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回程
“砰砰砰——”
幾聲大力的敲門聲把屋子裏暧昧的氣氛瞬間震散了。
“盧沛,開門!”方嘯在外面喊。緊接着又是幾聲急促的“砰砰砰”。
“哦!來了來了,等等啊!”我一邊回頭對着緊閉的門喊,一邊手忙腳亂地坐起來。
邊岩也一手撐着床坐起來,另一只手不自在地舉在半空,上面沾滿了暧昧的液體。
“我,我去拿點紙!”我有些尴尬地撓撓頭,站起來背對着他拉上了褲子拉鏈,起身跑到了衛生間。扯了紙,又跑到床邊,握着他細白的手腕毛毛躁躁地把他的爪子擦幹淨。
“你倆還沒起啊!”方嘯又在外面喊。
“這就來這就來!”我把一團紙扔到垃圾桶,跑過去給他開門。
“等等!”邊岩忽然在我身後着急忙慌地低聲喊,“等等,我先把窗開了!”說着從床上爬起來,光着腳跑到窗邊,嘩啦一下把窗戶全拉開,這才回頭對我做了個口型:好啦!
門一拉開,方嘯站在門口皺眉:“怎麽你倆電話一個都沒接的?”
我心虛地對着他嘿嘿笑,在後面帶上了門,然後聽見他走到床邊,壓低了聲音問邊岩:“什麽情況現在?”
邊岩又坐回了床上,仰着脖子對他笑,露出一排小白牙。
“成了?”方嘯還壓着聲音問他。
邊岩抿了抿嘴唇,對他點了兩下頭。
“我操!”方嘯忽然拔高了聲音,一屁股坐在床上,兩只手捂着臉,悶悶地傳出一句:“我操,老子現在的心情怎麽那麽複雜呢!”
我走過去,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猴子,那個,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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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話!”他還蓋着臉,喊着,“你倆現在都別說話,我需要消化消化!”
我坐到他身邊,回頭和邊岩相視着咧咧嘴。
“猴子……”我伸出一只手想去搭他肩膀。
“等等!”他猛地擡頭,“為什麽剛剛你倆的臉都這麽紅!”
“……啊?”我一只手停在了半空,被他一揭穿,臉上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熱度又燒上來,想起剛剛的畫面,又鬧成了一個大紅臉。
邊岩也一樣,一只手緊攥着被子,眼神飄飄忽忽,耳朵紅得要滴血了。
“完了,完了!”方嘯忍無可忍地站起來繞着床前走了一圈又一圈:“你們知道我現在啥感覺麽?就是一覺醒過來,我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豬把我辛辛苦苦種了一季的白菜給拱了,但是我特麽還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豬會拱白菜了,還是心疼白菜被豬拱了!”
“那個……猴子,”我身子轉過一點面對着他說,“你得這麽想,其實這個白菜吧,他未必就不想被……”
“你閉嘴!”我沒說完,他就吼了我一嗓子,“種菜和養豬的都是我!”
我看出他現在正處于修複世界觀的狀态,适時地噤了聲,看着他來來去去不斷走動的身影,等着他自己消化事實。
邊岩從我身後悄悄伸過手來,握住我的手,我轉過頭和他對視,都忍不住笑起來。
方嘯不知來來回回在床前溜達了多少圈,終于轉過身,坐到了我倆的對床,目光從邊岩臉上挪到我臉上,再從我臉上挪回到邊岩臉上。半晌才長嘆一口氣:“唉,你說你倆怎麽就……”
“小時候吧,叔叔阿姨們就和我說,方嘯啊,你最大,你得看着你三個弟弟,千萬不能讓他們打架。好啊,我就領着你們仨,去哪都領着你們仨。結果呢,你看人劉楊多聽話啊,不吵不鬧的從來不惹事。也就是你倆,天天屁颠屁颠地落在後面,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了,撕都撕不開,你說你倆怎麽就……”他話沒說完,癟了癟嘴,自己停住口,偏過頭去不看我們倆了。
過一會兒,又轉過頭想說什麽,話沒出口就先皺起了眉,聲音高起來:“哎哎哎,爪子!誰讓你倆把爪子牽一塊了,我這還混亂着呢,你們倆能不能別這麽急着刺激我!”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才想起來問邊岩:“牙牙,你來T市怎麽沒和我說啊?”
邊岩猶豫一下,話頭就被方嘯搶走了:
“你是不知道啊,昨天牙牙突然跑過來找我,一臉嚴肅地跟我說,猴子,我有一特生死攸關的事兒要跟你坦白。我被他那架勢吓了一跳,說你別吓唬我,什麽大事啊還生死攸關。然後他就用一種特別悲壯地表情和我說,我打算今天晚上跟盧沛表白。當時我就懵了,就傻了,整個人瞬間就混亂了……”
邊岩停了筷子,笑得趴在桌子上,接過話邊笑邊說:“我當時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說出來啊,我覺得猴子肯定下一個動作就是給我一拳,然後我倆就得來一場決鬥,但是我吧……對上猴子,我基本上就沒什麽打贏的希望,所以當時心情特別忐忑……沒想到下一秒他就一臉懵逼地問我,表白?表白是啥意思啊?”
方嘯見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惱羞成怒,轉過手裏的筷子,探過身來要用筷子柄敲他的腦袋。
我伸手抓他手腕,攔住他,笑嘻嘻道:“哎猴子,不能這麽對弟媳啊!”
方嘯瞪我:“盧沛,你別仗着現在二對一就刺激我啊!我下手可沒那麽客氣。”
“一對一我也有勝算好吧!”我松開他,嬉皮笑臉道,“不然哪天比劃比劃?”
方嘯還沒說話,邊岩倒在一旁跟我鬧內讧:“什麽弟媳啊!猴子,盧沛才是你弟媳!”
方嘯忍無可忍地對我倆吼:“你們倆夠了!我沒你倆這樣的弟媳!”
送走方嘯,全班約定好的集合時間也快到了。
我站在車門口,胳膊勾着邊岩的脖子,一個一個點着上車的人數。
有幾個挺熟的同學和我打完招呼,都開玩笑問我:“盧沛,你同學還給你送行啊?”
陸澤夕晃晃悠悠地最後一個才上車,眼神在我倆臉上繞了好幾圈,才怪聲怪氣地拍我肩膀說:“盧沛啊,我感覺你的身心發生了不可言說的變化。快給介紹介紹,這小帥哥誰啊?”
邊岩被他流裏流氣的模樣逗樂,笑着說:“澤夕兄,你什麽記性啊?”
陸澤夕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欠揍表情:“唉,邊岩啊,你說你怎麽就栽盧沛手裏了,我上次騰出空床給你,就是為了幫你逃出魔爪呀!”
……我就說他上次為什麽突然變這麽好心,果然還是那副唯恐天下不亂的德行。
他長籲短嘆一番,臨上車前又回頭對邊岩抛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記住了啊牙牙,要是對盧沛不滿意就來找我,我是你永遠的備胎。”
我恨得牙癢,擡腳踹他:“童老師是在教師公寓307吧?”
人都到齊,我點了名字,剛想坐下,陸澤夕又在後面喊:“盧沛,車上這麽多姑娘等着你介紹你旁邊的帥哥,別吊大家胃口啊。”
嗡嗡的談話聲瞬間安靜下來,本來沒意識到還有這個步驟的同學都擡起頭看向我,似乎我真要進行一番隆重介紹。
當着全班同學的面,我既不能把童老師搬出來鎮壓他,又沒法把他揪起來一頓暴揍,只能給他遞了個“你丫等着”的眼神,然後把邊岩拉起來,手搭在他肩上,面對着一車廂的同學笑道:“大家別用一副萬衆期待的神情看着我啊。我簡單介紹一下吧,剛剛上車的時候你們應該也都看到了。這位是數學院的邊岩,我的——”
大巴車這時行至拐彎處,全班同學都不可抗拒地朝一側倒,有幾個人嘴裏發出驚呼。我腳下不穩,險些一個踉跄,摟住邊岩肩膀的那只胳膊不自覺收緊。
他微微側過臉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笑了一下,接着剛才的話說:“——我的竹馬。”
不知是不是“竹馬”這詞選得太別有用心,簡簡單單的一個介紹,居然挑起了很多人的好奇心。我倆被追問了不少小時候的事情,坐下來的時候,大巴車已經不知不覺地開了半個小時。
邊岩坐下後,兩只手随意地搭在腿上,手腕上戴着那塊手表,棕色的表帶更襯得他皮膚白皙。
我心下一動,一只手伸到我倆靠近的大腿之間,頭朝他那邊湊過去一點,小聲說:“哎,要不要牽手啊?”
他側過臉看我一眼,笑了一下,然後也把手伸過來,我握住他,和他十指相扣。然後垂下目光看着握在一起的兩只手,心裏那汪摻足了蜂蜜的水搖搖晃晃,遍灑至四肢百骸。
車窗外,花苞初綻,杏粉的小花開遍了長長一路。
車行至半途,邊岩忽然說:“對了盧沛,我給你放首歌聽吧。”
我點頭:“好啊,什麽歌?”
他從書包裏找出MP3,低頭看屏幕,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按着鍵。
我湊過去看,他卻把手機側過去背對着我:“先別看。”
他按了一會兒,又把MP3放在腿上,轉過身去翻書包,把耳機拿出來。耳機線糾纏到一起,他一只手和我握在一起,另一只手笨拙地想把耳機線抖開。
我伸出另一只手去幫忙,一人一只手,忙活好一會兒才把兩根線分開。
他把一只耳機塞到我耳朵裏,嘴裏還小聲嘟囔:“好傻啊。”
耳機裏又傳來熟悉的曲調,是那首之前在火車上聽了一路的《灌籃高手》主題曲。
“這麽喜歡這歌啊?”我問他。
他側過頭用一雙清澈的眼睛看我,微抿着嘴唇不說話。
“可惜我不會日語,不然就唱給你聽了。”我興致勃勃地低聲說,“不過,高潮那段我還能依樣畫葫蘆,晚上給你唱,怎麽樣?”
他轉了轉眼珠,點點頭。似乎是凝神思索了一下,才說:“你知不知道這首歌叫什麽名字啊?”
“嗯?不就是《灌籃高手》主題曲?還有名字啊?”
他還是看着我不說話,眼睛一眨一眨的。
“我搜搜……”我後知後覺地察覺他話中有話,摸出手機,按亮了屏幕。
“現在別搜,”他伸手搶過我的手機,“回去再搜。”
“哦……”我盯着他抓在手裏的手機,皺眉想了想,一點頭緒都沒有。
我趁他不注意,想伸手把手機搶過來。可誰知他輕輕巧巧地一側身,躲過去了。
“等等,我寫個東西。”他說,然後拿着手機,拇指在屏幕上點來點去,好像在打字。
“寫什麽?”我伸長脖子去看。
他把手機放在靠背和身體的夾角處,躲閃着不讓我看。
我看不到,又不能放開了去搶,伸手把他的頭發一頓猛揉:“什麽秘密啊!”
“好了好了,”他轉過身,“好了。”
他一只手仍藏在背後,有模有樣地清了兩下嗓子說:“那個……我有事情要向組織交代。”
“組織批準了,”我急道,“趕緊交代。”
他這才從背後拿出手機,遞到我眼前。
我低頭看屏幕,上面寫着:盧沛啊,昨天晚上那個,根本就不是你的初吻。
我一愣:“別瞎說啊!”又壓低了聲音,“那就是我初吻!”
“真的!”他看我一眼,又把手機拿過去,這次直接在我眼前一個字一個字地打:“你初吻是高考後你喝挂了那次,我”
我的目光緊盯着他的指尖,心髒“咚咚咚”地沖撞着胸腔。
他的指尖頓了頓,然後打出了一串省略號。
“懂了吧?”他說話的時候盯着屏幕,耳朵紅紅的。
我四處看看,周圍睡倒了一片,最後一排,幾個玩牌的人絲毫沒注意到我們這邊。
我飛快地把臉湊過去,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
“那個……”我撓撓頭,“那我也有事情向組織交待。”
“什麽?”他紅着臉好奇地看我。
我從他手上接過手機,單手在他眼前打出一行字:“昨天晚上,你也沒要死要活地搶我初吻,是我”
我沒好意思繼續打下去,停下打字的手,學着他低聲說:“懂了吧?”
他擡起眼看我,我也看着他。
我倆相視着,一開始還強忍笑意,過一會兒,都忍不住偏過頭笑出聲。
邊岩拿手抓抓臉頰,小聲說:“怎麽那麽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