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們的孩子?
徐幼寧有點詫異。
以前他每次說起孩子, 都是說“我的孩子”。
其實不怪他。
徐幼寧自己也覺得,這是他的孩子,跟她……似乎沒有多大關聯。
今晚他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 徐幼寧忍不住朝他望去。
但他的一雙眼睛直盯着帳子頂出神。
徐幼寧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他,下意識地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能感覺到, 孩子在她肚子裏一天一天的長大,但是對這個孩子, 她并沒有太多的想法。
從一開始, 這個孩子就是應慧貴妃的要求生的, 也是為了救自己的家人而生的。
她懷着這個孩子的時候, 想着是為他而生,将來孩子生下來了, 或許她都看不到這個孩子一眼就讓人給抱走了。
現在他說“我們的孩子”,這個孩子,徐幼寧可以有份嗎?
因她一直不吭聲, 太子轉過頭, 用僅剩的一只胳膊抱着她, “母妃到底跟你說過什麽?你把原話告訴我。”
徐幼寧枕在他的胳膊上, 他一扭頭說話, 唇邊的氣息便飄到徐幼寧的額頭上, 暖暖的,癢癢的。
她以前是很怕他靠近的。
但是現在, 離他這麽近,她感覺很舒适,也很幸福。
Advertisement
“貴妃娘娘每回說的都差不多,只是叮囑我要本分些,不要癡心妄想。”
“本分?我倒覺得你壓根沒盡自己的本分。”
徐幼寧瞪向他, 她都這麽謹小慎微了,還不本分?
想起上回在馬車裏的事,徐幼寧漲紅了臉:“我哪裏不本分了,每回……每回都是你非要……”
“非要什麽?”太子眸光灼灼地盯着她。
“非要……”徐幼寧的氣勢弱了很多,“非要那樣。”
“你是說,馬車上那樣?”太子的聲音又低了許多,卻莫名帶着一種吸引力,攪得徐幼寧心惶惶。
“你知道就行。”
“那你喜歡嗎?”
徐幼寧覺得臉越來越燙。
她覺得她不能再回答這個問題,要說喜歡他指定得鬧,要說不喜歡,他定然也不會善罷甘休。
她只能沉默,不讓他繼續這個話題。
太子看徐幼寧扭過頭不看她,輕輕哼了一聲,當真放過了她,重新說起先前的事:“說說看,你的本分是什麽?”
徐幼寧想起當初見到慧貴妃的情景,老實回道:“我的本分,就是辦好貴妃娘娘和殿下交辦的差事。”
“什麽差事?”
“平安生下這個孩子。”
“對,也不全對。”
徐幼寧恨恨看向他,他卻笑了,拿鼻尖在徐幼寧的額頭上輕輕點了幾下,用近乎無聲的聲音說:“做的我女人,伺候我才是本分。”
伺候他?
徐幼寧的臉愈發地燙,她艱難地別過頭,努力不讓自己看他。
太子自然将她的反應收在眼裏。
這個女人,明明都已經懷了他的孩子,在他跟前還像個未經事的小姑娘一般別扭,卻更勾得他心癢。
“幼寧,母妃的事,我會處理,嗯?”太子用僅存的一只手将她摟緊了些,“她能威脅你的,無非就是你的性命,你的家人,我心裏都有數。”
徐幼寧眨了眨眼睛。
他還真的都知道呀。
“我是當朝太子,不管是在東宮還是在朝堂,母妃都不可能越過我做什麽事,”太子見她聽進去了,繼續道;“所以,你沒什麽好擔心的,知道嗎?”
他以為自己擔心的,只是慧貴妃嗎?
徐幼寧又低下頭。
“在想什麽?”太子問。
“殿下。”
“嗯?”
“将來不管你有多少孩子,你都會對他好,對嗎?”她的聲音近乎懇求。
太子愣了愣,她說的“他”,是他們的孩子。
徐幼寧已經知道他會娶沈雲貞做太子妃,将來他登基為帝,還會有許多的貴妃、昭儀、美人,她們都會給他生育子女,到那時候,他會跟當今聖上一樣兒女成群。
如今他如此珍視孩子,珍視懷着孩子的自己,那是因為他還沒有孩子。
等到将來,有了別的孩子,這個庶出的孩子在他眼裏就不算什麽了。
太子終于又側過頭,看着徐幼寧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模樣,蹙眉道:“你胡說什麽?”
“殿下,你能答應我嗎?”
徐幼寧不能為孩子做什麽,她用盡全力,也只能在他跟前懇求一次。
“我當然會對他好,不管我有多少孩子,都會對他好。”
徐幼寧終于放了心。
在她心裏,太子是有信譽的,答應過她的事,他的确都辦到了,沒有騙她。
“徐幼寧。”太子又喊了一聲。
“嗯?”
“不管是你,還是孩子,我都會待你們好,知道嗎?”從前,他的身邊都是聰明人,很多話他不需要講得太明白,只是稍稍點一下,旁邊的人就會懂。
但他現在知道了,徐幼寧不是這樣的。
他得把話說明、說透,她才會相信。
“等過幾日,我會進宮跟母後好好說明此事,往後王福元不會再來給你訓話。”
徐幼寧心裏高興。
雖然王福元對着她總是和和氣氣的,可徐幼寧可怕見到他了。
他一來,傳的都不是什麽好消息。
“過幾日你就要進宮嗎?”徐幼寧忽然聽出有些不對勁,“你這傷勢,怎麽進宮了,太醫說了,傷筋動骨一百天。”
“當然要進宮。朝野上下只知道你受傷,不知道我受傷。”
“那……”
徐幼寧沉默了。
原來一開始說要徐幼寧裝病的同時,他還得裝沒有病。
畢竟,她只是她的侍妾,再受了傷,他在東宮守她幾日已經是極限,怎麽可能因為一個侍妾受傷就不去上朝。
好在他傷的是手,若是好好養幾天,應當下地走路無虞。
可是,他的手傷得那樣重,萬一別人不小心碰到了怎麽辦?
太子看着徐幼寧皺起的小臉,心裏沒來由的舒坦。
“幼寧,以後我一直住這個屋好嗎?”
“不好。”
“也罷,這間屋子太小了。”太子似蹙眉沉思了一會兒,“還是你搬去我那邊。”
“不好。”徐幼寧低聲回道,語氣卻很堅決。
太子聽出了她的堅持,詢問道:“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這個回答當然是口是心非。
太子的寝宮,是那麽好搬的嗎?
如今搬進去,将來還不是要搬出來。
別說他的寝殿了,便是如今這間屋子,等她生完孩子,也是住不得的。
最好的結局,莫過于她給他生下一個女兒,她得了一個正經的侍妾的名分,守着女兒住在東宮某一處偏僻的小院裏度日。
也不知怎麽地,徐幼寧忽然想起了那天燕渟說的話。
他問她,想不想過不一樣的生活,想不想看不一樣的風景,想不想認識不一樣的人。
徐幼寧忽然有些落寞。
這樣一想,東宮的一方小院着實有些慘淡。
可惜燕渟只是随口同她說說,那樣的生活離她實在太遠了。
淡淡的惆悵從心底浮起,徐幼寧仰起頭,發現太子已經閉上眼睛睡着了。
他的确是太虛弱了。
不管怎麽樣,今晚對徐幼寧來說,還是快樂的一個晚上,即便短暫。
接下來的幾日,太子都躺在這屋養傷,徐幼寧要裝病,飯後遛彎也去不成了。傅成奚每日從內閣帶些重要的奏折過來,徐幼寧就幫着他讀奏折。如此也沒有別的可做,王吉怕兩個人無聊,每天都把大黃牽到屋裏陪兩人玩一會兒。
大黃是一條聰明的狗,如今在東宮吃得好睡得好,一身金毛越發透着貴氣。
如此過了五日,傅成奚匆匆趕來,才打斷了兩個人悠閑的日子。
太子養了幾日,身上力氣恢複了些,如今可以倚着榻邊坐起來。
“這麽匆忙,出什麽事了?”
傅成奚道:“不知道是誰放了消息出來,說殿下身受重傷,生命垂危。”
太子冷笑:“還能是誰,除了刺客,誰能那麽肯定受傷的人一定是我呢?”
“殿下,那我們該怎麽做?”
“明日是母後的生辰,她一向節儉,不會大事操辦,我進宮去給她請個安。”太子說着,眸光便得銳利,“放出流言,未嘗不是給了我們一個追查的方向。”
傅成奚颔首:“我正有此意。”
說着,他打量了一向太子的手:“殿下,你的手當真無礙麽?”
“如今還動不得。”
傅成奚不由得擔心:“如此,殿下還是不要冒險為上。”
“無妨,棋已經行到這一步,不往前便會前功盡棄,我會見機行事,在宮裏露個臉就回來。”太子說着,朝旁邊的徐幼寧看了一眼。
徐幼寧正擔憂地望着他。
傅成奚見狀,識趣地退了出去。
“你才養了五天,就要出去?”徐幼寧自然為他擔心。
太子當然知道自己的情況,只是他接連五日沒有進宮,沒有上朝,就算別人不知道他受了傷,為了一個侍妾幾日不理政,已經足夠引起旁人非議了。
“嗯。”太子伸手摸了摸徐幼寧的腦袋,“無妨,我只是進宮到父皇母後身邊請個安。”
“可你這模樣,臉色一點血色都沒有,旁人一看就知道你受了傷,你去反倒漏了痕跡。”
太子沒想到徐幼寧會想到這一點,伸手刮了刮她的臉頰:“你不是有胭脂麽?到時候你為我塗一些。”
他都這麽說了,徐幼寧知道勸是勸不住的,只好不再說話。
太子看着她,忽然想起了點什麽。
“那天從侯府回來,你想去哪兒?”
那天?
徐幼寧沒想到他突然問起這個,是素心告訴他了嗎?
不過,反正這事也沒什麽好隐瞞的。
“那天我想回家看看祖母。”徐幼寧道,“我怕素心不答應,便說是你準了的。”
太子勾唇,“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