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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次穿越(三) (21)

立在殿門前的君王卻像失了魂一樣突然向庭院裏疾步而去。

那寺人急着欲上前勸阻,又哪裏追得上他的腳步,卻見一抹月白色的衫袍在庭院的繁花枝木間穿行,似乎焦急的尋找的什麽。

他甚至沖出了戒備森嚴的庭院,值守的衛兵見到君王,具不敢加以阻攔,紛紛驚詫而又惶恐的行禮。

“今日衆星隕落,是不祥之兆,主上快些回殿裏避避吧……”主事寺人的聲音回蕩在夜裏寂靜的宮苑之間,扶着頭上的帽巾,追得氣喘籲籲,可他的主子只在一瞬間便消失在複雜的宮巷之中,轉眼沒了蹤影。

在寝殿裏尋了一遭全無所獲之後,慕容沖便徑直朝着心中想到的那一處宮室而去。

那間宮殿已經閑置了許久,留守于門口值夜的宮婢原本在打盹兒,忽見這鮮有人靠近的地方竄出個人影,吓得魂兒都險些散了,呆坐在地上只顧捂着胸口喘氣。

慕容沖毫無阻礙的沖進庭院之中。

穿過幼時與姐姐一同居住的宮殿,來到後院了,正中央處的那一片水塘亦如記憶中那般清澈。

那是記憶之中這整座大殿裏唯一不讓他憎惡的地方。

他停住腳步,凝望着倒映出繁星的水面,怔怔出神。

終究還是沒有尋到她的身影。

他還以為最終她會從這裏離開,就如同初遇時,她忽然從天而降那般。

她終究還是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這裏沒有衆臣的注視,沒有衆人的關注。

威嚴肅穆的君王終于放下全部的隐忍和僞裝,毫不掩飾的将落寞和痛苦寫滿面容。

俊美無鑄的容顏在極端的情緒之下,卻增添了近乎絕望的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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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一點,他并不曾覺察,他一直厭惡着這張臉,厭惡着這張臉給他帶來的一切,直到她出現。

可如今,她卻再也不會出現了。

在水塘邊發了一會兒呆,慕容沖終于寂寥的回首,失魂落魄的轉身往回行。

恍惚之間,卻聽到身後樹叢裏發出了窸窸窣窣的一連串響動。

他随即轉回身去,看到那個自繁茂枝桠裏冒出來的嬌小身影時,忽的就怔住,一動不動,猶如雕塑。

林珍惜發間還沾着落花,提着裙擺,三步并作兩步的奔到他身前。

在他複雜得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目光中,她低下頭絞着衣擺低喃:“別人談戀愛怎麽就那麽容易,怎麽我就偏偏喜歡上一個千年前的古人,不跟我在同一個時空裏不說,還是個君王。”

“我寧可辜負原本屬于我的整個世界,也沒有辦法在沒有你的時空裏生活下去。” 她說着,似乎怨念漸深,仰起頭嗔怨道:“我都這麽做了,你好歹也感動一下,竟然連句挽留的話都不說,你這人就是這樣,總是只知道隐忍,連皇位都是被人硬拉上去的,什麽都不為自己争取……”

她絮絮叨叨的還欲再數落他更多,冰雕一般凝固了許久的慕容沖卻忽然有了動靜,而她後面的話也都盡數被他堵進了薄唇之中。

唇舌的交纏逐漸深入,他拼命将她擁緊,仿佛要将她箍碎了融進身體裏。

林珍惜被他擁吻得幾乎窒息,偏生又愛極了他這樣的反應,于是不僅不推拒,反而主動回應起來。

天上的繁星還在不斷的墜落,劃出一道道絢爛的光暈,映照着天地。

水塘邊的眷侶忘情的相擁,似乎将時空都抛到腦後。

仿佛是天長地久之後,慕容沖才稍稍松開早已癱軟在他懷中微微喘息的女子,勻了勻起伏的呼吸。

他俯身貼近她耳畔,呵着微暖的氣悉低語:“這是法式接吻,你教的,我學得可好?”

怎的忽然就偏題到十萬八千裏?

這位端肅的君王大多數時候待人緩和,甚至有些冷清,記憶裏是絕不會這樣主動的,更不要說做出什麽浪漫的舉動。

眼下林珍惜當真是被詫住了,愣然間不知所措,身子還與他緊擁着相貼。

她将下巴擱在他的肩頭,仿佛被蠱惑着癡癡應道:“學得……很好……”

她還沒有回過神來,卻覺到一陣天旋地轉。

漫天繁星在眼前墜落,她早已因為那突如其來的一吻脫力,腦袋裏也是混沌不清,只得順手攬緊了他的脖頸。

而他則心滿意足的将心愛的女子打橫抱起,低頭輕嗅着滿懷的溫香軟玉,而後邁開步子朝庭院之外大步行去。

驚魂未定的宮婢正在門口聲形并茂的向一路尋至此處的主事寺人形容方才的見聞,主事寺人聽罷陷入沉思,正考慮要不要闖進去,正在這時,宮人們尋了大半夜的君王卻擁着那位沒有位分的寵姬大步流星的自庭院裏出來。

宮人侍衛們惶惶然跪了一地,慕容沖卻自顧自的抱着佳人往宮巷裏去。

那主事寺人見主子終是揀着回寝殿的路在行,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連忙起身跟上,見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又折回去甩動拂塵挨個兒敲了幾個跟班的腦袋,喝道:“愣着做什麽?還不跟緊了!”

☆、相守的決心(三)

被慕容沖擁着穿行在宮巷之間,林珍惜只覺眼前燦爛爛一片,也不知是慕容沖過于好看的眉眼,還是天上的流星,着實晃眼的緊。

她不自知的挂着滿臉笑顏,雙臂收緊了些,再度尋着他的兩瓣薄唇吻上,突然很希望時間能夠就此停住,又或者前路沒有盡頭,可以這樣被他擁着,一直走下去。

躺在心愛男子的臂彎中,林珍惜的腦袋裏霧蒙蒙一片,實在混沌得緊,也不知慕容沖是如何穿過蜿蜒冗長的宮巷,如何踏進庭院,又是如何跨入寝殿的大門?

整個過程中,她恍惚中聽見周圍有熱鬧的聲響,卻也沒有看清都有些什麽人。

慕容沖最終将林珍惜放倒在床榻上,身後的殿門随即關上,将那些喧鬧的聲音都隔離在外面。

層層垂錦之間,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趕了方才的那段路,顯得頗為急促。

慕容沖托着她的腰身躺下後,便撤離開來,自上而下的端詳着陷在錦緞被衾裏的林珍惜,而林珍惜則因為這突然拉開的距離而感到空虛,下意識的亂揮雙臂,欲尋找慕容沖的蹤跡。

娟袖随之褪至肩頭,露出那兩截白藕似的玉臂。

林珍惜并未意識到她迷亂的眼神在夜色之中是如何的充滿了蠱惑力。

慕容沖終于難忍的重新俯下身子,頓時就讓她得逞了去,皓腕又勾上他的脖頸。

兩人再度相擁而吻,這一次又比上一次來得更加激烈。

他不僅僅只是學得好,簡直就是無師自通,不過片刻之間已讓她沉淪其中,不能自拔。

林珍惜覺得自己像是被他帶到了一片無垠的海域,墜入浮浮沉沉的海水之中,看不清方向,也沒有辦法掌控方向,只能随波逐流,漫無目的的蜉蝣。

此時此刻,她唯一可以依賴的只有他,唯一可以攀附的也只有他,于是她愈發的收緊了雙臂,讓彼此的相擁變得更加深入。

也不知過去多久,林珍惜已是渾身癱軟無力,連擁住他的那雙手也是柔弱無骨的搭在他的身上,再沒有力氣做別的。

這種仿佛被麻醉的感覺很是奇妙,十分之難捱,卻偏又想要更多。

她的臉早已紅了個透徹,那熱度甚至蔓延至脖子根,讓她整個人都像被丢進鍋裏煮了一遭。

慕容沖也似熬不住了,總算棄守她那兩瓣朱唇,轉而将灼熱的喘息噴撒在她的耳際。

耳上的珍珠沾染上他的氣悉,似貓爪兒撓在了心上,直惹得林珍惜別過頭去,難耐的咬緊牙關。

不知何時,他已尋了她緊攥住被衾的纖指交纏相握,接着那薄唇又往她耳上湊近了些,随着張阖,偶爾刮擦過肌膚,卻叫那交握的十指更緊。

他道:“你怎知我不曾争取?你要我送到長安的信我實則并沒有寄給王嘉,你執意離開長安時遇上的劫匪也是我安排的。連我自己也不明白,即便是為了複國我也只會光明磊落的與秦國交戰,可是對你,我卻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他語調裏透露出幾絲哀怨,林珍惜才反應過來他竟還為她方才那句話耿耿于懷,頓時又是欣喜又是好笑,正待嘲弄他兩句,卻被他忽然貼住耳際垂珠的薄唇驚得倒抽了一口氣。

那吻起初還很清淺,沿着她脖上秀麗的曲線緩慢下移,輾轉反複的不放過一處。

随着時間的推移,卻不知為何變得越來越難熬,輕柔的吻一點點加重,最後竟似噬咬啃食。偏偏那痛苦裏夾雜着歡愉的感觸持續着沒有盡頭,一直延伸四肢百骸的每一寸,在深埋進心底。

很快就遇到了阻礙,慕容沖便停頓下來,複又吻上她正微張着喘息的朱唇。

溫存過後,他展開雙臂将她擁入臂彎,指尖卻滞在了她腰側的衣帶處。

他似不舍般稍稍徹離,微啞的聲音蠱惑道:“可以嗎?”

林珍惜并不知道他在問什麽,只是微掀眼簾之際,觸碰上他滿含深情的瞳眸,便糊裏糊塗的點了點頭。

得到了她的首肯,慕容沖的動作更加大膽起來。

他指上一牽,籠在她身上的絲錦便同那衣帶一道散落開來。

當攜着涼意的空氣沾染上肌膚,她于是下意識的朝那熱源靠攏過去。

這一舉動愈發成為了對他的鼓勵,他掌下游走,最終停留在離她心髒最近的那一處,而後便似将她的整顆心攥住。

嬌聲還未出,卻已被他納入口中。

他不厭其煩的磨折着她的兩瓣朱唇,直弄得它們愈發嬌豔欲滴,才堪堪放過,卻又繼續着方才被中斷的舉動,重新歆享着她身上各處。

林珍惜覺得身子上的熱度越來越高,猶如萬千蟲蟻爬過的觸感,也不知是來源于他的薄唇還是雙手。

她覺得難耐至極,卻又偏生不舍與他分離,環住他的雙臂下意識的收緊,又加劇了那感觸的清晰。

過去每一次的擁抱都不如此刻的想貼那般深入,林珍惜有些不安,下意識的扭動身體,忽然覺得慕容沖落在她耳畔的呼吸愈發急促。

他被她招惹得難以自勝,卻又有些不知所措。

其實這樣的事情,自他被擄進秦宮裏便為苻堅強迫灌輸,所以他并非全然不知。

可是記憶裏相似的經歷,無一不是痛苦的。

縱使苻堅因為對他癡迷,亦是百般壓制了性子,可那時的他畢竟只是嬌嫩少年,又如何經受得住。

起初他反抗得狠了,苻堅更是收起了憐惜,不曾少對他施暴。

那時的他,身子上傷痕累累也就罷了,心上埋下的恥辱和怨恨卻像是一道道烙印,如何也擦洗不去。

眼下他瞧見林珍惜緊閉雙目,玉齒都在唇瓣上咬出血痕,腦中于是抑制不住的浮現着當年被強迫的情形。

在噩夢一般萦繞不去的過往之中,慕容沖縱使已被懸起在半空,卻也生出了退意。

他忽然停止了所有的動作,雙臂撐住床榻,盡量與她拉開一段間隙。

他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只望不讓她感受和曾經的他一樣的痛苦。

正是情濃之際,林珍惜見他忽然停滞不前,于是疑惑的顫了顫睫羽,微睜雙眼。

水霧朦胧中,她看到他正一臉哀怨的凝視着她。

沒有了來自于他的親吻和觸碰,先前的難耐逐漸消弭,她的魂思也稍有恢複,可是一種莫名的空虛感卻又陡然而生,竟比方才還要難受。

林珍惜扇動睫羽,回望向慕容沖,見他呼吸急促卻拼命壓制,便知他又是在隐忍。

心尖的地方似有一股微疼蔓延開來,最後竟酸脹得叫她幾欲窒息。

這痛苦急需他來緩解,也唯有他可以緩解。

這一刻,她再顧不得所謂禮義廉恥,探了玉臂去将他重新拉回,主動吻上他的薄唇,随後效仿他早一時的舉動,輾轉向下。

她的吻極輕極淺,像是偶爾停留的粉蝶,以若有似無之态再度勾起他的心念。

她追随着本能繼續方才的悱恻,就在那至盛之際,竟貼住他的耳際,婉轉嗫嚅:“我愛你……”

這一聲輕語就如同山洪暴發前的最後一股泉流,慕容沖再不隐忍,身子一沉,再度覆上她的嬌軀。

當那最後一層阻隔被他刺破,原本相隔千年的兩個人終于以最親密無間的方式結合在一起。

林珍惜輕仰脖頸,因為劇痛而陣陣抽泣,可她卻沒有将他推開,反而愈發将他擁緊,纖指在他背脊上留下痕跡。

只要一想到與她這般親近的人是慕容沖,被填得很滿的心便蓋過了肉身的疼痛,她便如撲火的飛蛾那般奮勇向前,縱使前路未蔔,也絕不後悔。

慕容沖也是百般小心,極力克制着心底叢生的念想,待得她适應過後方才縱容自己。

林珍惜漸漸覺察到身體的變化,輕仰脖頸,一遍一遍輕喚着他的名,愈發與他纏得難解難分,與心愛之人一同等待着至美之境的到來。

這一刻是如此美好,以至于除了彼此,再沒有心思想着別的東西,也是在這一刻,林珍惜終于下定了決心。

她要和這個她深愛的男人相守一世,無論在哪個時空之中,無論這因緣何等荒謬,無論将來還要遭遇怎樣的兇險,只要這一刻還擁有彼此,便已勝卻一切。

忽然之間,林珍惜覺得眼前劃過無數璀璨星辰,仿佛與他相識之初經歷的那場流星雨。

縱使緊閉雙眼,眼前亦是繁星缭亂,珍惜徹底失去思考的能力,只是被他牽引着,浮上一波又一波的風口浪尖。

這一夜,似愉悅又似痛苦,似短暫又似難熬,原本不乏原則的一顆心,卻全然失去了衡量的功能。

也不知是在何時睡去,夢境裏卻還在延續着與他的纏綿與溫存。

迷亂最終歸于平靜,林珍惜在夢裏亦望見漫天繁星,以及星空之下與她相視的慕容沖。

他們執起彼此的手,對着流星許諾,她夢見他說:“此生相守,此志不渝。”

……

作者有話要說:

☆、相守的決心(四)

當林珍惜在一片微陽中醒來時,渾身上下還酸軟得不得了。

她擡起沉重的手臂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試着翻動了一遭身子,又牽動了讓人羞赧的那一處。

昨夜種種又浮現在腦海中,她頓時羞得滿臉通紅,忙拉起被頭掩住了半張面。

她轉了轉烏亮的眼眸,好在另半張床榻是空着的,否則她當真不知該如何面對慕容沖。

這樣賴在床榻上,不知不覺就又打了個盹兒。

當林珍惜再睡醒過來,芙兒已經過來瞧了幾遭,見她睜了眼便嗔怨道:“女郎好睡,卻叫芙兒擔心了一早上,還怕是女郎身子不爽。”

林珍惜撐着床榻坐起身來,倒真覺得身子不爽,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問道:“現在是什麽時候?”

“快到午時了。”芙兒不假思索的應道。

林珍惜心下大驚,想不到竟然貪睡到這個地步,雖說慕容沖在這一點上對她素來縱容,可難保宮中不會生出閑言碎語,說她恃寵而驕。

她只怕自己的過失又給慕容沖帶來什麽麻煩,便慌忙掀了錦被欲下床。

沒想到的是,她還沒站穩就因為雙腿酸軟直直朝前栽去,幸而芙兒及時将她扶住才不至于摔個狗啃泥。

“女郎這是怎麽了?難道真是身子不适?”芙兒面露焦急之色,關切相問。

林珍惜雙頰又緋紅幾分,雖頑強的重新穩住平衡,可面子上已徹底挂不住,只得搪塞的應道:“沒事兒……沒事兒……”

在這說話間隙上,她無意間瞥了一眼床榻,卻見原本被遮蓋的那一處因為方才她掀開錦被而暴露出來,更可怕的是上面有着昨夜留下的痕跡。

林珍惜立馬像被什麽嗆着一般,連咳了數聲。

芙兒忙撫着她的背脊順氣,又着急幾分:“準是起得急了,又不曾披外袍,若是再染上風寒惹出熱症就遭了。”

芙兒說罷就要轉身去取衣袍,不想林珍惜卻一把撲到了床榻前,拼命拉扯錦被遮掩,過後又覺這樣也不是長久之際,不得已重新掀開錦被,将下面的單子揉成一團,轉身對芙兒道:“待會兒你尋個沒人的時候偷偷将這單子送出去洗了,莫要叫別人瞧見。”

芙兒見她一臉緊張,愣然的接過床單。

要說這君王寝殿中的被褥枕席,都是有專門的宮人收拾浣洗的,原不是她分內的事,如今林珍惜特意吩咐,倒叫她弄不明白。

芙兒并沒有将這疑惑說出,只是乖順的點了點頭,低頭瞧了那單子一眼後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把月事弄到這上面了,這也不是什麽丢人的事,女郎不必介懷,芙兒這就拿去洗了。”

芙兒本就比林珍惜小上數歲,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

林珍惜見她誤會,雖說又是心虛又是羞赧,卻也不否認,囑咐她道:“總之莫要叫旁人瞧見。”

芙兒歡快的點頭應道:“放心好了,我這就去辦,順道讓膳房裏傳膳上來,女郎想是餓了。”

她不提倒罷,一提起來,林珍惜當真覺得腹中空空如也,向芙兒投以贊賞的眼神。

然而,當芙兒轉身離開時,她卻又将芙兒喚住:“等等……”

她低頭嗫嚅了半天,方才問道:“可要等主上回來用膳……”

芙兒應道:“主上早朝前就吩咐過,讓我們好生伺候女郎,晚上再來看女郎。”

“哦。”林珍惜讪讪的應着,不禁有些失落。

其實,慕容沖因為政務繁忙,一貫沒空同她一起用午膳的。

她也知道這一點,可人心就是這麽奇怪,和喜歡的人越是親近,就越是得寸進尺,才不過分開這麽一小段時間,她就有些熬不住了。

林珍惜味同嚼蠟的用過膳,又待了一會兒,實在有些難捱。

好在慕容沖并沒有如他所說的那樣,真到了晚上才來,午後才過不久便回到寝殿中。

原本無精打采的林珍惜正撐着腦袋在窗前發呆,見到片刻間已叫他思念過數百遍的人出現在門口,一時竟呆愣住。

待她反應過來時,慕容沖已經踱至她身旁,她便忙撲進他懷中。

毫無準備的慕容沖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了驚,卻伸展雙臂将她攬入懷中,薄唇貼在她耳側道:“我當你在午歇,還怕吵了你。這是怎麽了?倒像久別重逢似的?”

見慕容沖取笑自己,林珍惜自他近前擡起腦袋,一雙烏亮的眼睛嗔怨的望進他眼裏,努起嘴待同他訴說衷腸,卻見慕容沖身後竟跟了烏泱泱一群寺人,眼下正忙忙碌碌的往殿中搬來桌機和書冊。

林珍惜慌忙自慕容沖的懷中掙脫出來,低頭裝作整理衣擺,心裏頭卻怕方才自己的情狀被這些人瞧了去。

直到确定大家都在忙活,根本無暇顧及她這邊,林珍惜才心虛的咳了咳,試圖尋找話題化解尴尬:“他們這是做什麽?”

“我想你了,所以打發完那些朝臣就搬了奏折到這裏來看,好陪你。”慕容沖并沒有察覺到她那一連串的心裏活動,十分自然的答道。

待到寺人們盡皆退下,林珍惜才略松了一口氣,卻又看向慕容沖,兩瓣朱唇快要能挂住茶壺:“這話說得,好似你是昏君,我是妖婦似的。”

慕容沖看着她雙手叉腰、怒氣沖沖的樣子,竟然反被逗樂,薄唇微牽道:“便是你這個妖婦時時在我腦中浮現,趕也趕不走。”

“你……你……氣死我也……”林珍惜嘴上雖這麽說着,心裏實則卻氣不起來。

慕容沖趁着她這專心怨怼的間隙,又往她跟前貼近了兩步,繼而将她擁住。

這話還沒有理論清楚,林珍惜本欲掙脫,然而在被他溫暖的氣悉包裹之後,竟再不忍反抗。

他便微傾了身子,以側臉蹭了蹭她的鬓發,又貼着她的耳際道:“我這一生皆不得照自己的意願行事,如今便做這一時的昏君又有何不可?”

他這一句訴說竟是難得的卸下隐忍,表露心聲。

林珍惜立時心軟,将那好勝之心放下,乖順的依在他懷中。

慕容沖說着又去尋了她的紅唇來吻,林珍惜則十分配合的與他溫存了片刻,待到兩人呼吸漸促,她擡手輕輕推了推他的臂膀,嗔道:“你願意做昏君,我可不願做妖婦。”

慕容沖笑了笑,牽了她一道在幾案前坐下,拾起最上面的奏折道:“這些都是這幾日間大臣們呈上來的奏折,以為你要走,就想多陪陪你,便擱下了。”

說着,他面上甚至呈現出委屈的表情。

證據就擺在面前,林珍惜再無話反駁,心虛的地下頭,一雙柔荑在衣擺上絞了又絞,方才移到案幾上覆上他的手背。

再擡起頭時,她眼中全然沒了半點兒調笑,無比真摯的對慕容沖道:“以後莫要再如此,也不必這樣麻煩,若是要看奏折,只管叫我便是……”

話說至此,她雙頰漸漸浮起紅霞,聲音也攜着羞赧:“我已下定決心,今後都會陪着你,無論你在哪裏,有怎樣的境遇,我都會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到最後,林珍惜的聲音已如蚊吶,心下也後悔自己竟說出這樣不知矜持為何物的表白之言,想必是不符合這個年代對女子德行的要求,也不知慕容沖會不會厭惡,亦或是說出些嘲笑的話語,若真是那樣,她便是找個地方鑽進去也撿不回臉面了。

然而她沒有想到的是,慕容沖的反應并非如她料想那般。

他似乎怔愣了許久,久到令她因為忐忑而焦躁起來,他才翻覆手掌與她十指交握。

在她詫異的目光中,他深深凝視她的雙眸,同樣無比用心的點頭,薄唇之間卻只說了一個字:“好。”

又是許久的相視,林珍惜凝望着那雙辰星般的瞳眸,正滿心動容淚珠兒都在眼眶裏打轉,慕容沖卻忽然牽起一抹淺笑道:“方才不過是同你說笑,這些奏章都是今日呈上來的。”

聽了這話,林珍惜表情幾欲凝固,愣是怔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待意識到自己又着了他的道,擄起袖子準備好生反擊一番時,慕容沖卻已執起筆,埋頭批閱起奏章。

為了不至于應驗妖婦這個名號,林珍惜只得蔫吧下去,安靜的退到一旁,伴他批完所有奏折。

大功告成之時,已是深夜,林珍惜哈欠連連,心道做個君王也不容易,OT這麽嚴重,簡直不是人幹的。

與她相反,慕容沖卻顯得精力充沛,喚了寺人來将奏折擡出去後,竟又拉着連珍惜糾纏到床榻上,誘得她如/膠/似/漆直到後半夜方才作罷。

等到慕容沖擁着她睡去,原本已經極倦的林珍惜卻熬過了頭,魂思竟格外的清醒。

她內心裏輾轉反側,終究還是牽挂着一樁事,又怕吵醒了慕容沖,索性蹑手蹑腳的爬下床榻,随手披了件衣衫便出到庭院裏。

仰望今夜那一輪格外耀目的明月,她禁不住又連連嘆息,對着那時常陰晴圓缺卻又亘古不變的月,自言自語道:“爸爸媽媽,女兒不孝。”

說完,她已不能自已落下淚來,思慮之中忽然心念一動,忙去尋來筆墨,寫下一封信。

作者有話要說:

☆、怎敢與君絕(一)

那是一封家書 ,林珍惜已決定留在這個時空裏,但好歹也要向父母報個平安。

雖然相隔千年時光,她欲将這封家書留給未來的父母,上面則記載了她所有想對他們說的話。

這個想法既大膽又顯得有些荒謬,可林珍惜還是打定了主意。

這是唯一一個她可以向父母報平安的方式,而她也有一種強烈的感覺,總覺得這封信一定會被他們看到。

林珍惜正寫得認真,忽覺肩背上多了一層東西,便順勢擡頭去看,原是慕容沖不知何時竟也來到庭院裏。

只見他墨發披散如瀑,環繞在清淺的月光裏,周身都似渡上光暈。

他只着了一件月白色寝衣,卻将外袍披到她的肩上。

那外袍沾染了他的氣悉,令她不禁留戀,卻還是強迫自己退還與他:“我原就披了一件,還是你自己穿吧,莫要着涼了。”

怎知她剛要取下肩上衣袍,就被慕容沖覆住手背,連同衣料一道握進他的掌心。

他的手很溫暖,讓人聯想起他的懷抱,不由的又被蠱惑幾分。

“多披一件吧,你大病初愈,經不得風寒。”他的聲音仍攜着睡意,微顯沙啞,卻充滿磁性。

林珍惜便不再推辭,反過來握了他的雙手捂着。

“在這裏做什麽?”慕容沖将目光落在她面前的書信上相問,似乎責怪她半夜裏跑到外面來。

林珍惜解釋道:“夜裏睡不着,就想着給家裏寫封信,好告訴我的父母我如今一切都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在長安城裏生活的很幸福。”

她這般娓娓說着,臉上竟真的洋溢着幸福的神情。

慕容沖挨着她坐下,又傾了身子将她擁入懷中。

他将下巴擱在她的削肩上,一手執了那醞釀許久才寫出三行的家書。

如今的慕容沖已識得許多常用的簡體字,大約讀懂了信裏的內容,也确如林珍惜所說,是同父母報平安的書信。

他看了片刻,忽而淺淺一嘆:“只可惜,我雖身為帝王,卻不能決定立誰為皇後,眼下只能委屈了你。”

林珍惜自然知道他的無奈,于是反過來安慰他道:“我留下來是為了同你相守,并非為了皇後的名號,只要你心裏有我,那些都不要緊。”

這原是個标準的答案,然而林珍惜說出來卻并非為了顯示自己的賢淑,她是發自內心的覺得能和他走到如今這一步已然是上天的恩賜,所以不敢再奢望更多。

因為越是和他親近,她就越是惶恐,生怕這一切只是夢境,随時會煙消雲散。

自林珍惜的雙眸中,慕容沖覺察到那無從掩藏的不安,于是俯身在她眉心處落下極其溫柔的一吻。

在她閉目沉醉之際,他則當着皓月起誓:“終有一日我會穩固大燕社稷,到那個時候,一定迎你為我的皇後。”

面對君王的承諾,林珍惜覺得自己恍惚是在夢中,怔怔的點了點頭。

……

花了兩三日時間,林珍惜終于寫完了那封家書,可又想着這普通的紙張經過積年累月,只怕難以保存,于是央着芙兒在宮中尋找匠人,看能否将上面的內容雕刻在石塊或是別的什麽東西上面。

為了家書的事情她可謂忙得不亦樂乎,直到某一日芙兒急匆匆從外面回來。

林珍惜正悠悠閑閑在庭院裏沏茶,見到芙兒便問:“可是尋到能雕刻書信的匠人了?”

“大事不好了!”不想芙兒竟滿臉驚恐的焦急大呼:“都這個時候,女郎還找什麽匠人,倒把那更重要的事情釀在一旁。”

芙兒說得是恨鐵不成鋼,可林珍惜卻不明白,要說近段時日裏,雕刻書信這事兒就是最重要的啊。

林珍惜于是不解的問芙兒:“發生什麽事了?”

芙兒疾步湊到她跟前,拿出一臉八卦的表情道:“女郎竟還不知,宮裏頭來了一位美人,不僅模樣生得好看,而且能歌善舞,還是鮮卑貴族出生的嫡女。”

“那又如何?”林珍惜不以為然的繼續沏茶。

這可急煞了芙兒,朝左右瞧了瞧,确定沒有人在跟前,便又往林珍惜跟前湊近了些,刻意壓低聲音道:“我的女郎唉,宮裏都傳遍了,那個美人是進宮來做娘娘的。”

“皇後娘娘?”林珍惜似才反應過來,停下手裏的動作,擡頭看向芙兒。

芙兒應道:“那卻不知,不過主上已命人擇吉日,想必近日就要冊封,雖未必是皇後,可終歸是這宮裏的娘娘。”

林珍惜怔怔然“哦”一聲。

見她只顧着發呆,芙兒便急着道出個中厲害:“雖說滿朝上下都知道主上寵愛女郎,可畢竟到現在都沒有個正式的冊封,如今來了個新人,若是再先一步有了封號,今後女郎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要知道男人都是喜新厭舊又短情薄幸的啊!”

芙兒說得字字懇切,直叫林珍惜側目相看,将她端詳個來回,好似驚詫這般感悟竟出自她的口中。

芙兒被她看得羞怯,垂首絞着手指道:“芙兒……芙兒雖沒有親生經歷過,可以前在秦宮裏這樣的事情卻見得多了。”

“總之,女郎一定要做好應對的打算啊!”芙兒再度擡頭看向林珍惜,等着她的回答。

林珍惜沉吟了片刻,卻又重新開始沏茶的工序。

待到芙兒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時,她卻反過來安慰芙兒:“不必擔心,主上這麽做一定有原因,我相信主上。”

芙兒卻不這麽認為,又将過往秦宮裏後妃失寵的故事添油加醋的說了許多,甚至還拿出清河公主作為例子。

她說清河公主原本寵冠六宮的,可自慕容沖離開長安,加諸于清河身上的恩寵卻大不如前,猶是張夫人進宮後,苻堅雖也偶爾幸她,可昔日的風光卻再沒有,她也終歸陷入深宮幽怨之中,終日裏郁郁寡歡。

林珍惜只是安靜的聽她說的,不肯定也不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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