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洗澡澡
“真的?”我轉過頭睜大眼睛看他,“那去洗洗吧,我一身臭汗。”
邊岩點點頭,撐着膝蓋站了起來。
我剛想起身,突然想起別的事情,低頭看看手腕上的表,又仰起脖子看他:“哎牙牙,你們試還沒考完吧?現在還有一段時間呢,我坐這裏等你考完,中午和你回去洗。”
他一聽這話,脖子朝後仰着,做了一個類似崩潰的動作,居然一字一頓地拒絕了我的好心提議:“不、想、回、去。”
我沒起身,擡起一只手輕推他的腰:“去吧去吧,就剩不多會兒時間了。”
“對啊,時間又剩不長了,頂多多得那麽十幾分的作文分,”他沒看我,直直地看着前面的操場,語氣裏帶着些固執:“回去說不定還得被罵,我才不回去呢。”
“就是,別回去了,這時候回去老師還不一定讓不讓進教室呢,”方嘯在一旁搭腔,“再說我們邊學神數理化一趕超,翹考一科英語算什麽啊,是吧牙牙?”
“嗯,說得對。”邊岩聽了這話,居然毫不謙虛地重重點了兩下頭。
……這死小孩懂不懂什麽叫謙虛使人進步啊?
我拿他沒辦法,再加上催他回去考試只是出于并不堅定的一點責任心,其實內心深處還是想和他多待一會兒,于是很快就在邊岩的固執和方嘯的幫腔下妥協了:“好吧好吧,那不回去了。”
他聽我這麽說,才終于低下頭咧開嘴笑嘻嘻地看我,像個無理要求得到滿足的無恥小朋友。
原來好學生也不喜歡考試啊?
我一手撐着膝蓋想站起來,無奈腿還發軟,搖晃了一下,又坐了回去,趁機仰頭和他耍賴:“扶我一下啊,我腿軟得站不起來。”
他走到我前面蹲了下來,兩只手朝後擺了兩下,側過頭笑着說:“來盧沛,上來,我背你回去。”
……開玩笑,我一米八的個子,真上去了還不得把他這小身板給壓趴了?
但我機智地沒放棄這個吃豆腐的機會,起身趴在他後背,胳膊環上他的脖子,兩條腿仍拖在地上,亦步亦趨地随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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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沒走幾步我就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身體某個部位和他貼得太近,再加上不斷摩擦,隐隐有了要擡頭的趨勢。
糟糕……我心裏暗叫一聲,趕忙松開他走到一邊。
“怎麽了?”他有些疑惑地問我。
我抓抓濕漉漉的腦袋敷衍:“你……太瘦,硌得我胸口疼……”
“哎你……”他倒吸一口氣,蹙起眉頭氣呼呼看我一眼,又轉過頭去:“真是狗咬呂洞賓。”
我低下頭,趁他不注意做了個龇牙咧嘴的表情,又垂眼偷偷看了眼自己下身:還好還好,虧得我反應快及時跳開。不然如果被邊岩發覺了,那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
哎,盧沛啊盧沛,光天化日之下發情,真有你的啊……
“頭還暈嗎?”邊岩突然轉過頭,有點緊張地看我:“怎麽這表情,是不是很難受?”
“啊?”我這才發覺自己剛剛不自覺握起拳頭抵住額頭,臉上一副不堪回首的糾結表情,聽他這麽問,只能順水推舟地點點頭:“嗯……還有一點難受。”
他聽我這麽說,抓過我一只胳膊放到他肩膀上:“來,我撐着你走。”
他越對我好我心裏越覺得自己不是東西,把自己從頭到腳罵了個遍:唉,盧沛,邊岩可把你當好兄弟,你居然想這些有的沒的!
到了邊岩他們寝室,一進門他就把我推進了浴室:“快洗洗吧,全身濕漉漉的,擦幹了再出來啊。”
“……哦。”我應了一聲,關上了浴室門。
沖淋浴的時候我還心有餘悸,暗自慶幸剛剛發現得及時,沒捅出什麽簍子。畢竟,任誰發現從小到大的好哥們對自己起了反應,肯定從此以後都會躲得遠遠的吧?
唉……我把淋浴頭對着自己的臉猛沖一頓,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為什麽我會喜歡上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哥們啊?為什麽不是別人呢?喬易夏、崔放、闫磊……喜歡誰都好,或許那樣我就不需要這麽患得患失了。
關了噴頭,我抹了把臉,心裏默默想,以後我可得小心點了,絕對不能像今天這麽冒失。
我看着牆上晾着的一排毛巾,對着門外喊:“牙牙,哪個毛巾是你的?”
“天藍色的。”
我扯過他的毛巾,把自己擦了個半幹,這才發覺沒帶換洗的衣服進來,剛剛換下的衣服粘了一身臭汗,又被我潑了一身水,怎麽也不能再穿了,只好又對着門外喊:“牙牙,找件衣服給我穿。”
可誰知他在門外懶懶答道:“你自己出來找呗,我哪知道你穿哪件。”
“……我沒穿衣服呢,你随便給我找件就行。”我貼着門喊。
“哎,我哪知道你要穿什麽,你出來自己翻啊,你又不是姑娘,小時候不都見過嘛。”
開玩笑……小時候我還沒對你産生非分之想呢!就這麽穿條內褲出去,我對邊岩的那點心思肯定會暴露得一覽無餘,我可不敢這麽做。
我只能威脅:“再不給我找,我穿髒衣服出去了啊。”
門外頓了幾秒才接上話:“……要穿什麽?”我聽見椅子挪動的聲音,知道他終于起身了。
“随便,T恤和牛仔褲。”
“內褲要嗎?”
“不要!”
過了一會兒,“咚咚”兩聲敲門聲響起。
我把門拉開一條小縫,露出半張臉,胳膊伸出去接衣服。
邊岩把衣服塞進來,面無表情地朝我揚了揚下巴:“我看到了。”
我趕忙往裏一閃身,把門砰得關上,卻聽到外面撲哧一聲笑:“盧沛,平時看你臉皮挺厚,這會兒怎麽跟小姑娘似的?”
……我只恨不能拉開門大搖大擺走出去,大喊一聲:老子可是有腹肌的人,有什麽不敢露的?
唉,罷了罷了,誰讓我做賊心虛、心懷不軌呢。
待到我出來之後,邊岩也進浴室洗澡。
在外面等他的時候,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他比我矮個兩三厘米,又比我瘦些,衣服穿在他身上比較寬松,到了我身上卻有些緊,不過倒也還算合适。
我扯起領口聞了一下,鼻息裏滿是他的味道,淡淡的,聞起來像夏天。
我不禁開始想入非非,想着等以後我倆在一起了,那我們家裏就只要一個衣櫃,兩個人的衣服都放在裏面,想穿哪件穿哪件,才不去分誰是誰的。
說來奇怪,在那些暗戀邊岩的年歲裏,我幻想最多的卻是以後在一起要怎樣怎樣,卻不願去設想不在一起的場景。
大概在喜歡一個人的時候,趨利避害的本能還是占了上風吧,縱然有時候患得患失,卻還是常常心懷僥幸。
那天下午公布名次的時候,全班同學都對着我鼓掌,大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倒讓我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我猜如果當時邊岩在我身邊,那我一定松松垮垮地去攬他脖子,裝作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揚着下巴和他說:“怎麽樣,還行吧?”
我傻乎乎跑了十天二十裏,又在跑道上拼了命地不斷追趕,也不過是為了能輕輕松松說出這句話,然後等着他的回應。
可他正在考場上考試,也不知道能不能聽到喇叭上宣布我得第二名的消息。
我想我實在是太貪心了,既想讓他看見我拼命追趕的過程,又想讓他知道我得償所願的結果。就像……我既想讓他知道我喜歡他,又不想讓他疏遠我。
可在那個時候,我偏偏以為這是個二選一的選擇題,還自作聰明地選了後者。
運動會開完,各班都回了教室,各科課代表發下厚厚一沓試卷,黑板上一小片一小片的寫滿了周末作業。大家邊抄在本子上邊興致高昂地讨論運動會,末了再添上幾句抱怨:數學老師瘋了吧?三套卷子!
英語要背4個list?下周一小測……OMG!
語文還得寫作文?這什麽鬼題目啊?!
待到邊岩他們班考完試,我們班上的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他背着書包站在門外叫我:“盧沛!”
“來了來了!”我把收拾好的書包往肩膀上一甩,大步朝他走過去:“考得怎麽樣?”
“就那樣。”他撇撇嘴。
“你猜我最後得第幾名?”我迫不及待地問他。
邊岩毫不猶豫:“第二。”
“哎?你怎麽這麽肯定?”
“你就差沒寫臉上了,”他看我一眼,“是不是傻?”
“……”我勒他脖子,“怎麽說話呢?”
過一會兒,頭又湊過去:“還行吧?”
他似笑非笑看我一眼。
我想我這會兒腦門上肯定寫滿了“誇我誇我”。
他想了想,說:“我一直覺得你很能跑啊。”
“真的?”我半信半疑。
他點點頭。
我心裏把這句話來回咂摸了幾遍,覺得他這句不鹹不淡的話居然比直接誇我還值得高興。
那天傍晚我們四個從學校一路騎回家,街邊小販的吆喝聲響成一片。頭頂上的火燒雲層層疊疊地燒成一片,擡頭看過去,眼睛裏滿是絢麗的色彩。
我載着邊岩,腳下奮力蹬着自行車,想趕上前面的方嘯和劉楊,有時回頭說一句:“抓緊了啊,我要加速了。”
我一這麽說,邊岩就在後面喊:“劉楊,盧沛要加速了,你們快騎!”
“……”我氣急,勻出一只手伸到後面抓他腦袋,被他躲開了,只能轉過頭憤憤說:“邊牙牙你果然是敵方派來的卧底!”
“你想怎麽樣?”他坐在後面有恃無恐:“跟你說盧沛,我們現在是一輛自行車上的螞蚱!”
“誰跟你是螞蚱了,”我被他這句話逗樂,“等會兒就把你抓起來烤吃了。”
前面劉楊和方嘯越騎越遠,路微微有些上坡,我的後背沁出一層汗,但卻沒怎麽覺得累。
我突然希望這時候自行車突然長出兩扇翅膀,不受控制地把我倆帶到某個找不到出口的荒島上,然後在筋疲力竭的時候我蹲下來,用一副商量的口吻和邊岩說:“哎,牙牙,你看我們也出不去了,這裏荒無人煙的就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又這麽喜歡你,你就試着也喜歡喜歡我呗?”
我一邊蹬着自行車,一邊為着自己這個不着邊際的幻想沾沾自喜:反正就算他不答應,也逃不出這座荒島,還是得和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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