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韓嬷嬷見太子不願讓她進屋, 将托盤放到廊下,又道:“廚房那邊備了膳食,不知殿下是否現在傳膳。”
“傳。”說完, 太子道,“在院子裏擺飯, 那麽小的屋子,如何用膳?”
“是。”韓嬷嬷恭敬退下, 沒多時送來了茶具、水盆等物, 還搬了個爐子在院子裏燒了一壺熱水。
另有兩個年邁的內侍将院子裏的石桌石椅擦了一遍, 又鋪上了桌布。
沒多時韓嬷嬷便呈上的膳食。
太子原本以為是他們折騰不出什麽好東西, 粗粗掃了一眼,卻發現呈上來的都是宮中的正經禦膳, 酒盞菜碗皆是純金制成,筷子勺子則是純銀的,菜式亦是鳳天鵝、暴腌雞、荔枝豬肉這些宮中常見的菜肴。
韓嬷嬷見太子看過來, 難得地主動回了話:“別院中的廚師都是犯了錯的禦廚, 手藝與宮中禦廚沒差的, 殿下想吃什麽盡管吩咐。”
“今晚便如此吧, 明兒早膳多備些爽口的小菜。”徐幼寧的身孕五個多月了, 如今不大害喜, 胃口還不錯,早膳若是備少了, 她指定不高興。
“奴婢會吩咐下去。”韓嬷嬷躬身應下,退了出去。
待院門關上,徐幼寧便開了門,一見院子裏擺着飯菜,趕忙跑過來, 越看越覺得生氣:“這些人,真是看人下菜碟,給我就只有白粥鹹菜,給你就整這麽多大菜。”
太子遞了一雙筷子到徐幼寧手中,得意地笑道:“所以你以後得跟緊了我,否則就只能吃白粥鹹菜。”
徐幼寧接過筷子,重重“哼”了一聲。
剛夾起一塊雞,忽然想起了什麽:“燕渟呢?”
太子還沒說話,邊上那間屋子的門就開了,燕渟從裏頭走出來,“我還沒走。”
“你是不是也沒吃飯,快過來坐下吧。”徐幼寧壓根懶得問太子的意見,徑直就招呼燕渟過來。
燕渟倒是沒說什麽,只坐在了徐幼寧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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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只擺了兩副碗筷,徐幼寧拿了一雙,太子的那一雙他自然不會給燕渟。
徐幼寧把自己手上那一雙筷子遞到燕渟手上:“剛才我吃了你給的燒雞和包子,這會兒肚子還撐着,你吃吧。”
燕渟道:“你沒吃的那些我剛才在屋裏都吃了,也不餓的。”
徐幼寧見他這樣,知道他心裏也是不肯跟太子同桌用膳的,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想了想,她拿起碗,夾了兩塊雞,又夾了一些葉子菜,然後将碗遞到燕渟跟前。
“吃點菜蔬,免得上火。”
她把碗筷都遞到跟前了,燕渟沒有再推辭,很領情地接過了碗筷。
“燕渟,你……”徐幼寧正想說話,太子忽然夾起一塊酥炸肉塞到她嘴裏。
徐幼寧嘴巴裏塞了肉,自然不能再說話。
太子慢條斯理道:“食不言,寝不語。”
她明白,太子就是不喜歡她跟燕渟說話,可她又不是想跟燕渟閑聊,只是想問問今晚的刺客到底怎麽回事。
石桌旁的三個人都默默吃飯。
徐幼寧雖然沒有碗筷,太子不時地會喂她些東西。
不知怎麽地,徐幼寧想起了平常在東宮,小路子喂大黃的情景。
“殿下,東宮裏的人都走了,那大黃怎麽辦?”徐幼寧忽然道。
太子見她吃也不專心吃,拿筷子敲了她的腦袋,“又不是走得一個人都不剩,都什麽時候,還在管狗。”
徐幼寧正想說話,燕渟放下碗筷,幹咳了一聲。
“你吃飽了?”徐幼寧問。
“嗯。”燕渟點頭,“幼寧,若你也吃好了,便回屋呆着吧,今晚不管發生什麽動靜,都別出門,也別開門。”
太陽快落山了,天上只看得見紫紅色的雲。
一想到刺客,她的心不禁突突突地跳起來。
“真的會來啊?”
這話一問出,太子和燕渟的臉色都凝重了起來。
徐幼寧望向太子:“是誰啊?總不會是皇上吧?”
太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想什麽呢?父皇要殺人,哪裏用得着做這些事,只是些龌龊鼠輩罷了,我根本不放在眼裏。”
“你千萬別輕敵,上次你還……”徐幼寧說到這裏,下意識地看了燕渟一眼。
上回太子差點丢了性命,徐幼寧心裏最大的嫌犯就是燕渟。
雖然她很相信燕渟,但是那麽多人想殺太子,燕渟跟太子同桌吃飯,燕渟才是最好下手的。
燕渟收到徐幼寧的目光,面色沒有絲毫的波瀾,點頭道:“既然上回那些人沒有得手,這一次肯定會被上一回做更多的準備,的确不能松懈。”
“嗯,”徐幼寧急忙點頭,“那我要不要做點什麽?”
“你只要躲好就行。”
竟是太子和燕渟異口同聲。
兩人說完,對視一眼,都冷冷轉開了。
徐幼寧看看左邊的人,又看看右邊的人,心裏覺得好笑,面上卻乖乖的說:“知道了。”
……
京城,蓮花巷。
入夜了,往日熱鬧的蓮花巷如陷入了死寂一般,巷子裏裏外外都有蒙着白巾的官兵把守,任何人不得進出。
“承遠哥哥,吃飯了。”徐幼姝提着食盒,敲了敲衛承遠的門。
“放下在門口吧。”衛承遠道。
徐幼姝撇了撇嘴,将食盒放到地上,轉身走了。
不過,她走了幾步,便頓住腳步,回頭看着緊閉的房門。
片刻後,房門終于打開,露出了衛承遠清瘦的身影。
徐幼姝快步跑過去,眸光裏似含着淚:“承遠哥哥,你為何躲着我?”
衛承遠沒想到徐幼姝會一直躲在外頭守着他,頓時蹙眉:“我并未躲你。幼姝,你別哭了。”
“承遠哥哥,如今祖母染了疫症,外頭官兵把我們困在這裏,我......”徐幼姝說着說着,哭得更厲害了。
衛承遠嘆了口氣:“老太太如何了?”幼寧最親祖徐老太太,也不知道幼寧是否得知了老太太的情況,這會兒她定然很擔心吧。
“祖母的院子我們都進不去,不過我爹說,官府派了太醫給祖母醫治,或許能救回來。這些飯菜都是衙差們放在門口的,我爹娘都用過了,你快趁熱吃吧。”
“多謝。”衛承遠聞言,神色頓時黯然下來。
朝廷對待疫症的策略,衛承遠大概知道一些。不管在什麽發生疫症,都是燒了、埋了了事,極少會派太醫醫治。尤其在京城這樣人員密集之地,更需快、狠才能控制住事态。
疫症傳播太快,尋常藥物根本沒有作用。若不快刀斬亂麻,很可能會賠上整座京城。
官府的人沒有直接處理掉徐老太太,而是派人悉心照料,如此反常,一定是因為幼寧在太子殿下跟前求了情。
衛承遠又想起上次在侯府遇到太子和幼寧的情景。
徐幼姝看着衛承遠臉上痛苦的表情,關切道:“承遠哥哥,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馬上去叫太醫過來給你瞧瞧。”
“不必了,我只是心情不大好罷了。”衛承遠苦笑了一下,“幼姝,往後你不必給我送飯過來,我自己去門口取。”
徐幼姝看着衛承遠就要關上門,忽然湧起一股狠勁兒,上前撐着門,不叫衛承遠關上。
衛承遠一愣,意外道:“幼姝,你這是做什麽?”
徐幼姝道:“承遠哥哥,你為何總是拒我于千裏之外?”
“我只是不想麻煩你。”
“要是我不嫌麻煩呢?”徐幼姝不死心地追問。
“幼姝,你不必......”
“不必不必不必,要是送飯的人是徐幼寧,你還會這麽說嗎?”
衛承遠痛苦地閉上眼睛。
徐幼寧這個名字就像是一個深深的刺,這根刺在他心裏呆了太久,生根發芽,沒牽扯一次,都令他心碎。
“幼寧是我的未婚妻子,當然不一樣。”
“她跟你早就退親了,她如今有了男人,還懷着人家的孩子,她再也不可能嫁給你。”
“夠了!幼姝。”衛承遠突然吼了一句。
徐幼姝吓了一跳,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衛承遠。
然而今夜把話都說到這裏了,徐幼姝不肯這般放棄。
她鼓足勇氣,繼續說道:“承遠哥哥,我知道你喜歡徐幼寧,可是她已經跟了別人了。我是徐家的嫡女,我樣樣都比她強,你娶我好不好?”
衛承遠聽着徐幼姝的話,深深盯着她,不怒反笑:“這真是我聽過最好笑的事情,徐幼姝,我告訴你,不是你是嫡女就比幼寧強,在這個世上、在我的心裏,幼寧才是最好的,別說是你,就算是金枝玉葉也不及她分毫。”
“你......”徐幼姝下意識地想反駁,卻根本無從開口。
衛承遠輕蔑地看她一眼:“從前礙于情面,很多話我沒有講明,今日我不妨告訴你,如果這輩子娶不到幼寧,我寧可終身不娶。”
說罷,衛承遠将食盒扔在地上,重重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