有名分,難免會被人輕視。
趙瑤便想借機提出皇後之位,不過目前還只能一步步來。
“不想。”
這過于幹脆的回應,堵住趙瑤所有的想法。
溫如言再遲鈍也不至于不知道趙瑤的心思,把宋珍拉上妃位,只不過試試大臣的反應,待日後便再讓自己上位。
正所謂溫水煮青蛙,就是這麽個道理。
可是上回的事之後,溫如言算是明白趙瑤絕不會改變自己反而還想要改變自己。
這不是耍無賴嘛。
只是趙瑤實在過于強勢直接硬抗那只能劈哩叭啦的碎裂,結果只能兩敗俱傷,所以溫如言幹脆不硬,看趙瑤到底要怎麽搞!
正當溫如言眯着眼打算裝睡時,自己的手忽地握住,進而探向趙瑤那方。
“你……幹嘛?”溫如言睜開眼看着自己的手。
趙瑤探近過來輕啄唇瓣低聲道:“你不是想要我的嗎?”
溫如言心虛的看了看自己手放的位置,一臉平靜的說:“不好意思,我現在沒興趣了。”
只見趙瑤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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