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秘密2
和崔放道別之後,我背着畫板去了畫室。可對着畫板,我卻怎麽都靜不下心來。腦子裏一會兒浮現出崔放那聲重重的嘆息,一會兒又想起孫辛躍說的那幾句話,兩個畫面交錯出現,千頭萬緒在我腦中橫沖亂撞,攪得我心神不寧。
我實在畫不下去,索性撂下筆,圍着操場在呼呼的西北風裏跑了兩圈。
額頭上沁出一層汗,我這才停了腳,繞着操場慢慢走着,腦子裏理着下午接收到的信息。
其實根本沒那麽複雜吧。孫辛躍的意思是,邊岩似乎在準備留學項目,崔放則明确告訴我,喬易夏很早就決定要出國了。
現在的問題是,這兩件事之間到底有沒有關系。如果沒關系的話,邊岩為什麽要瞞着我呢?
難道說,他出國這件事……和我有什麽關系?
我想直接給邊岩打電話問清楚,又怕他正做家教打攪了他。
能有什麽關系呢?我皺着眉想。雖然從心底有些抗拒,可如果他覺得這個決定對他的前途來說是必要的,我是不會去阻止的啊。換個角度來想,我又有什麽立場去阻止呢?
發小?別逗了。
暗戀他的人?
等等……他知道我暗戀他了?
這念頭一出,我腦中嗡的一聲,霎時間一片空白。懵了幾秒,操場上有誰不知喊了句什麽,才回過神來。
他瞞着我,是因為他知道我暗戀他了?
他是想遠遠躲開我嗎,還是說,他怕我纏着他不讓他走呢。
我覺得我的心髒瞬間沉到了冰窟裏,全身都有些發冷。
我收了收衣領,把兩只手插到兜裏,繼續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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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是什麽時候察覺到我喜歡他的呢?
我腦中沒來由地閃過他幽深的眼神,在腦海深處盯着我。難道是高考結束那天,我不小心說漏嘴那次?我想起他欲言又止的那聲“盧沛啊……”
可那次之後,他也沒表現出對我的疏離啊。那晚他沒帶宿舍鑰匙,還睡在我的床上,還和我離得那麽近,一點都沒有要躲開我的意思啊。
難道是……那晚我去衛生間那什麽的時候,被他聽到了?
我心裏咯噔一聲,猛然想起那天夜裏他窸窸窣窣的翻身聲。
會不會那時候他根本沒睡着,也恰好起身去了衛生間?
我回憶着那天在衛生間的場景,卻一點都想不起當時有沒有腳步聲經過。我只記得那時候腦子裏全是他,耳邊充斥着自己急促的呼吸聲,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我越想越覺得當時有可能被他聽到了。不然為什麽那次之後,他就忽然忙起來?還有那天早上,他為什麽盯着我的手看,似乎一直有心事的樣子,又是為什麽在穿褲子的時候對着我紅透了一張臉?
如果不是察覺到我喜歡他,那被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看到自己晨勃,似乎也用不着遮掩吧?
我擡手抹了把額頭,一時間心下惶惶。
一晚上,我都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亂想裏,越想越心煩意亂:所以他準備出國,是為了離我遠遠的,也為了離喬易夏近一點嗎?
這天可真是越來越冷,我明明穿了大衣,風還直往領子裏灌。我縮了縮脖子,伸手把大衣領子立起來。
晚上睡覺前,我躺在床上,舉着手機給他發信息:幾點回來的?
他回我:九點多。
累嗎?
有一點。
我打了一行字,“別把自己搞得太累了”,想了想又删掉,換成“你打算出國嗎?”,盯着屏幕看了半晌,又删掉,我嘆了口氣,把手機放到一邊,對着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才重新拿起來寫道:明晚一起吃飯,別忘了。
他很快回:嗯,明晚我去你們宿舍找你。
關了手機,我在黑暗中睜着眼睛,看着周圍事物朦朦胧胧顯露出的輪廓,覺得一顆心明明是懸着的,卻好像又有什麽東西在下面沉沉墜着。
我閉上眼睛,告訴自己別胡思亂想:有什麽事情明天見面問清楚就好了,或許邊岩并不是有意瞞我,只是他忘記告訴我了而已。
第二天晚上,我倆面對面坐在學校外面的一家小餐館。
三個菜上齊了,擺放在桌子中間。
吃了一會兒,我裝作不經意地問他:“昨天去你們宿舍,你舍友說你不止在做一份家教?”
他擡頭看了我一眼,明顯一愣,才“嗯”了一聲。
“找那麽多家教幹嘛啊?你缺錢?”
他避開我的目光,垂下視線吃飯,含混說道:“有一點。”
“怎麽突然需要那麽多錢?”我看着他問。
他仍低着頭:“也沒有,就是……閑着也是閑着嘛,就做些家教掙點錢。”
我一聽就知道他撒謊,考試周就在眼前,能有多閑去做好幾份家教?
我旁敲側擊道:“我見好多人都在準備雅思,你要考嗎?”
“考一次挺貴的吧,小兩千呢,”他撥着碗裏的米飯,“可能下學期考試試吧。”
我握着筷子的手一緊,頓了頓,又不動聲色道:“要是缺錢的話你就和我說,我給雜志供畫稿,每月還有點稿費。”
他這才擡頭看我,抿了抿嘴唇,點點頭。
“牙牙……”我看着他散在額前的劉海,叫他。
“嗯?”他微微歪着頭,睫毛下一雙黑亮的眼睛看着我,似乎在等我接下來的話。
我想問他是不是想要出國,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我對着他輕輕笑了下,說:“有什麽事情的話,你就和我說,別瞞着我,那個……”我頓了一下,又重複一遍,“嗯,別瞞着我。”
他一瞬間表情有些錯愕,看着我:“你,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了?”
“啊?”我被他一問,也有點結巴,“我,我猜的,你……”
他忽然笑起來:“你猜什麽啊?你肯定猜得不對,別瞎猜了。”然後兩只胳膊平放在桌子上看着我:“我是有事兒,但不能現在說。”
我繃緊了神經:“什麽事啊?”
“不說。”他垂下目光,抿着嘴唇笑了笑,看起來甜蜜又好看,嘴角下的淺淺梨渦盛滿了溫柔的笑意。
他是想到了小喬才會笑得這麽甜吧,我一瞬間有些心裏發堵,心一橫,僵着脖子抛出了逼他說出實話的殺手锏:“昨天我看見崔放了,他說,”我緊張得手心發涼,頓了一下才說,“他說……喬易夏好像要出國了,你知道吧?”
我說完了,才敢擡眼看他。
他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了,本來是看着我的,又垂下目光,是刻意避開我的那種閃爍的眼神。
氣氛詭異極了,中間的小小方桌像楚河漢界般把我倆隔開,我才注意到我和他之間隔得這麽遠。
你看看他,剛剛還笑得那麽開心,被我猜中了心思,居然連一個笑都不舍得施舍給我。
好一會兒,他才輕輕說:“嗯,所以呢?”
所以呢?我緊張得全身都僵直了,他是指什麽呢?
他大概想說,所以呢,盧沛,你要阻止我嗎,你能阻止我嗎?
我嘆了口氣,第一次在他面前毫無遮掩地嘆氣。我搖搖頭,忽然覺得沒必要繼續追問下去了。
有什麽意義呢?答案再明顯不過,再追問下去,不過是給自己繼續添堵罷了。
他也不說話了,沉默着吃飯。
那次一起吃飯之後,邊岩仍舊很忙,也仍舊瞞着我什麽。
我也到了複習周,卻總覺得還不夠忙,閑下來的時候總是停不住地想他。我想過眼睛一閉,把所有顧慮都抛開,徹底問清他是不是要出國,又是不是想要躲我。可往往話到嘴邊又憋回去了。我怕這話一出,會把我倆之間的氣氛搞僵。
我實在太想和他多坐一會兒了,各懷鬼胎也好,粉飾太平也罷,只要能和他多待一會兒,怎麽樣都好。
他選擇不說破,大概也是顧及着兄弟情分吧。什麽都說清楚了,我倆之間,除了那些我自以為美好的回憶,又能剩下什麽呢?
我開始竭力讓自己忙起來,幫忙策劃學校的元旦晚會,參與設計海報,全神貫注的時候,那些胡思亂想會暫時在我腦子裏消停下來。
一起策劃元旦晚會的大三師兄在聚餐時忽然問起我寒假的打算。
“回家吧,也沒什麽打算。”我問他,“有什麽事嗎?”
他說他正在實習的公司寒假需要人幫忙,可他需要回家學車,問我有沒有意向去實習。
“公司挺不錯的,部門裏差不多都是咱們學校畢業的師兄師姐,去實習能學到不少東西。大一實習雖說有點早,不過他們想找個靠譜點的,我覺得把你推薦過去比較放心。”
我想起邊岩幾天前和我說他寒假可能要晚些回去,便把實習答應下來。
一整個寒假,除了過年回去了十天,剩下的時間全部留在公司實習。師兄說得沒錯,在那個公司實習确實能學到不少東西,我跟着他們做了幾個項目,積累了不少實踐經驗。
邊岩也沒閑着,跟着老師做項目,出去跑家教。我倆一起吃飯時,誰也沒再提起那個話題。我不說,他也不說,似乎都在刻意回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