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1)
趙瑤探近了些,擡手輕攬住身側的人,極為親昵倚靠臉頰貼上側臉應:“牡丹她怎比的上你?”
“別想說好聽的哄我。”溫如言仍舊背對着沒有轉過身來。
“那你真不給我按了麽?”趙瑤望着閉眼裝睡的人,有些無奈指腹輕按了按白軟耳垂,低低念道:“這些時日政務繁忙,若是冷落了你,我給你賠不是,可好?”
“我要是按壞了可賠不起。”話雖是這麽說,不過溫如言還是睜開眼。
趙瑤眼眸含笑的看着,指腹将她臉側細發挽至耳後笑道:“不用你賠。”
溫如言挨不住這灼人的目光,只得移開視線問:“你笑什麽?”
話音未落,趙瑤俯身輕啄了下那抿緊的柔唇,稍稍拉開些距離說:“你難不成是在吃醋?”
“我,沒有!”溫如言可不想被趙瑤看笑話。
趙瑤側躺在一處,指間扣住細軟的手把玩應:“你真不在意麽?”
“我有什麽好在意的?”
“好吧。”趙瑤看着背對着不再出聲的人,有些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深秋時節秋風涼的很,溫如言捧着茶水暖手,而趙瑤則在騎馬練習射箭。
謝敏身手了得,幾乎箭無虛發,随行一幹女子也都是些高手。
高座視野開闊,可以将形勢看的清清楚楚,許是固定射擊對她們沒有難處,便換上那背着箭靶的步兵或是騎兵快速躲避。
箭支沒有鋒利箭頭只是沾上顏料,可到底人的頭部還是極為脆弱,就算将士們佩戴着頭盔也難免會有失誤。
因此溫如言看的頗有些心驚,好在慎刑司的人員大多技藝高超,并未傷及将士,只不過比分還是落後趙瑤跟謝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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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人比分十分接近,眼看一柱香快要燃盡,溫如言估摸着趙瑤是要敗了。
謝敏手中持箭對準一名将士,視線瞥向快要燃盡的香,略微遲疑還未發射時,只見那将士忽地中箭整個人像是被撞遠一般倒了下去。
這距離可不是尋常人的力道能比得上,只見遠處女帝神色嚴謹的轉而尋找下一個目标。
那倒地将士口吐鮮血,全然動彈不得,顯然是傷的不輕。
南國只傳女帝身體虛弱,初登基便大病半年,卻不知女帝恐怕天生力道遠勝常人,而常年佩戴金制眼紗具更是被朝臣傳面容有損或是眼部有疾之類。
謝敏握緊缰繩調轉方向,迅速追捕将士,心想女帝還真是個愚弄群臣的高手。
待鑼鼓聲響起時,趙瑤已一分之優奪得勝利。
待下馬時,牡丹忙上前遞着帕巾,趙瑤接過帕巾擦拭臉頰細汗頗為贊賞的說:“你的箭術很不錯。”
“陛下過獎了。”謝敏看着由兩個士兵才接過女帝手中的長弓,“今日之較量才知陛下神勇,乃微臣所不能及。”
趙瑤将帕巾交于牡丹上前走近說:“你是江湖高手定然手下留情了,朕有自知之明。”
謝敏恭敬立于一側應:“陛下過于自謙,微臣今日已是盡全力。”
不卑不亢又能保持清醒的人少見,尤其是女子更加少,趙瑤賞了黃金便讓人退下。
高座之上的溫如言見着趙瑤一箭擊倒将士,心中不由得一驚。
趙瑤的力道本就與常人不同,那将士倒地便沒再起來,最後還是被人擡走,可想而知傷的有多嚴重。
兩人在高座用膳,秋風晃的竹簾微微晃動,牡丹在一旁添茶倒水。
“你看的可盡興。”趙瑤不想讓自己在她面前輸了顏面,自然是比平日裏更加專注不少。
溫如言捧着盛熱湯的小碗應:“我覺得這種比賽還是少舉行的好,很容易誤傷将士。”
沒能得到認可,趙瑤有些失落,伸手示意牡丹退下方才出聲:“你來時還頗有興趣,怎麽突然怏怏不樂的?”
“你真的只是為了跟謝敏比輸贏嗎?”
平日裏也曾看過趙瑤射箭練習,可從未像今日這般下手重,這分明是因為怕在自己面前輸給臣子沒面子罷了。
趙瑤見心思被人看了出去,有些別扭的問:“我贏了謝敏,你不高興麽?”
溫如言見趙瑤完全沒把自己先前說的話當回事,心裏有些悶氣應:“她是臣子,怎麽可能敢贏你?”
“你不信我能贏?”趙瑤聽着這別有含義的話,心間也跟着生了悶氣。
“我沒說你不能贏,只是覺得比賽本就是切磋技藝,過于追求輸贏不覺得有些本末倒置了嗎?”
趙瑤沉聲應:“成王敗寇,才是世間律法。”
這話一說,溫如言明顯感覺趙瑤的情緒不太對勁,便知道她是不高興了,也就沒再出聲。
午膳草草應付,兩人許是賭氣的成分,竟有幾分冷戰的氣息。
初冬時節的夜裏,一場大雪悄然而至,又是一年末時,朝務尤為繁忙,因此兩人也少有時間談話。
牡丹常在陛下身邊伺候,自然能感知幾分不尋常,尤其是見女帝近日來對溫姑娘有些冷落,心間更是偷着樂。
那日競技陛下費盡心思才贏了謝大臣,可溫姑娘一句話猶如冷水澆滅陛下的興致,分明就是不長眼。
玉清宮內的宮人們因着牡丹的修理安分不少。
一小宮人捧着掃帚清掃庭院積雪,溫如言閑來無事整理平日裏堆積的話本,沒成想竟然也有好幾百本,正想尋人來幫忙。
“溫姑娘您有何事吩咐奴婢?”小宮人看着最多不過十二歲,臉頰被凍紅撲撲的,眼眸滿是怯意的立在一旁。
“這主殿的書太多,你幫我搬些去偏殿吧。”
“是。”小宮人十分怯懦的行禮,緩緩走過來,伸展雙手正要搬書時,卻被攬住。
溫如言看見小宮人那滿手的紅凍瘡,有些還裂開露出血肉,便忙制止她出聲:“你這手都快爛了。”
小宮人還以為是被介意,只尋常的應:“這天太冷了。”
“別動,我拿藥給你塗。”溫如言從藥箱裏拿出藥,指腹摸上藥輕輕塗上那紅腫的手,一只手便用了大半藥膏,而另一只手小宮人卻藏在寬大的袖中不肯伸出來。
小宮人一動不動的望着,支支吾吾的臉紅起來應:“等冬天過去,春天就會自己好起來的。”
溫如言哪能由着這小孩子,便伸手握住那右手臂說:“讓我看看?”
許是畏懼,小宮人猶豫半會才伸出手,那另一只手也是大片紅腫,唯獨不同的是少了一截尾指,這讓溫如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大抵是有些時候,已經結成厚厚的疤,只是傷口的形狀有些過于規整讓溫如言有些困惑的出聲:“這是怎麽傷的?”
小宮人似是習以為常的應:“從前洗衣房的老嬷嬷罰的。”
“你做錯了什麽事?”溫如言沾着藥膏的手都不禁顫抖。
“冬天太冷了,一件衣裳沒洗幹淨,所以被處罰的。”
溫如言不可思議的看着面色尤為平靜的小宮人問:“宮人私下處罰都這麽重的嗎?”
小宮人眼眸明亮的眨了眨,微蜷縮着手極為認真的解釋,“宮人分為四等宮人,老嬷嬷是一等宮人可以任意處罰其餘三等宮人,資歷高的宮人都這樣處罰低等宮人,只要沒有死,內司的公公都不會管的。”
從前只見書裏的一句封建社會等級森嚴,絲毫不及親眼所見的萬分之一殘忍。
朝堂君臣階級分的極為清晰,就連後宮宮人們之間也劃分等級。
一層層的欺壓,一層層的報複,最後也只有低層的宮人受盡折磨,正因為此皇宮內的人都想着往上爬,曾經受過傷害的人,反倒變本加厲的傷害他人,反倒形成一個病态的生物鏈條。
整整一瓶藥膏用盡,小宮人的手才算是勉強塗抹完,溫如言纏繞着紗布,讓她伸展手指聽話的放在炭盆上烤火取暖。
“溫姑娘,奴婢還有很多活沒做呢。”小宮人不安的看着溫如言,眼眸仍舊滿是畏懼。
溫如言收拾着藥箱問:“你要不要留在我身邊做事?”
小宮人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緩緩點頭問:“奴婢可以麽?”
“當然可以。”溫如言整理着書本緩和着心情,“你年歲還小,我還可以教你讀書識字。”
“嗯。”小宮人視線望着溫暖的炭盆,心想這裏面可真暖和啊。
午時牡丹招來宮人準備午膳,只見少了一個小宮人,眉頭微皺的出聲:“夏香去哪了?”
宮人們各自看了看,只一個宮人出聲:“今早去庭院清掃積雪,現在都沒見人影,興許是在哪個角落偷懶呢。”
牡丹手裏握着花名冊,臉色已是難看,便讓宮人在玉清宮內抓人。
待玉清宮上下都尋遍也不見人影,牡丹心中怒火更甚出聲:“要是逮着小丫頭直接送去西巷幹最低賤的活。”
“牡丹姐姐,夏香她難道是進了主殿?”
玉清宮沒有牡丹的命令,二等宮人都不敢擅自入內,這四等小宮人怕是有的罪受了。
溫如言将數百本話本整整齊齊放進箱子,見小宮人拘束的站在一旁便出聲:“你要是實在閑不住,便拿着雞毛撣子好好掃掃灰。”
“嗯。”
小宮人踮起腳勤懇的在主殿清掃,溫如言好不容易整理完畢,捧着茶水喝了小口問:“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呢?”
“奴婢喚夏香。”
“下鄉?”溫如言差點被茶水嗆住,忙咽下茶水。
牡丹入內時便見那正在主殿清掃的小宮人,眼眸燃其怒火,伸手卻拽住小宮人衣領斥道:“你算個什麽東西,誰給你膽子竟敢擅自進主殿?”
啪地一聲清晰響起時,溫如言從內殿出來,便見小宮人臉頰一側落下清晰的指印,而整個人被牡丹給拎住摔在一側。
溫如言看着那小宮人疼得倒在地上,擡手握住牡丹再度揚起的手臂說:“我給她的膽子,不夠嗎?”
牡丹掙脫開被握住的手,冷臉看着這挑釁的人出聲:“溫姑娘,陛下親任牡丹為玉清宮的掌事,管理擅離職守的宮人就是牡丹分內職責,還請不要幹涉。”
“你是玉清宮掌事,可誰給你的膽子挑釁我?”溫如言一直都不明白,牡丹為何對自己這般嫉妒之心。
“溫姑娘你挑事在先,牡丹可沒有挑釁。”
“那你為何給我單獨備下等茶水?”
牡丹眼眸微閃的看着,并未出聲而是惡狠狠看向那身後的小宮人,“這小東西口無遮攔,分明就是撒謊告狀,溫姑娘難不成寧願信一個四等宮人?”
溫如言不打算與這狡猾的牡丹争論只出聲:“今日起夏香便是我貼身宮人,玉清宮誰敢小瞧她,那便是小瞧我。”
“你……”牡丹微緊的握住掌心,眼眸狡猾的看着,“溫姑娘你這事跟陛下彙報過嗎?”
“這是我的事,你一個宮人沒有資格來管。”
牡丹一聽臉色突變,這般被人戳着臉輕視,心生恨意的看着,隐忍的應:“好。”
外邊看熱鬧的宮人紛紛掩面偷笑,牡丹甩手打向身側的宮人怒斥:“誰再敢笑,腿怕是不想要了。”
宮人們紛紛沒再出聲,牡丹冷着臉安排宮人準備午膳,一人便去了大殿。
溫如言看着小宮人迅速腫起來的臉頰出聲:“別人打,你打不過也要躲知道嗎?”
小宮人愣愣的點頭,又猶豫的應:“躲了,會被打的更慘的。”
“你不躲,誰都覺得你好欺負,到時她們難道會放過你?”
“不知道。”小宮人低垂腦袋,沒有再出聲,因為宮裏的人都說忍着就會沒事了,可是溫姑娘好像不喜歡聽。
溫如言怕吓到小宮人,只是從藥箱重新尋藥,給小宮人重新抹上藥。
待趙瑤從大殿內出來,外面飄落着雪,牡丹手裏撐傘恭敬的候在一旁。
因着下雪的緣故,步辇不易行駛,便只能步行。
趙瑤手裏捂着暖手爐,想起近日來都沒能同溫如言說笑,心間微沉了幾分出聲詢問:“她,今日在宮裏都做什麽?”
“回陛下,溫姑娘今日大都在主殿內歇息,別的哪兒都沒去。”牡丹遲疑的又出聲,“不過溫姑娘今日看上一機靈的小宮人,說是要留着當貼身宮人。”
“玉清宮內的宮人随她使喚,還要什麽貼身宮人?”趙瑤對于看上這兩字格外敏感,眉頭微皺起來。
牡丹低眉順眼的打量了下應:“大抵是那小宮人長的乖巧聽話吧。”
趙瑤眉頭緊皺的沒有出聲,只是加快行走的步伐。
待回玉清宮,趙瑤入主殿,還未見到人便聽見笑聲,只聽溫如言正在同小宮人說着什麽,面容展露幾分笑意。
“陛下。”小宮人先反應過來,忙跪下行禮。
溫如言将手中的搞笑話本合上,正欲出聲,沒成想牡丹領着宮人備上菜肴,因此便沒開口。
待滿桌布上菜肴,趙瑤極為嚴肅看向一側宮人,而後将視線落向溫如言說:“你招了新宮人打算做什麽?”
正盛着湯的牡丹手微微遲疑,溫如言看見這小動作便猜測定是她告了狀。
“陛下消息可真靈通,我尋個小宮人,只是為使喚起來方便。”溫如言顧忌外人在場,十分給趙瑤面子。
可這聲陛下在趙瑤耳朵裏聽起來,卻很是刺耳,好似溫如言為了要個小宮人,竟然主動放低姿态喚自己陛下。
“你們退下。”趙瑤正聲道。
牡丹低聲應:“是。”
小宮人也跟着如此,悄然的退下。
內殿便只剩下兩人,趙瑤盡量緩和的出聲:“玉清宮的宮人随你使喚,這個小宮人不要也罷。”
“為什麽?”盡管兩人相處多年,可是溫如言還是知道趙瑤骨子裏以人上人自居,這本是她帝王該有的自信,平日裏溫如言也不會盡量跟她找沒趣。
只是見她無視人命時的言行時,溫如言猶如梗在喉,咽不下卻也忽視不了。
趙瑤伸手理了理衣袍道:“寝宮不需要太多宮人伺候,若是你要人,牡丹也可由你使喚。”
這不是解釋,而是指令,絲毫沒有給人餘地。
溫如言抿了口茶水說:“牡丹她是你的心腹,你讓她來分明就是來監視我。”
趙瑤眉頭輕挑看向不肯服軟的人應:“你這是不信我?”
“今早我才遇見這小宮人,可你一回來就知道詳情,難道不是牡丹告密?”
“牡丹身為玉清宮掌事,有職責彙報宮中事務,有何不妥?”
這一幅理所應當的模樣,真是氣的溫如言火冒三丈。
趙瑤見她不應聲,還以為她是知錯,便緩和開口:“那小宮人年歲太小,根本就管不了事,你若真想要宮人使喚,我讓牡丹挑幾個有能力的宮人供你使喚。”
“不用。”溫如言放下茶盞,伸手拿起木筷夾起肉片,悶聲道,“反正我要定小宮人,別的人我都不要。”
“你……”趙瑤氣惱的望着悶頭吃飯的人,自己卻是一口也吃不下。
溫如言見趙瑤冷着張臉,好像別人欠了她錢一樣,只得給她布菜說:“夏香只是一個小宮人,你幹嘛要針對她?”
趙瑤嚴肅的應:“我為什麽針對她?”
“如果你不是針對她,那為什麽不準我留她在身邊?”
牡丹的一句話,趙瑤還只是有些不悅,可見着她這般護着小宮人,便從心底不願意她與旁人親近。
沒聽到趙瑤的話,溫如言拿起一旁留着的茶盞遞過去道:“你看看這就是牡丹為我備的茶水。”
趙瑤不解的接過打開看看,眉頭微皺的聞到一股黴味,顯然是茶葉受了潮。
自那回小宮人告密之後,溫如言便留了幾分心思,沒想不僅出現下等茶水,竟然還用壞茶葉,這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趙瑤出聲喚來牡丹質問:“你這是怎麽管事的?”
牡丹沒想到接過一盞壞茶,頓時吓得忙磕頭:“陛下息怒,這日頭興許是哪個不幹事的宮人保管茶葉不當才出現壞茶,奴婢必定嚴懲宮中偷懶的宮人。”
“你現去內司領二十板,如果再有下次,當按極刑處置。”
趙瑤知牡丹平日裏辦事極為穩妥,此次只當是偶爾出差錯,便就饒她一條小命。
“是。”
待牡丹退出內殿,趙瑤自知這會是沒法尋別的由頭,只能退一步緩和着面容出聲:“這是我疏忽了,那小宮人你要留便留着吧。”
溫如言本來就沒想讓趙瑤難堪,便順勢應下了。
冬日裏大雪一下便就是大暴雪,難得年底朝堂官員休假,趙瑤因此得空歇息幾日。
“你寫的真好。”溫如言看着小宮人寫下來的字誇道。
小宮人微紅着臉低頭緩緩寫着字只應:“溫姑娘教的好。”
溫如言的字可是有些年頭才能拿出手,不像這小宮人做事專心,這兩個月下來寫的也很不錯。
“這些糕點我也吃不下,你長個子該多吃些。”溫如言經過詢問才知小宮人其實都已十四,可以因為營養不良看着十分廋小。
小宮人嘴裏塞着糕點聽話的點頭,手裏握着筆的還未放下。
這小宮人平日裏做事勤快,識字也快,就是膽子小,讓她吃才敢吃些。
溫如言讓小宮人在外殿隔間住下,轉而往內殿裏走去,便見那坐在窗旁捧書的趙瑤,一身朱紅裙裳襯托的她肌膚亮着光,眉眼間卻更英氣逼人。
當初見趙瑤時,好像也不過十三四歲,至少比小宮人高兩個頭都不止。
就算懶人似半躺,那藏于裙裳的長腿也有些沒處放,趙瑤整個人透着光亮,好似一塊通透白玉,明明不出聲,也極易引的目光注視。
窗外半敞開的飛雪飄落,溫如言走近坐在矮榻,看着冷臉不肯開口的人,伸手理了理裙裳的褶皺還未出聲。
趙瑤先出聲道:“你舍得來理我了?”
這個理字,真是孩子氣十足讓溫如言忍不住笑出聲來,探頭挨近過來,輕啄了下趙瑤微涼的薄唇反問:“我哪一日沒理你?”
“我看你滿心思都在那小宮人身上。”趙瑤并未躲避,只冷冷的望着眼眸含着笑意的人。
“我一日都這半個時辰教小宮人識字,你平日裏大半日都在處理朝務,我還沒說你冷落我呢?”
趙瑤手臂順勢攬住身前的人,探近略重的咬了下,惹來一聲輕嘆。
溫如言吃疼的嘆了聲說:“你屬狗狗的嗎?”
沒有得到應話,溫如言伸手揉了揉頸間,坐在一側扯了扯被褥蓋住,倚靠着趙瑤念叨:“今年上元節,我們一塊出去玩麽?”
“不去。”趙瑤翻着書冷冷的應。
“真不去麽?”
這人自從上回準許小宮人當自己貼身宮人之後,便總是冷着臉,溫如言耐心哄過好幾回也不管用。
溫如言嘆了聲,一手握着小錘子敲核桃,将核桃肉挑出來放在小盤中,将滿滿的一盤核桃肉遞向趙瑤說:“吃嗎?”
趙瑤不肯開口,溫如言便出聲道:“既然你不吃,那我可讓小宮人吃了。”
“你敢?”趙瑤伸手拿走那一小盤,眼眸滿是哀怨的看着溫如言。
方才溫如言說自己因為政務而少了與她相處的時辰,趙瑤便想起那小宮人。
一想到溫如言時常會與小宮人單獨相處,趙瑤就很是不安。
溫如言從盤子裏拿着核桃肉遞至趙瑤嘴旁哄着:“放心,這些只給你一個人的。”
趙瑤臉色緩和不少,擡手捏住她白嫩的耳垂說:“我不喜歡那個小宮人。”
“我知道。”溫如言握住趙瑤的微涼的手,調皮的湊近輕吻唇角,眼眸明亮的望着,“所以我都沒讓夏香喚我姐姐,就是怕你多想。”
“你還想讓她當你妹妹?”趙瑤眉頭微皺的看着。
溫如言半倚靠趙瑤應:“你可以認義妹,我為什麽不可以?”
“謝敏只是朝堂權宜之計,可你根本沒必要認妹妹。”
“我為什麽沒必要?”溫如言指腹戳了戳趙瑤臉頰,“你認為我沒必要,我就沒必要,那如果你認為我該死,那我豈不是要去死?”
“你這是在胡攪蠻纏,我怎會讓你去死?”
“怎麽不可能?”溫如言有時能明顯感覺到趙瑤對任何人其實都是一樣的冷漠,朝堂上将群臣玩弄于鼓掌,世家大族該抄家的抄家,該滅族的滅族,絲毫不曾手軟,若不是因着她的喜歡,那以自己的同她數次争執,或許都已死透了。
趙瑤困惑不解的望着應:“你若不背叛,我絕不可能傷害你。”
溫如言低頭報複性咬回去一口,待聽到一聲輕嘆,這才松了口憤憤念道:“我們無論是思維方式,還是習慣愛好都完全不一樣,當初一定是被愛情沖昏頭腦,才答應跟你在一塊的。”
“你說的話我有些聽不懂了。”趙瑤不安的伸展手臂攬住她,“不過答應便是答應了,可不準反悔。”
“反悔?”溫如言凝視那如墨的眼眸裏滿是不安,輕哼了聲指腹捏住鼻頭,“我看你就是強買強賣。”
趙瑤掌心握住鼻頭的手,薄唇貼上掌心輕啄幾下方才出聲:“你我之間,誰買誰賣,又有什麽差別呢?”
“差別大着呢。”
溫如言只覺得掌心有些癢,笨拙的收回手,心間卻還未曾緩過神來。
就算知道趙瑤也許本性極冷,可是偶爾流露的溫柔,卻更讓溫如言覺得心跳加速的厲害。
唉,突然有種栽坑的不祥感覺。
“我好久沒聽你喚我阿瑤了。”趙瑤附在耳旁呢喃。
溫如言伸手捂着耳朵應:“你不是不喜歡麽?”
趙瑤掌心探入被褥,眼眸溫柔的望着臉頰微紅的人,傾身而近俯視道:“我喜歡你在情動呢喃時喚我。”
“哼。”溫如言伸手按住,指間扣住那溫涼的手,“你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昨夜你的反應,我就很喜歡。”趙瑤輕啄柔唇,指間輕扯出細長衣帶。
衣裳半敞,露出一抹白皙,雖說內殿極為暖和,可觸及冰涼空氣時,溫如言還是不禁發顫。
溫如言按住被褥縫隙說:“別鬧了,很冷啊。”
趙瑤唇角帶笑的看着那靈動眼眸亮起水潤低聲呢喃:“很快會熱起來。”
無恥之徒!
那突然探入被褥裏的人,讓溫如言連反駁的話都來不及說出口,只得伸手捂住嘴。
矮榻旁的炭盆時而喀吱的響起,好似配合的遮掩細碎呢喃。
“阿瑤,別……”
窗外由白變暗,待內殿徹底暗下時,一聲似是解脫痛苦的輕哼響起時,一切又重歸安靜。
趙瑤自被褥裏探出來,見她臉頰的發被汗漬浸濕,指腹輕柔的擦拭。
而人卻已經累的完全沒有任何反抗,只嗓音微啞的說:“真的要死了。”
這般乖巧順從的模樣,才讓趙瑤放下幾分心來。
每回與她争執時,趙瑤總能在她眼中看見明顯的反抗,那總是會讓趙瑤有些忌憚,如果金錢名利留不住,那自己拿什麽讓她留下呢?
而且每回争執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很難跟她恢複那般親密無間的歡好,這更讓趙瑤覺得不安。
只怕她是厭惡自己,不再同自己好了。
“乖,你還活的好好呢。”趙瑤輕啄額前柔聲應道。
溫如言真心是佩服趙瑤的體力,這短暫年假幾乎是每天都非要糾纏不休。
這就算是個年輕人,也禁不住折騰,這還沒幾日黑眼圈都熬出來了。
于是不肯吃藥的溫如言,選擇當一只貓保命要緊。
除夕臨近宮裏裝扮的十分喜慶,因為被罰,牡丹休息大半月才拄着拐杖出房門。
宮人們知道牡丹被罰心情不太好,便都躲得遠些。
小奶貓蜷縮着身子呼呼大睡,那小尾巴還被抱在懷裏不肯松開。
趙瑤手臂捧住柔軟的一團,走至窗旁矮榻,指腹輕捏了捏小耳朵。
許是被打擾熟睡,小奶貓不滿的抖了下耳朵,粉嫩的前爪展開來探了探,力道極其小。
牡丹進來備茶時發現好幾日沒見到溫姑娘,還有些意外。
待冬日裏的暖陽照進屋內,癱成一團的小奶貓緩緩睜開眼,只見自己被放在膝上。
趙瑤掌心捧住腦袋出聲:“再不醒,我當你是要冬眠了。”
小奶貓仰面躺着露出毛絨絨的fu部,撒開四只粉嫩的爪子伸着懶腰,軟軟的應:“喵……”
“你最近好像總是很困?”趙瑤掌心輕撫軟乎乎的fu部,對于這小暖爐還是很滿意的。
只不過小奶貓卻極為防備的抱住趙瑤的手,腦袋探近輕啃着趙瑤的手,力道就跟撓癢癢似的。
趙瑤便為沒躲,只是小心的攬住小奶貓放置在矮桌出聲:“這粥飯已經熱三遍了,你再不吃待會又要涼了。”
大概是聽見吃的了,小奶貓沒再抱着手啃,而是埋頭吃着粥。
小宮人進來更換炭火時,便見小奶貓正在吃粥飯,可是溫姑娘卻不在。
趙瑤看了眼四處張望的小宮人,正欲出聲時,卻被軟綿的小爪子拍手。
只見小奶貓吃粥吃成小花貓,趙瑤拿着帕巾細心擦拭嘴旁的粥飯。
待小宮人将粥碗端走,趙瑤指腹捏着肉嘟嘟的臉頰出聲:“你到底想怎樣?”
小奶貓裹在被褥裏,只露出毛茸茸腦袋探在趙瑤掌心,似是聽不懂人話的抱着毛球自顧自的玩。
趙瑤指腹梳理着毛發出聲:“一天一次,你還不樂意麽?”
“喵。”小奶貓兩只前爪抱着毛球表示懷疑的看着趙瑤。
溫如言本來也覺得趙瑤該控制一下,可是鬼知道她說的一天一次,時效不限,更奸詐的是分上下半場。
一句話,真是信了她的邪。
“那兩天一次?”趙瑤指腹按住軟綿的前爪試探的問。
只見那立起來的小耳朵動都不動,小奶貓将爪子從趙瑤指腹下收回,一心只想玩毛球。
趙瑤只得狠下心來說:“三天,真的不能再少了。”
小奶貓僵硬住動作,探着腦袋直直打量這話有幾分可信度。
因為一人一貓身高差距過大,小奶貓吃了吃粥的勁,僅憑後腿顫顫巍巍的站立起來。
“喵嗚!”成交。
趙瑤想要伸手抱住站立的小奶貓,生怕她一個不穩徑直向後栽倒。
沒想到還沒攬住她,小奶貓便從手臂下溜了出來。
趙瑤見她這般介意,不由得抿緊薄唇,神情微愣的看着縮在角落的小奶貓,無奈的說:“你有必要這麽防着我嗎?”
“喵。”這就是糖衣pao彈,溫如言表示過去上當太多次,絕對不能輕易掉進去了。
除夕當日也是難得好天氣,雖然冷不過,多少還有一抹日光。
從來沒包過餃子的溫如言,将初次成果交給趙瑤品嘗。
趙瑤十分給面子嘗了一個,面色僵硬的放下木筷,極快端起茶水一飲而盡。
“怎麽樣?”
“好吃。”
額……
這演技還能再浮誇點嗎?
溫如言尴尬的都看不下去,便自己嘗了一下,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做苦鹹。
真的是又苦又鹹,難吃的要命。
除夕晚宴溫如言怕趙瑤又像去年那般喝了醉糊塗,便陪同一并出席。
官員們攜家眷赴宴,因着這年農收極好,加上慎刑司的抓了好幾批官員,貪污之風倒也沒之前那般明目張膽,國庫暫且還算充足。
這宴會歌舞不停,直至深夜煙花遍布時,方才結束。
溫如言本來還想嘗嘗果酒,可是趙瑤不準,便只好吃些別的。
待兩人回玉清宮時,已是後半夜,趙瑤喝的有些多,任由着溫如言更衣擦洗。
“溫如言……”
“嗯?”溫如言擰着帕巾替她擦拭臉頰應了聲。
趙瑤微醺的看着溫如言,許是飲酒的緣故掌心有些燙人,緊緊的握住額旁的手喚:“你喜歡我嗎?”
“喜歡。”
“真的?”
這個問題,溫如言真的回答不止一次,從更衣到擦洗再到最後躺下,趙瑤還在一遍又一遍的追問。
溫如言按實被褥縫隙一遍遍應:“真的。”
“你騙人。”趙瑤握住溫如言的手,拉近兩人的距離,眼眸直直望着呢喃道,“那你怎麽每回都跟我吵架?”
“吵架是思維遇到重大分歧的一種必要手段,只要合乎邏輯的吵架都沒什麽大不了,再說喜歡跟吵架也沒有必然關系,別瞎想了。”因為力氣相差太大,溫如言根本就推不開這粘人的酒鬼。
趙瑤輕啄了下臉頰應:“你會一直喜歡我的,對吧?”
“嗯。”溫如言放棄掙紮只能說:“不過你的手再用點力,我就要被勒死了,到時可沒人喜歡你了。”
這話一說,趙瑤立馬松了力道,溫如言揉着頸間應:“你真的醉了麽?”
“我沒醉。”趙瑤眼眸亮起光的望着,手臂環住身側極為乖巧的應話。
溫如言覺得應該還是醉了的吧,否則平日裏趙瑤有這麽聽話的嗎?
“那你以後還會跟我吵架麽?”趙瑤貼着耳旁細碎的追問。
“大概還會有的吧。”溫如言偏頭躲着,掌心抵住趙瑤額前,保持安全距離應話。
趙瑤眼眸暗了幾分說:“可我不想跟你吵架。”
溫如言最是見不得平日裏自信滿滿的趙瑤,忽然露出這般脆弱神情,指腹輕揉她的太陽穴安撫:“在我們那,吵架不分手的話,那就是在秀恩愛,沒什麽大不了的。”
“恩愛?”趙瑤有些歡喜的笑了笑,“那我們恩愛嗎?”
“算吧。”
“你騙人。”
哎……
溫如言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