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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次穿越(三) (22)

,直到芙兒自己也說得倦了,才告退了去忙別的。

芙兒離開後,林珍惜繼續沏茶,只是精神卻再也無法集中。

雖然她嘴上說不在意,可對于鮮卑美人入宮之事,她卻還是忍不住有些失落,畢竟這件事情,她是從芙兒那裏聽說的,不是慕容沖。

如此失魂落魄的到了傍晚,她表面上仍裝作無事的與慕容沖一道用過晚膳,可整個過程中卻不似平日裏那般見着慕容沖便唧唧喳喳的說個不停,故而慕容沖很快便察覺了她的異樣。

待宮人們退下,他便靠近些,伸手探向她額際:“可是身子不适,怎麽話都懶得說?”

林珍惜原本想将這情緒埋在心裏,如今被他這麽一說,卻盡數勾了出來。

一時間管不住自己,她嗔怨道:“宮裏頭不是來了位美人,還是你的鮮卑老鄉,要說話找她說去。”

慕容沖果然被她的話怔住,林珍惜心道這當真是秘密被發現了的表現,于是怨怼之心更甚。

就在她煩得五內俱焚時,慕容沖卻“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林珍惜不明所以的仰頭看他,只見他星眸之中的笑意竟是真真切切的,并非虛假。

她不明白這有什麽好笑的,怨怼之餘又添憤怒,便要轉身過去不看他,怎料卻被他自身後緊緊擁住。

林珍惜固執的同他掙了片刻,見掙脫不過,索性放棄,以沉默來表示反抗。

慕容沖卻愈發收緊了雙臂,将薄唇貼上她的耳際,以只有他們兩人聽得見的聲音呢喃:“原是吃醋了啊。”

想不到他不知悔改不說,還反過來嘲笑自己,林珍惜已是怨念深重,一雙柔荑将衣擺絞得皺了一片。

這時候,附耳與她低語的那個人卻一改調笑,轉而無比神情道:“你這樣,我很高興。”

這是個什麽道理?她在這裏氣得夠嗆,他卻還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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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珍惜心裏雖腹诽着,可那些負面情緒卻霎時消去一大半。

她不再言語,放縱自己沉溺在他的懷中,感受她最為依戀的氣悉。

溫存了許久過後,慕容沖才道:“你可知那位鮮卑女子是誰送進宮裏來的?”

林珍惜回想着從芙兒那裏聽來的消息,只知那美人是出生于鮮卑貴族,至于是誰家的卻不知,左不過是些企圖讨好慕容沖的佞臣進獻的。

這樣想着,她便不滿的努起嘴,搖了搖頭。

慕容沖便繼續擁着她道:“是皇叔慕容垂。”

只是聽到這個名字,林珍惜已經大驚失色。

她怎會不知如今占據關東七州的慕容垂對于慕容沖來說是何等重要的威脅。

不用說也知道,他這位皇叔自始至終都觊觎着長安這塊肥肉,随時等待時機吞并西燕,而事實上未來他也确實這麽做了。

林珍惜忙自慕容沖懷中退出,認真的看着他,又聽他道:“不僅如此,慕容垂還命人送來書信為韓延和其朋黨伸冤,還說若是不能令韓延這等忠臣昭雪,他就要出兵幹涉。”

林珍惜大駭,心道這是要逼宮的節奏啊,忙問慕容沖:“你答應他沒?”

慕容沖則應道:“沒有,如此一來我更加确定韓延的反叛之心,又怎會縱容,只是想不到他竟有本事讓皇叔為他出兵。”

“這可如何是好?”林珍惜焦急的自然自語。

慕容沖則擡起她的下颌,與她相視道:“此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憂心,只是韓延這件事上我已嚴詞拒絕,倘若連他送來的女子也不肯收,便是徹底與他撕破臉面,眼下還不到時候。”

明白過來他是在同自己解釋,林珍惜一時紅了雙頰,羞赧的垂下頭:“我知道……只是我聽聞她生得貌美,而且出身高貴,所以……唔……”

林珍惜後面的話卻被慕容沖突如其來的一吻封入口中。

他結實的雙臂環住她的腰際,而後稍稍一提,她雙腳便離了地。

懸在半空的感覺讓她很是不安,她便下意識的收起雙腿藤蔓般将他纏住,祈望在這攀附中找到平衡。

慕容沖順勢擁着她踱至床榻前,交纏的深吻持續了許久才稍微撤離。

他凝視她已經布滿迷霧的眼眸,充滿蠱惑意味的低聲喃語:“在我眼中,美貌等同于災禍,過于美貌的女子反而讓我生厭,至于出身,或許你可以通過別的方法來彌補……”

此時的林珍惜已經被方才的那一吻攪得魂思迷糊,可聽到他說有彌補的法子,卻也強撐着向他投去期待的目光。

不曾想他薄唇微彎,牽起一抹淺笑,竟彌漫出和平時截然相反的邪佞之氣,繼而愈發貼近了她耳側敏/感的那一處,呵着氣道:“若是你能為我生出繼承人,其功勞遠可蓋過出生。”

說罷他已将她抛入床榻,接着自己也覆了上來。

今夜的慕容沖顯得格外急不可耐,衣衫都不曾褪盡,一邊與她擁吻,一邊就推起她的裙擺撞了進去。

林珍惜則漸漸陷入迷亂的境地,似痛苦又似歡愉的随着他的節奏陣陣銀泣。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她覺得自己變得像個亡命之徒,只顧抓住這一時的機緣,貪圖與他的相愛與纏綿,至于以後的事情,又怎管它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怎敢與君絕(二)

自那夜與慕容沖将事情說開來後,林珍惜強迫自己再不去聽關于鮮卑美人的事情,以免咨詢煩惱。

可是她雖存心躲着,人家卻主動找上門來。

當芙兒慌慌張張前來通禀說那鮮卑女子已經候在門外的時候,林珍惜第一反應是趕緊檢視自己的衣衫和發飾,并争分奪秒的補了些胭脂,方才與她見面。

依照宮鬥劇裏一貫的狗血情節,這個美人該是面若桃花心如蛇蠍的嬌豔女子,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到她這舊愛面前撒潑耍橫,沒準還要栽贓嫁禍一番。

這樣的情節,林珍惜早在意念之中演練了無數遭,此刻更是禁不住心跳加速,摩拳擦掌的準備同那妖姬鬥智鬥勇。

可是當她真正見到那名傳說中的美人時,原本攢足了勁的拳頭就好像一下子打進了棉花裏,實在讓人讪然。

這位鮮卑女子名喚樓绾绾,生得确實嬌豔,卻并沒有刁蠻跋扈,反而舉止得體、進退有度,當真是大家閨秀的樣子。

見到林珍惜她更是主動行禮,說話間也是輕言細語,遠沒有半點兒算計之相。

這鬧得林珍惜反而有些心虛,倒顯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即便如此,她還是保持着警惕,引那美人說出來意。

美人卻“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向她求道:“绾绾今日前來拜見,只為求女郎勸說主上。”

林珍惜于是謙虛道:“我哪有什麽能勸說主上的。你先起來,再慢慢說。”

樓绾绾便将事情說來:“如今我鮮卑族人客居長安,思鄉之情無不殷切,族人們見我入宮,每日裏都有人送來書信,求我向主上谏言,早日東歸,只是……”

說到這裏,樓绾绾卻停頓下來,嘆息着垂下螓首:“只是自入宮以來,主上便從不曾臨幸我的居所,如今我竟連主上的面都沒見過。”

樓绾绾話中透漏出濃濃的愁怨,這讓林珍惜想起當年幽居在秦宮裏的清河公主。

這些守着深宮度日的女子,哪個不是可憐人,樓绾绾如今身負衆望,本是懷着滿心歡喜入宮,或許也同她一般期盼着與仰慕已久的君王相敬相愛,卻不想落得如此寂寥的下場。

縱使對這位女子充滿了同情,可林珍惜還是不得不拒絕她的請求。

她狠下心來,對樓绾绾道:“主上又何嘗不想念家鄉,只是他要考慮的東西太多,他必須穩固大燕的江山,讓百姓們免受戰亂之苦,正是因為如此,才不得不放下私心,眼詹大局。這些族人們不理解,卻更加讓主上困擾,主上的苦又能向誰訴說,所以……對不起。”

樓绾绾離開後,林珍惜則更加惶恐不安。

依照歷史的記載,正是因為鮮卑族人思念家鄉,對慕容沖長期居于長安的打算不滿才致使韓延有機會“順應”族人,反叛慕容沖。

她原以為解決掉韓延就萬事大吉,卻沒有想到事情牽扯遠比想象中複雜得多。

如今韓延更是借着慕容垂的威勢企圖再次翻出浪來,她絕不能坐視不理,一定要提醒慕容沖早作打算。

偏生這一日林珍惜直等到夜深,等來的卻是慕容沖因政務繁忙暫居主殿的消息。

看來這件事果然十分麻煩,已至糾纏得慕容沖到了脫不開身的地步。

不僅如此,事實上接下來的數日,林珍惜都沒能見上慕容沖一面。

她終于按捺不住,覺得不能再坐等下去,于是打算去主殿向慕容沖坦白她通過史書所知道的一切。

自打被慕容沖将她接出冷宮,她幾乎就不曾邁出寝殿半步。

眼下出了那座庭院,她卻詫異的發現宮中似乎有些異樣。

不僅巡邏的衛兵比過往多了數倍,宮裏的氣氛也十分凝肅。

對此,林珍惜不祥的預感,于是吩咐芙兒下去打聽,自己則一個人去往慕容沖處理政務的正殿。

不出意料的,正殿門口亦是守備森嚴。

林珍惜向守在正殿前的寺人說明來意,請求面聖,得到的卻是主上吩咐不見任何人的答案。

對此,林珍惜不甘的争辯:“勞煩公公代為通傳,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禀告主上。”

寺人卻不為所動:“主上有令,任何人不見。”

“主上不會不見我的!”林珍惜說着就要往裏沖,周圍的衛兵立時圍了過來,将她攔住。

那寺人見狀,伸出蘭花指朝她點了點,捏着嗓子道:“你便再是得寵,那也是後宮裏的事情,這裏是前朝,不是胡鬧的地方。更何況,天子的恩寵總有窮盡的一日,你如今并無封號,自然也不是這宮裏的主子,可要懂得自重。”

林珍惜再是不在乎封號,可寺人的話還是句句戳在她的心上。

她正氣急的與那寺人對峙,卻見着一個曼妙身影款款朝這邊而來,正是樓绾绾。

不料方才對她還一臉兇神惡煞的寺人遠遠看到樓绾绾卻立刻變了臉,忙撇下林珍惜迎了上去,向樓绾绾行禮道:“娘娘可算來了,主上正等娘娘來商議封妃之事。”

樓绾绾卻是謙和的回了一禮,應道:“眼下未行冊封之禮,這聲娘娘,绾绾可擔不起。”

“如何擔不起?”

……

在一旁看着那寒暄的兩人,林珍惜愈發氣不打一處來,沖上前去質問那寺人:“剛才還說主上誰也不見,怎麽她來了就能進去。”

寺人縮了縮脖子,卻強撐着狡辯道:“此一時,彼一時。”

林珍惜憤怒難當,可也知與他理論無用,拼命咽下這口氣,轉而朝向樓绾绾求道:“民女有急事求見主上,事關大燕存亡,請绾绾姑娘成全。”

那樓绾绾面露難色,踟蹰了片刻,終于還是對寺人道:“公公不如幫忙通禀一聲,林女郎确有急事,況且……”

說着她頓了頓,聲音則低下去:“況且主上看重她,想必會見的。”

不想那寺人卻道:“娘娘您就別為難奴才了,不願見她這是主上的意思啊!奴才若是進去通禀,惹得主上震怒,是要受牽連的!”

“你胡說!”林珍惜憤憤然又加入到争執當中。

正鬧得相持不下時,卻聽得一個強硬的聲音,冷冰冰傳來:“正殿門前,豈容你們這些後宮女子撒野!”

三人一齊朝來人看去,林珍惜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

只見那身着朝服,端得好不威風的男子竟是韓延。

什麽情況?他不是已經被革職了嗎?

林珍惜有滿腦袋的問題在打轉,卻見寺人一臉谄笑的迎過去,向那韓延道:“将軍息怒,是這婦人在此胡鬧,奴才這就讓人把她逐走。”

撞上韓延向自己投來的目光,林珍惜只覺渾身都起了一陣激靈,連忙低頭避開。

好在韓延也只看了片刻,便緩步踱至樓绾绾的面前,嚴厲的讓人渾身難受的目光落在樓绾绾的身上。

韓延對樓绾绾道:“眼看就要冊封了,你怎麽也跟着胡鬧。”

只被他數落了一句,樓绾绾卻已懼得渾身發抖,連忙跪倒在地,趴伏在韓延腳邊道:“绾绾知錯,請舅舅責罰。”

看到這一幕,林珍惜只覺腦中一陣眩暈,身子晃了兩遭好不容易才穩住。

她沒有想到這樓绾绾竟然是韓延的外甥女,也終于意識到在這般情形下,她即便想見慕容沖也是不可能,唯有先靜待時機。

在樓绾绾的求情下,林珍惜并沒有受到懲罰,或者說韓延根本不削同她計較。

她回去後,芙兒也帶來了打探到的消息,說那些衛兵是主上布置的,因為得到消息,長安城中有一股反叛勢力,不日可能會有動作,只是他們抓回來的都是個小人物,那股勢力的頭目尚且不知。

林珍惜多想去告訴慕容沖這些反叛之人的頭目就是韓延,或者說一切根本就是慕容垂操縱的。

其實她能夠料想到的東西,慕容沖又怎會想不到,只是他如今到底遇上了什麽事,使得他不得已讓韓延官複原職,還把自己關在正殿裏,誰都不見?

林珍惜越想越擔心,也不顧芙兒繪聲繪色的繼續講述,頓時拍案而起,準備豁出去硬闖正殿。

就在她被這不理智的想法沖昏了頭腦時,慕容沖身邊伺候的總管寺人卻攜着慕容沖的聖旨來到了她的面前。

那寺人展開聖旨,清了清嗓子将上面的內容念了一遍。

林珍惜随即癱坐在地,她萬萬沒有想到慕容沖竟會親自拟寫聖旨,将她逐出宮去,而理由竟是她恃寵而驕,失儀于宮中,沖撞了新封的寧妃和左将軍韓延。

得到這樣的消息,林珍惜如何能甘心。

她一路上拼命掙紮,卻還是被禁衛拖到了宮門口。

直到宮門關上,而她亦被隔離在那座高牆之外,慕容沖也沒有和她肩上最後一面。

淚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洶湧而出,無論如何她都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結局,于是縱使一次又一次被禁衛拉開推倒在地,她還是歇斯底裏的捶打着宮門遍遍哭喊。

到最後禁衛們都懶得再理她,索性任由她去,只待得她用盡力氣後自己停下。

午後的日頭毒辣,林珍惜又哭又喊早已頭暈目眩,卻還是不願放棄,仍然頑強的拍打宮門,只是那力氣卻是一下軟過一下。

就在她幾乎暈厥過去的時候,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個人,竟一聲不吭的攥住她的手腕,轉而将她拉開行至街角處,也不顧她的掙紮,一把将她塞進了停在路邊的馬車裏。

作者有話要說:

☆、怎敢與君絕(三)

待林珍惜看清将她擄去的那人,随即說話都結巴起來:“怎麽是你?你怎麽……”

在林珍惜驚詫的目光下,莫聰則十分淡定從容的坐上車夫的位置,從始至終低垂眉眼,對她道:“屬下将護送女郎至關中。”

說罷他就要揚鞭起行,卻被林珍惜一把按住了臂膀。

林珍惜不由分說的自馬車裏鑽出來,順勢攥住莫聰的袖管,求道:“求求你,送我回宮中,我要見主上!”

她十分确定憑借莫聰的實力,要将她重新弄回到慕容沖身邊并非難事,故而眼下在她目中,莫聰簡直就是那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令林珍惜意想不到的是,素來順從的莫聰居然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她。

林珍惜不甘心,仍然追問他原因,莫聰被鬧得煩了,才終于開了金口:“女郎莫非還不明白,主上已有新歡,将女郎逐出宮去,便是要抛棄女郎。”

盡管這話猶如鈍器锉進心裏,林珍惜卻不假思索的反駁:“主上若當真厭棄了我,只是逐出宮便可了,何必又叫你來護送我去關中?”

莫聰這會兒卻是被她問得啞口無言,索性又恢複到木頭樁子似的狀态,閉緊了嘴再不說話。

林珍惜不肯就此罷休,繼續咄咄逼人道:“主上要哄我,至少也要扮得真些,還有你,說謊話還是那麽破綻百出,我就是想相信你也不成。”

見莫聰任她說什麽也不做聲,林珍惜又急了,拉着他的袖管央求了半天。

莫聰卻幽幽道了一句:“其實主上是讓我暗中保護女郎,想法子引女郎至關中,只是想不到……”

想不到林珍惜遠比他們想象的都要頑強和不顧臉面。

後面的話莫聰沒敢說完,在林珍惜進一步的逼問下終于将事情托出。

原來慕容垂要幹涉大燕內政的說法并非口頭上的威脅,不日前,探子就送來消息,慕容垂已經開始集結軍隊,随時準備攻打長安。

慕容沖之所以選擇留在長安,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這裏鞭長莫及,慕容垂要吞掉這塊蛋糕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故而他欲借此時機先穩固政權,再作打算,不想慕容垂竟然先坐不住了。

于此同時,韓延等人也在長安不斷煽動鮮卑族人,通過詭辯之詞集結他們來反對慕容沖,這使得慕容沖陷入內憂外患之中。

族人的反叛才是最讓慕容沖憂慮的,這幾日更有韓延領導的大批叛賊混在不明真相的鮮卑族人中,将長安城圍住,實有逼宮之勢。

講完這些,莫聰又對林珍惜道:“主上怕長安城不保,故想出此法,讓韓延朋黨以為女郎已經失寵,放下警惕,再命屬下送女郎去關中暫避風頭,關中還有一些主上的舊友,到了那裏自會收留女郎。”

“那主上呢?”林珍惜又問。

莫聰眸色晦暗幾分,垂了眼眸答道:“主上自然要在朝中應對,待到長安城中局勢穩定,自會派人去接女郎。”

“你說得倒輕巧,長安的局勢是說穩定就能穩定的?這種時候我怎麽能夠扔下主上自己逃命?”林珍惜情緒愈發激動,好不容易按捺住強迫自己緩和下來,換了哀求的語調對莫聰道:“你我曾一同歷經兇險,可算得上半個知己,我的苦心想必你也懂得,如今我只送我回去,一切罪責都由我自己承擔,你答應我可好?”

不出所料,莫聰面露踟蹰之色,林珍惜只當自己的這番告白令他動容,于是搖了搖他的袖管,企圖再推波助瀾一把,不想他卻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得罪了。”

林珍惜還沒有反應過來,莫聰竟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段繩索電光火石之間綁了她的手腳,見她喋喋不休,還扯出她袖子裏掉出來的半截子絹帕捂住了她的嘴。

林珍惜便這樣,猶如被綁架一般跟着莫聰上了路。

直到出了長安城,又行過兩座城,莫聰見着林珍惜終于安靜下來,想她是已經接受了現實,才将那繩索解開。

可是當他這麽做了之後,又總覺得哪裏不對。

似乎太安靜了,不僅如此,林珍惜的臉色也不大好,雙唇慘白而雙頰卻潮紅,竟像是熱症發作之象。

莫聰小心翼翼的隔着絹帕去探她的額首,果然燙手的緊,不禁皺起了一雙劍眉。

林珍惜目睹了他一系列的表情變化,還以為他是怕自己生事,便倚着車壁,有氣無力的說:“我現在累得很,不會逃跑的,你放心好了。”

莫聰則道:“你額頭很燙,我去找大夫。”

說完他便轉身要下車,落在身後的衣擺卻被林珍惜拉住,回頭見她雙目水霧朦胧道:“你別走,準是因為被綁久了,路上又颠簸,着了風寒而已,停下來歇會兒就好了。”

若是細思來,她這話實則說得毫無邏輯,可也不知是莫聰一時擔憂,還是他原就沒什麽邏輯,竟也相信了她的話,果然退回來。

林珍惜又拍了拍對面的坐塌道:“你進來坐,陪我聊會兒天。”

莫聰便進到車內,坐下後兩人卻相顧無語,氣氛有些尴尬。

林珍惜只覺腦袋昏沉,身子發軟不想動,也懶得去動腦子打破沉寂。

于是這一次竟是不善言辭的莫聰主動尋找話題。

他用頗有些生硬的語調道:“女郎莫怨主上,如今主上腹背受敵,昔日裏擁戴主上的族人竟也倒戈,他們甚至把主上在秦宮的舊賬都翻出來,說主上乃……乃男寵出生,難當正統,主上支開女郎,也是不想讓女郎看到主上如今……”

“我都知道。”林珍惜垂眸低語,心上卻隐隐作痛。

難得莫聰如此清晰的表達出自己的想法,林珍惜又原就猜到幾分,自然那些說出來的和沒說出來的,都已領悟。

這世間的事大抵如此,人們捧你時你的遭遇便是正義的犧牲,一切榮耀加之于身,受萬衆敬仰,萬民愛戴,不捧你時你就被打入地獄,肮髒如泥,連牲畜都不如。

縱使知曉慕容沖不想自己看到他而今的狀況,可越是這樣的時候,她就越是想要陪在他的身邊,哪怕什麽都做不了,只要能守着他渡過這個難關,她也覺得心安。

莫聰不再說話,氣氛又變得沉寂起來。

林珍惜覺得腦袋更加昏沉,于是撩起車窗想要透透氣。

這時候,窗外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引起了她的注意,只見他們各個披麻戴孝,顯然是在辦白事。

林珍惜便嘆了一聲:“也不知是怎樣德高望重的一個人,這樣大的陣仗,看這些人也不像是一家子裏出來的。”

她原是自言自語,不想莫聰卻道:“是王嘉,聽聞他的死訊,他散落在各地的弟子都紛紛為他吊唁。”

“你說什麽?”林珍惜耳邊一陣嗡鳴,驀地坐直身子,向莫聰追問道:“你說哪個王嘉?”

莫聰微擡眼皮看了看她,當年她在秦宮裏拜王嘉為師的事情他也知道幾分,于是不等她問便将前因後果都倒了出來:“自然是當年長安城裏最有名的術士,前秦朝官至奉常,後随苻堅出逃,被姚苌擒獲,因為替姚苌占蔔時沒能說出他想要的答案,于是獲罪被殺。”

林珍惜的心一沉,頓覺悲痛萬分。

王嘉終究還是沒有聽她的勸告,而他那耿直的性子直到最後還是将他的性命也葬送了。

她怔愣了片刻,轉而向莫聰求道:“我與他師徒一場,也讓我去送送他吧。”

或許是她發自內心的眼神格外誠摯,又或許是這裏已經離長安很遠,莫聰遲疑片刻後竟答應了她的要求。

林珍惜在莫聰的攙扶下下了馬車,與送行的人們說明來意後便加入到他們當中。

浩浩蕩蕩的隊伍最終來到了城郊的一處山丘之上,由弟子中最長的那位主持,衆人朝向新平的方向跪拜祭奠,王嘉正是在新平仙逝的。

儀式雖然簡短,可也十分的肅穆,加之今日天空亦很陰沉,好似天地間都盈滿哀思。

林珍惜忍不住落下淚來,細想起與這位師父的緣分,似乎她從未曾讓他省心,可王嘉還是在諸多關鍵時刻救她于危難。

想到那個面容始終宛如少年,執迷于玄幻小說創作,平日裏性情和善卻在占蔔之事上格外認真執拗的王嘉,就這麽沒了,甚至還沒來得及告別就沒了,她心裏當真五味陳雜。

被奉為奇人異士的王嘉都這樣沒了,更何況慕容沖……

借由王嘉之事,她又聯想到自己和慕容沖的近況,唯恐有朝一日兩人也這般不得告別便此生相隔,于是更加哭得肝腸寸斷。

或許真是因為哭得過于厲害了,待到衆人散去,只剩下林珍惜和莫聰二人坐在山丘上時,林珍惜覺得那山風拂過身子,似乎格外的陰寒,偏生骨頭裏又像有火在燒,于是整個人不由自主的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莫聰見狀,脫下外衫來替她披上,又試了一遭她的額頭,竟更燙了些。

林珍惜還不覺,牽了牽嘴角道:“謝謝。”

莫聰便催促她:“我們快下山吧,先去找大夫。”

林珍惜卻拒絕道:“讓我再坐會兒。”

說着她将視線拉向遠方:“或許這裏可以看到長安。”

聽到她這樣說,莫聰也不言語了,靜靜立在她身後。

林珍惜坐了片刻才掙紮着起身,莫聰見她踉跄,連忙過來扶,而林珍惜卻擡眼看着他,愈發虛弱的冒出一句:“對不起。”

莫聰一怔,不明白她此話何意。

林珍惜則自顧自的說道:“那時候在平陽城郊的山上,我出手重了些……”

她說着,目光正投向莫聰的下半身,看得莫聰滿臉通紅,受到驚吓般将林珍惜推開,只見她晃了晃,勉強維持住身子的重心,蒼白的一張臉上無辜又透着一絲狡黠。

其實林珍惜真的只是想找個話題分散一下注意力,緩解一下熱症,她現在頭昏腦脹、四肢酸軟,實在是燒得太難受了。

作者有話要說:

☆、怎敢與君絕(四)

雖說莫聰受了驚吓,但畢竟是經過特殊途徑選拔和鍛煉出來的暗衛,很快他就恢複了鎮定,将林珍惜帶下山丘,尋了一處醫館看病。

自醫館裏出來後,林珍惜拍了拍莫聰道:“我說只是風寒吧,瞧你大驚小怪的。”

眼下她還發着熱,雖說這一掌拍得很虛弱,豪氣卻是十足的。

莫聰只受了她一掌便迅疾的閃開,頓時與她拉開三步距離,頗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意思。

林珍惜覺得無趣,便讪讪的先回了馬車裏,留下莫聰守在醫館裏等藥熬好。

她抱着雙膝蜷縮在坐塌的角落裏,如此一來內裏發熱,外面卻發冷的狀況要改善些。

為了分散注意力,她又撩起垂簾看車外的風景。

說來今日這裏還真熱鬧,才走了一撥為王嘉吊唁的,這會兒又來了一撥人。

從穿着打扮來看,那些人像是被送去什麽地方服徭役的,領頭的官差穿的是燕國的官服,看起來就十分親切。

因領頭的官差下令休息,整個隊伍便在離林珍惜所在的馬車不遠處停下來歇腳。

那官差還不忘高聲的提醒衆人:“長安路途還遠,趕緊歇好了好趕路!”

一聽到“長安”二字,林珍惜兩只耳朵都豎了起來,繼而原本蔫吧的身子也嗖的直起,趴在車窗處使勁往外瞧,生怕自己聽錯了。

經過反複确認,在那幾個官差的談話中,她又數次捕捉到那兩個字眼,于是幾乎要從那車窗翻出去。

正在這時,莫聰端了熬好的藥回來,隔着車門前的垂簾把藥碗遞到林珍惜手裏。

林珍惜連忙坐回來,假裝什麽都沒發生的接過藥。

莫聰立在車旁等她喝藥,不想她卻又端着那碗藥湊到門前挽起垂簾,蹙緊了雙眉,一臉委屈的看着他:“我最怕苦了,沒有蜜餞,我是不喝藥的。”

說完這句話,她看到莫聰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不禁心裏慎了慎。

莫聰面上雖沒有什麽表情,然而馬車周圍明顯低于其他地方的空氣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垂下眼眸,似乎有什麽壓抑不住就要爆發出來。

就在空氣越來越凝滞,而林珍惜幾乎要放棄的時候,莫聰卻衣擺一旋,猛的轉過身去,然後就去街上找蜜餞去了。

待莫聰走遠,林珍惜撫着胸口長舒了一口氣,接着揚起另一只手上的碗将湯藥灌了下去。

喝完藥後,她把碗擱在坐塌上,之後就從馬車上爬了下來,擡手擦了一把嘴角漏下的藥汁,頭也不回的往街對面行去。

于此同時,方才歇腳的那一隊人也準備啓程。

林珍惜連忙追上去,取下身上所有的首飾,塞進領頭的官差手裏:“民女也想去長安,奈何路途遙遠,獨自一人怕遇上歹徒,能否求官爺帶上一程?”

那名官差将林珍惜打量了一番,同時掂了掂手裏的首飾,頗有些勉強的應道:“也罷,就捎上你罷。”

“謝官爺!”林珍惜連聲道謝,忙不疊的混進隊伍裏。

為了不顯招搖,她又拿身上剩下的最後幾個銅板向旁邊的人換了件破披風,連腦袋帶身子的籠進去之後,也算是裝扮好了,只留下兩只眼睛查看周圍的情況。

就在她做完這一切不久,提着一袋子蜜餞的莫聰便同這隊伍擦肩而過。

林珍惜慌忙拉緊披風,只低了頭趕路,許久過後才敢回頭去瞧。

莫聰已然回到馬車前,似發現林珍惜,正甩下車簾至四周查找。

袋子裏的蜜餞被他扔到地上,滾落出來,不一會兒就撒了滿地。

林珍惜有些可惜的舔了舔唇,趕緊回過頭來,再不敢看,生怕被莫聰識破。

走了許久,她還覺後怕,只在心裏默默嘆息剛才的有驚無險。

混入隊伍之後,林珍惜卻覺回去長安的路似乎遙遠了許多。

由于這一隊人主要靠步行,自然比不上馬車的速度,好不容易才行過一座城。

剛進入與長安相鄰的那座城不久,隊伍便徹底停滞不前了,原因是城中鬧起了瘟疫。

這一點在林珍惜之前坐着馬車經過時倒沒有注意。

很快隊伍中便有人感染上,也就是發熱咳嗽的症狀。

林珍惜想起自己不久前着了風寒,後飲了一帖藥就好了許多,便思忖着對這種狀若時疫的病症說不定有效。

她這樣想來,又後悔自己一時沖動竟把身上所有的值錢的東西都給了官差,于是只得找帶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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