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下人很快把美人榻換成貴妃榻,沐萦之看過之後,擔心貴妃榻太硬,将榻上的軟墊換成羊絨毯子。
因是夏日,格外又鋪了一層絲絹涼席,枕頭也換成了瓷枕。
冬雪進屋的時候,見夫人給将軍布置的小床,心裏忍俊不禁,笑問:“夫人,要不要再挂副帳子防蚊蟲?”
屋裏屋外每日都有丫鬟灑掃,屋裏燃着驅蚊的熏香,應是不怕蚊蟲的。
明知冬雪是在揶揄自己,沐萦之仍是很認真地道:“那就挂一副翠紗帳罷。”
冬雪自讨苦吃,忙去拿了翠紗帳過來挂在貴妃榻的上面。
沐萦之看着新布置好的貴妃榻,終是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秋雨從門外來報:“夫人,老夫人院裏的如意來了。”
“讓她進來。”
松鶴院的吉祥才挨了板子,一應事情都是如意在做。
如意相貌不錯,頭上的雙丫髻梳得一絲不茍,看着像是個規矩利索的人,她穩步走進來,對着沐萦之福了一福,“夫人,老夫人那邊來問,松鶴院擺了飯,将軍和夫人要不要過去用飯?”
“将軍去處理軍務還沒回來,我過去陪老夫人用膳吧。”
“是,我這就過去回話。”如意笑着應道,轉身欲回松鶴院。
“慢着。”
如意聞言,忙轉過身回到屋裏,“夫人還有吩咐嗎?”
沐萦之明知故問:“吉祥的事情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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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對老夫人不敬,被白管家罰了五個板子。白管家原說要罰十個板子的,老夫人心善,讓白管家減了五個。”
“正所謂無規矩不成方圓,吉祥敢對老夫人不敬,理當受罰,既是老夫人給她減了五個板子,那便罷了,”沐萦之頓了頓,喚了一聲,“夏岚。”
“在。”
“告訴白管家,罰吉祥三個月的月錢。”
“是。”夏岚高聲應道。
沐萦之說完,又看向如意,“你們只要緊守本分、用心當差,我自不會虧待你們,你回去轉告吉祥,且留着她的差事三個月,若三月後老夫人用着她不順手,我就讓白管家把她送回禮部。”
官婢多是犯官家眷,犯事之後,命好的能進宮當差,次一些能進王府、公府及其他高門大戶,若是這些都沒有選上,便會送進官辦書寓或者軍中,供官員或士兵取樂。
留在高門當差的人,運氣好遇到大赦可以恢複自由之身,而那些書寓中的女子,即使僥幸活了下來,恢複自由身後也是生不如死。
不守規矩被将軍府退回禮部的奴婢,禮部絕無再送去別的大戶人家做奴婢的道理,只會送去書寓。
如意聽到沐萦之的話,霎時就抖了一下。
“夫人放心,今日吉祥說她已經知錯了,往後一定用心當差。”
見她沒有落井下石,沐萦之對她高看了幾分,“你先回松鶴院,告訴老夫人,我随後就到。”
“是。”如意的态度比方才進門之時更加恭敬。
沐萦之相信,她會将自己的意思傳出去,想來用不了多久,這府裏的官奴官婢都會安生許多。
夏岚找了白管家回來,跟冬雪一次伺候沐萦之更衣。
照例是松散的單螺髻,換了件輕薄的桂子綠夏衫,乘着步攆便往松鶴院去了。
松鶴院裏,白秀英、白玲、白珍和田穗兒已經坐好了,白永旺不在。
白秀英正對着田穗兒說着什麽,一見沐萦之來了,便沖到步攆前,伸手去扶萦萦。
“母親,您快回去坐好,怎麽能勞動您來扶我?”
丫鬟們亦勸道:“老夫人,您快坐好,可別搶我們的差事。”
冬雪上前把白秀英拉開,白秀英仍不放心,死死盯着夏岚扶着沐萦之的手,“小心一點,萦萦金貴着呢,別捏疼了她。”
沐萦之哭笑不得,站穩之後,親自上前挽住白秀英的手,扶着她往屋子裏走。
“母親,我還不至于那麽嬌弱,您是長輩,往後再不可這般折煞我了。”
白秀英滿不在乎:“什麽折煞不折煞的,你的我們白家的媳婦,我疼你是應該的,瞧瞧你說這話,真是比我親身閨女還貼心。”
白玲沒有吭聲,白珍撇了撇嘴:“嫂子,我哥呢?”
“今日他有軍務在身,要晚些回來。”
“那咱們吃咱們的,不等他了,”白秀英親熱的拉着沐萦之坐在自己身邊,“今兒其實也不為別的,早上的事兒估計你也知道了,從今往後,穗兒也就咱們白家的人了。”
田穗兒坐在旁邊,聽到白秀英這麽說,不由得羞紅了臉。
但因她跟白永旺的事情不算光彩,她有些自慚形穢,不敢去看沐萦之的眼睛。
“媳婦知道了。”
“我就直說了,他們倆已經生米煮成熟飯,只差一個酒席,這些都是虛禮,咱也不講究這些,從今天起,你和阿澤,還有阿玲阿珍就都改口吧。”
“是。”沐萦之說完,站起身朝田穗兒行了一禮,“二嬸。”
田穗兒愣愣看着沐萦之。
她實在沒想到,像沐萦之這麽高貴的千金大小姐會向自己低頭問好。
盡管昨晚白永旺太過粗魯莽撞,弄得她鮮血直流、分崩離析,直到現在都還鑽心子的疼,但是此刻,她由衷的覺得,嫁給白永旺真是挺好的。
沐萦之開了頭,白玲和白珍即使不願意,也都順從地改了口,叫田穗兒一聲二嬸。
田穗兒見素日欠揍的兩個臭丫頭都成了她的晚輩,心裏更加得意洋洋。
“母親,那二嬸現在就要搬去卧雲閣嗎?”
“不,我不搬。”田穗兒忙道。
一想起白永旺砰砰砰悶頭橫沖直撞的畫面,田穗兒就覺得心裏頭發慌。
雖然她注定要嫁給白永旺,可今晚就搬過去,他指不定比昨晚還兇。
不管怎麽樣,也得等她休息幾天,下面沒那麽疼了再說。
白秀英看着田穗兒堅決的樣子,她心裏倒是心疼小叔子的。
好不容易抱着姑娘吃了回肉,又得素下去了。
不過她也不會逼着田穗兒,便道:“改口都是咱們自己人的事,其餘的還是按你們大戶人家的規矩來,等酒席辦了再搬。萦萦,你覺得呢?”
“母親說的是,況事出突然,卧雲閣那邊新房還沒布置起來,等酒席辦的時候,就備得差不多了。”
白珍一直聽着她們說,眼巴巴地望着一桌子的菜,“嫂子,咱們能先吃飯嗎?”
“好了好了,快吃吧,邊吃邊說!改了口就是一家人了。咱們一家人在一起吃飯,不要講那些禮不禮的,快吃快吃。”
白玲和白珍早就餓得不行了,聽到白秀英這話,立馬一人搶了一只鵝腿。
田穗兒因為前兩天鬧別扭,正經沒吃過幾頓飯。
現在她的名分已定,前程一片光明,看到這些珍馐佳肴,随即也上了手,馬上搶了一條油炸小黃魚,巴滋巴滋地嚼起來。
沐萦之看着她們三個吃得歡暢,自己的胃口似乎也變好了,正欲動筷,白秀英神神秘秘地将一個青花瓷的大湯盅擺在沐萦之跟前,單只她有,別人都沒有。
“母親,這……”
“這是我今兒去廚房給你做的,嘗嘗娘的手藝。”
沐萦之有些受寵若驚,打開蓋子一看,裏面裝的是滿滿一大碗雞蛋羹。
白秀英湊近她的耳朵,“萦萦,這裏面我放了五個雞蛋,用一整壺黃酒熬的,還撒了艾葉進去,最是安胎。”
安胎?
沐萦之有些恍惚。
白秀英笑道:“雖說你跟阿澤剛成婚,可他年紀也不小,孩子來得越早越好,往後我每天都給你蒸一碗,保證你們一弄就坐胎。”
沐萦之被白秀英弄得哭笑不得,她跟白澤什麽事都沒有,她總不能向白秀英直說,她其實是個石女,就算天天和觀世音的楊枝甘露,都坐不了胎。
何況五個雞蛋做的雞蛋羹,便是她什麽都不吃,只吃雞蛋羹,也夠她吃個三四頓了。
但這些話,白秀英應當是聽不進的。
她只好推辭道:“母親,我素來身子弱,不敢喝酒,一喝就容易犯病。”
“這樣啊,那我往後不放酒了,”白秀英沒有糾結這個,也一點沒有生氣,将雞蛋羹放在一旁,另将一個小一點的湯盅端到沐萦之跟前:“這是枸杞豬肚湯,比雞蛋羹坐胎更好,我們鄉下的地主婆都吃這個。”
沐萦之勉強接過湯盅,一見裏面滿滿當當白生生的豬肚,光是看一眼,就覺得很膩了。
正欲再次推辭,一個小厮從外面急吼吼地跑進來。
“夫人,不好了,将軍受傷叫人擡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