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夏婉婉看似單純不禁事, 年輕時候就結了婚, 被父親寵着十來年,但實際上她總有幾分大智若愚, 許多事情上看得比姜宵明白, 上輩子臨終前告誡姜宵兩句話, 惠及他往後很久。
現在也是, 旁人家看到年少孩子有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想法和念頭,手上攥了好幾萬塊錢,還敢跟着大人天南地北的跑,早就拘着他讓他好好讀書別想這麽多,唯有她一旦點頭同意了還主動配合,有時候即使心疼姜宵辛苦多說幾句, 但沒以實際行動阻止過。
姜宵也是知道她這個性格, 頭一次做生意的時候瞞着她, 去了一趟掙了錢了才和盤托出。他也是有分寸的人, 夏婉婉再怎麽支持他也不動家裏存着的那幾萬塊錢,做生意也有風險,家裏得有底, 他萬一栽了個跟頭血本無歸也總有條退路。
第二天, 姜宵還是早起出去春市擺攤,夏婉婉許多擔心, 也會仔細為兒子準備吃食,添衣保暖,其餘的也不再問了。
藺成聿和林鶴元倒是還來, 昨天姜宵勸了也沒什麽用,頭一天三個人還有些手忙腳亂,第二天第三天就順暢的多了,後來林鶴元對外這樣冷淡的人,都能在姜宵忙的時候和顧客介紹介紹貨品,熟能生巧罷了。
姜宵攤上的生意依舊不錯,東西賣得很快,他該說的話都說過了,對藺成聿的态度沒有改變,無論他做什麽都一樣,和林鶴元的關系倒是在藺成聿眼皮子底下越來越好了,他明裏暗裏攔着也沒什麽用。
唯一能安慰一點的是,姜宵如今确實沒有那方面的心思,朋友就真的只是單純的朋友而已。
林鶴元……就不知道了。
藺成聿有想過單獨去找林鶴元談談,但一來他怕姜宵生氣,二來他要是說來說去點破了什麽,反而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左思右想,還是忍着。
他現在守在姜宵身邊,雖然心裏偶爾酸溜溜的吃點醋,但只要看到這個人,心裏還是安定的。
攤子上有時候人少一點,藺成聿有時候便盯着他看。真正随着姜宵呆上一天,能注意到很多他之前沒注意到的事情。
鋪子上有一塊地方用盒子裝着不少影碟磁帶,姜宵這回進貨藺成聿也跟着,沒看見他特意進了這個。且這一盒子在姜宵的小賬本上是單獨算錢的,那應該是他放小貨櫃那影碟店老板的貨物,臨近春節,老板關店回老家了,姜宵幫他賣賣東西,賺的錢也悉數給他,禮尚往來,相互幫襯。
除了熟悉一點的影碟店老板,他和附近攤位的小攤主們關系也不錯,姜宵左邊是個賣春聯的,右邊是個賣米果子的,相互構不成競争關系,客人少了還聊一會兒。
春聯攤攤主是對夫妻,帶着上小學的孩子一起來,姜宵有空還給人孩子講講功課,送一個氣球小狗,送幾只鉛筆還有新鮮好用的卷筆刀,有時候大人有事要離開,他還幫忙照看生意,打成一片,一團和氣。
反正後來林鶴元都不用帶什麽東西來吃,旁邊一堆鋪子零散送點都夠填飽肚子了,對面畫糖畫的知道他十五歲,給他畫了一只生肖兔子,憨态可掬,姜宵不舍得吃,拿着看了半天,高高興興的給人送了對方一個暖和的帽子。
Advertisement
讨人喜歡這種特質在姜宵身上并不算天生的,長的乖只是其一,所謂真誠純善,并不是待人接物直接耿直不帶腦子什麽話都直接說,反而更要費心,從言語到行為缺一不可,有好事時候為別人想想,有來有往,許多關系才能長久。
姜宵一向都是這樣的人,上輩子他也這樣,但唯有他不懂得珍惜。
藺成聿最近這段時間的表現姜宵也奇怪,有時候盯着自己看很久,看得姜宵有幾分毛骨悚然。
且臨近春節,他倒是一來許多天都沒有走,藺家也不管,算是稀奇。
姜宵有時候會在他身邊看到那個稱呼為岳叔的人,名字叫岳城,他知道這個人,上輩子就聽說過,這輩子就在藺成聿身邊見了更多了。
這個人倒還是冷靜的,許多時候還會拉着藺成聿走,這幾天竟然也轉了性了,沒拉着人走,反而許多時候幫着送點東西,但這個人滴水不漏的很,見了他也非常禮貌,姜宵見了人總也不好說些什麽。
但藺家明明還是有些事情的,藺成聿帶在身邊的手機常響,岳叔有時候來找他,叫出去說了許久的話才回來。
離除夕越近,街上的人也就少了起來,大家都回家裏等着過年了,許多店鋪都熄了燈,縣裏許多人家還要回鄉下老家,林鶴元也要被家裏帶着回去,今天早上給他送了今年最後一杯熱可可,拉着他說了好一會兒話,鬧鬧騰騰的葉影影也走了,春市裏許多小攤賺夠了錢,現在這個時點也收攤回家了。
今天也是姜宵年前最後一天擺攤,他還打算早點走。明日就是除夕,他今天晚上要和夏婉婉去趟葉兵家,畢竟除夕夜人家有自己的親人團聚,年後又要走親戚,他和夏婉婉不好打擾,今天晚上約着去一趟拜謝對方幫助,也是最合适的時候。
他先前給葉兵買了禮物,葉兵老婆孩子的禮姜宵也備了一份,他還記得欠人兩千塊錢,新年包個大紅包,剛好給人還回去。
春市裏沒什麽人了,姜宵的貨賣了不少,剩下的也不多了,算了算錢,已經收回來一萬九近兩萬,年前就已經勉強算回了本了,他也能好好過個年,其餘的年後還能再賣,年後他還有其他的計劃呢。
剛剛有個老婆婆拿着一棒子冰糖葫蘆走出來,姜宵買了一串,嘎吱一口咬掉糖衣,藺成聿就拿着手機和岳叔一起回來了,看見他,臉上就帶着笑了。
誰知道姜宵看他一眼,第一句話就是趕他走。
“怎麽這個點了,你還不走?”
藺成聿坐在他身邊,見此便回答:“家裏亂着,回不回去都一樣,且等等吧。”
爺爺最近沒空管他,他跑出來找姜宵都不算什麽大事了。岳叔的人還守在家裏,什麽消息都能立刻傳來,事情可得發酵一陣,明天過年,除夕夜合家團聚,該解決的都能解決的。
年前,藺峰把明月灣項目談下來了,他送來一份大禮,藺成聿自然也送他一份。
公司裏許多事情由藺峰把持,藺成聿這個年紀,表現再好,他一個未成年也很難插手公司具體事宜。岳叔倒是有些話語權,但他怎麽算都是個外人,也很難和對方抗衡,爺爺身體好了一些,但現在除非大事,他也無心過問。
許多事情該徐徐圖之,如今先砍了藺峰的手腳,把自己的手腳插進去才行。
詠江公司現在管理上确實有幾分疏漏,比如說,沒有自己的建築隊伍,工程都是外包的。經手人多,就容易鑽空子出貓膩,且之後工程多了起來,工地上小包工頭混雜,當然也容易出事。
但公司建起來一個工程隊不容易,短期來看,不如找外包簡單方便。但長期來看還是把工程這事握在自己手裏好。
期間折中的辦法,就是直接找個成熟的團隊融合進來。年底時候,詠江有個不錯的建築隊撐不下去了,那老板也原是一個包工頭,後來做大了成立了一家小建築公司,做了幾年經營不善倒閉了,岳叔在這上面有些關系,和那老板是熟識,知道那人踏實肯幹,只是運氣不好,有了藺成聿的授意,便牽線搭橋牽到詠江這裏來了。
以前公司做的是酒店生意,平穩發展的時候工程量不大,可如今大張旗鼓的簽下了明月灣項目,不久前藺峰又和爺爺敲過邊鼓,說要弄一番舉動,這樣一看,簽下一個工程隊倒是長久之計。
那人也确實有些本事,岳叔帶着人去見過爺爺了,又有藺成聿在一邊,時不時的講些利弊,爺爺就有些動搖了。
但誰知和藺峰一說,他反應就很大。
當然反應大。首先,他老婆娘家那個建材公司正趴在詠江公司賬上吸血,現在突然來了個主管這方面事情的人,若是個糊塗人也就罷了,偏人家是幹工程幹了一輩子有本事的,從原材料采買到施工,每一條都理的清清楚楚,采購方面要大調整,到時候哪裏還會有空子給他鑽。
二來以後還有很多籌謀規劃,全都是和建築工程息息相關的事情,這人是老爺子和那個岳城直接找來的,要是發現什麽,這兩個人就都知道了,大家都不是傻子,不能随便一筆帶過去了,事情也就不由他掌控了。
岳城是藺家老大的舊部,現在又跟在藺成聿身邊,這孩子以前雖然聰明但是也沒什麽城府,很好哄騙,上次生病一場回來,整個人變得陰裏陰氣,看不透他。
藺峰這樣一反應大,好好的事情百般阻撓,藺爺爺問他為什麽,說出來的理由又十分不充分。
爺爺也是大風大浪裏過來的,一看就知道有哪裏不對,一查就發現賬簿上有問題。
這幾個月來藺峰老婆娘家公司膽子大了,已經吞了公司不少錢了。他要是就明着正着來,和娘家做做生意貼補一下不算大事,但這樣遮遮掩掩藏了好幾道,數目又大了起來,鬼都知道有問題。
爺爺發了好大的脾氣,這回把那正經工程團隊弄到公司來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藺峰不甘心,又在家裏鬧過一場,反而更讓爺爺警惕起來,這段時間都開始管起公司的大小事情來。
藺成聿這個年紀不能直接插手,家裏忙着正事沒人管他,他就趁着這個時間過來找姜宵,該做的事情都塵埃落定了,藺峰自然還有後手,但也留着以後再說,現在不急。
如今姜宵問起,他都據實相告,半點都不隐瞞。
姜宵把冰糖葫蘆吃到最後一顆,瞅他一眼:“你和我說這個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