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越過數層禁制,秦衡蕭在樹林中輕輕喘了口氣。只這些禁制就已經花了他們一個時辰,這還要幸虧深夜巡邏的弟子都有些懈怠了,他們才能少用點力氣。
梅慕九也累得不輕,他一路上都是在用自己的靈氣為兩個人掩蓋身形,以保證秦衡蕭能夠有足夠的靈氣解開禁制,遇到解不開的便只靠着法決強行沖進去。
“看來大乘階的禁制的确少見。”梅慕九放心了點,這一路大體都還算走得順風順水,這也多虧了秦衡蕭認路方面也頗有天賦。他拍了拍秦衡蕭的肩“你還好嗎?”
秦衡蕭歇息了片刻,靈氣很快就充沛起來,很快回道:“無事。”雖嘴上這樣說着,心裏卻多是不甘。他研習陣法的确不算久,卻很少遇到瓶頸,然而此次就讓他看到了自己的諸多不足。
“第十峰還有多遠?”
“往北走,只有一裏了。”秦衡蕭閉眼推演了一下地形,肯定道。
話音落下,兩人便直接動身,身形之快,讓人連影子無法抓到。
第十峰是一座小山,與它身邊的五峰相比就如同一個孩童。山上正如人佛所說,無草無木,毫無生機。
梅慕九帶着秦衡蕭一個起落,落到了山腰處一個山洞前,并快速藏到了洞口的一塊巨石後。
只見山洞內,壁上都燃着火光來照明,使裏面一覽無遺。五個化神修士都在裏面,他們正圍着一個巨大無比的血池,裏面鮮血翻湧沸騰,隐隐可以看見那沉浮着的巨獸相柳的骨骼。
池邊散落着各種白骨,還有一個元嬰修士正提過來一頭已經死亡的兇獸,割開它的脖子,往裏面放血。
不久後,張賢楚也從洞內出現了,他圍着池子走着,看起來有些着急:“宗主和幾位長老馬上就要過來了,程珞水那丫頭怎麽還不帶着白龍過來?莫不是打不過?”
一個化神修士手上正不斷往池內輸送靈氣,相柳之骨随着靈氣的催動,竟如同活着一樣吸收着血液。他一邊輸送着,一邊安慰道:“沒事,不是還有極樂宗的人也在嗎。”
“沒有白龍的血,成不了事啊。”張賢楚很是沮喪“都拖了多少天了……不行不行,還是少了,快快快,直接把那個金丹的廢物扔進去。”
梅慕九定睛一看,果然那屍骨已經開始泛黑了,那名放血的元嬰修士聞言趕緊松手,轉身揪過一個人,直接推入了池中。
金丹修士一入池,便慘叫不已,只可惜山中禁制使他的聲音永遠傳不出去。他的身體很快就溶解了,與血液融為一體,連頭發絲都沒剩下,而屍骨則很快又重回了白色。
Advertisement
燈火那麽亮,這個山洞裏卻宛如地獄。
人們被投射在山洞壁牆上的影子如一個個等待食物的惡魔,張牙舞爪,不知滿足。
梅慕九心中發寒,秦衡蕭緊緊攬着他的肩,低聲道:“師尊?”
“嗯?”梅慕九深吸一口氣,反問道“我沒事,你呢?你……知道什麽了嗎?”
秦衡蕭面色也不太好,他靜默一會兒,才搖搖頭:“只覺得熟悉罷了。”
山上的血腥氣越來越濃,不計其數的人和兇獸被扔進了血池,而那白骨已然漸漸泛起了金光。
梅慕九直覺不好,果然就聽張賢楚道:“宗主已經到七峰了,都做好準備。”
幾個虛境大能一來他們定會暴露,沒有遲疑,兩人趕緊離開。此時他們的隐匿效果也只餘下兩盞茶的時間了。
就在要出這圍繞着的五峰時,梅慕九竟直接與張默海打了個照面,他看了看手中快要燃盡的符紙,咬牙拽着秦衡蕭的手腕,一個加速與他擦肩而過。
張默海頓在空中,看向左肩方向,只看見了一片虛空。
“宗主,怎麽了?”他身邊一個虛境長老問道。
“……希望是我想多了,先去看看煉魔池。”他定定看了會兒,才緩緩道。
而梅慕九兩人卻是頗為狼狽,因為這次加速已經用盡了靈氣,甫一沖過去就直接掉下了遠處的樹林裏,躺在地上起不來了。
“躺一會兒,這裏應該沒人。”梅慕九抹了把臉上的葉子,說着竟然笑了起來“有趣……有趣……竟然這麽近,幸好沒發現。”
秦衡蕭也覺得很是驚險,如果不是他們一行人還有急事,說不定就要徹查下去,到時候只要稍稍一追,就能發現他們。
天色半白時,梅慕九方才聽見幾個弟子的談笑聲,他看了秦衡蕭一眼,兩人悄悄起身,隐匿身形,沿着已然熟悉的原路飛了出去。
回到宗門,就見打更人正坐在石碑前,雙手托着一個藍焰形成的球,他的雙眼緊盯着那火球,似乎是在觀測着海上的情形。
“主人,您平安回來了。”
“情況怎麽樣了?”
打更人慢慢站起來,雙手一松,藍焰便消失了,他湊近了道:“我讓老張借口捕撈食材,一直在海上轉悠着,還讓李十八臨時召集了所有宗門的人玩兒了一場酒會。只是……一直有一個人,我始終無法看到他,但他從未離開過。”
“還有極樂宗的人在呢。”梅慕九的腦海中突然閃過這句,頓時明白了“這個人,一旦天完全亮了,便再也不會出現了,除非他想被抓。”
“那他一定會搶在日出前動手。”打更人手杖一甩,又變成了鑼“我去會上一會。”
“小心,別讓別人發現了。”
“桀桀桀桀……明白。”說着,他藍焰裹身,閃身沉入了水中。
而此時的仙闕島上,酒香四溢,幾個酒量大的修士還在一壺壺地牛飲中,更多的修士則都是喝趴下了,睡得不能再死。
“程峰主,酒量卻是不錯,佩服。”梅慕九突然站到了她身邊。
程珞水一抖,僵着臉看他,幹笑道:“哪裏哪裏,他們讓着我罷了。”
她從頭至尾都沒喝幾杯,只是不能離場才尴尬地呆在這裏,并一直伺機跑出去。怎奈李十八興致太好,把每個人都看得死死的,導致她怎麽都出不去。
“我與峰主喝兩杯?”梅慕九主動為她倒了杯酒。
“宗主賞面,受寵若驚。”程珞水勉強提起嘴角,悶頭飲盡了,又趕緊止住梅慕九繼續倒酒的手“我今日喝了不少,已有些頭暈了,先去歇息了……感謝宗主厚待……”
她臉上還真浮起了紅暈,搖搖晃晃站起來,玉手扶額,端得是弱柳扶風,濃桃豔李。
她能忍到現在才說,梅慕九還真有點佩服她的耐性,便也順勢道:“怪我招待不周,才讓峰主身體不适了,便讓我送峰主回去吧。”
“不不不!”程珞水身子一彈,趕緊反駁,轉而又意識到自己太過精神,聲音頓時虛弱起來“不必了……若是讓人看見了,怕給宗主惹上閑話。”
“好吧。”梅慕九一笑,喚道“十八,來送峰主回房休息,直到她休息好了才許走。若有輕忽,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是。”李十八聽到了馬上便像一陣風一般走到了程珞水身邊,雙手虛扶着她“請跟我來。”
程珞水:“……”
她咬緊了一口銀牙,終是強顏歡笑地被送了出去。
李十八出門的同時聽到了梅慕九的傳音:“想辦法把她弄暈了,直接送回去,就說她身體不适不宜久呆。”
于是程珞水就看見一直木着一張老實臉的李十八,突然擡頭對她笑了一下,笑得極其真誠。
程珞水:“……”
這個宗門都是些什麽人……
此時離日出還有一炷香的時間不到,站在白龍身前的打更人,輕輕敲了一下鑼。
“一響……骨軟。”
海水震蕩,一個身帶黑霧的男人慘叫聲還沒出去,就被海水灌滿了喉嚨,身上使不上勁,直直墜入了海底。
打更人穩穩地在海中走着,神識灌入了這人的腦中:“為什麽要殺它?”
“你是誰?”他一邊抵抗着強大神識的侵蝕,掙紮着反問“伏仙宗……什麽時候有了大乘修士?為什麽知道……我要殺它?”
“桀桀桀桀……”打更人又狠狠敲了一下鑼“問你的閻王去吧。”
二響,血盡。
即使聲音沒出去,就在敲上去的那一瞬間,男人的七竅便湧出了鮮血,随即全身都潰爛了,他的血都溶到了大海裏,一滴不剩。
“區區化神,膽敢來犯。”打更人甩袖,血霧終于完全消散,他轉身,看着面前安穩沉睡着的,一個成人這麽大的小龍,臉上驀地慈祥起來“睡吧,好好睡。長大了,就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白龍在巨大的貝殼內蜷成小小的一團,小小的龍角圓潤潤的,尾巴尖在水裏微微搖着,嘴裏還時不時砸吧一下,宛如一個人類的嬰孩,對外界的事全然不知。
就在打更人要走時,他的神識中卻響起了稚嫩的童聲:“幫我長大。”
他腳步止住,回頭看它,它依然是原樣在睡着,但童聲卻接連不斷地說着:“幫我長大……快……快……”
打更人抓緊手杖,終于點了點頭,化成黑煙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