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徐幼寧睜開眼睛的時候, 眼前坐着一個挺拔的身影。
“你回來了?”
燕渟居然這麽快就回來了,徐幼寧覺得自己只是淺淺的眯了一會兒呢。
她想坐起來跟燕渟說話,可不知道為什麽, 總覺得頭疼欲裂,身上的骨頭也像碎成一塊一塊似的。今天下午這馬車, 當真是把她三魂七魄都颠簸散了。
她使勁兒拍了拍腦袋,才稍稍覺得清醒一點。
“燕渟, 我渴了。”她有氣無力道。
她的聲音本來是很嬌很柔的, 此刻軟軟說出來, 更添了一種說不出的媚勁兒。
那背影聞言, 頓時震了一下。
“你都是用這種調調跟燕渟說話的?”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氣, 徐幼寧突然就精神了,擡眼一看,這才看清坐在榻邊的人不是燕渟, 而是太子!
是在做夢嗎?
太子應該在京城才對, 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是做夢, 一定是做夢。
徐幼寧愣愣看着他, 伸手去捏他的下巴。
他的下巴上挂着一點胡茬, 刺得她掌心癢癢的。
離開京城的那天早上,她的胸口還被這胡茬紮疼了呢。
“徐幼寧。”太子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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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幼寧手上是使了點勁, 掐得他臉有些疼。
“李深,真的是你?”徐幼寧聽着他的低吼,卻“哇”地一聲哭起來,撲倒他的懷裏。
他來了。
他真的來了。
雖然比她想的要晚一些,可他還是趕在她死之前來了。
太子本來滿心責問, 見她如此依戀姿态,怒火立馬煙消雲散了。
抱着她,溫柔道:“嗯,我來了。”
徐幼寧扒着他的肩膀,正想仰起頭去蹭他,忽然想起了什麽,猛然伸手去推他。
可她身上半點力氣也無,哪裏推得動她。
“怎麽了?”
徐幼寧捂着口鼻道:“燕渟說,我祖母是被人故意染上疫症的,我回家去看過她,我很可能也已經染上疫症了,你快走,離我遠一點。”
太子絲毫沒有松開她的意思,反而将她摟得更緊了。
“你從蓮花巷回來那麽久,每日跟我同榻而眠。若要染上,我早就染上了,不差這一會兒。”
“不,不是的,燕渟是說,就算我沒有染病,我在這裏住着,他們也會想辦法讓我染上疫症的。”徐幼寧急了,他怎麽一點都不害怕染上疫症呢?
“我來了,你自然就不會染上。”
太子的話語很簡單,徐幼寧卻莫名覺得安心。
也不知道為何,先前燕渟來的時候,徐幼寧固然覺得開心,但此刻呆在太子的身邊,她才真正覺得踏實。
“你渴了?”太子問。
徐幼寧“嗯”了一聲。
太子身上帶着水壺,是他用慣了的那一只。
徐幼寧抱着水壺,想都不想,就咕嚕咕嚕地喝起來。
太子見她這樣貪婪,輕輕替她拍背順氣,生怕她一不留神就嗆到了。
等到徐幼寧喝夠了,太子方才問:“燕渟來過?”
“嗯”,徐幼寧點頭。
太子看着墊在榻上的男子衣裳,又想起徐幼寧剛起時軟綿綿嬌滴滴的聲音,心頭的不悅全都寫在了臉上。
“你跟他,什麽時候這麽親近的?”
徐幼寧看他直視着榻上鋪的玄色衣裳,忙捧着他的臉對着自己,不叫他再盯着那衣裳。
“榻上太髒了,我又累得很,所以借了他的衣裳,要不然,我不敢睡在這裏。”
“你還沒回答我,你們是什麽這麽親近的?”太子的聲音依舊帶着愠怒。
“我也不想用他的衣裳,可是你又不來。”
徐幼寧撅着嘴,語氣裏盡是委屈。
她想依賴他,偏偏最先出現的人,不是他。
她這樣說,太子的确沒有了責問的理由,反倒是歉疚更多,不忍心再發火了。
想了想剛才徐幼寧的話,太子問:“燕渟還要回來?”
“嗯,他說這屋裏什麽東西都沒有,沒法住,就出去了。”
太子冷笑:“他倒是熱心。”
徐幼寧知道太子和燕渟互相厭惡,索性也不給燕渟說好話,省得激怒太子。
“殿下,你是偷偷溜進來的嗎?”
“我是堂堂太子,為何要偷偷溜進來?”
“那他們放你進來的?”徐幼寧搞不明白了。
錦衣衛把她關在這裏,不是想看着她一個人染上疫症死在這裏嗎?
“我要進來,誰敢攔我?”
“那你可以帶我走嗎?”徐幼寧問。
“想走?”
那還用問,誰想呆在這種陰森森的鬼地方。
徐幼寧毫不猶豫地點頭。
“暫時走不了。”
太子的回答居然跟燕渟一模一樣。
徐幼寧的心一下就被他提到了嗓子眼,百般無奈之下,只好使出殺手锏:“難道……你要把我和孩子留在這裏?我是吃得了這苦,可是孩子……怎麽辦?”
她特意強調了“孩子”。
她是無足輕重的,可孩子要緊啊,要是孩子保不住了,太子是天煞孤星的流言不就坐實了嗎?
看着她可憐巴巴看着自己的模樣,太子的神情崩不住了,低頭在她臉頰上啄了一口:“我也留下。”
一口親香下去,忍不住又是一口,一口。
“什麽?你要留下?”徐幼寧目瞪口呆。
她只覺得他的吻細細密密地落在自己臉頰上,搞得她半邊臉上全是黏糊的。
太子正色道:“你和孩子都在,我當然要留下。”
“可是……”徐幼寧想起,三日前離開京城的時候,太子還口口聲聲說不能陪她離開,要鎮守京城。
怎麽她剛被送進文山別院,他就來了。
“可是什麽?”太子問。
“京城的事,怎麽辦?”
“臨走前我也有所布置,京城各部各司其職,不妨事的。”
“那皇上知道你在這裏嗎?”
太子點了一下頭。
“那你別留在這裏,快走吧。”徐幼寧又操心了,“我是被皇上派錦衣衛關在這裏的,你留在這裏,皇上肯定會生氣的。”
“無妨,”太子替徐幼寧捋了捋頭發,淡然道,“他已經發過火了。”
那天在城牆上,傅成奚說出擔憂之後,太子就想到了徐幼寧可能進不了行宮。
當時京城人心惶惶,他不能馬上離開,便先派人往行宮給慧貴妃遞消息,希望慧貴妃能提前安排。誰知皇後還是更快一步在皇帝那邊進言,等他在京城布置安排妥當再趕往行宮的時候,徐幼寧已經被錦衣衛帶走了。
一個半時辰前,太子在重華宮門外頂撞皇帝,惹得龍顏大怒,同樣被錦衣衛帶到了文山別院。
當然,太子不會把這一茬說給徐幼寧聽。
“喲,這麽快就被關進來了?”燕渟的聲音出其不意的響起。
太子臉色一沉,冷冷掃向門口。
徐幼寧倒是不驚訝燕渟的出現,只是被燕渟的話震住了。
關起來?
太子是被關起來的?
“到底怎麽回事?殿下,你怎麽會被關起來了?”徐幼寧着急扯着他的袖子。
燕渟旁若無人的走進屋子,在榻邊坐下,笑眯眯地對徐幼寧道:“幼寧,他跟你一樣是被關進來的,救不了你。”
“你怎麽進來的?”太子冷冷道。
燕渟倒是滿面春風:“走進來的,不然呢?”他的目光落在徐幼寧身上,看到她半邊臉都花了,顯然是被人親花的,眉宇中劃過一抹不快,只是很快消失了。
“燕渟,你闖到這裏來,你就不怕我叫錦衣衛的人抓你?”
“我奉勸你不要這麽做,李深,今兒我是為幼寧而來的。”燕渟眯了眯眼睛,“幼寧的處境,你應該很明白,錦衣衛的人不敢動你,對幼寧,他們可沒什麽顧忌。”
一陣沉默。
正是因為幼寧有危險,他才不顧一切來文山書院,有他在,錦衣衛會忌憚。
“你這麽好心?”太子冷冷道。
“他是好人,”徐幼寧剛說完,忽然想起上回在街頭對太子放暗器的人,極有可能是燕渟,又改口道,“他不會害我的。”
太子聽着徐幼寧的辯解,又想起先前那一聲嬌滴滴的“燕渟”,目光一斜,“誰讓你坐在這裏的?”
“哼,”燕渟伸手,敲了敲鋪在榻上的衣裳,漫不經心的說,“我的衣裳放在這裏,我自然能坐這裏。倒是你,坐在我的衣裳上頭,真是不見外。”
燕渟這嘴巴果然狠毒,簡簡單單兩三句,便把太子說得黑了臉。
徐幼寧見他們倆一見面就吵,再說下去怕是兩人要打起來,她心中焦急,趕忙抱着太子的胳膊,擋在他跟燕渟的視線之間:“殿下,你先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會被關進來,是皇上的旨意嗎?”
太子沒有回答徐幼寧的話,站起身單手将徐幼寧抱了起來,将燕渟鋪在榻上的衣裳往地上一甩。
“李深!”徐幼寧見他這模樣,忍不住喊了他一聲。
太子臉色陰沉,徐幼寧卻也惱他不搭理自己的話,從他懷中掙脫出來。
“坐這兒。”
太子解了自己的赤色袍子,鋪在榻上。
“我不坐,你先回答我的話。”
太子依舊不言語。
回答什麽,當着燕渟的面,他什麽話都不想說。
徐幼寧徹底無言了。
“幼寧,我又給你帶了些吃的。”燕渟伺機站起來,拉着徐幼寧到桌子邊坐下。
許是剛才見了徐幼寧狼吞虎咽吃燒雞的樣子,這回燕渟摸出來三個油紙包,一包是金絲燒麥,一包是水晶包子,一包是龍眼花盞,另外還有一個幹幹淨淨的水壺。
“真香。”徐幼寧正氣惱着,看着好吃的東西趕緊接過來。
燕渟道:“看來我沒猜錯,你剛才真是沒吃飽。”
徐幼寧吃掉了一個水晶包子,肚子飽一些,心裏的郁悶頓時散了一些,一回頭,就看着太子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吃食上。
他餓了?
徐幼寧心下有了猜測,可他剛剛惹了自己,才不要拿東西去讨好他。
燕渟不知道是不是看見了,只一勁兒地催着徐幼寧快吃。
正在這時候,太子起身走過來,将徐幼寧手裏的油紙包奪了過去,冷冷道:“禦醫說了,她不能吃太多,孩子養太大,将來不易生産。”
燕渟頗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站起身,朝太子伸手:“有道理,幼寧的确不适宜吃得太多,勞煩把東西還給我,好扔出去喂狗。”
這……
徐幼寧一見這情景就覺得頭疼。
太子面無表情,将油紙包狠狠扔回燕渟手裏。
不等燕渟做什麽,徐幼寧忙道:“別喂狗,我在這裏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留在這裏,我明兒早上再吃。”
燕渟沒好氣道:“誰能讓你明兒早上吃這個,放心吧,有我在,餓不着你。”
“你以為你是他什麽人?燕渟,徐幼寧是我的女人。”
“你的女人?說這話之前,先看看你的女人如今落到了什麽田地。”燕渟的目光毫不躲閃地看着太子,淡淡笑道,“你用不着在這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上回在禦花園,我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視幼寧為親妹,我問心無愧。”
作者有話要說: 呀呀呀,三人要一起闖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