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恩恩,沒想到,一年後,你竟然對我冷淡至此。”
容恩別過頭去,當觸到那雙熟悉的眼睛時,眸底便染起水霧,“你不是要告訴我一年前的真相嗎?是什麽?”
話剛說出口,包廂內的氣氛便壓抑了下去,閻越将臉埋入掌心,過了許久後,才放下手,只是那雙茶色的眸中多了幾許冷冽。
他從西裝中取出樣東西,然後便拉開容恩的手,将她掌心攤開後,松開了另一手。
容恩感覺到一沉,在看見那樣東西後,清冷的眸子陡地圓睜,“這不是,當年你用的噴霧劑嗎?”
閻越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這是個空瓶子。
容恩不懂他的意思,“這又和真相有什麽關系?你究竟想說什麽真相?”
“恩恩。”容恩能聽到他話裏面的嘆息聲,以及一種強烈的恨意,“當年,裏面裝的不是噴霧劑,是水。”
“什麽!?”容恩驚怔,她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點,只以為閻越當時病情嚴重,那噴霧劑才沒有壓制住他的哮喘,“怎麽會這樣?”
“這是我當初攥在手心裏的,後來醫生證實說裏面裝的是水,由于該院和我家有很深的交情,在院長打電話給我父親後,他就讓他們封鎖了消息,當時,和我在一起的只有你,我父母就懷疑這件事和你脫不了關系。其實,在被送入醫院後,我就因腦部嚴重缺氧而昏死過去,後來,父親在國外安排了最先進的醫療設施,在我轉過去的半年後,我才醒過來的。”
也就是說,他當了半年的植物人。
手中的空瓶掉落,容恩視線朦胧,閻越當時那壓抑的喘息聲,至今仍在耳邊,“他們懷疑,我不怪,你呢,你也以為是我要害你,是嗎?”
閻越避開她的視線,起身後來到窗邊,掏出了支煙點上,“我自然不信,但是,有件事你還記得嗎?”
“什麽事?”
“你在手術室外等候的時候,有個護士見你衣衫褴褛,給了你一套衣服讓你換上。”
這件事,容恩自然記得,當時她還感激不已,匆匆換了後便繼續守在病房外。
“我記得。”
閻越用力抽了口煙,容恩見那朦胧的煙圈在他薄唇間慢慢吐出,繼而将他整個人都包裹進去,“醫生檢查後發現,那套衣服上塗了鶴望蘭花粉,我的哮喘,也是因此才發作,再加上我的噴霧劑從來都是自己帶在身上的,當時能接觸的,只有我和你……”
“怎麽可能?”容恩不住搖頭,她忽然撐起身,“我身上怎麽會有那種東西,不可能……”
閻越靠在窗前,将手裏的半支煙用力按入煙灰缸中,看着它熄滅後方轉身,“我回來後才知道,你去了欲誘那種地方,還有南夜爵……恩恩,所以,我傷害你的種種,包括訂婚宴上的反悔,都是因為我當時認為……”
“你認為,是我害的你是嗎?”容恩垂在身側的兩手不知該擺在何處,她完全想不到,自己身上怎麽會有那種東西,“閻越!”她音調陡然拔高,顫抖的食指指向身前男子,“你怎麽可以懷疑是我要害你,你怎麽可以!”
難道昔日的深愛,就讓他連這點相信的能力都沒有嗎?
容恩禁不住潸然淚下。
可是,容恩,你讓別人如何相信你,她緩緩将手放了下去,衣服是她自己挑選的,放在家裏,別人不可能經手,而且出事的時候就她和閻越單獨在一起,噴霧劑也是過了她的手,所以,換做是誰,都會那樣懷疑。
半年,植物人。
容恩不敢想,那半年中,她傷心欲絕,而閻越卻躺在床上,渾身被插滿管子,毫無知覺。
雙眼垂了下去,腳步有些虛,她只覺整個身體搖搖欲墜。
閻越上前,緊緊将她擁入懷中,“恩恩,對不起。”
他抱得太緊,以至于她完全掙不開,“你不用說對不起,既然你們都那樣懷疑了,你現在又為何回來找我?”
“我後悔了。”閻越絲毫不給她掙紮的機會,“我不該有那份懷疑的心,恩恩,我應該一直都相信你。”
“說到底,還是命運捉弄了我們。”容恩任由他擁着,一雙淚眼中透出空洞,“這件事是永遠說不清的,你相信了,那閻伯伯閻伯母呢?他們那麽恨我,是不會原諒我的。”
“恩恩,這件事我會查清楚,再說感情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就算他們反對,我也要堅持到底。”
容恩雙手在他胸前輕推了下,男人漸漸松開手上的力道,“越,不管真相怎樣,是我不想堅持了,我好累,我不想卷入任何一場争鬥中,我只想過回平凡的日子。”
“你是不是還在因為你媽媽的事怪我?”
“我沒有怪誰。”容恩擡起頭,黑亮的眸子溢出平靜,她太想回到那種大衆生活中去,“上次南夜爵的事,你也承認了是你所為,越,我不想跟着你提心吊膽,我好不容易走過他那道坎,同樣的生活,我不想再擁有,現在,我就想媽媽能盡快恢複,你明白嗎?”
“那,在你心裏,還有愛嗎?”
容恩轉過身,這個問題,換作在之前,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回答,她垂下頭去,想了下後方柔聲道,“越,生活并不是只有靠愛才能支撐下去的,多少人相愛而不能在一起,适合自己的,也許,并不是曾經堅持的那個人。”
至少,她是累了,“南夜爵說你踏足了黑市,我問你,現在讓你收手,還來得及嗎?”
閻越眉頭擰了下,一旦踏足,他就沒有收手的打算,“恩恩,只有那樣,我才能讓閻家變得更好,才能鞏固住它的地位。”
容恩拿起桌上的包,“越,想要得到什麽,就會付出相應的代價,我只希望你什麽都好。”說完,便要離開。
“恩恩?”閻越忙拉住她的手腕,“今天的一切,我想有你在身邊。”
容恩頓住腳步,将他堅持的手拉了下去,她什麽都沒說便走出了包廂,閻越原以為說出了一年前的真相,容恩會諒解他當時的矛盾,卻不知,她早已疲倦,連繼續下去的力氣都沒有了。
還有些事,他并沒有告訴她,現在的閻越,還沒有那個坦白的勇氣。
過了幾天安靜的日子,容恩現在滿腦子就家和工作,生活充實不已。
回歸過去,她依舊是那個平凡的人,沒有多大作為,窩在城市的一個角落內,過着屬于自己的生活。
買了菜回家,打開門進去,“媽?”
将東西放在餐桌上,她來到容媽媽房前,卻并未見到她的身影,在屋內找了一圈後,容恩心裏咯噔一下,忙推開門跑下樓去。
那種緊張害怕剛蔓延至心口,就在看見不遠處的兩個身影後,消散開來。
冬天的黃昏很美,晚霞如錦緞般鋪在西方的邊際,五彩斑斓,小區公園內,男人背對容恩,他推着輪椅,颀長的身影挺拔有力,容媽媽回過頭正和他說些什麽,媽媽側臉上的笑,容恩已經許久未見了。
這份恬靜,讓她一時不敢上前打擾。
男人時不時低下頭,并彎腰将容媽媽腿上的毛毯遮好,動作體貼,容恩放輕了腳步上前,周邊的樹木全因那晚霞而染紅,她來到二人身後,“媽。”
男人推着輪椅轉過身,容媽媽面帶微笑,“恩恩,你回來了,越見我一個人在家,怕我悶,就推我出來走走。”
“媽?”容恩急忙上前,從閻越手裏推過輪椅,“我們回家。”
她生怕容媽媽見到閻越,會再次受到刺激,“你怎麽會在這?”
“我想過來看看阿姨。”
“你走吧。”容恩說完,便推着輪椅來到樓梯口,邊上并沒有看到拐杖,她回頭吩咐道,“媽,你在這等會,我去拿拐杖下來。”
“好。”
容恩急忙上樓,剛拿起拐杖下去,就見閻越已經背着容媽媽一步步走了上來,他擡起頭,俊臉上的汗水正順着棱角分明的下巴淌落下去。
容恩雙手握住拐杖,就那麽呆呆地站在那。
這一幕,令她想起了他那次背她上山時的情景,閻越來到容恩面前,“走吧,楞掉了?”
回過神時,男人已經背着媽媽上了好幾個臺階,她默默地跟在後面,回到家後,閻越讓容媽媽坐下,這才下樓将輪椅搬上來。
“越,今晚留下來吃飯吧,恩恩自己動手。”
“好,我也很久沒在家裏吃了。”
容恩在廚房內揀菜,聽到這話時,動作禁不住頓了下來,閻越打開移門進去,就看見她怔怔出神的樣子。
他拿起邊上的菜,将葉子摘去,容恩見狀,将他手裏的菜接了過去,“你出去吧,我一個人就行了。”
“恩恩,我沒有別的意思。”男人臉皮似乎很厚,又從袋中拿起別的菜揀起來,“我只想多過來看看阿姨,讓她能出去走走。”
容恩沒有再說話,将菜洗淨後下鍋,“你出去吧,這兒油煙味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